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好烫!湘汀,你要给鸡煺毛吗?”若微煞有介事地叫了起来。
第14节:谁解女儿愁(2)
一句话,说得湘汀和紫烟又都笑了。
三个人先后洗完澡,收拾了东里间,这才又回到西屋里。躺在床上,若微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刚一闭眼似乎就看到瞻基倚在床头用一双俊目紧紧盯着自己,温润的手轻拂着她的脸颊,腻人地声声低唤:“若微、若微!”
耳边分明还是他今早的誓言与情话,身上似乎还留着他昨夜的气息,可是如今,他在哪儿呢?是不是搂着娇妻、美妾,把酒弄琴,好不快活。
不是,不是。
若微翻了个身,用手狠狠在大腿上掐了一把:“不许你这样污蔑瞻基,瞻基不是,瞻基也不会那样!”
一滴清泪滑落枕上,无声无息,女儿愁思有谁解?
相思难枕眠,别恨苦依依。
横也丝,竖也丝,
原来鲛绡惹千愁;
去是忧,来是忧,
相顾唯有在梦中。
只是清风不入梦,披衣坐起独望月。
天刚蒙蒙亮,湘汀睁开眼向对面床上一扫,却发现那床榻之上整整齐齐,仿佛从来无人睡过一般,立即捅了捅身边的紫烟:“紫烟,快醒醒,姑娘呢?”
紫烟睁开眼睛,立即呆住了。
两人立即穿上衣服,急匆匆向屋外奔去,只见若微正从门外走来,两只手用力抬着一桶热水,见她们出来,立即喊着:“快来帮帮我,往日都是你们照料我,今儿我去打水,侍候你们洗漱!”
“姑娘,姑娘这是做什么?”紫烟嘴里埋怨着,立即跑了过去,接过若微手中的热水桶。
若微双手叉腰,气喘吁吁:“我想好了,既来之,则安之,如今小院里没有厨房,用水和吃饭都不方便,现在还好,可是等到入了秋,天凉之后就太难过了。所以我要想法子,把这小院改造一番,让咱们住得舒服些,还要找些正经事情来做才好!”
“姑娘!”湘汀诧异连连,难不成你还真铁了心要在此处住下?
若微摆了摆手催促道:“快去洗漱,换好衣服咱们还得去前边见那个什么玉华真人,听听她给咱们讲些什么真经?”
第15节:谁解女儿愁(3)
“是!”两人相视之下,只有从命。
收拾妥当之后,三人这才走出小院来到前边的西厢房,找到桂嬷嬷由她引着来到一所殿阁的外面。
“玉华真人,若微姑娘来了!”桂嬷嬷毕恭毕敬,那态度分明是在皇宫之中的东西六宫宫门外,等候主位娘娘的召见一般。
不是说这道观正是化外之地,众人皆讲平等吗?
一个小童跑了出来,手中浮尘一抖:“真人请你们进去!”
于是,跟在桂嬷嬷身后,若微与湘汀、紫烟走入殿内。
一进门,就愣住了。
这屋子不大,一明一暗,外厅内堂。
厅中无甚摆设,桌椅几案,书阁棋桌,简朴陈旧却收拾得干干净净,一尘不染。
而目光往内堂一扫,却发现风格突变,这屋内的摆设极是幽雅,东墙边摆着一台古琴,窗下有案桌一张,上面文房四宝俱全,北边则是一张绣榻,芙蓉帐深深垂着。
看这房间布置不似道房,很像是一位才女的闺房。
正在愣神之际,从里面走出一位女道士,洁白的道袍衣长至膝,腰系石绿丝绦。乌黑的长发端庄地束在发顶,一根玉簪绾住秀发,梳成了一个高髻。
清丽其容,端庄其品,正是美人迟暮,看起来有一种超脱世俗的美。她的目光投在若微的身上,由上及下,细细打量。
桂嬷嬷施了一个万福礼,口里说道:“玉华真人,这就是若微姑娘!”
她点了点头,声音有些缥缈,冷峭峭的眼睛紧盯着若微,说不出是喜欢还是讨厌,只开口问道:“刚从宫里来到这观中,定是有诸般不适吧?”
若微微一颔首,展颜说道:“适与不适,皆在一念中,云中过雁悲,山高离愁散!”
“哦?”玉华真人眉头微拧,一双美目紧紧盯着若微,看她小小年纪如此镇定,遭此变故,却能淡定豁达,反而有几许狐疑,于是开口相试:“只是过雁吗?过雁还可盼得年年归,而你,还能回去吗?”
此人是谁?看那样子与气度还有这内堂中摆设的精致程度,实在不像是普通的女道士,况且这里又是皇家通观,她究竟是谁呢?她仿佛对自己的事情一清二楚,若微一时想不清楚,索性也不去费心猜度,依旧照直回道:“回去如何?回不去又如何?若微只知道如今是奉命在此修身,日后一切,还请玉华真人多多照应!”说完,郑重地行了一个万福礼。
第16节:谁解女儿愁(4)
那玉华真人忽地笑了:“你能如此想,便是最好!”说罢,抬眼看了看身边侧立的小童,那小童立即从书案上捧起两册经书送到若微面前。若微接过来一看,正是《南华真经》和《冲虚真经》,心中暗暗叫苦不迭。
“这两册经书你先拿回去好好看看,若有什么不明白的,就过来问我!”玉华真人转瞬之间态度就变得和蔼起来,“去吧,这三元观虽是皇家道观,但也不是冷宫禁地,每日午后许你出观四处走走,不过要记得不许走远,申时之前必须回来!”
“是,谢谢玉华真人!”若微立即满心欢喜,天哪,这就意味着在离家七年之后,自己终于恢复自由了,虽说从午后到申时,不过只有短短一个时辰,但是这对她来说,已是天大的恩泽。
若微与湘汀、紫烟行礼后退下。
看着她的背影,玉华真人凄然一笑,桂嬷嬷上前扶着她坐下:“娘娘,可是又想宝庆公主了?”
“是,我的宝庆,也如她一般年纪……只是这么多年未见,也不知长成什么样子了?”玉华真人倚在桂嬷嬷怀里,此时她再也不是端庄出尘的女观主,只是一个伤心的女人,“嬷嬷,做皇上的女人,这下场怎么都如此可怜?”
“娘娘!”桂嬷嬷眼中流露出不忍,“宝庆公主是先皇最疼惜的公主,虽然不在娘娘的身边,想来衣食定是无忧,娘娘还是宽宽心吧!只是如今好端端地弄来一个孙若微,真怕给咱们惹祸上身。”
玉华真人摇了摇头:“不过还是个孩子,你交代下去万万不要太拘着她了。小小年纪便离开父母入宫,刚待成年又与心上人分离,已经够悲惨的了。如今被发落到这儿,不是冷宫恰似冷宫,难为她还知道随遇而安、苦中作乐,咱们就睁只眼,闭只眼罢了!”
“不成,这可不成,娘娘糊涂了。当今皇上的心思可不像娘娘这般,所以老奴得睁大眼睛,仔细盯着这几个丫头,可不能让她们惹了祸,搅了咱们的清静日子!”桂嬷嬷说完,便朝屋外走去。
第17节:谁解女儿愁(5)
整个上午都老老实实待在大殿中跟着一班道姑听经讲学,听的是老子的《道德经》,从开篇起就枯燥无味。若微只好充耳不闻,她在心中默念曲谱,想法给自己找些有意思的事去做,也省得昏昏欲睡。好容易熬到讲经散了,又跟着众人一道去饭堂领饭。回到自己的小屋吃完饭,又收拾完了,这才像笼中小鸟一般带着湘汀与紫烟飞出了三元观。
出了观门,并不走远,而是围着这座道观勘察起周边的地形来了。想不到在这三元观外,还有许多天然的美景。若微惊喜地发现,观内后门外百丈之遥的悬崖边上居然有一个大洞。
就像张着大口等着吃人的怪物,黑漆漆、阴冷冷的。
“小姐,咱们回吧!”紫烟看若微向洞口走去,不由面色大惊,声音也有些打战。
“是呀,姑娘,这里面阴气太重,怕是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湘汀更是惊恐,居然伸手紧紧拉着若微的衣袍,不让她近前。
若微冲她们做了个手势:“嘘,听!”
凝神静心,侧耳倾听,居然有若有若无的潺潺的流水声。
若微大喜,她甩开湘汀的手扶着山崖边上的树根慢慢走了过去,走过一小段崖壁,就到了那个大洞口边上。
“天哪!”若微一声惊呼,从山的这边看不到里面的情形,而走过一段峭壁之后就会发现在这大洞洞口几步之内的石壁下边,居然有一股清凉的泉水,跳跃着穿过石壁的缝隙,一直向下流淌至山涧,形成一条隐蔽的小溪。
而那出水口,看起来居然像是一个龙头,凹凸的岩石就像它的鼻子和眼睛,十分逼真。
若微双手合拢,掬起一捧泉水,以唇轻啄顿觉甘甜可口,立即欢欣雀跃惊呼连连。
“姑娘,怎么了,那洞里有什么?要不要我们过来?”紫烟大喊。
“不要不要!”若微连连回应,“这岩壁太陡,你们走不得!”
若微自小练舞,在手掌宽窄的地方都可以如同在平地上一般摇曳出灵动的舞步,所以这路她能走,别人却只有望尘莫及的分。
第18节:谁解女儿愁(6)
此时她一脸喜色,美滋滋地走着回头路。心想今早去伙房打热水时就听烧火的小道童说了,这山里最麻烦的就是提水。三元观在山顶没有水源,要去半山腰的栖霞寺提水,栖霞寺有井有湖,水量充沛,可是这一来一回,快了也要半个时辰。而这道观之中全是年轻柔弱的女子,所以每天为了省水,都很少洗澡洗头,就是连这青菜都只是在水中稍稍一浸就拿出来烹调,不敢多洗几遍,难怪每餐吃起来都有些泥土的气息。
现在好了,找到了水源以后用水就方便了。
然而,乐极生悲,仿佛是一句真理。
马有失蹄,也是如此。
若微也许是在洞中汲水时,脚下的鞋子沾上了水,眼看就要走过那一小段峭壁步上坦途的时候,这脚下一打滑,身子一斜,就向山涧中滚了下去。
“姑娘!”
“小姐!”
不管湘汀与紫烟如何呼唤,被耳边呼呼的风声掩住,她仿佛什么也听不到了。上一次,也是在这栖霞山上偶然失足,那时有许彬突然出手相救所以有惊无险。而这一次,又有谁来相救?
难道就在这儿,就这样死去吗?
若微忽然睁开了紧闭的双眼,她看到自己在迅速地下落,也看到了不远处的山崖,她伸出手奋力一抓,不管是树枝还是什么只管狠狠地抓住。随即手上一阵钻心之痛,也唯有咬牙挺住,手上抓牢腰上也微微用力,双腿一蹬,就像猴子一样攀在了一处崖壁之上。
刚刚松了一口气,可是手中抓着的枯树枝突然“嘎吱”一声,硬生生地断了。若微这一次惊恐得连眼睛都忘了闭上,“完了完了,这次是真的完了。”
第19节:翩翩佳公子(1)
第四章翩翩佳公子
千钧一发之际忽然觉得自己腰上一紧,仿佛被一股力道吸引着狠狠撞入一个人的怀中,四目相对,她眼中是惊恐与意外,而他的眼中依旧是怒而似笑,冷似寒星。
这一次,他没有展开轻功借力使力向上攀去,而是紧紧地抱着她一路下坠,那下坠的速度让若微冷汗淋淋、大惊失色,她下意识地伸手紧紧环住他的脖子,把头贴在他的胸口上,再一次闭上了眼睛。
“好了!”
下坠的速度虽然很快,但是落地的时候却是轻如柳絮,毫发无损。
若微睁开眼睛,环视四周,发现他们正在一处山窝之内,三面环山,一面临水,不远处还有一所竹坞。
千株老柏,万节修竹,奇花布景,瑶草生香。
她顿时呆住了,喃喃低语:“莫不是摔死了?入了天堂?”
只是回眸一看,与自己面挨面、身贴身紧紧拥在一起的许彬正似笑非笑地看着她,不由大窘。许彬放开手,可是若微的手还依旧牢牢地吊在他的脖子上。他眼中含笑,似是戏谑:“怎么?还不舍得放手?”
从来没有这样仔细地看过除瞻基以外的任何一个男子,他有着一双极好看的眉,眉角微微向上扬起,勾人心弦,目若秋波。虽怒时而若笑,笑时又似怒,■视而有情……这样的他,若微完全被迷惑了!
而他则将双手置于颈后,稍稍用力掰开若微的手,原本刚要甩开然而突然间看到她手中的血污,面色不由得微微阴沉了下来,埋怨道:“徒劳之举,还要挣扎?伤了手以后还怎么抚琴弄曲?”
那纤纤玉指,有三两处指甲从根部折断,指尖向外渗着滴滴血色,而掌心又像是被什么东西划了,有两处不浅的伤痕。
他牵着她的手,走到水潭边,以清水冲去手中的血污,又撕下袍子下摆处的一条绸布,小心地为她包好。
“举觞白眼望青天,皎如玉树临风前。”若微痴痴地看着他,不由脱口吟出这样一句赞词。
而他却仿佛恼了,恨恨地说道:“出了宫,就成了野丫头,只会诵些淫词艳句!”
若微不以为然地耸耸肩,又拍了拍手,转身看着谷内,这里似乎并无出去的道路:“你怎会在此处?”
“你不是一向自命聪慧敏才,你说呢?”他抱肩而立,脸上表情有些嘲讽。
“哼,你别说你一直在跟踪我!”若微瞪着他,想来想去,他出现得如此及时,也似乎只有这个缘由了。
“嗯,猜中了!正是如此,从昨日你出宫到今日此时,我一直在暗中跟着你!”他毫不掩饰,仿佛自己在做一件多么正大光明的事情。
第20节:翩翩佳公子(2)
“跟着我?你干什么跟着我?”若微■目以对,“哦,我知道了,是瞻基让你跟着保护我的,对不对?”
他脸色立即微变,轻哼一声,不再言语。
若微四下里瞧着,不远处有座竹坞。于是灵动的眸子闪烁出满眼的喜色:“你说那里面会不会住着什么隐士?”
他也不答话,只是昂首向那竹坞走去,走到门口以手轻轻一推,门便开了。屋内摆设精巧脱俗令人惊叹。杏黄色的毡毯、短榻暖衾、锦墩矮几、琴棋书画以及茶具酒壶,空间虽小却样样俱全。
这竹坞两面明窗,竹帘高卷,满目香风,清新至极。
若微呆呆看着,脱口便问:“难不成,这隐士就是你?”
他一掀袍袖,盘腿坐在榻上,拿起茶壶微一倾斜,倒满一杯香茶,递给若微。
“天哪,居然还是热的?你,你是人是鬼?”若微怔怔地站在那儿。
“在有些人眼中,是人;而在有些人眼中,则是鬼!”唇边淡定自若地浮起一丝笑容,介于黑色与紫色之间神秘的瞳眸也随着这笑意微眯起来,让人更加移不开视线,只得愣愣地注视他。
白皙的脸庞透散着七分的邪气,清瘦的身形却掩不住一股剽悍之意。
“你?”若微完全傻了。
只是转瞬间,他的态度就变了,又恢复了往昔的儒雅与温和:“有时烦了就会在此处读书,只图一个清静自在、无人打扰。你呢,打算如何?是回邹平老家?还是另谋出路?”
“什么?”若微的脑子完全跟不上他的速度,“我?我自然是要上山回三元观,这会儿,紫烟和湘汀怕是会哭死的!”
“你……可以再想想!”他拿起桌上的酒壶也不执杯,只是对着壶嘴,自饮起来。
“再想想?”若微眉头微拧,细细体味着他话里的意思。突然便醒悟了,是啊,这一次是从山顶坠入山涧之中,众人定是以为她死了。如果是这样,也许可以回家,从此自由自在地生活。只是转念又想,只怕回家以后暴露行迹连累家人,那么或许也可以从此浪迹四海。
第21节:翩翩佳公子(3)
若微缓缓坐在榻上,拿起桌上的那杯热茶慢慢饮着,只喝了一口便放在案上,站起身来说道:“不行,我若这样走了,定会连累湘汀和紫烟,而且找不到我的尸首,恐怕就是三元观里那玉华真人和桂嬷嬷也要被我连累。”
“不会!”许彬的身子映在阳光之中,闪烁着灼人的光彩,看着她的神色也有些异样。
“为何?”若微瞅着他,忽闪着长长的睫毛,可爱极了。
“她是先帝的妃子,论辈分是当今皇上的母妃,你说皇上如何处置于她?”许彬悠然说道。
“她是先帝的妃子?哪个先帝?建文帝?”若微完全傻了。
许彬叹了口气,又摇了摇头:“难道是刚刚吓傻了?都说了是母妃了,自然是大明朝的开国之主,太祖爷的妃子,也是太祖最小的女儿十六公主,宝庆公主的生母,太祖晚年最得宠的张美人。”
“什么?”若微惊呼着,“怎么可能,太祖的妃子,四十余位,不是都殉葬了吗?”
“那要感谢宝庆公主。太祖驾崩时,宝庆公主才三岁,太祖偏疼此女,所以不忍她在自己逝后没有生母抚养,这才免了张美人一死!”许彬对于宫中之事如数家珍,知之甚多。
“这些,你怎么会知道?”若微愣愣地盯着许彬,“你好奇怪,不像是一般的官宦子弟,有点儿像行走江湖的侠士,时而是文弱书生,时而又像是身负绝士神功的隐士。明明武功绝尘,却为何又去参加科举,中了文科进士?你到底是什么人?”
许彬收敛了脸上的笑容,对着她的眸子:“我是谁都不重要,你只要记住,终此一生,我都会护在你身边,这就够了!”
“许彬!”若微一时忘情地喊着他的名字,又立即改口,“许公子,你明知道,我已然心有所属,我……”
“那又如何?”他淡淡地笑,“你心有所属与我何干?我只要知道我的心,就够了!”
此语一出,两人顿时有些尴尬,相对无言,他起身走出屋外:“在这儿等我,这屋里什么都有,却没有治伤的药,我去采几味草药回来帮你敷上,省得日后留下疤痕!”
第22节:翩翩佳公子(4)
“许公子!”若微在他身后唤着。
而他恍若未闻,身形如云,飘摇如流风一般,若微怔怔地跌坐在榻上,以手托腮,心中暗想:是啊,如果当初不入宫,不遇到瞻基,在宫墙之外,她还可以有别样的生活。
如果是那样……
同样懂医术、同样沉浸在琴棋书画四艺当中的他,懂风雅、知冷暖,刚毅中透着温存,文武兼修的他,也许正是自己的佳偶呢。
可是如今,自己怎么可能忘记瞻基,怎么可能……
若微站起身,推开房门,向外面跑了出去,她只想一口气跑回山上,跑到小小的三元观里,从此再也不出来。自己的烦恼还不够多吗?
如今,还要凭空多一个许彬吗?
泪眼婆娑,却硬生生撞到一个人的怀里。
他的表情仿佛是在嘲笑,眸子中的意思分明是“你这么喜欢钻到我怀里?”
若微扭过脸去,掩面而泣。
他手上稍稍用力,扳过她的肩头,拉着她走回到竹坞里,将她按坐在榻上,拉着她的手放在案上,解开刚才包好的布条,又将自己怀中的两株植物的嫩叶取下,含在口中嚼了,轻轻啐到她的手心上,这才用布包好。
若微不禁破涕而笑:“哪有你这样的医者,嘴里嚼了的东西拿来给我敷?”
“你自己不是懂医术吗?我刚刚在口里含了一口酒,已然除了毒,况且这唾液本身也可疗伤,我这屋里又没有药槌、药罐,难不成让我回城中去取药吗?”
“你……算你有理!”若微语结,无言以对。
静静地坐在榻上,低头搓着自己的衣角很是有些难为情,怕伤了他的一片好心,又怕自己会错了意自讨没趣,想来想去,才喃喃低语:“许公子,两次蒙你搭救却无以为报。现在天色渐晚,我得赶回观里。今日种种我都铭记于心,永世不忘!”若微一脸坚定,言之凿凿。
他却面如寒冰:“你,可想好了?你是否报答于我,并无所谓。可是这样回去了,这机会,此生便不会再有。”
她低垂着头,思索半晌,终于还是轻轻点了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