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老大道:“两位若是没什么重要的事,千万要在这里待两天,待我将城里的好朋友全都带来给两位引见引见。”
田思思大喜道:“好极了,小弟这次出门,就为的是想交朋友。”
田心忍不住插口道:“只不过这样岂非太麻烦赵大爷了么?”
田思思瞪了她一眼,道:“赵大哥这样的人面前,咱们若太客气,反而显得不够朋友了。”
赵老大拊掌笑道:“对了,兄台果然是个豪爽的男儿,要这样才不愧是我的好兄弟。”
“豪爽男儿”、“好兄弟”,这两句话真将田思思说得心花怒放。
就连赵老大这样的人都看不出她是女扮男装,还有谁看得出。
她忍不住暗暗佩服自己,好像天生就是出来闯江湖的材料,第一次扮男人就扮得如此惟肖惟妙。
赵老大又道:“兄弟,你若有什么需要,只管对大哥说,对了,我还得去拿点银子来,给兄弟你带在身上,若有什么使用也方便些。”
田思思道:“不必了,我这里还有些首饰……”她的脸红了红,立刻接着道:“是我妹妹的首饰,还可以换点银子。”
赵老大正色道:“兄弟你这就不对了,刚说过不客气,怎么又客气起来,我这就去兑银子带买酒,回来我与兄弟你痛饮一场。”他不听田思思说话,就走了出去,忽又回转头,从袋里摸出个钥匙,打开床边的一个柜子,道:“这么重要的东西带在身上总不方便,就锁在这柜子里吧,咱们虽不怕别人打主意,能小心些总是小心些好。”
他事事都想到这么周到,把包袱锁在柜子里后,还把钥匙交给田心,又笑道:“这位小管家做事很仔细,钥匙就交给他保管吧。”
田思思反倒觉得有点不好意思,田心已赶紧将钥匙收了下来,等赵老大一出门,田心忍不住悄悄地道:“我看这赵老大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也不知究竟在打什么主意?”
田思思笑道:“你这小鬼疑心病倒真不小,人家将自己的屋子让给我们,又去拿银子给我们,这样的好人哪里去找?”
田心道:“但我们的包袱……”
田思思道:“包袱就锁在这柜子里,钥匙就在你身上,你还不放心吗?”
田心撅起嘴,不说话了。
田思思也不理她,负手走了出去,才发现这院子里一共住着十来户人家,竹竿上晒满了各色各样的衣服,没有一件是新的。
住在这里的人,家境显然都不太好。
现在还没到正午,有几个人正在院子那儿闲耍石锁,翻跟头,其中还有两个梳着辫子的姑娘。
田思思知道这些人一定是走江湖,练把式卖艺的。
还有那个瞎了眼的老头子,正在拉胡琴,一个大姑娘垂头站在旁边,偷偷的在手里玩着几颗相思豆。
老头子当然是卖唱的.
大姑娘手里在玩相思豆,莫非也已动了春心,这几颗相思豆莫非是她的情人偷偷送给她的?
大姑娘眼睛一瞟,向她翻了个白眼,又垂下头,把相思豆藏入怀里。
“这大姑娘莫非看上了我?不愿我知道她有情人,所以才将相思豆藏起来。”
田思思立刻不敢往那边看了,她虽然觉得有趣,却不想惹这种麻烦。
院子里有几个流鼻涕的小孩子,正在用泥土堆城墙。
一个大肚子的少妇正在起火,眼睛都被烟烧红了,不停地流泪,看她的肚子,至少已有八九个月的身孕,孩子随时都可能生下来。
她婆婆还在旁边唠叨,说她懒,却又摸出块手帕去替她擦脸。
田思思心里充满了温暖。
她觉得这才是真真实实的人生。她从未如此接近过人生。
她突然对那大肚子的少妇很羡慕——她虽然没有珠宝,没有首饰,没有从京城里带来的花粉,没有五钱银子一尺的缎子衣裙。但她有她自己的生活,有爱,她生命中已有了新的生命。
“一个人若总是呆在花园里,看云来云去,花开花落,她虽然有最好的享受,和只被养在笼子里的金丝雀又有什么分别呢?”
田思思叹了口气,只恨自己为什么不早有勇气逃出笼子。
她决定要把握住这机会,好好地享受人生。
火已燃着,炉子上已燃了锅。
琴声已停止,那拉琴的老人正在抽着管旱烟,大姑娘正在为他轻轻捶背。
田心忽然走出去,悄悄道:“赵老大怎么到现在还没有回来?”
田思思道:“也许他手头并不方便,还得到处去张罗银子。”
田心道:“我只怕他溜了。”
田思思瞪眼道:“人家又没有骗走我们一文钱,为什么要溜?”
田心又撅起嘴,扭头走回屋子去。
锅里的饭熟了,饭香将一个黝黑的小伙子引了回来。
他满身都是汗,显然刚做过一上午的苦工。
那大肚子的少妇立刻迎上去,替他擦汗,小伙子轻轻拍了拍她肚子,在她耳旁悄悄说了句话,少妇给了她个白眼,小俩口子都笑了起来。
两条狗在院子里抢屎吃。
玩得满身泥的孩子们,都已被母亲喊回去打屁股。
赵老大还没有回来。
田思思正也等得有些不耐烦了,田心忽然从屋子里冲出。
看她的样子,就好像被火烧着尾巴似的,不停地跺脚道:“糟了,糟了……”
田思思跟着道:“什么事大惊小怪的,难道你也急了么!这里有茅房呀。”
田心道:“不是……不是……我们的包袱……”
田思思道:“包袱不是锁在柜子里么?”
田心拼命摇头,道:“没有,柜子里是空的,什么都没有。”
田思思道:“胡说,我明明亲手将包袱放进去的。”
田心道:“现在却不见了,我刚才不放心,打开柜子一看才知道……”
田思思也急了,冲进屋子,柜子果然是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