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她太软弱,无论别人要怎么对付她,她都只有承受。
——随便任何一个男人,都可以对她做任何事。
一个女人如果给了男人这种感觉,无论对她自己,抑或对别人都是件很不幸的事。
因为这种感觉本身就是种引人犯罪的诱惑。
小方冲了出去,冲出了帐篷,帐篷外烈日如火。
他站在烈日下,心也仿佛有火焰在燃烧。
他已将情感克制得太久。
他不想犯罪。
汗珠又开始往下流,克制情欲有时比克制任何一种冲动都困难得多。
他没有走远,因为有些事他一定要弄清楚。
——这个女人是怎么来的?卫天鹏他们到哪里去了?
他再次走入帐篷时,她已经坐起来,用豹皮裹住了自己,用一双充满惊惧的眼睛看着他。
小方尽量避免去看她。
他不能忘记刚才那种感觉,也不能忘记她在豹皮下还是赤裸的。
可是有些话他一定要问,首先他一定要弄清楚她究竟是什么人。
他问一句,她就回答一句。
她从不反抗,因为她既没有反抗的意志,也没有反抗的力量。
“你是谁?”
“我叫波娃。”
她的声音柔怯,说的虽然是中原常用的语音,却带着很奇怪的腔调。
她看来虽然是汉人,却无疑是在大漠中生长的,她的名字也是藏语。
“你是卫天鹏的人?”
“我不是。”
“你怎么会到这里来的?”
“我来等一个人。”
“等谁?”
“他姓方,是个男人,是个很好很好的男人。”
小方并不太惊异,所以立刻接着问:
“你认得他?”
“不认得。”
“是谁叫你来等他的?”
“是我的主人。”
“你的主人是谁?”
“他也是个男人。”提到她的主人,她眼睛立刻露出种几乎已接近凡人对神一样的崇拜尊敬:“可是他比世上所有的男人都威武强壮,只要他想做的事,没有做不到的,只要他愿意,他就会飞上青天,飞上圣母峰,就像一只鹰。”
“一只鹰?”小方终于明白:“他的名字是不是叫卜鹰?”
“是。”
她在这里,是卜鹰叫她来的。
卫天鹏他们不在这里,当然也是被卜鹰逼走的。
他替小方逼走了卫天鹏和水银,替小方击败了那可怕的无名剑客。
只要他愿意,什么事他都能做得到!
小方忽然觉得很愤怒。
他本来应该感激才对,但是他的愤怒却远比感激更强烈。
那个杀人的剑客是他的对手,他们间的生死决战跟别人全无关系,就算他战败、战死,也是他的事。
他几乎忍不住要冲出去,去找卜鹰,去告诉这个自命不凡的人,有些事是一定要自己做的——自己的战斗要自己去打,自己的尊严要自己来保护,自己的命也一样。
第十回 锅里的鱼
他还有汗可流,还有血可流,那个自大的人凭什么要来管他的闲事?
她一直在看着他,眼中已不再有畏惧,忽然轻轻的说:
“我知道你一定就是我在等的人。”
“你知道?”
“我看得出你是个好人。”她垂下头:“因为你没有欺侮我。”
人类平等,每个人都有“不受欺侮”的权利,可是对她来说,能够不受欺侮,已经是很难得的幸运。
她曾经忍受过多少人的欺压凌侮?在她说的这句话中,隐藏着多少辛酸不幸?
小方的愤怒忽然消失,变为怜悯同情。
她又抬起头,直视着他:“我也看得出你需要什么,你要的,我都给你。”
小方的心跳加快时,她已站起来,赤裸裸的站起来。
他想逃避时,她已在他怀里。
“求求你,不要抛下我,这是我第一次心甘情愿给一个男人,你一定要让我服侍你,让你快乐。”
他不再逃避。
他不能、不想、也不忍再拒绝逃避,因为她太柔弱、太温顺、太甜蜜。
大地如此无情,生命如此卑微,人与人之间,为什么不能互相照顾、互相安慰、享受片刻温馨。
她献出时,他接受了她。
他接受时,也同时付出了自己。
在这一瞬间,他忽然又有了种奇异的感觉,忽然觉得自己应该好好保护她,保护她一生。
烈日还未西沉,人已在春风里。
“波娃。”他喃喃的说:“这两个字是不是有什么特别的意思?”
“这是藏语。”她喃喃的回答:“波娃的意思就是雪。”
雪,多么纯洁,多么脆弱,多么美丽。
他轻轻的叹了口气:“你的名字就像是你的人一样,完全一样……”
他的眼睛阖起,忽然就落人虽黑暗、却甜蜜的梦乡里——他梦见自己已变成了一条鱼。
不是水里的鱼,是锅里的鱼!油锅!
在烈日下,沙地上,钉四个木桩,将一个人手足四肢用打湿了的牛皮带绑在木桩上,再用同样的一条牛皮带绑住他的咽喉。
等到烈日将牛皮带上的水分晒干时,牛皮就会渐渐收缩,将这个人活活扼死,慢慢的扼死,死得很慢。
这就是沙漠中最可怕的酷刑。
死在这种酷刑下的人,远比油锅中的鱼更悲惨、更痛苦。
没有人能忍受这种酷刑。
在这种酷刑的逼迫下,就算最坚强的人也会出卖自己的良心。
小方醒来时,情况就是这样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