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后的柴房门就这么突然无声打开,守门那人隐约觉得不大对的样子,他顿了顿,回头望了一眼,一条大棒狠狠地砸在他的后脑勺上!紧接着苏瓷像只小豹子一样扑上来,在对方喊出声一身,小尖刃狠狠往对方咽喉一戳!
季子穆死死压着他,捂住他的嘴巴,并用身体及时垫住掉下来的刀!
三人七手八脚,飞快把这人拖进去,掩上门,飞快往屋角后的围墙奔去。
心怦怦跳得很快,他们不敢跑后门,后门在正屋能一眼看见的!三人绕到柴房侧的围墙边,正好!这里有七八捆临时拖出来的木柴,正好用来踮脚!
三人赶紧跳上去,互相帮助,连攀带爬,从围墙顶上一跳下去。
颠了一下左脚,苏瓷疼得龇了龇牙,但还是赶紧拔腿就跑!
可惜,这第一次逃跑并不顺利。
几乎是三人一跳下围墙的时候,正屋有人探头出来往这边一看,立即就发现守门的人不见了,冲过来一脚踹开柴房门!
“不好,人跑了!!”
混乱中一声暴喝,彭老大当即提刀,一刀把那乡霸的脑袋砍下来了!
“找死!”
“嘭”一声屋门关上,早已忍无可忍的北戎人直接把那两条恶犬和十几个打手都一刀杀了。
彭老大已率人掉头急追!
苏瓷三人跑得很快,冲到巷子尽头,她猛一拐弯,顺便对屋里端着盘碗往外走的妇人说:“我们就是那高官眷属,赶紧去范原城报讯!!”
她声音还挺大,语调极急促,末了谁知那个妇人竟然把盘碗往地上一砸,抽出匕首敏捷向她扑过来!
卧槽啊!
苏瓷赶紧往后一缩,幸好跟在她身后的季子穆反应也很快,小少年飞起一脚,狠狠踹中那妇人心窝,对方倒摔回去!
他妈的,苏瓷一手拽回他,赶紧掉头就跑,三人使尽吃奶之力拼命跑着,也不知这乡镇上究竟有多少窝点,沿途时不时就有“哐当”一声门开的声音,不断有人追出来!
七八户人了,有一次她们机灵钻了一个狗洞,差点就把尾巴甩脱了,就是被前头突然闻讯开门的细作再度发现,苏瓷气得咬牙切齿,他妈的!
他们不得不打消发动群众的想法,且跑得太快,也没法发动,他们一路磕磕绊绊也不知道走了哪个方向,反正跑了有将近两刻钟,最后冲到这个镇子西边的集市,苏瓷重重喘着蹙起眉,抬头见屋檐下挂着一套农家汉子晾着旧衣,她跳起一把抓下来。
继续往前跑是畜牧市场,照理说人多牲畜多,尽头又连通大路,跑掉的几率会很大。
可问题是,苏瓷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衣裳,她们三人身上的衣物虽然脏兮兮的,但明显和普通乡民不是一个档次,且颜色鲜艳,非常显眼,如果这么一身冲进市场比在巷道穿行还惨。
可衣裳只有一套,她们也来不及找第二套。
沿途苏瓷不是没想过跳墙进人家的院子的,但这此地毗邻关外,土墙都建得很高,她脚又疼,根本就蹦跶不上去。
是的,苏瓷的脚越来越疼了,她是重点关注对象,彭老大对她下手最重,她脚扭伤是最严重的,这么跑了一顿,哪怕有夹板,她也渐渐感觉有些力不从心了。
苏瓷预感,她这次可能跑不掉了。
眼前的畜牧市场,手里一套农人旧衣,任氏和季子穆,能跑一个是一个。
“你们谁换上?!”
她脚筋一阵抽痛,龇了龇牙。
母和子,任氏毫不犹豫将最有可能逃生的机会给了儿子,她接过衣裳,往儿子身上套:“穆儿,你穿,快穿上!”
季子穆眼睛一下红了,“娘!”
“别啰啰嗦嗦,现在不是啰嗦的时候!”
任氏严厉地说,季子穆一下子噤声了,嘴唇哆嗦着,最后和母亲一起飞快套上半湿的衣裳。
任氏摸了摸儿子的脸,她的儿子,已经比她还高一点了,没有时间多说了,她眼睛也红了红,最后咬牙说:“你要小心,你杨婶婶的话记住了吗?”
苏瓷一边焦急望风,一边语速飞快叮嘱,她脚疼的厉害成功逃脱的机会大大减少,于是把机会让了出去,可不等于她放弃自己的。
她和任氏很可能会被逮回去,季子穆的报讯至关重要,“你要记住,别慌,别急,就算他们把你逮回去也不会杀了你的!”
“他们接下来很可能会往大荒、冯川方向去,”这是苏瓷装昏迷的时候,听马车外的人讨论的,大荒冯川是他们的备用路线,“他们很可能会途径一个叫落马洲的地方,要渡河的。”
季子穆走,也是她心里想的,季子穆虽然只有十四岁,但有武功底子在,身手还可以的,他是最大几率能逃跑成功的。
“要快,你快,他们也得快!”
季子穆拼命点头,任氏一推他,他快速奔出冲进市场,半黑不旧的身影和灰扑扑的头发让他很快和身边的人浑然一体。
苏瓷则忍疼,和任氏手拉手,掉头往另一边横巷冲去!
……
范原,南城门前最大的驿店。
杨延宗季元昊带人搜索途中,突然得讯找到季子穆了!
两人立即掉头,快马赶来。
季子穆头发脸上还沾着灰粪,想起临别前最后回望一眼的母亲的慈祥关切的面容,这个平时极倔强的少年也不禁泪盈于睫,他捂着嘴,但还是非常清晰把苏瓷叮嘱过的话复述了一遍。
“母亲和杨婶婶,很可能……”不是很可能,是基本确定,已经被逮回去了,季子穆刚走了大概数十息,就听见喧哗声,他一回头,正好看见彭老大带人往苏瓷任氏方向急追而上。
但他只能咬着牙关,忍痛离去。
季子穆呜呜痛哭失声,那一刻,他真的觉得自己很没用,没法保护他的母亲。
季元昊闭了闭眼,疲惫和担忧上涌,再睁开眼睛却见长子哭哭啼啼,他深呼吸两口,大骂:“哭什么哭,男子汉大丈夫,把眼泪擦干净了!”
“我们这就把你娘救回来!!”
季子穆知道父亲最不喜男儿肖妇人之态,赶紧低头把眼泪一抹。
杨延宗大急,这逃了一次没成被逮回去,哪有好的?!
他顾不上说话,一跃飞奔出去,直接翻身上马。
一行人紧赶慢赶,地毯式搜索过那个乡镇,果然人去楼空!
他一脚踹在大门上,整扇大门都被焦急暴怒他踹飞了出去,杨延宗闭眼深呼吸,他不能焦急,他瓷儿还等着他呢,好不容易才得到的关键线索。
别急,别慌!
他睁开眼睛,连续多日休息不好,焦虑交加,双眼泛满血丝,但此刻杨延宗头脑却无比清明,“大荒,冯川。”
“马上把人都撤了,往大荒冯川方向的,”赶狗入穷巷,他怕逼得急了,对方会撕票,“明面上的搜索和封锁不要太紧,不要专门往大荒冯川方向,凡往大荒冯川的人手,统统转明为暗!”
至于前往大荒冯川方向的,他亲自去。
……
事实证明,杨延宗的判断相当精准。
这些北戎人逃出小镇,风声鹤唳的环境让他们一度生了撕票的念头。
但好在,过了几个关卡后,渐渐就松下来了。
追踪者并未断准他们的真正去往的方向,彭老大等人不禁大松一口气。
“快些,尽快赶到冯川。”
到了冯川,他们有出关的法子。
彭老大又问,“那俩臭娘们呢?”
手下说:“还病着,很重,老大,要找大夫吗?”
苏瓷和任氏被逮回去之后,直接被踹了一记窝心脚,疼得要死,并且还两天没给饭吃。
要不是这群人赶着要逃,她们恐怕还得多受点罪。
直接被一捂蒙汗药,扔上车就走了。
苏瓷昏昏沉沉一天醒来,这样可不行啊,苏瓷虽然让季子穆去报讯了,但她可从来没放弃过自救了。
否则万一等不到救援,那岂不是完蛋了!
她有点发烧了,脚踝引起的,于是她想了想,索性装病,她擅医,有心让发烧加重,并不困难,并且她皮肤雪白,一发热看着满脸通红的,格外严重。
这样可以避免她的脚再度被扭伤。
她检查过自己的脚的,大约是稍微拉伤了一下韧带,没伤到骨头,会自愈的。
而任氏则是真正的高烧,她不会装,并且两个人之中,得有一个真正病得严重的,看起来情况才真正不好,不然装不像的。
九月末快十月的天里,她让苏瓷给她身上浇冷水,任氏笑着说:“别怕,大不了,你带我跑!”
苏瓷用力点头。
任氏湿透的内衣一穿半宿,隔天果然起了高热。
两个女人,脚上有伤,又病得满脸通红半死不活,这极大放松了北戎人的戒备,当然,警惕还是有的,彭老大直接把她俩仍在大通铺的最里头,骂骂咧咧几句,自己过去看了看,最后还是让人去请大夫了。
这可是重要人质,可不能没出关就病死了。
大夫来了,也皱眉头,先给两人的脚用了药,然后开了方,并摇头摆脑一番,说最起码得休养半个月,才能痊愈,不然唯恐有性命之虞。
说得十二万分严重,苏瓷真的很感谢他。
于是,两人有个更好的待遇,起码能睡床了。
这般处心积虑之下,苏瓷终于找到了第二次出逃的机会!
这一天夜里,她们夜宿破庙,刚刚被抬下来放进没倒塌的土庙后间,前头又来人了。
彭老大皱着眉去前面了,并且他身边的人也跟去了大半,对方非友还可能是敌,一行人非常警惕。
苏瓷在破旧的帐缦微微睁眼看,只见月光下,十一二个蒙脸人正和彭老大交谈,这副装扮,有点让苏瓷想起那天永济河畔突然冒出来的高手。
外头剑拔弩张,对方才十一二个人,却让这边的数十人十二万分的警惕,苏瓷身边的两个人也抽刀出去了。
外头对峙间,任氏突然抽搐起来,并痛苦吐药,留守的那个人大惊,药有什么问题吗?!
任氏抽搐一下,突然停下一动不动,让那人大惊,赶紧俯身试探她的颈脉。
就在这一刹那!
任氏突然抱住他的头,将他的嘴巴和脑袋牢牢闷在怀里,使劲了吃奶之力!
苏瓷一跃而起,抱起早就看好的土砖狠狠敲在他的后脑勺上!
正常情况下,这么一块被风化多时的土砖是根本敲不死人的,所以彭老大他们根本就没把这玩意当武器,可奈何这人遇上的是苏瓷,苏瓷看准他脑干区域,快准狠,棱角到整个砖头,一拍粉碎,而这人直接不动了。
脑干是生命中枢,最脆弱的一点被这么狠狠一敲,这人直接晕厥了,苏瓷和任氏一个捂住他的嘴巴一个死死掐住他的脖子,不多时,这人就死了。
两人互相帮助,从破损的后窗翻了出去,手牵手飞快前跑!
苏瓷好些,她烧其实不高,脚踝的伤势也渐渐养好了,肾上腺素狂飙的情况下,那点点不舒服完全被压下来了,跑得飞快!
任氏就差些了,她烧很高,又不会武,跑了两刻多钟速度就渐渐慢下来了,苏瓷架着她,飞快冲进芦苇丛里,附近有乡村,她想找小船。
身后已经出现追兵了!
两人逃出去之后大约数百米的时候,后面土庙突然响起骚动,好像有马蹄声和兵刃交击声。
苏瓷当然希望是来救援她们的人。
但事实上,她觉得更有可能是那两拨人马的增兵,彭老大的“商队”就是这么一路上加人的,经过几次,她已经不抱什么希望了。
她终于找到了一条小船,大喜,正俯身解开,身后风声嗖嗖,她咬牙往后一避,匕首狠狠扎在小舟底部,扎了个洞,苏瓷一蹬,拔出匕首,狠狠往那人身上一刺!
有一个人持刀扑向苏瓷,任氏用力晃晃头,使劲浑身吃奶的劲扑上去,那人反手一匕首捅过去,被苏瓷一头撞翻了!
苏瓷会武,奇异特殊的招式让她一时之间还撑得住,甚至连诈带骗干翻两人,可时间一长,就渐渐落入下风了,远处似乎又传来奔跑声,而任氏一扑最后那个北戎人没中,被对方掐住脖子,狠狠一刀!
任氏不救马上就要死了,苏瓷咬咬牙,最后关头松开已经倒地的只待补刀的那个北戎人,一头撞过去,险险救了任氏!
那个垂死的北戎人喉管被割破,不过还没死,他捂着鲜血淋漓的咽喉,目眦尽裂,抄起短匕狠狠刺向苏瓷!
人垂死的最后一击,是非常凶猛的!更何况苏瓷力道用尽,仰翻在地上,这一下被刺了个正着,正中她的腹部,“扑哧”一声,匕首深深扎了进去。
苏瓷咬牙踹开她,翻身捡起掉在地上另一把匕首,任氏死死拖着最后那个北戎人,苏瓷骑在他的背上,拼命狠戳!!
一连戳了十几下,血肉模糊,这人死透了。
人的求生意志真的难以描述,两个还发着烧手足酸软的女人,最后竟然成功杀死了三个身手比她们健康是还高的北戎人,只可惜己方也有受伤,任氏手臂大腿都是刀伤,血流如注,苏瓷腹部短匕还扎着,两人都不敢拔。
任氏跌跌撞撞爬起来,把小船推到大河边,回头半扶半背起苏瓷,她将苏瓷抱上船,把小船推进水里,自己一头翻身扎进去。
使劲浑身的力气往岸边一推,小船荡开,一下子被河水带着急速往下游而去!
追上来的果然是北戎人,气得大骂,急忙:“快,找船!追啊!”
这人焦急回头看一眼,他们必须赶在杨季的援兵之前,先找到这两个女人!
第68章
没错,援兵终于来了!
彭老大一行极擅伪装潜行,他们在北地经营数十年又有各色各样的掩饰身份,和普通人早已融为一体难以分辨,杨延宗季元昊几经艰难搜索排查,才最终成功锁定了彭老大一行的。
在苏瓷设法逃生的时候,她不知道,其实杨延宗已亲自带人追到了土庙的附近。
但他们却不敢妄动,因为苏瓷和任氏还在彭老大等人的手里,一旦逼近被对方察觉,己方下风还好,一旦对方感觉不好,人质很容易就会有生命危险的。
投鼠忌器,束手束脚,杨延宗心下焦灼,却轻易不敢轻动。
一行人疾追半宿,隐伏在土庙大约百丈的土坡长草后,观察片刻,季元昊想了又想,最终还是说:“要不等明天,他们进城之后再动手。”
再往前走,就是冯川,四城三十六乡,人烟稠密镇甸密布,荒野基本没有了,在镇甸的客店里动手,且第二批人手赶到也会更充裕,可绝对比这荒郊一眼望见四野保险多也安全多了。
——这个保险和安全,当然是对于人质而言的。
杨延宗沉默,他当然明白这样最好,可他内心并不想等,多留一天,就得多吃一天的苦头,都到这里了,按兵不动更让人心焦难耐。
“再等等。”
他声音嘶哑了不少,连日奔波少歇少眠的缘故,季元昊点点头,没有意见,反正他们是不可能回去的了,哪怕再疲乏,现在也根本不可能休息得下去。
然就在季元昊偏头要吩咐前方镇甸的准备安排,不想却有意外情况发生了。
他们听见马蹄声。
沓沓沓十数匹快马疾奔向那半塌土庙,刚下下车不久的彭老大等人瞬间涌出。
双方似在谈话,并且谈话过程相当紧绷,杨延宗霍地站起:“不能再等了!”
这波突然冒出来的蒙脸人,从下马动作到站立身姿明显能看出是顶级高手,他们不知道和彭老大等人说什么,也许在谈判,这谈判内容甚至有可能就是苏瓷任氏二人的归属。
他们没法赌!
杨延宗季元昊蓦站起,当机立断,“上!”
……
黑魆魆的原野,冷笑对峙和刷刷的拔刀声中,为首的黑衣蒙面人却突然偏了偏头,他似乎听到了土庙后方有点不同寻常的动静,冷笑:“倘若我是你,就会遣个人去后面瞧瞧。”
彭老大心一突,立马回头,身后几人立即掉头钻进帐缦后。
半晌,惊叫:“不好了,那俩娘们又跑了!”
同时还有急急跳窗追去的的声音。
艹!
彭老大等人大吃一惊,立马又掉头七八个人,急追而去!
那黑衣蒙面人正待勾唇讥笑,不料这时,有风起,呼呼的冷风灌进四处漏风的破土庙,火堆红星扬起哔哔剥剥,可突然之间,他却突兀感觉到原野不远出现了一种青草踏叶急掠而过的声动!
他无端端感觉一丝杀气。
这种顶阶高手之间的互相感应,对血腥和杀气敏锐对极点的嗅觉,蒙面首领陡然一悚,“谁!!!”
他厉喝一声,“铮”一声长剑出鞘!
杨延宗旋风般疾冲而入,利眼一扫,横剑一扫,悬挂在土庙的破土布旋即分开两截,露出后面倒地的尸首!
一场激战旋即开启!!!
那原本和彭老大剑拔弩张的蒙脸人们,却在杨延宗季元昊一行出现的瞬间,与前者合成一股,杨延宗长剑一震,与那个袭来的黑衣首领交击,两人骤分骤合,那火堆刹那被扫了个七零八落。
阿康第一时间就着杨延宗短暂扫开的路径率人疾冲进了后头,可找了一遍,却根本找不到苏瓷和任氏,反而地上尸首倒伏一具,后窗空荡荡的,冲上去一看,还看见十数名在黑夜里往原野急追的背影。
其中最后几个,已掉头往这边冲来,将阿康几人截住!
阿康急呼:“不好了!夫人她们已经往东边遁去了,他们有追兵!!!”
杨延宗厉喝一声:“赶紧分兵追!快!!!”
率先冲进土庙的杨延宗季元昊等人被激战缠住,他利眼一扫,扫向队伍的尾巴,跟在最后的人还没陷入缠斗圈,闻声立即往后杀开急退!
其中包括苏燕、杨延贞,还有阿照,但阿照被一名蒙面人和北戎人死死缠住,一时无法脱身。
苏燕,杨延贞一挣脱胶着的战局,火速往东边追去!
还有季承檀,他身手一般,坠在最后,反而是完全没有陷入战局的,闻言立即拔腿往苏燕的方向追去。
苏燕和杨延贞轻功很好,二人很快就追到河边,追上了那几个正在紧急寻船的北戎人,后者骤然回头,两边瞬间缠斗在了一起。
“船,快找船,阿瓷她们上船到水上去了!”
苏燕嗅到血腥味,一时大急,嘶声大喊,她挥出一剑,却被那北戎人挡住,一时竟脱不开身。
她恨得要死,但也只得和杨延贞先把这几个北戎人解决掉再说。
反倒是季承檀,他一看就是个文弱书生的样子,轻功不怎么样,跑了一路已有点气喘,北戎人都没把他放在眼里,苏燕杨延贞极难缠,他们全神贯注对付这两人,他反而成了漏网之鱼。
季承檀一个连爬带滚攀起,往长草芦苇中奔去,可他跑了数百米,沿途根本没发现第二艘船,不知是被北戎人放跑了,还是本来没有的,他最后咬紧牙关顺着水流方向沿岸往前飞跑!
……
再说苏瓷她们那边。
她被任氏抱上了船,任氏使劲吃奶之力撑着岸边一推,小船晃悠悠荡了出去,最终被有些急的河水夹裹着急速往下涌去。
苏瓷赶紧躺平,她让任氏帮忙把她的头和脚垫起来。
任氏连忙把外衣脱下,外裙也扯下来,慌忙叠了几下帮她垫好。
船身之前被匕首刺穿的那个洞眼在汩汩冒水,任氏赶紧用手堵住,之后又撕布条连按带塞总算堵住了。
她身上的刀伤不浅,人一边动还在一边哗哗流血,苏瓷赶紧教她捆扎上肢和包扎止血。
任氏依言匆匆处理好自己身上的伤口,流血速度很快就见缓了,但她更担心的是苏瓷:“那你呢,你怎么办?还要做什么吗?!”
这风声萧萧的,一条连桨都没有的孤舟在大河面上飘着,要怎么办啊?怎么办?!
苏瓷摇了摇头:“暂时就这样了。”
能做的都做了,这刀可不能拔的,她估摸了一下伤口位置,没什么重要脏器,这样硬撑的话估计能撑个小半天吧。
她心里吐槽,他喵的,不会在这里狗带吧?
多少大风大浪都过来了。
居然要在这小阴沟里翻船了?
好吧,这其实也不是小阴沟,用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感觉合适点。
苏瓷十分阿q,吐槽完了,她想了想,告诉任氏:“咱们要是能尽快和杨延宗他们汇合的话,那就有人能救了。”
她十分庆幸自己没有敝帚自珍,有关外科手术她带过好几个人,当初在皋边时由于有条件,她还演示解释过腹部手术,有两个人学得挺好的,甚至上手实操过不损重要脏器的腹腔手术。
都是杨延宗手下的人,如无意外,他应该有带着张辛他们来吧?
好歹现在还有点盼头啊,虽然渺茫。
“哦哦,那我们赶紧回去吧!”
任氏握住苏瓷的手,拼命点头,她是个温柔但坚强的女人,但此刻忍不住一边点头一边掉眼泪,只顾囫囵应着,也不管她一个无武力又负伤的女人怎么把苏瓷弄进城里去。
只任氏很快就顾不上和苏瓷说话了,因为水声听着不大对,在前方一下子增大了,哗哗的异常急促,任氏一惊,赶紧抬头,月光下,却见前方大概七八十丈的位置竟是个乱石滩!
怪岩自河底耸立而起,流水瞬间变乱,急速狭窄哗哗泛着白色浪花,而更糟糕的是,从这个角度看过去,乱石滩的前一段河流明显出现不少大大小小的圆形波纹,是暗涌!
底下不知什么情况,但明显出现了暗涌旋涡!
任氏冷汗都出来,她赶紧趴在船舷上,使劲用手划水!她双手并用,大冷的天浑身热汗淋漓,生存的渴望在这一刻爆发,好在天无绝人之路,她终于堪堪赶在小舟飘到暗涌位置前,将小舟勉强靠近岸边。
在距离岸边沙滩还有五六米的样子,任氏直接跳下水,幸运是踩到底了,她使劲拖着小舟,连扑带爬冲往岸边。
她剧烈喘着,肺像火烧一样疼痛,她死死巴着船实在没力气再拖了,缓了缓,正打算再接再厉,谁知这时,却听见哗哗水流声,有人游泳!她一惊踮脚一看,却看见一双手,奋力一扎,扣住小舟另一边的船舷。
对方冒头,是个北戎人,竟是跳水一路游下来的!
任氏悲呼一声,对方抽出匕首冲她扑来,她翻身一扑捡起沙滩边缘的一条黑柴,拼命地打:“去死吧,你快去死吧!”
那个北戎人游泳追了一路,也是力竭,竟被一时暴起的任氏当头一敲,鲜血喷出,他惨叫一声捂住眼睛!
原来任氏黑柴的凸起刚好戳进他眼睛了!
鲜血立即染红了河水,两人死命纠缠,任氏拼命打着,这时候,季承檀终于赶到了!
他沿着河岸一路往下游狂奔,跑了不知不久跌了不知多少个跤,骤然一转弯,他看见他嫂子被一个北戎人持匕扑过去,目眦尽裂,立即往河面一跳,“嘭”一声,奋力往对岸游过去!
他好歹还是赶上了,一抽匕首使劲往那个北戎人背心一插,一下到底!
后者僵住,被季承檀掀翻进水。
任氏半躺在沙滩和水里,一脸的鲜血,不知是她的还是那个北戎人了,她沙哑大喊:“二弟,二弟!快去救苏二妹妹啊!!”
原来任氏和北戎人缠斗间,肯定没法扣住小舟,两人一挣动猛一撞小舟,小舟瞬间被撞了出去。
直直冲向那暗涌和乱石滩!
苏瓷卧槽一声,她赶紧要撑着坐起,可没等她抬起上半身,就感觉身下的小舟在不规则的急促颤动,不好了,到暗涌区域了,她立马停住抬头的动作,屏住呼吸。
好在幸运的是,小舟虽好几次擦着暗涌边缘,差一点就被卷进去了,但最终没有,最后居然就这么磕磕绊绊的渡过了那几十米。
季承檀急忙抬头的时候,那小舟已经飘过暗涌区,幸运没有被卷进水底,却失速往乱石滩冲去!
任氏喊的时候,是根本没想到其他,她也忘了暗涌,季承檀看见了,但他不顾一切,猛地一个跳扎进水里,拼命往小舟追去!
任氏失声。
这时候,谁知水中那北戎人却挣扎起来了,原来黑魆魆的,季承檀那一匕首没扎中他心脏,他没死透,心脏冰冷片刻后挣扎站起来,背心哗哗流着鲜血,他马上要死了,此人眼球充血,眼神却带着一种野兽般他就算死也要多拖一个的狂戾!
这也是个意志极坚的人,否则也不会毫不犹豫下水潜泳追赶小舟!
水花喷溅一脸,任氏一侧头,对上那双充血的眼睛,她惊叫一声,但好在任氏反应极快,趁着对方还没站稳,她立马连爬带滚站起,飞速往岸上跑去!
黑魆魆的夜里,她背影一下子隐没在长草里。
北戎人盯了任氏消失的方向一眼,迟疑了一下,最后还是选择了看得见的两个目标,一个猛子扎下水,狠狠地扑过去!
漆黑的夜里,苏瓷用力扣着船舷,她精神极度紧张甚至连岸上的动静都没听见,骤小舟速度一下快了起来,她一惊,可不等她挣扎爬起,“嘭”一声!小舟舟头重重撞在礁石上,她脑袋一甩,也重重磕在船舷上,登时一晕。
但幸好,季承檀终于赶到了,在湍急水流带着小舟失速冲往第二第三块大礁石的时候,他奋力一扑,死死扣着小舟,一蹬礁石,使劲往后一仰!
他连推带蹬,关节泛白,最后竟然生生将小舟扯出了礁石区,然后就好多了,虽然水流很急吸力很大,但好歹不是冲礁石去了,反而礁石把湍急的水流一分为二,另一半急速往岸的方向冲去。
他推着小舟,想推往岸边,可这个时候却被北戎人缠上了,对方垂死,力气极大,扣了两把小舟没扣翻,反手掐住季承檀的脖子,死死卡着!又咬他耳朵。
季承檀耳朵鲜血淋漓,呼吸已经不畅了,他挣出礁石区已经竭尽全力,但此时却前所未有的顽强,拼命挣扎缠斗。
可他一手得扣住小舟,对方又太凶猛,很快落入下风,就在他脸面紫酱憋得肺都要爆炸的时候,苏燕来了!
苏燕一解决对招的北戎人,立马将现场交给杨延贞,她火速先行往下游追去。
“嘭”一声,苏燕跳下水,季承檀大喜:“……这,这里!”
苏燕水性极佳身手又好,一旦找到目标,速度飞快,水猴子一般扑对方的背抽匕首一下割断北戎人的喉管,她赶紧扯着小舟和季承檀上水。
“你……”
苏燕把季承檀甩上水,回身抱她妹妹,一扶苏瓷脉搏高悬的心稍稍放下,她余光看见季承檀黑青一大圈的脖子,脸色不由得十分复杂。
季承檀:“我没事!”
他抢先说。
顿了顿,他轻声说:“你不用告诉她的。”
他小心看了一眼苏燕怀里的苏瓷,涩声说,眼神中仍有极多压抑的情感,只是却比从前清明了很多,“我知道的,我不会再找她的了。”
他忍了忍,最终还是没忍住:“她伤怎么样,她,她过得好吗?”
苏燕心情极度复杂,胡乱说:“好,当然好了。”
只是另一边是自己亲妹妹,她可以很铁石心肠的,“你赶紧走啊,他们快赶到了!”
是,季承檀是冒险救了一次她妹,但这是他欠她的,最多的两不相欠吧,她胡乱想,反正她不会允许他和杨延宗见面的!
苏燕抬头:“听见没,快去吧。”
季承檀最后看苏瓷一眼,胡乱点头,慌忙站起身,这时候已经听见马蹄声响起了,他慌忙一头扎进草丛里。
苏燕连忙扬声:“快,快啊!我们在这里!!!”
一阵滚雷般又疾又急的马蹄声,杨延宗一身浴血,他一连杀了十八人,其中六七个蒙脸高手,彭老大被他一剑劈下头颅!
接着翻身上马,往这边急赶过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