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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听说过那个人。”

  “你知道去哪儿能找到他吗,西奥多拉?”

  “不。但我看到有位传道者正在工业区鼓吹你提到的那些地狱烈火之类的胡言乱语。也许他是你提到的那位修士的信徒。跟我来吧。在威尼斯期间,你就住在我那里吧——等你安顿下来以后,我们就直接去找那个为他布道的人。”

  埃齐奥和西奥多拉——以及所有聪明且理性的人——都知道这种耸人听闻的鬼话为什么会逐渐吸引人们的关注。1500年即将到来,许多人深信那会是基督再临的日子,基督将会“伴随云朵而来,沐浴在他自身与天父的光荣之中,由上万圣徒与无数天使随侍,将坐上他荣耀的宝座。全部王国将集结于他面前;他要把他们彼此分开,将羔羊与得拯救者置于右边,将山羊与下地狱者置于左边。”

  圣马迪奥的这段关于“最终审判”的描述也将在许多人的脑海中不断重现。

  “这位传道者和他的头儿真是抓住了世纪末狂热的好机会,”西奥多拉说,“不过就我所知,他们自己也真的相信。”

  “我也认为他们相信,”埃齐奥说,“问题在于,伊甸苹果在他们的手里,他们真的可能会为这个世界带来危险,尽管这危险与上帝丝毫无关,却与魔鬼息息相关。”他顿了顿,又说:“但在眼下,他们还没有释放出伊甸苹果的力量,感谢上帝,因为我怀疑他们根本不懂得如何去控制。至少目前看来,他们似乎满足于预言末日审判——而这套说辞——”他苦笑起来,“——向来容易令大众信服。”

  “但情况正越来越严重,”西奥多拉说,“几乎会让你相信末日审判近在眼前。你听说那些坏消息了吗?”

  “我从离开弗利以后就什么都没听说。”

  “洛伦佐·德·美第奇在卡勒基的别墅里死去了。”

  埃齐奥神色一黯。“这的确是个不幸的消息。洛伦佐是我的家族的真正朋友,没有了他的庇护,只怕我永远没法拿回奥迪托雷府邸了。但这只是小事,因为他的死亡恐怕意味着他在自由城邦之间维持的和平也会付诸东流。就算是他在世时,城邦间的和平关系也相当脆弱。”

  “坏消息不止这一条,”西奥多拉说,“而且这条恐怕比洛伦佐的死更糟。”她犹豫了片刻,又开口道:“你得做好心理准备,埃齐奥。‘西班牙人’,也就是罗德里戈·博尔吉亚,被选为了教皇。他将作为亚历山大六世统治梵蒂冈和罗马!”

  “什么!他用了什么样的手段……?”

  “教皇选举会议刚刚结束——就在这个月。传闻说罗德里戈靠金钱买来了绝大部分选票。就连他最有力的竞争对手,阿斯卡尼奥·斯福扎也投了他一票!据说他的贿赂是整整四头骡子背着的银币。”

  “他成为教皇又能有什么好处?他有什么目的?”

  “庞大的影响力还不够吗?”西奥多拉看着他,“现在我们要受一头恶狼的摆布了,埃齐奥。他恐怕是前所未有的最贪婪的恶狼。”

  “你所说不假,西奥多拉。但他追求的权势就连教皇的地位也无法满足。如果他控制了梵蒂冈,就离找到墓穴更近了一步;而且他仍然在寻找伊甸苹果,因为那件‘伊甸碎片’会让他拥有上帝般的力量!”

  “就让我们祈祷你能让苹果回到刺客组织的手中吧——作为教皇和圣殿骑士团大团长的罗德里戈已经够危险了。如果他连伊甸苹果也得到了……”她没有说下去。“就像你所说的,他会变得坚不可摧。”

  “真奇怪。”埃齐奥说。

  “什么奇怪?”

  “有两个人在追捕他,可我们的朋友萨佛纳罗拉却一无所知。”

  西奥多拉把埃齐奥送到了威尼斯工业区的那座庞大的露天广场,然后离开了。那位传道者就将在这座广场上布道。埃齐奥戴上兜帽,警惕地低着头,融入周围聚集起来的人群之中。没过多久,广场就挤得水泄不通,人们簇拥着一座小巧的木头舞台,有个苦行僧似的男人走了上去,他有一双冰冷的蓝色眸子,凹陷的脸颊,铁灰色的头发和粗糙的双手,身穿淡灰色的羊毛长袍。他说起话来,只在人们疯狂的欢呼盖过他的话声时稍微停顿片刻。埃齐奥明白,精通此道的人完全可以让数百人陷入盲目的歇斯底里状态。

  “围拢过来,孩子们,听我哭泣!因末日即将到来。你们做好准备了吗?你们准备面对我的修士弟兄萨佛纳罗拉赐予我们的光明了吗?”他抬起双手,埃齐奥知道这位传道者所说的光明是什么,脸色严肃起来。“黑暗的时代已经降临,”传道者说,“但我的弟兄指点了我一条明路:这条路通向救赎、通向等待着我们的天堂之光。但我们必须做好准备,必须彻底接受他。就让萨佛纳罗拉充当我们的向导吧,因为只有他知道未来的景象。他不会带领我们走入歧途。”这时那位传道者朝着面前的讲台弯下腰去。“你们准备好迎接最后的审判了吗,兄弟姐妹们?等那一天到来,你们会追随何人的脚步?”为了加强效果,他刻意停顿了片刻。“教会里有许多人声称能提供救赎……可孩子们,这是一派胡言!他们都是那位博尔吉亚教皇的奴隶,是第六位、也是最腐败堕落的亚历山大‘教皇’的奴隶!”

  人们尖叫起来。埃齐奥在心里吃了一惊。他想起了记忆里那只苹果投射出的预言景象。在遥远的未来,地狱将会真正降临到大地上——除非他能够加以阻止。

  “我们的新教皇亚历山大并非属灵之人,也并非灵魂高洁之人。像他那样的人会花钱收买人心,再出售有俸圣职以此牟利。教会的牧师全都是见钱眼开的商人!我们之中仅有一位受灵感说话的人,我们之中仅有一人能窥见未来,与主交谈!他就是我的修士弟兄,萨佛纳罗拉!他会引领我们!”

  埃齐奥心想:那位疯修士是否也像他一样,开启了伊甸苹果?他是否释放出了同样的幻象?这是否正应了莱昂纳多对伊甸苹果的评价——对心灵软弱的人来说很危险?

  “萨佛纳罗拉会引领我们走向光明,”传道者总结道,“萨佛纳罗拉会告诉我们未来的景象!萨佛纳罗拉会带我们走进天国的大门!我们可不想待在萨佛纳罗拉所目睹的新世界里。萨佛纳罗拉修士所走的正是我们追寻的,通往上帝身边的道路!”

  他又抬起双手,人们纷纷大喊欢呼。

  埃齐奥知道,想要找到萨佛纳罗拉,唯一的方法就是通过这位门徒。但他必须找到方法接近那个人,同时又不会引起周围狂热民众的猜疑。他小心翼翼地向前走去,扮演着想要和其他信众搭话的软弱男人的形象。

  这并不容易。他遭到了挑衅式的推搡,那些人能看出他是个陌生人,是个新来者,是个不值得尊重的人。但他面露笑容,鞠躬行礼,甚至作为最后的手段,丢下了钱币,说着:“我想对萨佛纳罗拉的事业和那些支持他并相信他的人给予奉献。”而金钱一如既往地发挥了作用。事实上,埃齐奥心想,金钱才是让人改变信仰的最佳手段。

  那位传道者以混合了愉快和轻蔑的情绪看着埃齐奥接近,最后示意信众们让到一旁,招呼他走上舞台,又领着他来到不远处的那座寂静的小广场,在那里和他做私下交谈。埃齐奥愉快地看到,他显然是觉得自己招募到了一位富有且有地位的支持者。

  “萨佛纳罗拉在哪儿?”他问。

  “他无处不在,弟兄,”传道者答道,“他陪伴在我们所有人身边,而我们所有人也都陪伴着他。”

  “听着,朋友,”埃齐奥急切地说,“我是来找人的,不是来猜谜的。请告诉我他在哪儿。”

  那传道者斜眼看着他,埃齐奥明显看到了他眼里的疯狂。“我已经告诉过你了。你瞧,萨佛纳罗拉爱你,就像你爱自己。他会为你展现光明。他会为你展现未来!”

  “但我必须跟他本人谈谈。我要见领袖!而且我有庞大的财富,可以支持他这场宏大的远征!”

  传道者露出狡猾的神色。“我懂了,”他说,“耐心点。时候还没到。但你可以加入我们的朝圣之旅,我的兄弟。”

  于是埃齐奥耐心等待。他等待了很久。最后在某一天,埃齐奥接到了那位传道者的召唤,要他黄昏时去威尼斯码头和他碰面。埃齐奥早早赶到那儿,耐心又紧张地等待着,最后看到一个朦胧的身影在暮霭中渐渐接近。

  “我还以为您不会来了。”他招呼道。

  传道者露出欢快的神情。“你对真理的探寻充满热忱,我的兄弟,它也经受住了时间的考验。现在我们已经准备好了,我们的领袖也终于获取了应得的地位!来吧!”

  他示意他向前走,随后带着埃齐奥来到码头上,一艘大帆船正停泊在那儿。一群信徒正在附近等待着。传道者对他们说:

  “孩子们!到了我们离开的时刻了。我们的弟兄和精神领袖,吉罗拉莫·萨佛纳罗拉正在属于他的那座城市等待着我们!”

  “是啊,没错!那个狗娘养的畜生让我的城市和家乡向他臣服——向疯狂臣服!”

  人们和埃齐奥转过头,看向那个发话者。那是个头戴黑帽的长发年轻男子,嘴唇丰满,瘦削的面容因愤怒而扭曲。

  “我刚刚逃离那儿,”他续道,“该死的法兰西国王查尔斯把我赶出了我的公爵领地,让那个上帝的走狗萨佛纳罗拉取代了我!”

  人们的情绪开始激动,要不是那位传道者的阻止,他们早就抓住那个年轻人,把他丢进潟湖里去了。

  “让他说出自己的想法吧,”传道者命令着,随后转向那个年轻人,问道:“我的兄弟,你为什么要侮辱萨佛纳罗拉的声名?”

  “为什么?为什么?因为他对佛罗伦萨所做的一切!他控制了城市!那些贵族不是支持他,就是无力反抗他。他煽动民众,就连那些本该明白事理的人——比如波提切利大师——都盲目地追随他。他们焚烧书籍和艺术品,还有那个疯子认为的所有不道德的事物!”

  “萨佛纳罗拉正在佛罗伦萨?”埃齐奥急切地问,“你确定?”

  “要是他不在就好了!要是他在月亮上或是地狱里就好了!我都差点死在那儿!”

  “我的兄弟,你究竟是什么人?”传道者不再掩饰自己的不耐烦。

  那年轻人挺起胸脯。“我是皮耶罗·德·美第奇。‘华丽公爵’洛伦佐之子,也是佛罗伦萨的合法统治者!”

  埃齐奥握住了他的手。“幸会,皮耶罗。我是你父亲忠实的朋友。”

  皮耶罗看着他。“多谢你,无论你是谁。至于我父亲,幸好他在疯狂仿佛巨浪般席卷整个城市之前就死了。”他满不在乎地转过身,面对愤怒的人群。“别去支持那个恶毒的修士!他是个充满野心和危险的傻瓜!他应该像条疯狗那样被人杀死!”

  这时人们发出愤慨的大吼。传道者转身面对皮耶罗,大喊道:“异端!你这是在散播邪恶的思想!”他对人群喊道:“你们必须制服他!让他闭嘴!把他送上火刑架!”

  皮耶罗和埃齐奥此时都拔出剑来,面对来势汹汹的人群。

  “你是谁?”皮耶罗问。

  “埃齐奥·奥迪托雷。”他答道。

  “噢!非常感谢你的帮助。我父亲经常提起你。”他的目光转向那些暴民,“我们还有机会脱身吗?”

  “希望有吧。但你的做法实在不够明智。”

  “我又怎么会知道?”

  “你让我长久以来的努力和准备都付诸流水了——不过算了。拿稳你的剑!”

  战斗激烈却短暂。他们两人在暴民的猛攻下退入一栋废弃的仓库,在那里站定迎敌。幸好那些信徒尽管怒气冲冲,却远远算不上擅长打斗。没过多久,其中最大胆的那些人就纷纷后退,照看埃齐奥和皮耶罗的长剑留下的伤口,而其余人开始转身逃跑。只有面色阴沉的传道者还站在当场。

  “骗子!”他对埃齐奥说,“你会在地狱中承受永世冻结之苦。我也会亲手把你送去那儿!”他从长袍下抽出一把锋利的短剑,高举过头,冲向埃齐奥,作势欲刺。埃齐奥向后退去,几乎倒在地上,也无从抵挡那传道者的攻击,但皮耶罗一剑刺伤了那人的腿,而埃齐奥站起身来,弹出了他的双刃匕首——锋利的匕尖刺进了那人的腹部。那传道者的整个身体颤抖起来。他倒在地上,双手抓挠着地面,抽搐了好一会儿,最后不再动弹。

  “希望这能弥补我给你带来的麻烦,”皮耶罗沮丧地笑着说,“来吧!我们到总督府去,让阿戈斯蒂诺派人留意一群散布在四处的疯子,确保他们不会再惹事。”

  “多谢了,”埃齐奥说,“但我要去的不是总督府。我得去佛罗伦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