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登收拾好东西,向飞行员道了一声谢,然后走出飞机豪华的内舱,来到舷梯处, 一月的冷风让他感到一阵释放。
呼吸吧,兰登,他想道,感激这空旷的空间。
一阵白雾扫过飞机跑道,兰登走下这片湿湿的柏油路上时感到自己踏入了沼泽。
“你好,你好!”一个抑扬顿挫的伦敦口音从马路那边传来,“是兰登教授吗?”
兰登抬起头,看到一个拿着纸板的中年妇女在急急朝他跑来,兰登走近时不停朝他摆手,这个女的有一头弯曲的金发,戴着羊毛制的结帽。
“欢迎来华盛顿,先生!”
兰登微笑道:谢谢。
“我叫帕姆,是旅客服务部的。”说话中这个女的流露出一股无法抑制的兴奋,“请跟我来,已经有车在等候了。”
兰登跟随她穿过跑道来到被私人飞机所包围的signature候机厅,一辆等待着富人和名人的出租车。
“我不想让你尴尬,教授,”这个女的略带羞涩的说道,:但你就是写了符号学和宗教的兰登吗?”
兰登犹豫了一下然后点头。
“跟我想的一样!",她笑着说:我的读书小组读过你写的关于神圣女性和教堂的书!你揭露了多么大的丑闻哪!你真的很喜欢把狐狸放在鸡舍里呢(意指兰登喜欢揭露丑闻)!
兰登笑道:揭露丑闻并不是我的初衷。
这个女的似乎感觉到了兰登并不想讨论他的工作,“抱歉,是我话太多了,我知道你对自己被认出这件事感到很烦,但……这其实是你的错."她打趣的指向兰登的衣服,“你的制服把你出卖了。”
我的制服?兰登低头看着自己的衣服,他穿着通常的黑色高领毛衫,Harris粗花呢夹克,卡其布裤子还有很有学术气质的科尔多瓦懒汉鞋,这身行头是他上课,做巡回演讲,照相及社交场合的标准服装。
女人笑道:你穿的那件高领毛衫已经过时了,打条领带吧,那样你看起来帅一点!”
“没门。”兰登想到,我可不要那个绳结。
兰登进入Phillips Exeter大学时,被要求一星期六天都带着领巾,除去校长浪漫的声称领巾来自于古罗马演讲家们用来温暖声带的一种东西,兰登知道,从词源上来讲。Cravat(领巾)实际上来源于一个残酷的名叫“Croat”的雇佣兵团,这个雇佣兵团每逢上战场前都要带打结的领巾。直至今日,这种古代的战场装束还被现代办公室里的战士们佩戴,希望来威胁到每天和他们在董事会办公室里战斗的敌人。
“谢谢建议”,兰登笑着说道,“我以后会考虑戴的。”
幸亏这时,一个看起来很专业的男人从一辆停靠在候机厅旁的光鲜的林肯城车上下来,竖起指头,“是兰登先生吗?我是查尔斯,这是环路轿车。”他打开乘客门,“晚上好,先生,欢迎来到华盛顿。”
兰登向帕姆道谢表达对她好客的感激,然后钻进这辆林肯车的豪华内部,司机给他指出温度控制,瓶装水及热松饼的所在。几秒之后,兰登已经高速行驶在一条只准私人通行的路上,这就是另一半人的生活。
司机把车加速到风向行驶后,查阅了一下旅客名单,迅速打了个电话,“这里是环路轿车,”司机用专业的效率说道。“一旦我的乘客到达,我被告知要确认”,他停了一下,“是的,先生,您的客人兰登先生已经抵达,我将在七点之前把他送到国会大厦,不客气,先生”。他把电话挂了。
兰登笑了,每个石头都要翻遍,Peter Solomon对细节的关注是他最大的财富,这让他从容去去管理他那巨大的权力,银行里的几十亿美元也不会让他有所不安。
兰登在那豪华的皮革座椅上靠着,闭上眼睛,机场的喧嚣渐渐远去,国会大厦还有半小时的路程,他为有这段时间来理清自己的思想感到庆幸,今天所有事情发生的太快,兰登直到现在才开始认真的考虑这个即将到来的不可思议的夜晚。
到达被秘密蒙蔽之地,兰登想着,玩味着这种现实。
十英里外的国会大厦,一个孤独的身影正迫切渴望兰登的到来。
第二章
这个自称为Mal’akh的人用针尖抵着他剃光的头,在这个锋利的工具进出他的肉时发出愉悦的叹息,电子装置柔软的嗡嗡声让人上瘾,就像是针深深刺入他的真皮然后留下染料。
我是件杰作。
纹身的目的从来都不是为了美丽,而是为了改变。从公元2000年前牺牲的努比亚僧侣到古罗马自然女神邪教纹身的侍僧再到现代毛利人的纹身疤,人们纹身作为一种贡献自己的身体作为祭祀的方式,承受肉体的痛苦而出现改变。
尽管《利未记》(《旧约全书》中的一卷)19章28节对在人类肉体上做记号有不吉的告诫,纹身已经成为现代数百万人共同认可的一种成人仪式---从整洁体面的青少年到恶习难改的瘾君子再到郊区的家庭主妇。
纹身是一种对力量转换的声明,一项对世界的声明:我控制着我的肉体。这种由于改变肉体而获得的令人陶醉的控制感已经使数百万人热衷于改变肉体的活动,整型,刺青,塑身,注射固醇……甚至节食和变性,人类灵魂对掌控肉体的渴望。
Mal’akh的老爷钟发出报时的声音,他抬头看去,下午6点半,离开他的纹身工具,为他裸露着的6.3英尺(约为1米89)身体披上Kiryu丝质长袍,迈步走向大厅,这座杂乱无章的豪宅中的空气有些闷,混合着皮肤染料和用于给针消毒的蜂蜡蜡烛的烟味,这个高高的年轻人走下过道时经过了几件五家的意大利古董---一件Piranesi蚀刻画,一把Savonarola椅子,一盏银制的Bugarini油灯。
经过时他向落地窗外望去,看着远方那经典的轮廓,他心生敬佩,光亮四射的美国国会大楼穹顶用它那肃穆的力量照射着黑压压的冬季夜空。
这就是它被隐藏的地方,他想,它就埋在那里的某处。
很少人知道它的存在,更少人知道它蕴藏的巨大力量或是真正的所在,直至今日,它还保存着这个国家最大的不能说的秘密那些极少数知晓事实的人用符号,传说和寓言掩盖它。
现在他们已经为我敞开大门,Mal’akh想道。
三周前,在美国最有影响力的人注视下的一个黑暗仪式下,Mal’ak升为32阶,这是这个世界上流传至今最古老的兄弟会的最高级别,但除了Mal’ak的新级别,会友们对其它只字未谈,他们将来也不会说的,事情没有那么简单。一个圈子里有另一个圈子,一个兄弟会中又有另一个兄弟会……即使Mal’ak再等几年,也不会获得他们最终的信任。
幸运的是,他不需要他们的信任来获得最深的秘密。
我会不惜一切得到它。
现在,为要做的事打起精神,他踏步走向卧室,收音机里正在播放的是一个阉割歌手所唱的由Verdi Requiem作曲的Lux Aeterna---对往昔生活的提醒的珍贵录音,这古怪的声音充斥在整个房子,Mal’ak按了下遥控器,将歌曲切换为震耳欲聋“愤怒的一天”(拉丁圣歌),伴随着定音鼓的敲击声和平行五度,他跳上大理石台阶,他的长袍随着那健壮的大腿上行而飘动。
他跑的时候,胃开始咕咕叫抗议了,两天来,Mal’ak只喝水,不吃东西,用古时的方法来准备自己的身体,你的饥饿将在黎明前被满足,他提醒自己,还有你的痛苦。
Mal’ak怀着敬意步入自己避难所式的卧室,将门反锁,当他走向换衣的地方时,停了下来,被一面巨大的镀金镜子所吸引,他不能抗拒的转过身来面对着自己的身影,慢慢的,就好像在打开一件无价之宝,Mal’ak脱下长袍露出自己的身体,这样的景象令他震撼。
我真是件杰作。
他那硕大的身躯被挂的十分光滑,他低头先从脚看起,脚上纹着鱼鳞和鹰爪,往上,他那健壮的大腿纹着有雕刻的柱子,左腿上是螺旋式柱子,右腿是笔直向上,Boaz and Jachin.(所罗门寺门口的两根柱子),他的腹部和腹股沟形成了一圈装饰回廊,在这之上他那强有力的胸部刻着双头凤凰,每只头上的眼睛都是由Mal’ak的乳头形成,他的肩部,颈部,脸部和那刮得光秃秃的头都覆盖着古代符号和印章的复杂图案。
我是一件工艺品……一个正在形成的偶像。
18小时前,有个人看见了裸体的Mal’ak,这个人恐怖的叫道:天哪,你是个恶魔!
"如果你认为我是。”Mal’ak回答道,在Mal’ak看来,天使和恶魔是一回事,他们是可以互换的人物原型,只是他们是对立的两面罢了,在战争中战胜了你的敌人的守护天使会被你的敌人认为是恶魔毁灭者。
Mal’ak歪着脑袋,瞟了一眼头顶,那里,在皇冠状的发圈之间,有一小圈苍白的,没有纹过的肉,这片精心保护的画布是Mal’ak皮肤上仅存的处女地,这神圣的地方已经等了久……
今晚,它将会被填满,尽管Mal’ak还未得到他想要的来完成这件杰作,但他知道这一时刻即将来临。
为自己在镜中的影像感到一阵兴奋,他感到自己的力量充盈起来,他合上长袍,走向窗边,再次凝视起面前谜一样的城市,它就埋在哪里的某处。
重新回到手边的工作,他来到梳妆台,给自己的脸,头皮,颈部抹了一层粉,直到刺青消失,然后穿上他为今晚精心准备的服装和其他一些东西,完成后,他又在镜子里检查了一下,一切满意,他笑着轻轻抚摸自己光滑的头皮。
它就在那,他想,今晚,一个人会帮我找到它。
Mal’ak就要离开家,他准备要做的这件事很快就会震惊美国国会大厦,为了今晚,他已经不遗余力的安排好了所有事情。
现在,最终,他的最后一颗棋子已经进入了游戏。
第三章
车子嗤的一声停住时兰登正在复习他的笔记卡片,兰登抬起头来,吃惊的想知道他们到哪了。
已经到大桥纪念馆了?
他放下笔记看着从他脚下静静流过的Potomac河水,有一层厚重的雾就悬在河的上方,有人恰如其分的称之为“雾基”,这样一个特殊的地方也经常被选作用来建造一个国家的首都,在新世界的所有地方中,国父选择这样一个湿漉漉的河边来搭建这座乌托邦城市的基石。
兰登向左望去,穿过潮汐湾(一个人工湖),看到了杰弗森纪念馆那高贵而浑圆的轮廓,美国的万神殿,许多人这么叫它,车的前方,林肯纪念馆以一种严肃和古朴的姿态出现,它那正交线让人想起雅典的古巴台农神殿,再远点,兰登看到了这座城市的中央建筑,就是它从空中看到的塔尖,他的建筑灵感远比埃及和罗马久远。
美国的埃及式方尖塔。
华盛顿纪念馆的巨大塔尖在前方隐约岿然耸立,光芒四射照亮着夜空就像是船的巨大桅杆,从兰登的斜角看来,这个方尖塔今晚似乎一点不稳定,在沉闷的天空下不断摇摆,就好像在一个不平静的海面上,兰登的心里也不安稳,他这次华盛顿之行完全是意料之外的,我清早起来期待的是在家里度过一个安静的周日,而现在我离美国国会大厦只有几分钟之遥。
今天早晨4点45分,兰登跳入冰冷的水中,像平常一样开始了他一天的生活,在偏僻的哈弗游泳池里游了50个来回,他的体格已经不是大学时那个玩水球的全能美国人了,但他仍然十分清瘦而健康,这对一个40岁的人来说已着实不易,仅有的不同就是兰登每天的锻炼量。
当兰登6点回家时,他开始了用手磨苏门答腊咖啡豆然后品味溢满厨房的异国风味的晨间仪式,然而今天早晨他却看见语音信箱上的红灯闪个不停,谁在周末早晨6点打电话?他按下接听键开始听这条短消息。
“早晨好,兰登教授,我很抱歉这么早给你打电话。”这个客气的声音听起来有些犹豫,有一丝南方口音,我是安东尼 扎而巴特,是Peter Solomon的执行助理,Peter Solomon先生告诉我你是个爱早起的人,今天早晨不久前他已经尝试跟你联系过了,一旦你收到这条信息,请务必直接联系Peter,好吗?你应该由他新的私人线路,如果没有,那就是202-329-5746。
兰登突然担心起他的老朋友来,Peter Solomon家教良好而且十分礼貌,除非哪出问题了否则他不会周末的半夜给别人打电话。
希望他一切都好。
Peter Solomon是一个导师,也是个朋友,尽管只比兰登年长12岁,但在普林斯顿大学的第一次见面就给兰登以父亲的感觉,作为一个二年级生,兰登被要求参加一个由知名的年轻历史学家和慈善家主讲的嘉宾演讲会,Solomon演讲时有着感染力的激情,他所展示的令人迷惑的符号学和原型历史启迪了兰登,奠定了日后兰登对符号学保有终身的热情的基础,不是Peter Solomon的智慧,而是他那温柔的灰色眼睛中透出的谦逊让兰登鼓起勇气写了一封感谢信,这个年轻的大二学生从来没有梦想过Peter Solomon,美国最富有的人之一及最迷人的年轻才俊会给他写回信,但是Solomon回了,这也成为一段真正令人高兴的友谊的开端。
一个温文尔雅的杰出学者可能看起来与他那巨大的遗产不符,Peter Solomon来自超级富有的Solomon家族,这个家族的名字出现在国家的建筑和大学里,就像是欧洲的Rothschilds家族,Solomon这个姓经常承载着美国皇室的神秘性及其成功。Peter在他父亲死后很年轻就继承了这个义务,到现在58岁,他已经身兼多职,他现在是史密森学会的主管,兰登经常挪揄Peter说他那优秀血统上的唯一污点就是他的学历来自于一所二流大学—耶鲁。
现在,就像兰登进入他的学习一样,他很吃惊于Peter Solomon给他发了一封传真。
Peter Solomon
秘书局
史密斯学会
早晨好,罗伯特
我需要马上跟你谈话,请今天早晨尽快给我会话,202-329-5746.
Peter
兰登马上拨打了这个号码,坐在自己的手工雕刻的橡树桌前等待电话接通。
“Peter Solomon的办公室,”熟悉的助理声音应答道“这是安东尼,有什么可以效劳的吗?”
“您好,我是罗伯特兰登,今天早上你给我留了封讯息。”
“是兰登教授!”这个年轻人听起来如释重负,“感谢你这么快就回电话了,Solomon先生非常想和你谈谈,让我告诉他你打电 话来了,请稍等。”
“没问题。”
兰登在等着Solomon接电话的同时,看到了Peter的名字在史密斯学会的上方,不由的笑了,Solomon家族中无懒汉,Peter的家谱上赫然列着富有的商业巨头,影响力巨大的政客,一些杰出的科学家,甚至还有一些身在伦敦皇家协会,Solomon仅有的还在世的亲戚就是他的妹妹Katherine,她很明显继承了科学基因,因为她现在是一门前沿学科-人体智能科学的领头羊。
太深奥了,兰登想着。回想起了去年Katherine在她哥哥家的宴会上对人体智能科学的失败解释,被逗乐了,兰登仔细的听了,说道“听起来更像是魔术而不是科学。”
Katherine调皮的眨眼道:罗伯特,他们俩(指科学和魔术)的区别本来就没有你认为的那么大。
现在Solomon的助手在回电了,:抱歉,Solomon先生正在进行一个会议电话,今天早上这有点乱。“
“没关系,我会再打的。”
“事实上,如果你不介意的话,他想让我来转达联系你的原因。”
“当然不介意。”
助手深吁一口气,“教授,你应该知道,每年在华盛顿,史密森董事会都会举行一个私人庆典来感谢我们那些慷慨的支持者们,这个国家的许多文化精英都要参加。”
兰登知道自己的银行账号上少了太多0来让他有资格成为文化精英,尽管这样他还是在想Solomon是否会邀请他。
“今年,跟以往一样,”助手继续道,“晚会将要进行主题发言,我们很幸运的能在国家雕像馆里进行这次演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