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可惜无论多甜美的梦,也总有觉醒的时候。
田思思忽然被一阵爆竹声惊醒,才发觉车马早已停下。
老头子正在车门外瞧着她,看到她张开眼,才笑着道:“我亲戚家已到了,姑娘下车吧。”
田思思揉揉眼睛,从车门往外看过去。
外面是栋不算太小的砖头屋子,前面一大片晒谷场,四面都是麦子田,麦子长得正好,在阳光下灿烂着一片金黄。
几只鸡在晒谷场上又叫又跳,显然是被刚才的爆竹声吓着了。
屋子里里外外都贴着大红的双喜字,无论老的小的,每个人身上都穿着新衣服,透着一股喜气。
田思思心里却忽然泛起辛酸之意,她忽然觉得每个人都好像比她愉快得多,幸福得多。
尤其是那新娘子,今天一定更是喜欢得连心花都开了。
“我呢?我到什么时候才有这一天?”
田思思咬了咬嘴唇,跳下车,垂首道:“多谢老爷子,盘缠我是一定不敢要了,老爷子送我这一程,我……我已经感激不尽。”
说到后来,她声音已哽咽,几乎连话都说不下去。
老头子瞧着她,脸上露出同情之色,道:“姑娘你想到哪里去呢?”
田思思头垂得更低,道:“我……我有地方去,老爷子你不必替我担心。”
老头子长长叹息了一声,道:“我看这样吧,姑娘若没有什么急事,不如就在这里喝杯喜酒再走。”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旁边就有人接着道:“是呀,姑娘既已到了这里,不喝杯喜酒,就是看不起我们乡下人了。”
又有人笑道:“何况我们正愁客人太少,连两桌都坐不满,姑娘若是肯赏光,那真是再好也没有了,快请进来吧。”
田思思这才发现屋子里已有很多人迎了出来,有两个头上载着金簪,腕上金镯子“叮叮当当”在响着的妇人,已过来拉住了田思思的手。
还有几个梳着辫子的孩子,在后面推着,乡下的热肠和好客,已在这几个人脸上表现了出来。
田思思心里忽然涌起一阵温暖之意,嘴里虽还在说着“那怎么好意思呢?”人已跟着他们走进了屋子。
外面又是“乒乒乓乓”的一阵爆竹声响起。
一对龙风花烛燃着火焰活活泼泼的,就像是孩子们的笑脸。
两张四四方方的八仙桌子,已摆满了一大碗一大碗的鸡鸭鱼肉,丰盛的食物,正象征着人们的欢乐与高兴。
生命中毕竟也有许许多多愉快的事,一个人纵然遇着些不幸,过着些苦难,也值得去忍受的。
只要他能忍受,就一定会得到报偿。
田思思忽然也觉得开心了起来,那些不幸的遭遇,仿佛已离她很远。
她被推上了左边一张桌子主客的座位,那老头子就坐在她身旁。
这张桌子只坐了五个人,她这才发现来喝酒的客人果然不多,除了她之外,彼此好像都是很熟的亲戚朋友。
每个人都在用好奇的眼光打量着她,她又不免觉得有些不安,忍不住悄悄地向老头子道:“我连一点礼都没有送,怎么好意思呢?”
老头子笑笑,道:“用不着,你用不着送礼。”
田思思道:“为什么我用不着送礼?”
老头子又笑笑,道:“这喜事本是临时决定的,大家都没有准备礼物。”
田思思道:“临时决定的?我听说乡下人成亲大多要准备很久,为什么……”
老头子打断她的话,道:“普通人家成亲当然要准备很久,但这门亲事却不同。”
田思思道:“有什么不同?”
老头子沉吟着道:“因为新郎倌和新娘子都有点特别。”
田思思越听越觉得有趣,忍不住又问道:“有什么特别?他们究竟是老爷子你的什么人?”
老头子笑道:“现在新郎倌就快出来了,你马上就可以看到他。”
田思思道:“新郎倌很快就会出来,那么新娘子呢?”
老头子笑得好像有点神秘,道:“新娘子已经在这屋里了。”
田思思道:“在这屋里?在哪里?”
她眼珠子四下转动,只见屋里除了她和这老头子外,只不过还有六七个人。
刚才拉她进来的那两个妇人,就坐在她对面,望着她嘻嘻地笑,笑得连脸上的粉都快掉下来了,这两人脸上擦的粉足有四五两。
越丑的人,粉擦得越多,看来这句话倒真是没有说错。
田思思暗暗地笑,她越看越觉得这两人丑,丑得要命,比较年轻的一个比老的更丑。
田思思悄悄道:“难道对面的那位就是新娘子?”
老头子摇摇头,也悄悄笑道:“那有这么丑的新娘子。”
田思思暗中替新郎倌松了口气,无论谁娶着这么样一位新娘子,准是上辈子缺了大德。
在她印象中,新娘子总是漂亮的,至少总该比别人漂亮些。
但这屋子最漂亮的一个就是这妇人了,另外一个长得虽顺眼些,但看年纪至少已经是好几个孩子的妈了。
田思思心里嘀咕,嘴里又忍不住道:“新娘子总不会是她吧。”
老头子笑道:“她已经可以做新娘子的祖奶奶了,怎么会是她。”
田思思道:“若不是她们,是谁呢?”
她虽然不敢瞪着眼睛四下去找,但眼角早已偷偷地四面打量过一遍,这屋里除了这两个妇人外,好像全都是男的。
她更奇怪,又道:“新娘子究竟在哪里,我怎么瞧不见?”
老头子笑道:“到时候她一定会让你看见的,现在连新郎倌都不急,你急什么?”
田思思脸红了红。憋了半天,还是憋不住,又道:“新娘子漂亮不漂亮?”
老头子笑得更神秘,道:“当然漂亮,而且是这屋子里最漂亮的一个。”
他眼睛又在上下地打量着田思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