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依旧是丰神俊秀,依旧是淡定如风,步入帐中一步一步走到若微面前竟然施了一个揖礼,是君臣之礼吗?

心底不由微微黯然。

而他则毫不在乎,默默地将她全身从上到下扫视一圈之后才开口说道,"手上的伤,让我看看,若是处理不好,以后便废了。"

"我没有怎样。刚刚回来太医已经给包好了。他…….太子殿下伤势如何?"若微心急如焚,朱瞻基被抬回来以后,一直是自己和众太医贴身守着,可是没成想,当朱瞻基醒过来以后,竟然让她先出来,回到常德郡主朱锦馨的帐中休息。

她原本不从,可是却被两个男人不同的眼神儿所震撼,病榻上的朱瞻基目光柔和却透着一股不能更改的坚持;站立一旁的许彬面色冷峻目光犀利,更是隐含着暗暗的警告。

于是她退了出来,可是她的心却七上八下的再也难也安定下来。

为什么朱瞻基要让她出来,这个时候,他应该知道自己有多着急,恨不得以身相代,又怎能置身一旁,不闻不问呢。这样瞒着,莫不是…….她的脸苍白的有些吓人,是的,她被心底盘踞的那个声音吓住了。

不能,也不会。

于是,她下意识地把许彬当成了那棵救命稻草,"他,究竟怎么样了?"

"还好!"许彬说着,便毫不顾及君臣之礼和男女之别,伸手将她轻按在榻上,解开缚在她手上的包布,一层一层,动作轻缓而小心翼翼。

当那双血迹斑驳惨不忍睹的手出现在他面前的时候,他明显变色,额上的青筋隐隐直跳,仿佛想要说些什么,终究是忍住了。

"去,取清水来。"许彬开口,并没有向谁吩咐,但是在他无形的带着稍许压力的气场之下,湘汀还未开口,司音已经立即下去照办。

"你自己也懂医,该知道这伤口若不处理干净,会……"许彬低沉的话语中已然明显透着一丝责备和不满。

"我没事。"若微的心思丝毫不在自己的手上,刚刚太医过来也只是简单处理了一下,一来太医是不敢拿着她的手为她仔细料理;二来,她也没这个心思。

"你的手,不仅属于你自己。"许彬冷冷的说,是的,他的面色比刚刚更为阴沉。

强按着若微的手,以清水拭去隐藏在破损之处的泥垢,自然风干之后,又抹上随身带来的膏药,再以干净的布帛包好,这才算大功告成。

几乎是在这双手被包好的同时,若微站起身便向门口走去。

"他不好,很不好,你现在过去,只能是添乱!"许彬眉头微拧,坐在榻间,毫不避讳地拿起案上的一杯冷茶喝了一口,那茶是她喝过的。

第一卷 悠悠情未老 第2节:第一章 濒临绝境险(2)

湘汀见状立即招呼司音、司棋退下,又换上两杯热茶。

"什么?"若微转过身,对上他的眼眸,"说清楚点。"

"他,醒来以后没过多久也让我出来了。现在太医们在会诊。虽然不得详情,但是我应该可以知道个大概。"许彬神情冷幽,此时他心中的痛苦毫不亚于病榻之上的朱瞻基。心爱的女人近在咫尺,而她此时全部的精神都在那个人的身上。今日在废墟上看到她原本弹琴弄弦、拈花调脂的一双玉手如同铁铲一般在泥土与污垢中刨掘时,他便心痛的无以复加,他从来是那样的骄傲,以至于他从不认为,当她在自己与朱瞻基之间做选择时,自己输了。但是今天,他才真正意识到是自己输了。正是那双手,像一个魔咒,深深映在他的脑海中,让他坚硬如铁的心痛的抽搐在一起。

"为什么?"若微此时却无法顾及到他眼中闪过的痛惜之色,她只是惊讶万分,"你的医术,他是知道的,为什么不让你参与太医会诊。那些留守旧宫的老夫子,他们懂什么…"

许彬淡淡说道:"肋骨的上、下缘均有肋间肌附着。一根肋骨单处骨折后,因有肋间肌支持,心肺尚可支持。若是两处以上折断受损,累及胸壁较大面积者,因前后端均失去支持,伤及心肺,造成呼吸困难,严重者可致气胸或血胸。"

许彬很清楚朱瞻基为何不让自己留在身边,是不想承自己这个情吧!自己对于若微的心,似乎从来没有刻意隐藏过,尤其是在朱瞻基面前,自己的骄傲不允许他小心翼翼地做出一幅偷窥别人家珍宝的样子。

是的,大大方方的将对她的欣赏与爱意毫无掩饰地表露在朱瞻基的面前,这其实也是一种尊重。

所以,朱瞻基一向都知道。

于是,朱瞻基的骄傲也不允许他坦然地将自己交给情敌来医治。

完全理解,若是异位而处,许彬也会如此。

若微面上沉静极了,此时的她已经全无刚刚的急迫与无措,听了许彬的一番说明她反而镇定下来了,"如此,可以'营和止痛汤'来镇重。内服'顺气活血散'加'接骨丹'。可再命圣手接骨续筋即可!"

许彬淡然一笑,对上若微的眼眸,"学医,你始终颇具灵气,奈何根基却着实不实。"

"哦?"若微的美目立即瞪了起来,"湘汀!"

湘汀应声入内,"主子!"

"快去殿下帐里看看,太医们是怎么说,又是如何诊治的,细细的记下速来回我。"若微急切地吩咐着,瞻基把她赶出来时就明令身边的太监和侍卫,不许她再次入帐打扰,她自然知道朱瞻基如此做的苦心,可是这样一来却如同热锅上的蚂蚁一样,等着更是心焦。

"是。"湘汀匆匆退下。

"刚刚在花园,看到了你的女儿。"许彬的目光变得柔和起来,话语也轻柔了些。

"馨儿?"若微愣了一下。

"她,似乎比你可爱。"许彬没有说,当小郡主朱锦馨在花园里跑的满头大汗,一头扎进他怀里的那一瞬,他着实惊呆了,那是一个缩小了的若微。可爱极了,美丽极了,像从花海中飘出的花仙子。

她,是她的女儿。

有着和她一样晶莹如星辰般的美目,弯弯的柳眉,如蓓蕾一般的娇唇,长长的睫毛忽闪起来,说不出有多动人,还有那若隐若现的梨涡,活脱脱幼时的若微。

虽然他没有见过若微小时候的样子,他见到她的时候,她已经亭亭玉立了,可是他相信,她小时候就是这个样子。

只是她的女儿比她直爽,她竟然窝在第一次见面的许彬怀里,任两旁的侍女嬷嬷怎么哄都不下来。她的一双明眸在他面上瞅来瞅去,竟伸出小手在众目睽睽之下在他脸上摸了又摸,然后小嘴一撇,指着身边的侍女说道,"紫烟,我找到了,我要嫁给他。"

第一卷 悠悠情未老 第3节:第一章 濒临绝境险(3)

那一瞬,许彬双手微抖,差点儿失手将她摔出去。

"我父王常常说,馨儿长的这么好,以后什么样的玉面郎君才能娶到馨儿呢?"她歪着头盯着许彬一脸的坏笑,"你长的也挺俊的。比我父王还俊,我就嫁给你好了。"说完,竟伏在许彬肩头,在他脸上吧叽亲了一口。

"郡主!殿下!"紫烟和一旁侍候的宫女都傻了眼,小郡主太容易出状况了,总是如此匪夷所思。

沉浸在游思中,许彬的唇边微微浮起一丝笑容。

若微也低着头,不知在想些什么。

"娘娘!"匆匆入内的湘汀打破了两人之间的宁静与思绪,"太医合诊,开了'营和止痛汤',又加了仙鹤草、血余炭、藕节,还开了'九珍保全汤'。王太医给殿下接了骨。"

若微听了,面上忽明忽暗,她默默思忖着,"为什么要加仙鹤草、血余炭、藕节?'九珍汤'是针对气血两亏的…….难道?"

她腾地一下站起,顾不得许彬在场,立即奔出寝帐。

匆匆来到朱瞻基的金顶大帐外,门口的侍卫刚要上前相阻,若微已然先声夺人,"我要见殿下,谁也莫要相阻!"

"可是娘娘。殿下刚服了药,正在静养。"侍卫还待再说,从帐中出来一人,正是总管太监小善子。

"娘娘,殿下刚服了药,太医叮嘱不要多说话,要静养。"小善子一边嘱咐,一边将若微迎进帐中。

虽然是行军用的营帐,依旧是厅卧分开,一明一暗,并不见局促,摆设周全也算的上宽敞。

进入内里,看到朱瞻基平躺在床上,面色苍白,仿佛憔悴了许多,心中更是黯然。步子刚刚临近床头,朱瞻基便睁开眼,话语微弱,带着几分啧怪:"不是让你好好歇息一下,怎么又过来了。"

若微静静地坐在他床边,伸手摸了摸他的额头,微微有些低热,又仔细看着他的唇色。

"没事,太医们都诊治过了,休养几天就好。"朱瞻基话语平和,显然是在宽慰她。

若微伸手轻轻托起他的下颌,像是平日在闺房里嬉戏一样轻轻掰开他的嘴,果然,牙上沾着血色。

眼泪瞬时溢满眼眶,强忍着才没有滴落下来。

最可怕的内伤,竟然导致咯血。

所以太医才会在活血祛瘀的方子里又多加了那几味药。

胸骨折损伤及心肺,更导致咯血。若微的心纠集在一起,疼痛的无法形容。

第一卷 悠悠情未老 第4节:第二章 遗芳揽月明(1)

第二章遗芳揽月明

山东乐安汉王府。

西福殿内,身穿藕色纱衫的侧妃李秋棠坐在雕花镶金的妆台前,身后静立着两名侍女为她共撑着一块雪白的绸缎,李秋棠一头如雾的秀发就倾覆在上面,黑白相间分外妖娆。

一身翠色衣裙的月奴静立在后,不发一语,只是手拿上好的象牙梳子为李秋棠小心翼翼地梳理着乌发。

一头乌发从发根通至发稍,要梳理的如瀑一般,最后将梳子插在头顶,轻轻一用力向下一推,这梳子便要自然而然落至发稍,这才算第一个工序的完成。之后便是为她涂抹上特制的保护头发光泽和起到润滑作用的发油,随即室内便会散发着淡淡的梨花的清香,好闻极了。

然后,再根据她当下的心情和着装为她盘头梳髻,月奴现在已经可以熟练地盘出上百种的发髻来了,一般的朝月髻、流云髻、飞月髻、百花髻李秋棠都看不在眼里,她点的都是时兴又稀罕的,像什么涵烟芙蓉髻、鸾凤凌云髻、朝云近香髻,以前月奴听都没听说过,可是现在,她不仅能十分娴熟地在很短的时间里盘好,更重要的是,她还能配合李秋棠的心情变幻出新鲜的花样来。

"从头开始!"这句话便是月奴现在生活的写照,平日里不管她做什么,李秋棠都能变着法子寻出不是来,并借机把她教训修理一番,唯独在这个时候,她无从挑剔。

这也是两个人每日相处最为安静的时候。

今日,却透着有些意外。

李秋棠乌黑如泉的长发在月奴雪白的指间滑动,一络络被盘成发髻。月奴从妆匣中选了一支玉钗将秀发松松簪起。

正想着再选支步摇或珠花妆点一下,不料李秋棠却有些不耐烦了。

她腾地一下站起身,"去,去把王爷请过来。"

"娘娘!"月奴迟疑了,她知道新的一天,新的折磨又开始了。王爷昨天住在东边隆福殿后面的西跨房里了。隆福殿是王妃的寝殿,王妃韦氏为人敦厚,不会与她为难。可是隆福殿后面那座小院,住的是另外一位侧妃邓氏。

这邓氏为人善妒又极为跋扈,原本就与李秋棠十分不对牌,平日里就是在一张桌子上吃饭时也会夹枪带棒地说些不中听的话来挤兑人。

李秋棠高兴了就与她对上几句,不高兴了扭头就走,二人早已势同水火。

如今时辰尚早,王爷怕是在邓妃那里还没起身,自己这时去传话请王爷过来,无异于引火烧身。

"去。就说我这儿有南京的桂花鸭,请王爷过来陪我一同用早膳。"李秋棠的眼中闪烁着醉人的笑意,面上无端浮起的流霞粉嫩更衬的她原本就是肤白如雪的容颜分外惑人,纱衣内若隐若现的酥胸如凝脂白玉,藕色的纱衣包裹着绝美的侗体凹突有致,如同春日里枝头上那抹粉白色的桃花,娇艳而夺目。

月奴应了一声,便低垂着头向外走去,几乎是数着步子穿过花园,经过竹林,来到前边的隆福殿,经过头殿的时候,她稍稍有些犹豫,要不要去给王妃请个安呢。

实在是两难。

李秋棠还真会给人出难题。

邓妃所住遗芳苑就在王妃隆福殿后面,确切的说是附属于隆福殿的小跨院。自己要是从正门走,必会惊动王妃殿里的人。也断然没有过门不入的道理。可是自己一个传话的奴才,凭什么去见王妃呢?

是背主取宠还是刻意巴结,都是一番罪责。

可若是不经过隆福殿,直接悄悄的从后角门入内穿过回廊走西山墙边上的小门进入,怕是王妃知道了也会不越。

伸头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

想了想,还是决定走头殿,走正门。

刚一入内,就看到王妃殿里值守的太监。

"公公好,奴婢是西福殿的,领了李主子的命去后院有要紧的事奏报给王爷,原本该进来先给王妃叩头请安的,只是不知王妃这会子方便不方便。奴婢就在这儿叩头了。"

月奴还未等太监询问,立即先声夺人,一番话说完,冲着王妃寝殿恭恭敬敬地磕了三个响头,在太监的诧异中冲他甜甜一笑,随即姗姗向后面走去。

刚刚踏入邓妃所住的遗芳苑,果然映证了自己的判断。

邓妃身边的大丫头瑞雪和素雪正端着铜盆从西厢房出来,看到月奴脸上立即流露出不屑的情绪,两人对视了一眼,两盆水冲着月奴就浇了过来。

"两位姐姐这是做什么?"月奴闪身极快,但还是被淋到衣角,她一面拿出帕子轻拭,一面故意问道。

"我们做什么不与你相干,犯不着跟你说,到是你奇怪的很,怎么突然上我们这儿来了?"瑞雪瞪着眼珠子一副凶神恶煞的样子指着月奴的鼻子尖问道。

月奴瞥了一眼西厢房,虽然房门紧闭,但是里面显然已经有了动静,刚刚又看到丫头们捧着洗漱用具鱼冠入内,便知道汉王和邓妃已经起身,这才斟酌了回道:"麻烦两位姐姐入内通传,李主子有急事要请王爷过去。"

"呸!"月奴还未说完,素雪却急了,指着月奴骂道:"什么样的主子调教出什么样的奴才来,烟花巷里的姐儿能教出什么好东西。凭你也配差遣我们姐妹?王爷刚在我们娘娘房里住了一宿,你们就巴巴的赶来寻人。真是不要脸。"

第一卷 悠悠情未老 第5节:第二章 遗芳揽月明(2)

素雪的话够狠,月奴即使再镇定,也似乎无从招架了。

"滚,再不滚就捻你了!"素雪看了看院中,朝着扫院子的粗使太监使了个眼色,那人立即将大扫帚冲着月奴兜头一挥。

早已料定的局面,月奴把心一横,只是抱着自己的头,护住脸,蹲在地上,也不嚷也不闹,任由扫帚一下一下拍打在自己身上。

"好了,好了,一大清早的,这是干什么?打狗也得看主子不是。"清丽的嗓音赫然响起,拍打在身上的重击也应声而停,月奴抬眼望去,倚门而立的正是身穿玫瑰红小袄,嫩粉色九幅如意裙,外罩织锦纱帛的邓妃。

邓妃比汉王小了近三十岁,正是二八年华,如同新鲜的刚刚剥了壳的菱角。此时正抿着嘴,笑吟吟的斜眼瞅着自己。

柳眉一扬,左眉角上方那颗细细的黑痣更增俏媚无比。

月奴知道,正是这颗痣,才让这个毫无根基出自平民人家的女儿一跃而成为亲王侧妃。

这便是传说中的"旺夫痣"。

也正因为此,她虽得汉王专宠却并不没有被王妃嫉妒排斥,还特意将她的寝处安在了自己寝殿后面的跨院内,饮食起居多加关照。

同样也正因为如此,她才成为唯一可以与李秋棠比肩的侧妃。

任李秋棠如何愤恨,暗中使了之少绊子,邓妃依旧长宠不衰。

如今,她就如同稚龄少女一般歪倚在门边,静静地注视着月奴,神情中满是鄙夷和不屑。

"月奴参见邓妃娘娘!"月奴郑重其事地请安问好。

"呦,这涵养到是修炼的越发到家了。"邓妃面上笑意更浓,只是眼中的寒光微闪,直视着月奴毫不掩饰自己的厌恶。

"娘娘。月奴奉了李主子的话,有要事禀告王爷!请娘娘给个方便"月奴冲着邓妃又是一拜。

"呦!这真是蹬鼻子就上脸。"邓妃发了狠,眼中目光凌力如箭:"往日你们在西福殿怎么折腾,我管不着。可是今儿却万万不该跑到我的院子里来搅局!我邓巧云可不是软柿子,你来之前,就该打听清楚。"

撂下这句话,素雪和瑞雪便纷纷上前,一个钳制着月奴的手臂让她动弹不得,一个抡圆了手左右开弓,一时间十几个响亮的耳光便结结实实打在了月奴的脸上,原本也算秀丽的一张美人脸瞬时红肿起来。

"好了,我说过,打狗也要看主人,你回吧。若真有要紧的事,让李秋棠自己来!"邓妃低喝道,冷冷地看着月奴。

月奴用袖口擦拭掉唇边的血迹,"容奴婢越礼了。"

话音未落,便迎着邓妃直接夺门而入。

"站住,你给我站住。"邓妃愕然大怒。

月奴径直往里闯,索性已经得罪了一个,若是不把话给汉王传到,回到西福殿里等待自己的结果也比这儿强不了多少。

心里想着,步子加快,刚进入正殿,便被邓妃狠狠拉住,这一次邓妃丝毫不再顾及身份和形象,先是一记耳光,随即便拔下头上的金钗在月奴身上狠狠刺着。

"小蹄子,真是找死。欺负到我头上来了!今天看你还有没有命活!"

"王爷,王爷,李主子有要事相禀!"事已至此,再无两全可能,月奴索性大喊起来。

"好了!吵吵什么?"如钟的声音从殿中传来,朱高煦穿着一袭长袍便服从内间缓缓走了出来,一面走,一面从身后的太监手上接过玉冠戴在束发之上。

"你,来这儿做什么?"朱高煦的目光阴沉不定地投在月奴身上。

"王爷,李主子有话禀告。"月奴双膝一屈,跪倒在地。

朱高煦先是看了看邓妃,随即走进几步以手托起月奴的下颌,看到她红肿的双颊,心中就已然明白,"什么话,说吧!"

第一卷 悠悠情未老 第6节:第二章 遗芳揽月明(3)

"回王爷。李主子说,得了南京的桂花鸭,请王爷过去……."月奴话音未落,邓妃已然扑进汉王朱高煦的怀里抽泣了起来,"王爷,这李秋棠也欺人太甚了,你刚在我这儿休了一夜,一大清早就差人来搅局,还以为什么事,就为了一只鸭子,这……这"

而朱高煦的目光中则闪过一丝不易被察觉的忧虑和疑惑,他推开了邓妃,直愣愣地盯着月奴,片刻之后,大步向外走去。

"王爷!"邓妃高呼,声音因为愤怒和委屈微微有些发颤。她把满腔的怨愤转移到月奴的身上,抄起手边的香炉冲着月奴便狠狠砸了过去。

只是这一次,月奴轻盈地如同一只蝴蝶,只稍稍闪了个身,便追随着汉王飘了出去,只是临出门的时候,她说了一句话,"娘娘说的是金玉良言,打狗也要看主人。只是这府中除了汉王是主人,其余的,哪还有什么主人?不过都是狗。"

"你……"邓妃花容大变,跌坐在地上,那个满脸红肿满是抓痕的小丫头说的是干什么?她怎么有些听不懂了。

出了遗芳苑,汉王似乎是刻意将月奴带入风波之中,他竟然伸手将她半搂在怀里,连拖带拉着揽着她的腰,一路并行。

"秋棠都教了你些什么?除了隔天岔五添些新伤回来,也看不到半点儿进展。"朱高煦边走边说,像是询问又像是在自言自语。

"李主子待月奴极好。她教会月奴如何为奴。"她说。

"哦?"朱高煦笑了,"不是该教你如何做女人吗?这样才能把你送到他身边去。"

月奴身形微颤,竭力克制着自己的情绪。

"你,现在还在做梦吗?"朱高煦钳制着月奴的纤腰,凑在她耳边问道。

月奴自然知道他所指的是何意,那个如同天神一般的皇太孙,现在的皇太子,便是她追逐的梦,她低着头,只默默盯着脚下以双色鹅卵石铺就的小路,"从来没有。"

"哈哈"!朱高煦大笑起来,"他现在南京,本来我打算这就差人把你送到他身边去,既然你从来不想,那就算了!"

他的笑是那样的狂妄,只是笑过之后,眼中分明有茫然和无奈。

月奴不知怎的,突然扶着他的腿,跪了下去。

把头低垂在他的脚面,那样子让园里的太监侍女看到还以为她在为王爷擦。

她呢喃着,声音很低,但是他可以听到。

"月奴不再做梦了,月奴只愿留在王府,留在揽月阁,侍候李娘娘,侍候王爷。"说完,她仰起脸,莹白娇美的容颜上还有依昔可见的掌印,红肿的有些变形,那带着血迹的抓痕自然是那些女人留下的。

原本有几分丑陋,但是此时映在花海中,竟是那样的动人。

晶莹的眸中闪烁着真挚与点点的泪光,唇边是淡极了的笑容,她的神情如此安静,如此甜美。一瞬间,汉王被惑到了。

他似乎被这个备受蹂躏和屈辱的女仆折服了,心底涌起一丝温柔,嗓子有些发痒,好像什么东西堵着,想要说些什么,却终于缄口。

第一卷 悠悠情未老 第7节:第三章 命格多磨难(1)

第三章命格多磨难

汉王府西福殿内。

意料之中,没有芳香四溢的美酒佳肴,更没有所谓的闻名天下的南京桂花鸭。

有的,只是一个小小的信筒。那是拴在飞鸟腿上,往来南京、北京和乐安三地,为朱高煦传递消息用的。

展开那个小小的纸卷,朱高煦面上忽明忽暗。

站在他身后的李秋棠轻哼一声,"怎么,事到临头,又怕了?"

"不。南京现在震灾不断,他是替朝庭在安抚灾民,料理善后,本王不能,绝不能在这个时候……."朱高煦踌躇着,南京旧宫和留守的官员中,有他的人。朱瞻基受了重伤,若是在这个时候让太医院里的太医稍稍假以动作,不用下毒,只是疏查,便可令他不起。

可是朱高煦不愿意这样做。

他比任何人都清楚,对不起他的,夺去他天子之位的是他的兄长当今的洪熙帝朱高炽,而不是那个文武双全让人不能不喜欢的侄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