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小方说:“非常想!”

  班察巴那的计划是这样子的——

  “第一,我们一定要先放出消息,让吕三知道我们已经查出了他一百九十一个秘密藏身处。”班察巴那道:“我们甚至不妨将这张秘图公开,让他确信我们已经有了这种实力。”

  “第二呢?”

  “经过了这次挫败之后,他对我们绝不会再存轻敌之心了。”

  “我相信他从来都没有轻视过你。”小方说:“谁也不敢轻视你。”

  “所以他知道我们已经开始准备有所行动之后,一定会严加戒备。”班察巴那说:“不管他在哪里,一定会立刻调集他属下的高手到那里去。”

  小方立刻明白他的意思——

  “只要他一开始调动他属下的高手,我们就可以查出他在什么地方了。”

  “是的!”班察巴那微笑点头:“我的计划就是这样子的。”

  他凝视小方:“只不过这项行动仍然很冒险。吕三财雄势大,属下高手如云,我们还是没有必胜的把握。”

  “我明白。”

  “但是这次机会我们绝不可错过。”班察巴那道:“也许这已经是我们最后一次机会了。”

  “我明白。”小方说:“所以我们就算明知要下地狱,也非去不可!”

  “是的。”

  “可是你不能去。”小方说:“你还有别的事要做,你不能冒这种险!”

  “是的。”班察巴那说得很坦白:“所以我只有让你去。”

  他盯着小方:“如果我们两个人之间一定有一个人要死,我也只有让你去死。”

  小方的反应很奇怪。

  他既没有愤怒激动,也没有反对抗议,只淡淡的说:“好!我去。”

  黄金色的屋子,黄金色的墙。黄金色的地,黄金色的屋顶。

  屋子里每样东西都是黄金色的。

  绝对是黄金色的,和纯金完全一样的颜色。绝对完全一样。

  因为这屋子的四壁和顶都镀上了一层纯金,地上铺的是金砖。屋子里每一样东西都是黄金所铸,甚至连桌椅都是,连窗幔都是用金丝编成的。

  因为这间屋子的主人喜欢黄金。

  每个人都喜欢黄金。可是住在一间这么样的屋子里,就很少有人能受得了。

  黄金虽然可爱,但是太冷、太硬,也太无情。

  大多数人都宁愿坐在一张挂着丝绒窗幔的屋子里,坐在一张有丝绒垫子的软榻上,用水晶杯喝酒。

  这间屋子的主人却喜欢黄金。

  他拥有的黄金也比这世界任何一个人都多得多。

  这间屋子的主人就是吕三。

  用纯金铸成的椅子虽然冰冷坚硬,吕三坐在上面却显得很舒服。

  一个人坐在这间屋子里,面对着这些用纯金铸成的东西,看着闪动的金光,通常就是他最愉快的时候。

  他喜欢一个人待在这屋子里。因为他不愿别人来分享他的愉快,就正如他也不愿别人来分享他的黄金一样。

  所以很少有人敢闯进他这屋子里来,连他最亲近的人都不例外。

  今天却有了例外。

  黄金的纯度绝对比金杯中的醇酒更纯。

  吕三浅浅的啜了一口酒。把一双保养得极好的指甲,修剪得极干净整齐的赤足,摆在对面一张用纯金铸成的桌子上。整个人都似已放松了。

  只有在这里他才会喝酒,因为只有他最亲信的人才知道这个地方。尤其是在他喝酒的时候,更没有人敢来打扰他。

  可是今天就在他正准备喝第二杯的时候,外面居然有人在敲门。而且不等他的允许,就已经推开门闯了进来。

  吕三很不愉快,但是他面上连一点点都没有表露出来。

  这并非因为敲门闯进来的人,是他最亲信的属下苗宣。

  他表面上完全不动声色,只不过因为他本来就是个喜怒不形于色的人。就连他听到他独生子死在小方手里的时候,他脸上都没有露出一点悲惨愤怒的神色。

  他不像班察巴那。

  班察巴那的脸就像花岗石,从来都没有表情。

  吕三的脸上有表情,只不过他脸上的表情通常都跟他心里的感觉不一样而已。

  现在他心里虽然很不愉快,脸上却带着很愉快的微笑。

  他微笑着问苗宣:

  “你是不是也想喝杯酒?要不要坐下来陪我喝一杯?”

  “不想。”苗宣说:“不要。”

  他不像他的主人,他心里有了事脸上立刻就会露出来。

  现在他脸上的表情看来,就好像家里刚刚失了火。

  “我不想喝酒,也不要喝。”他说:“我不是为了喝酒而来的。”

  吕三笑了。

  他喜欢直肠、直肚、直性子的人。虽然他自己不是这种人,可是他喜欢这种人。因为他一向认为这种人最好驾驭。

  就因为他自己不是这种人,所以才会将苗宣当作亲信。

  他问苗宣:“你是为了什么事来的?”

  “为了一件大事。”苗宣说:“为了那个班察巴那。”

  吕三仍然在微笑。

  “有关班察巴那的事,当然都是大事。”他指了指对面的椅子:“你坐下来慢慢说。”

  苗宣这次没有听他的话,没有坐下去。

  “班察巴那已经把我们一百九十一个分舵都查出来了,而且已经下令调集人手,发动攻击。”

  吕三非但脸色没有变,连坐的姿势都没有变。只是淡淡的问:“他准备在什么时候发动攻击?”

  “班察巴那一向令出如风。”苗宣说:“现在他既然已下令,不出十天,就会见分晓了。”

  吕三也承认这一点:“这个人不但令出如风,而且令出如山。”

  他又浅浅啜了一口酒,然后才问苗宣道:

  “你看我们现在应该怎么办?”

  苗宣毫不考虑就回答:“我们现在应该立刻把好手都调集到这里来。”

  “哦?”

  “班察巴那属下的好手,虽然也有不少,但却要分到一百九十一个地方去。”苗宣说:“我们如果能将好手都调集到这里来,以逸待劳,以众击寡,这一次他就死定了。”

  说话的时候,他脸上已经忍不住露出了得意之色。因为他认为这是个好主意,而且相信这是个好主意。

  大多数的人想法都会跟他一样,都会热烈赞成他这个主意。

  吕三却没有反应。

  金光在闪动,杯中的酒也有金光在闪动。他看着杯中酒上的闪动金光,过了很久很久之后,忽然问出句很奇怪的话。

  他忽然问苗宣:“你跟我做事已经有多久了?”

  “十年。”苗宣虽然不懂吕三为什么会忽然问他这件事,仍然照实回答:“整整十年了!”

  吕三忽然抬起头来看他,看着他丑陋诚实而富于表情的脸。

  吕三看了很久之后方说:“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