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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剩下两人本是进攻,见尚未交手同伴就已归西,三魂丢了两魂半。两人不约而同向店门飞奔逃去。她“嗬”的一声冷笑,打出两柄弯月状的东西,朝两人背后疾射。

  “扑”、“扑”两声,利器穿胸而出,两人登即倒地气绝。那兵器却又就势回飞,被她收在手里。铁二瞥了一眼,是两柄精巧的小金钩,钩上无血。

  她异常冷静,像什么事也没发生,端起桌上的茶抿了一口,问铁二道:“有板车吗?”

  饶是铁二对官府的人没有好感,见她连杀五人,血溅面店,也唬得手脚酸软。他深吸了两口气,从屋后找出一辆运面粉的车,推了半天才返回店中。

  她拎起一人,像捡了只口袋,抛到车上。

  “你……”他犹豫,竟不知该说什么。

  “我叫蓝飒儿,也可以叫我杀手芙蓉。你再找个铁锹来。”她说话冷冰冰的,好像当他也是死人。

  一直以来,他想知道她的名字。可为什么,此刻的他听到“杀手”两字竟有些伤感,她不该过这种刀尖上舔血的日子。他蓄足了力,帮她把那五人的尸首一一放好,没想到相识以后,他为她做的竟是这样的事。

  蓝飒儿看着他迟缓的动作,忽然好笑。这天下,有谁不是听了杀手芙蓉的名儿,就骇得面无人色,可这小小生意人,在她跟前只显笨拙,却无一丝惧怕。江湖中人,嘿嘿,莫非还不如这憨憨的汉子?

  “开门。”

  车上盖了红布,下面叠了五人的尸体,铁二勉强抬起,又喘了口粗气。蓝飒儿伸出刚才的小金钩,勾住车辕,顿时减去他不少力道。他不知道,这半尺来长的金帘钩,就是杀手芙蓉名扬天下的独门兵器。

  细雨绵绵。她飘然出店,铁二关好店门,推车跟在后面,心中忐忑。

  “我们去哪里?”

  “出城,埋人。”

  他吓一跳。半夜出城,守卫必定严加盘查,这车上有这些尸体,血腥味甚浓,很难过关。何况她又是正在通缉的逃犯,这一去,岂非自投罗网?

  她明白他所想,淡淡笑道:“你只管推车,去了,我自有办法。”

  见她一派超然,他胆气一壮,豁出去了也罢。他生平也就宰过鸡鸭,连菜市口杀人都不愿去看热闹。江湖事,他不懂,她杀人必有她的道理,他仍愿相信她是好人。

  刚走几步,她忽然驻足,一脚踢开隔壁牛哥的房门。那牛哥坐在桌边,抱紧一只铁罐,笑得嘴巴犹未合拢。铁二正诧异间,见她手起钩落,薄薄的刃划了一圈,已割下牛哥的首级,不由骇得手足冰凉。

  她在牛哥的衣上,轻轻拭去钩上的血。铁二嘴唇发抖,想说话却卡住。她冷冷将钩收回袖中,扣住那只铁罐摔向他。

  铁二没接稳,罐碎了,跌落一地碎银。

  “这就是告密的赏银?哼,凭他也配!”她啐了一口。

  铁二方知刚才是牛哥泄了她的踪迹,他很想问她如何看破,但竟有些畏她的气势。又因牛哥是他邻居,自觉对不住她,心下无比愧疚。

  “你哭丧脸做什么?不关你事。”

  “对不住。”他不但没能保护她,还累她被人发现,越发觉得自己没用。

  “我恩怨分明,你没害过我,道哪门子歉!”她也不领情,冷冷一指牛哥的尸首,“把他放上车。”

  六个人的尸首,他深感吃力。她问:“沉吗?”他咬牙摇头,不能让她小看了。车轮滚过黑夜,发出嘎嘎的响声,像承受不住那六人的重量。仍能闻到血的气味,他的胸口总觉塞了什么,无法释怀。

  临近西南边的延恩门城楼,她叫停,着他把车推进一小巷。

  “闭上眼。”她吩咐。铁二心下好奇,乖乖闭目等待。一阵窸窣声传来。不多时,又听她道:“走吧。”

  若非她说话,他根本认不出她。脸色僵黄,颌下微须,额顶有颗大痣,却穿了金王府侍卫的甲衣。她边走边道:“一会你什么都不必说,胆子大就好。”铁二看她一眼,发觉她根本没有开口,这声音也不知如何钻进他耳中。

  城门守卫瞧见两人,正欲询问,蓝飒儿面色和善,把一个诺大的腰牌往那几人眼前一放:“金王府公务,兄台行个方便,开一下城门。”铁二心里一怔,怎么她不仅容貌变了,连声音也变了。

  守卫们互视一眼,心想要关城门的也是金王府,要开城门的也是他们,老大不以为然。仔细打量两人,铁二迎上众人目光,不但丝毫不惧,反显出不耐烦的神色。蓝飒儿也是客气中暗含倨傲,一看就非常人。

  众守卫面色稍缓。一人上来例行检查,闻着有异味,皱眉道:“车上是什么?”

  “咳咳,你们不知道,今儿险险就要抓到杀小王爷的凶手!”蓝飒儿故弄玄虚,说完这句就不住叹气。

  此话一出,众守卫大感兴趣,连忙凑了过来。她见吊足了众人胃口,方道:“谁知竟有几个刁民胆大包天,想协助凶犯逃跑,这还了得!我们金王府可不是吃素的。你看,这不,全都脑袋开花啦!”她掀起红布一角,旋即放下,唉声叹气继续说道:“就数我最倒霉,这么晚了,还要出城埋人。各位兄弟,你们说,我好好的不睡觉,要爬死人坡,真是的!”

  众守卫哪顾得上同情他,纷纷问:“凶手呢?抓着了没?”

  “跑了呀。被这几人一拦,我们怎么追得上?算他福气好,居然有人肯为他送死。嘿嘿,这些人可真傻,白送了命,也不知给了他们多少好处!”

  众守卫一听,各自议论开了,蓝飒儿忙道:“那,我们先去埋人,回来再聊?”一人挥挥手,便有兵士开门,放他们出城。等两人走开数步,耳边犹听见守卫们惊叹的议论声。

  走出城门百步,铁二终于放下心头大石,吁出一口气。侧脸再看她,觉得她越来越不是原先所想象,但若说她不好,他怎么也不愿承认。她见他的模样好似虎口余生,一脸庆幸,刚想开口责骂,末了一想,他的反应实也正常,尤其过城门时未露胆怯,便作罢了。

  “这京城,我想来就来,想走就走。”她故意轻视地回顾城门,瞧他没反应,又道:“即便是皇宫,进去又如何?金王府不是让我走了一遭?”

  他心一沉。如此说来,小王爷的死真与她有关?她在他眼前已杀数人,小王爷虽然身份尊贵,她未必杀不了。头脑混乱,他一时无法理清思路,不知该不该修正对她的看法。

  “你怕了?”她微笑。

  他摇头,推车的速度快了两分,直直冲向前。不知不觉中,她已对他说了很多话,只是,都比不上她说得最多的那一句:“一碗清水面,一块桂花糕。”如果终此一生,他只听她说过这一句话,或许,是最大的幸福。

  她跟在后面,目光里竟有淡淡的忧伤。

  到了南山,满目所及全是馒头般的坟墓,有几座新的,坟上仍有未风干的点心。她的表情凝重起来,随便挑个地方道:“你埋人吧,我还有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