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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人曾移动过这个书柜吗?”

  “从来都没有。在父亲开店的时候它就已经在这儿了,算来它都已经待了几十年了。”

  “我明白了。”埃齐奥抓起了一把附近的灰尘与沙石,看来这里还真有几十年没有打开过。虽然这是一扇门,但是他却没有发现任何可以打开门的把手或者其他装置。这时他想起了那扇通往蒙特里久尼后方的秘门,于是动手开始寻找起了隐秘的开关。没过多久,这道门便摇晃着向内旋转开了,门口处是一条向下延伸的台阶,一直通向阴暗的地下。

  “真是难以置信……”目睹了这一切的女士不禁赞叹道。她的发香与体香柔和地飘进了埃齐奥的鼻孔之中。

  “您愿意的话,我可以去探探下面的情况,”他态度坚决地说道。

  “那就请您点上一支蜡烛吧。”

  她反身取来了一支蜡烛和一盏灯台。

  “带刀的……您究竟是谁?”她瞪着埃齐奥的眼睛问出了这个问题。

  “应该是您的一生中遇到的最有趣的男人吧。”

  她“噗”的一声笑了,“啊!真是油嘴滑舌!(意大利语)”

  “好了,呆在这儿,别让任何人进商店。我会尽早回来的。”

  说完这些话,埃齐奥便举起了蜡烛,纵身走下了深不见底的台阶。

  二十六

  埃齐奥发现自己正置身于一个硕大的地下水系统里。在摇曳的烛光的映照下,他发现这个地窖是由一排排的柱子支撑起来的,柱子上面雕刻着各种符号,其中有一种很像眼睛。在柱子的底座上也有一些古怪的符号,它们看上去却很像戈尔贡女妖的脑袋,不过是倒置的。

  埃齐奥毫不怀疑地认出了这个地方:耶莱巴坦地下水宫。这是一处位于君士坦丁堡地下的巨大给水工程,在尼科洛·波罗的书中便有所涉及,相传这里是千年前由查士丁尼皇帝建立起来的。但就算事先有所了解,置身其中还是会让人感到毛骨悚然。埃齐奥定了定神,努力地适应着这个巨大的地下空间——从脚步声的回音判断,这里应该有一座大教堂那么宏大。他想起了尼科洛那本《秘密十字军》中的记载,于是对于钥匙的大致位置有了些印象。一路上的路标非常模糊,但是埃齐奥必须跟着这些路标前进。以防万一,他死死记住了路上的每一处细节。

  地面上薄薄地积着一层水,这让他很难鸦雀无声地行动,只能尽力将声音降低到最小。但是,他所发出的声音却完全淹没在了他前方某个人所发出的声音里面——看来,这个空间里还有其他人的存在!埃齐奥不由得想到,在他搞到那本书之前,这里曾经是圣殿骑士团的领地!

  前方出现了一点灯光,埃齐奥立刻熄灭了自己的蜡烛并趴到了地上,就此匍匐着向前面靠拢了过去。不久之后,他的视野里就出现了两名坐在小火堆旁边的圣殿骑士团步兵。埃齐奥悄无声息地靠拢了过去——凭他的希腊语水平,听懂他们的对话还是不困难的。

  正在说话的那个士兵貌似心情不佳,或者说正处于歇斯底里的边缘:“见鬼!”他愤愤不平地说,“到底在搞什么啊!我们在这个臭气熏天的下水道里都找了多长时间了啊!”

  “我都找了好几周了。”他的同伴回应道。

  “这里根本连毛都没有!都找了十三个月了!就因为大团长发现了那把钥匙!”他稍微冷静了点,“但是他都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他所知道的是什么呢?”他又换上了一副嘲讽的神气,“那就是他们肯定在‘城里的某个地方’!”

  听到这里,那个同伴也坐不住了,他的喊声比那个疯子士兵还要大:“天啊!这城市有多大啊!!”

  “对啊!所以我就说这差事简直要人老命啊!”

  但他们的牢骚很快便被一名小队长给打断了。

  “回去干活,你们两个蠢货!你们想放上一整天的臭屁吗?!”

  于是这两个士兵只得重新开始了工作。他们回到了队伍里,而这些士兵无一不是既满身尘土又牢骚满腹。埃齐奥继续隐藏着自己,希望能听到更多的消息。他小心翼翼地移动着身影——虽然这些士兵又脏又累,但他们毕竟训练有素,不可小看。

  “佩特罗!”一名士兵叫道,“准备好火把,我可不想黑灯瞎火地进行挖掘!”

  “挖掘”这个词让埃齐奥的耳朵动了一下。但在他向前挪动时,他的剑鞘却不小心碰到了旁边的一处圆柱。于是在这个密闭空间里,四处传递的回音立刻将这点刮擦音传播了开来!

  那个叫做佩特罗的士兵立刻回头看了过去:“这里有人!”他大声地喊了起来,“抄家伙,睁大眼睛!”

  整支部队立刻上紧了发条,警惕的声音此起彼伏:

  “你看到什么了吗?”

  “搜索每一个角落!”

  埃齐奥忙不迭地后退开去,耐心地等待着这场骚乱的结束。与此同时,他也暗暗地责骂着自己,怎么会如此不小心,居然会弄出这种声音来。

  还好,士兵们逐渐重新开始了发掘。他定睛望去,发现这些人的工作似乎很盲目。于是他扫视起了全部的士兵,希望能在他们的行动中发现出什么规律,同时也屏声静气地聆听着他们杂乱无章的对话。

  “这里简直太臭了。”

  “这里是下水道,还能不臭?”

  “真想呼吸新鲜空气啊。”

  “耐心点吧,再过三小时就能换班了。”

  “继续干活!”小队长一声怒喝,“把眼睛都放亮点,你们可是天主选来做这个活的,别让他失望!”

  埃齐奥向前挪了挪,越过了这些人并来到了一处石堤旁边。在那里,他发现有两名低阶军官正站在一个火盆旁边。于是他静静地偷听起了他们的对话。

  “我们抢先了刺客一步,我知道的。”一个军官对另一个说道。

  “大团长让我们迅速把这事儿办完,我想他肯定是疯了。”

  “他应该有什么理由的。话说,那些钥匙究竟长什么样?”

  “应该与我们在托普卡帕宫下面找到的那把相同吧。”

  说到这里,另一位小队长耸了耸肩,“于是就在这种地方干上八个小时么?真够见鬼的!”

  “没错啊,这是我这辈子干过的最无聊的工作了。”

  “可不是,希望我们能早点找到那该死的钥匙吧。”

  “得咯,做梦去吧。”

  但是,首先说话的那个小队长忽然四下扫了一眼,“那是什么?”

  “大概是只老鼠吧,天知道。这里到处都是该死的老鼠。”

  “那边好像有个影子在动。”

  “应该只是火光在闪吧”。

  “不……附近有人,我能感觉得到!”

  “行啦,别疑神疑鬼啦,你都快魔怔了!”

  埃齐奥慢慢地走过了他们的身旁,他尽量放缓着自己的步伐并抑制着跑起来的冲动,以免自己的脚步激起水面的波纹。最终他成功地越过了那两个军官与其他的圣殿骑士,并就此拐进了一条低得多也窄得多的潮湿走廊里。当圣殿骑士们的灯光与响动彻底离他远去之后,他再次点亮了蜡烛并把它放在了挨着火药罐的挎包上——但愿这蜡烛的火光不会点燃那堆火药。一切就绪之后,他回过头来望了望,确认后面没有人在跟踪。此后,他沿着这条曲折的走廊走了下去,但让他吃惊的是,走着走着这条走廊居然出现了岔道口。

  他很明显选错了道,因为很快他就走进了死胡同。于是他只得退回来重新前进,这让他不由得以为自己是进到了什么迷宫里面。道路越走越深也越走越窄,他只得祈祷自己还能记得回去的路,以及那个书店老板确实值得信赖。但幸运的是,他终于在前方看到了一束微弱的光亮——虽然这束光如萤火一般阴暗,但它也足够能指引他的前进了。

  他继续沿着这条通道前进,并最终抵达了一处小小的圆形房间。房间的穹顶模糊不清,半圆形的柱子沿着墙壁整齐地排列着。除了水滴声之外,四周寂静无声。

  卧室的中央是一处小小的石台,上面放着一张折叠起来的地图。埃齐奥将它打开一看,发现那正是一张非常详尽的君士坦丁堡地图,而波罗先生的旧商埠正标注在这张地图的中心处。整张地图被四条细线整齐地切分开来,每一个区块上都标注了明显的地标。此外,地图的边界上还标注着十二本书的名字,但在这十二本书中有四本的书名是被紧挨着放置在地图被分开的部分上的。这四个书名分别被用绿色、蓝色、红色与黑色标记了出来。

  埃齐奥小心地折起了地图,然后把它放进了包裹里。然后,他开始仔细地察看起了石台的中央处。

  那里雕刻着一张石盘,直径不过四英寸。石盘非常薄并且边缘很锋利,似乎是用黑曜石制作而成。它的中央部位有一个非常精致的圆孔,直径仅有半英寸。它的表面上刻着一些花纹,而埃齐奥曾经在父亲与叔叔的那本抄本上见过这样的花纹式样:太阳发出的光芒变成了向着世界伸展开来的双手;分不出性别的人形生物,长着夸张的眼睛、嘴唇、额头与腹部;貌似很难理解的数学符号,等等。值得注意的是,它便是埃齐奥刚刚看到的萤火之光的光源。

  于是,埃齐奥小心翼翼,近乎虔诚地把这张石盘拿到了手里。他从未感到过自己会如此敬畏一件东西,那感觉就像是在捧着伊甸园的苹果一样。于是,他愈发想要知道自己捧着的究竟是个什么东西了。

  但当他把它翻了个面后,那张石盘的光芒忽然明亮了起来。

  “怎么回事?”埃齐奥不由得吃了一惊,“这是怎么了……?”

  就在他的眼皮底下,石盘的光辉变成了旭日的颜色。炫目的光辉晃得他睁不开眼睛,而整个房间也随即被光芒照得通透敞亮了起来。

  二十七

  恍如隔世的感觉包围了埃齐奥,他甚至不能确认自己是不是在做梦,或者是不是堕入了某种幻境之中。但他确实很清楚现在是何时,以及自己在哪里——这是他出生的几个世纪之前,十二世纪的晚期。他在潜意识中察觉出此时正是公元1189年,而他正在走过(毋宁说是飘过)一些打旋的云朵以及超自然的光芒,前方逐渐显露出了一座硕大的城堡。埃齐奥立刻认出了它:马斯亚夫。云朵离他更近了,四周也传来了战斗的声音。埃齐奥看到一群群的骑兵与步兵正在死斗,全速奔驰的马蹄声撞击着他的耳膜。其中,一位身着白色连帽衣的年轻刺客正怒气冲冲地冲入战团。埃齐奥注视着这个景象——随着他的注视,他似乎逐渐失去了自我的意识……脑海中很多似曾相识,却又不甚分明的意象不断地掠过,它们似乎完全陌生,却又似乎熟悉得不能再熟悉……

  那个一身白衣的年轻人拔出了剑,径直冲入了战场。两个健壮的十字军正准备给一个受伤的刺客致命一击,但那个年轻的刺客连缰绳都没拉就向着其中一个十字军挥出了致命的一剑,然后迅速翻身下马,直面第二个十字军。说时迟那时快,只见他猛地投出了一把飞刀,寒光闪过之后,第二个十字军的咽喉上留下了一道细细的刀柄——直刺头盔与胸甲中间的缝隙,准得不能再准了。那个男人瞬间倒地,就这样失去了生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