牛大爷只好点点头。
张好儿道:“我好像也不认得你。”
牛大爷只好又点点头。
张好儿道:“你既不认得我,我也不认得你,你怎么能坐下来呢?”
牛大爷的脸已发红,勉强笑道:“是你自己叫我坐下来的。”
张好儿淡淡道:“那只不过是句客套话而已,何况……”
她忽然笑了笑,道:“我若叫牛大爷跪下来,牛大爷也会跪下来吗?”
牛大爷的脸已红得像茄子,脾气却偏偏发不出来。
派头这么大的女人居然对你笑了笑,你怎么还能发脾气?
看那牛大爷像是条笨牛般怔在那里,欧阳美的眼睛已亮了,把手里的折扇摇了摇,人也跟着摇了摇,摇摇晃晃地走过来,全身的骨头好像已变得没有四两重。
牛大爷瞪着他,要看看他说什么。
他什么话也没有说,只掏出一大锭黄澄澄的金子,摆在桌上。
欧阳美活了五六十年,总算不是白活的。
他已懂得在这种女人面前,根本就不必说话。
他已懂得用金子来说话。
金子有时也能说话的,而且比世上所有的花言巧语都更能打动女人的心,尤其在这种女人面前.也只有金子说的话她才听得进。
他用手指在金子上轻轻弹了弹,张好儿的眼波果然瞟了过来。
欧阳美笑了,对自己的选择很得意。
他选的果然是最正确的一种法子。
谁知张好儿只瞧了一眼,就又昂起了头。
欧阳美道:“这锭金子说的话,张姑娘难道没有听见么?”
张好儿道:“它在说什么?”
欧阳美摇着折扇,笑道:“它在说,只要张姑娘点点头,它就是张姑娘的了。”
张好儿眨眨眼,道:“它真的在说话?我怎么没听见呢?”
欧阳美怔了怔,又笑道:“也许它说话的声音还嫌太轻了些。”
世上若还有比一锭金子说的话声音更大的,那就是两锭金子。
欧阳美又掏出锭金子放在桌上,用手指弹了弹,笑道:“现在张姑娘总该听见了吧?”
张好儿道:“没有!”
欧阳美的眉也皱了起来,咬咬牙,又掏出了两锭金子。
金子既然已掏了出来,就不如索性表现得大方些了。
欧阳美的确笑得大方得很,悠然道:“现在张姑娘想必已听见了吧?”
张好儿道:“没有。”
她回答得简单而干脆。
欧阳美的表情就好像被针刺了一下,失声道:“还没有听见,四锭金子说的话连聋子都该听见了。”
张好儿忽然摆了摆手,站在她身后的小姑娘也拿了四锭金子出来,摆在桌上。
这四锭金子比欧阳美的四锭还大得多。
张好儿道:“你是不是聋子?”
欧阳美摇摇头。
他还弄不懂张好儿这是什么意思?
张好儿淡淡道:“你既然不是聋子,为什么这四锭金子说的话你也没有听见呢?”
欧阳美道:“它在说什么?”
张好儿道:“它在说,只要你快一点滚远些,它就是你的了。”
欧阳美的表情看来已不像是被一根针刺着了。
他表情看来就像是有五百根针一齐刺在他脸上,还有三百根针刺在他屁股上。
牛大爷忽然大笑,笑得弯下了腰。
就连田思思也不禁暗暗好笑,她觉得这张好儿非但有两下子,而且的确是个很有趣的人。
女人若看到女人折磨男人时,总会觉得很有趣的,但若看到别的女人被男人折磨时,她自己也会气得要命。
男人就不同了。
男人看到男人被女人折磨,非但不会同情他,替他生气,心里反而会有种秘密的满足,甚至会觉得很开心。
牛大爷现在就开心极了。
比起欧阳美来,张好儿总算是对他很客气,说不定早已对他有意思,只怪他自己用错了法子而已。
幸好现在补救还不算太迟。
“只要有钱,还怕压不死这种女人?”
牛大爷的大爷派头又摆出来了,挺起胸膛,干咳了两声,道:“像张姑娘这样的人,自然不会将区区几锭金子看在眼里。”他拍了拍胸膛,接着又道:“无论张姑娘要多少,只要开口就是,只要张姑娘肯点头,无论要多少都没关系。”
这番话说出来,他自己也觉得实在豪气如云。
张好儿的眼波果然向他瞟了过来,上上下下地瞧着他。
牛大爷的骨头都被她看酥了,只恨自己刚才为什么不早摆出大爷的派头来,让这女人知道牛大爷不但舍得花钱,而且花得起。
张好儿忽然道:“你要我点头,究竟是想干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