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吗?”王子进抿了一口道:“这谢媒礼可不怎么样!”
绯绡知他因颜如玉的事吃味,心中不快,便一伸手推开了窗户,一心想引他高兴。
只见下面的街道上人来人往,姑娘们都穿着花花绿绿的衣裳出来踏青,正是一副热闹景象。
“子进,我说一个上句,看你这下句接得如何?”
“你说!”
只听绯绡摇着扇子道:
“三月三日天气新,
绣罗衣裳照暮春!”
王子进想了一下,摇头晃脑道:
“雪肤花貌颜色娇,
谁家玉人笑春风?”
“好!好一个谁家玉人笑春风!”绯绡听了不禁拍手叫好。
王子进听了夸奖,面露得色,只见窗外一片旖旎风光,不由觉得这大好春光似乎已照入他心底。
外面的春意盎然,正是鸟语花香的好时节,院落里的柳树旁,一株百合迎风盛放,舞着如玉般雪白的花瓣,似在春风中轻笑嫣然。
笑春风(完)
第三个故事 一字箴言
1、
佛祖赐我一字箴言,引我摆脱业障,上下求索而不得知,思量心间而不得悟,思量心间而不得悟,不得悟……
江宁织造家,染坊里正绽放着比花更美的颜色,长长的竹竿上,晾晒着红的,绿的,粉的,各色的绸缎,那长长的鲜艳的绸缎,在阳光下绽放出刺目的光彩。
今天阳光大好,正是晒布的好日子。
白白的灿烂的阳光下,连街边的垂柳都被晒得低下了头,却有一个小女孩,不过四五岁的模样,正穿着樱红色的小褂子坐在自家的门槛上。
阳光是那样的强烈,投射在女孩的脸上,使她玲珑的小小五官,在小脸上投下或明或暗的沟壑。
那孩子没有表情,既不笑也不哭,只是抱膝坐在门槛上,如果这艳阳天下真的有阴凉的话,那阴凉就在那女孩的脸上,不过四五岁的模样,阴沉的颜色却让人害怕。
晃眼的路上,远远的走来一个红点,走得近了,那个女孩也不由抬起头来。面前是一张桃花一样的脸,一个穿着华丽新娘喜服的年轻女人正站在她面前。
新媳妇是不能抛头露面的,可是这个新媳妇显然并不顾虑这些,她脸上神色安然,根本就没有一丝怕人见到的惊惶。
“你是容儿吗?”
“我是!”那个女孩阴郁的看了眼前的女人一眼。
“和我走吧!”那个新娘伸出了一只手,腕上的金镯子闪闪发光。
“好!”女孩点点头,阴沉着脸拉住了那只白白的手,和她走了。
两个人渐行渐远,慢慢的消失在一片灿烂的阳光中,仿佛被这艳阳吞噬了一般。这样热的天气,正适合午睡,所以没有任何人发现这女孩被人带走了,也没有人知道,带走她的人是
谁。
三日后,扬州,正是夕阳西下的时候,一个书生跌跌撞撞的从一个刚刚建好的花园里走了出来。
今天是这园子刚刚建好的头一天,里面种了奇花异草,这家主人就把周围的文人全都请来,一起在花园中吟咏诗歌,题送匾额。
王子进岂能落了这样的热闹不凑,他一大早就来了,诗是没有做一首,酒倒是喝了不少,直喝到黄昏才想到回客栈。
客栈里绯绡还在等着他呢!
他迷迷糊糊的一路走下去,直从繁华的街道走到大路,又从大路走到小路,最后竟走到一片野草丛生的山路上。
“醉里藏乾坤,
酒中有天地!
谁知饮者意?
豪气满云天!”
他一面说一面走着,完全没有发现自己走到了这样的地方。
“咦?那是什么?”王子进见不远处有两个人正坐在杂草丛生的道边。
他又揉了揉眼睛,没有看错啊,确实是两个人,其中一个还穿着新娘的嫁衣。
这个世道,怎么什么怪事都有?
他挠了挠头,走近二人,是一个十几岁上下的新娘和一个不过四岁大的小姑娘。
这两个人的衣服和荒山中景象形成鲜明的对比,在太阳余晖的照耀下诡异异常,王子进看清那两个人以后,酒也吓醒了一半。
王子进见了这两人,暗觉不妙,急忙转身就往回走。
哪知还没走几步,就听那女子在身后叫他:“公子,公子请留步!”
“耶?”王子进心下暗暗叫苦,只好回过身朝她做了一个揖,“小姐有事吗?”
“公子,公子可一定要帮我!”那个新娘王子进急忙站起来和他行了一个万福。
“小生不才,不过如果能加以援手,小生定当尽力而为!”王子进见这二人模样,八成是迷了路,虽然自己方向感也不好,不过估计送她们回去应该不是问题。
“公子!”那个女子说,“我一直召唤求助,可是只有公子一个人来了,所以公子必是我的贵人!”
“贵不贵人还是先说了你的麻烦才能知道!”
那女子低下头,思量了一番道:“公子,实不相瞒,小女子已经死去了多年,现在……”
还没等她说完,王子进就浑身发软,酒是彻底的醒了,一听这话身上直冒冷汗,他急忙面上挤笑,“这个忙小生怕是帮不了了!毕竟人鬼殊途,还望小姐珍重!”说完,脚底抹油,
撒开脚步就沿着山路跌跌撞撞的跑了下去。
那女子拉着小女孩,望着王子进渐渐远去的背影,脸上一副忧心忡忡的神色。
也不知跑了多久,才回到客栈,此时天已经转黑。
“绯,绯绡!”王子进气喘吁吁的拉开房门,“我终于回,回来了!”
绯绡此时正在摇着扇子纳凉,手中端着茶杯坐在八仙桌旁,见他回来了,面露微笑道:“子进,不是一个人回来的吧?”
“怎么不是一个人?”王子进听了这话,连汗毛都竖了起来,急忙回头看去,脸上的表情一下就僵硬了。
只见阴暗的走廊里,正有“咯吱,咯吱”人的脚步上楼的声音,过了一会儿,一个穿着红色衣服的女子就从楼梯拐角的阴暗处走了出来。
那女子穿着喜服,面露微笑,手里正牵着一个四五岁的女孩,女孩面色阴冷,五官凶恶,正是方才在山上见到的那两个人。
王子进见了只觉得心脏都要停止跳动,那女子见了他倒是异常高兴,朱红的嘴角一牵,柔柔的吐出两个字:“公子~~”
这声音像是招魂的呼唤,在黑暗的走廊中回荡,连绵不绝。
2、“子进,快点进来!”绯绡见他吓得傻了,急忙一把把他拉进了客房。
随后就将手中的半碗茶倾倒在门外,接着急忙将房门关上。
“这是怎么回事?”王子进靠在床沿上瑟瑟发抖。
“嘘!”绯绡伸出一只长指按在唇边,示意他收声。
只见房门的薄纱上,映出一个女人的影子来,那女人只站在门外,并不进来。
只听她柔声道“公子,公子请开门,这有一汪水谭,我无法越过!”
王子进听了不由纳闷,门口哪有什么水潭了?转念一想,刚刚绯绡泼了一杯茶出去,估计是用幻术造了个水谭出来。
再看绯绡,一张俊美脸庞挂满了笑意,估计自己猜得是八九不离十了。
他急忙颤声道“小姐,你有怨报怨,有仇报仇,小生与你素昧平生,你这样纠缠我干吗?”
“公子,公子,我实在是没有办法了!”说完,门上那影子似乎还低头拭泪,似乎很伤心的样子,“我遇到一个很苦恼的难题,可是却百思不得其解,这才在荒僻处召唤求助,哪想
着公子就过来了!”
“都说你八字不好,所以不要到处乱闯,你偏偏不听!”绯绡说着一记扇子就打到王子进头上。
“绯绡啊,你不要埋怨我了,赶快把这女鬼打发了是真!”王子进简直是要哭了。
“真是的,每次你闯祸都要我替你善后!”绯绡狠狠的瞪了他一眼,走到那门前,清了清嗓子道:“小姐,若要再纠缠不休就不要怪我不客气了!”
那女子在门外听了这不是王子进的声音,便不再言声。
“是走还是不走?”绯绡怒声喝道,这般孤魂野鬼,万万不能生怜惜之意。
“还望公子可怜,帮个忙吧!”那女子依旧哀求不绝。
绯绡却不言语,低首嘟嘟囔囔的在说什么,似乎在念什么咒文。
还没等他念完,就听门外有女孩的哭声,接着是一声女人受惊的叫声,那声音尖利刺耳,接着那门外的人影“呼”的一下就不见了。
“真是抱歉!”绯绡对着那门的方向说:“只是人有人道,鬼有鬼道,在下也是为了至交而不得不为之!”
过了许久,也不见再有声息,王子进从床上爬起来,欣喜道:“走了吗?”
“你自己看看不就知道了?”绯绡笑着对他说,自己又坐在桌旁,倒了一碗茶喝,撩了撩白色衣袖,甚为悠然的样子。
王子进听了蹑手蹑脚的走到门前,小心的拉开了门,只见眼前烈火熊熊,热浪滔天。
“哇!”他急忙关上门,叫道:“着火了,着火了,绯绡!快点收拾东西走路!”
绯绡却笑着说,“你再把门打开看一下!”
“还用看?那火都窜到了房顶了!此时不跑,更待何时?”王子进说着回身一把拉起绯绡,神色慌张的要去逃命了!
“我走在前面,你跟在我后面吧!”王子进说着把绯绡的衣袖抓起来遮住他的脸,“你最爱臭美了,当心烧坏脸!”
说完,一把推开门,似乎要誓死如归般冲了出去。
这一冲,只觉得脚底打滑,差一点坐在地上,他急忙抓住门框,总算是站住了。
再一看,哪里有什么火焰,脚下是一汪茶水,里面还有少许茶叶的渣子。
王子进望着空无一人的走廊,又想了想刚刚的火焰,方始明白那二人为何走了。
他回头看去,身后绯绡穿着白衣,又坐在灯光下喝茶了。
客栈的楼下,月朗星稀,一个穿着喜服的女子正用幽怨的眼神看着那客栈的大门。
“容儿,容儿!”她对那女孩说,“这两人不想帮咱们,咱们再去找别人!就算是多久都可以!”说罢语带呜咽,“为了你,我什么都愿意做!”
那个女孩却一脸的阴郁,似乎用痛恨的目光看着眼前的女人,比黑夜更深沉的,是那女孩满含悲愤的眼。
3、“子进,吃了这次教训,你要小心!”绯绡在客栈内对王子进道:“你八字不好,极易招鬼魂,我也不能日日跟在你的身边!”
“知道了!”王子进说着伸手入怀,从怀中掏出一个油纸包来,凑到绯绡鼻子下面,“你看,这是什么?”
绯绡的一张面板脸见了这东西一下就瘫软下来,脸上只写满了馋相。
“这是烤的鸡腿,很难得的,用炭火烤了一个时辰,又撒上麻油和辣椒,再辅以艾叶、肉蔻等香料,入口就是焦、香、松、脆,实属人间美味啊!”
还要继续说下去,就见绯绡的身后一个雪白的尾巴已经伸了出来,晃啊晃啊,不停的摆来摆去。
“算了,给你吧!”王子进实在是不忍心再吊他胃口,把那包鸡腿递了过去。
“子进啊,子进,知我者莫若你也!”绯绡说着一把抢过鸡腿,拿到一边大快朵颐去了,还边吃边赞叹,“好吃!好吃!”
王子进望着他灯光下贪吃的背影,不由微笑起来。
是的,这种事在他们的生活中不过是一个小小插曲,不过一宿过去,王子进和绯绡都已经把昨夜的经历忘得干干净净了。
十几天以后的一个黄昏,王子进又醉酒回来,今日和绯绡约好了要去逛夜市,可不能失言,所以他早早就和同僚告别,一个人摇摇晃晃的踏上了回家的路。
“古来圣贤皆寂寞,唯有饮者留其名……”他一边吟着诗,一边走在回家的路上。
可是他脚一歪,身一斜,又走上了通往山间的小路。
简直就像是有人在为他带路一样,不过王子进却全然没有发觉,晃晃悠悠的一路往前走着。
不知走了多久,又见山间绿树,叠映成翠。
“咦?这是哪里?”王子进这才发现不妙,刚刚要折返,就见不远处一个穿着红色新娘衣服的女子带着一个小女孩坐在路旁。
十几日前的往事又涌上他的心头,王子进只觉得心中一冷,这可怎么办才好?
但是还没有等他想好托词,就见那新娘望着自己的脸色由欣喜转向失望,最后竟然抽泣起来,声音凄厉而伤心。
“小姐,小姐,你不要哭啊!”王子进挠着头走了过去。
只见那女子指着他,伤心的说道:“我一直用异术召唤能人相助,哪想来了这十几天,两次都招来了你这个、这个……”
“我什么啊?”
“你这个呆头呆脑的书生!”
王子进听了心下不快,但又不好说什么,只有挠头的份。
“我问你!”她说着抹干了眼泪道:“这扬州就你一个人吗?”
“不是啊,马路上人来人往,好不热闹!”
“那怎么来来去去就你一个人?”
“这我怎么知道?”王子进也是满腹牢骚,他又不是自己愿意到这鬼地方的。
“那你可是身负异能?”
“…………”
那女子望着王子进茫然的脸,似乎更加伤心,又哭了起来,只觉得前途无望了。
“算了,你不要哭了!”王子进被她哭得心烦,摆摆手道:“我有一个朋友能够帮你也未可知,你跟着我来吧!”
“真的?”那女子听了展颜一笑,“那我先谢谢公子了!”
“不要谢我!还不知道能不能帮你解决呢!”王子进只是觉得自己今后每次出门游玩归来,回家的时候都要在这山里转一圈也不是长远之计,所以一定要将她快快打发了,自己才能
逍遥自在的玩乐。
那女子却很开心,一路牵着小女孩乐颠颠的跟着他。
“咳!你叫什么名字啊?”王子进走了半天的路才想了起来。
“小女子名唤兰香!公子可叫我小香”她说着又笑了一下,王子进这才发现这个兰香年纪不大,眉眼媚人,姿容清秀,只是脸上有一股忧愁之色,倒是平添了几分美丽。
看她小小年纪,又想到前两日她自己说已经死了,现在变了鬼又穿着新娘的衣服在山中求援,怕是生前的身世也是可怜的。
他想到这里,突然觉得她也不是那么可怕了,倒是她手上牵的孩子是鬼一般的脸色。
“子进,你又带了什么东西回来了?”王子进一推开客栈的大门,就看见绯绡满脸不悦的望着他。
“嘻嘻,绯绡,帮个忙吧!”王子进嬉皮笑脸的道,身后正站在兰香和那个小女孩。
“公子,小女子实在是无能为力,望公子能帮帮我吧!”那个兰香低着头,怯生生的从王子进的身后走了出来,朝绯绡做了一个万福。
才一抬头看眼前的人,立时便呆住了,半晌才道:“想不到公子是这般神仙似的人物啊~~”
这一句听得绯绡极为受用,只见他伸手捋着自己的长发,甚为得意的清清嗓子道:“小姐请说吧!”
“公子!”兰香坐在八仙桌前娓娓道来,桌子上的烛火忽明忽暗,“我本是一个枉死的女子,已经死了五年,活着时候的事情我早已忘记,可是却不能得到解脱!”
“为什么不能解脱?”王子进好奇道。
兰香宛然朝他们一笑,一副甚为凄苦的表情:“说来我这个鬼,是幸运也是不幸!”她说着摊开手掌,“佛祖给了我一字箴言,助我脱离苦海,我却因为这一字箴言,陷入了真正的
苦海中!”
说罢叹了口气,“可惜我作鬼五年,尚未参透,所以才在闹市边向人求助,只希望能遇到绝顶聪明的人帮我解答谜底!”
“那是什么字?”
“就是这个字!”兰香说着把手掌凑到烛光下摊开,细嫩的手心中,清晰可见一个隐隐发光的“如”字!
王子进和绯绡见了相视一看,眼中全是迷惑表情,都不知这字蕴含着什么深意。
4、“这不就是个‘如’字吗?”王子进望着那兰香手中的字问道。
“不错,就是‘如’字!”兰香把手缩了回去,“当初佛祖指引我用心思量,待我悟得这字间真意的时候,就是我完全超升之日!”
“完全超升?”绯绡听了一脸疑惑,“这么说你死了五年尚未转生?”
“不,我转生了!”她说着指了一下那个在床沿上坐着的小女孩道:“她叫容儿,就是我转生的孩子,现在已经四岁了!”
“什么?”王子进望着灯光下那小女孩阴沉的脸,只觉得身上的汗毛都束了起来,这孩子总是阴着脸,不言也不语,他还以为也是一个亡灵,哪想是个活生生的人。
“这事可棘手了!”绯绡望了望兰香,又望了望那个小女孩,“你还在这世上,那么说转生不完全?”
“不错!”兰香说着泪水涌了上来,“所以容儿她不会笑,也不会感到快乐,当我从这个世界上真正消失的时候,她才会与一般孩子无异!”
“因为你一直悟不透那个字的含义,所以才一直没有消失?”
“公子明慧!”兰香说着又哭了起来,“我年纪轻轻就死了,虽然不知道是为什么,估计也是枉死,我不能再因为自己的驽钝,耽误了容儿的一生啊!”
“绯绡,绯绡,怎么办啊,你快点想想办法吧!”王子进在一边急得跳脚,早知道是这样大的麻烦,他就不带这两个怪人回来了。
只见绯绡剑眉紧锁,拿着笔,沾了墨汁在白纸上写了个“如”字,不知在思量什么。
过了半晌才道:“这字里有一个‘女’字,一个‘口’字!我们先从这‘女’字入手看看。
“从‘女’字入手?”王子进纳闷道。
“我们要先弄清她是怎么死的!”绯绡说着指着兰香道:“她身穿喜服,怕是成亲的当天就死了,只要找出这附近五年前哪家办喜事的当天死了新娘不就好办一些?”
“喜事当天死新娘的太少了,这个确实比较好找!”王子进听了就要收拾东西,“事不宜迟,我们这就收拾东西出发吧,明天一大早就出去打听!”
“子进,子进!”绯绡急忙站起来按住他,“我自有办法,今日太晚了,要明日再安排!”
“要怎么安排?”
绯绡却故意卖着关子不说,抻了个懒腰,打着呵欠道:“现在天色已晚,我要去睡了,明日再说吧!”
“绯绡,绯绡,你告诉我吧!”
绯绡却眼波流转,朝他笑了一下,根本就没有回答,拉开自己的房门,进去睡了。
王子进呆在门外,知道他一向爱卖关子,今晚怕是问不出什么结果了。
“那个,那个兰香小姐……”王子进支支吾吾的对她说。
“王公子叫我兰香吧!”
“那个,那个兰香!”王子进继续挠着头道:“你莫要着急,我这个朋友本事很大,定会助你的!”
兰香见王子进憋了半天才说了这样的话出来,突然觉得感动莫名,只觉鼻子酸涩,甚是难受,“王公子也早些安歇吧!”
“你睡我这里吧!”王子进笑道:“我在长椅上将就一夜!”
是夜,月光如水,王子进望着窗外的圆月,只觉得头脑中一团迷雾,不知这一字箴言到底蕴含着什么意思,辗转反侧,百思而不得其解。
屋子里传来兰香轻声唱歌的声音,估计是在哄容儿入睡,那歌声婉转好听,只听清最后几句是:柳外重重叠叠山,遮不断,愁来路!
王子进听着这唱词,只觉得心中难过,一腔思乡之情全被勾了起来,离家已经快一年,不知老母现下如何了。
窗外子规夜啼,声音凄苦,似乎知晓人事般,一声声直能叫到人的心里去。
是不是这世间万物皆有愁思呢?
不论是人,是鬼,还是这夜啼的鸟儿,在这月光的照耀下,皆有一腔心绪,无从寄托。
5、第二日一大早,王子进便把绯绡从松软的被子里拉了出来。
“绯绡,昨日不是说好的?快点出发吧!”
“去哪里啊?”绯绡头发披散着,睡眼惺忪,显是不愿起来。
“不是去打听新娘的消息吗?”
“谁说我去了?”绯绡说着又躺了下来,“子进,你莫要着急,现在养足精神,黄昏的时候我自有办法!”
“还要等到黄昏?”王子进望着外面的天色,正是艳阳高照的晌午,他长长的叹了口气,却又无可奈何,只好也去睡了。
不知睡了多久,只觉得有人摇他,“子进,子进起来了!”
“恩?”他睁眼一看,绯绡穿着白色的衫子,黑发也用白绸束了起来,面如满月,一双美目中正带着笑意望着他。
“你这是?”王子进见他已收拾停当,显是一副要出门的模样。
“我们去捉仆人!”绯绡说着扬了扬手中一个竹篾的笼子,笑着走在前面。
王子进一头雾水,赶快爬起来跟在他后面出门去了,兰香见了也跟着出去,两个人跟在绯绡身后,都是一脸疑惑表情,不知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只见绯绡白衣飘飘,身材纤痩,一路在前面走着,路旁景色越来越荒僻,三人已经来到了一片荒草中。
“到了!”绯绡回头朝两人笑了一下:“就是这里!”
“我们到这里干吗?”王子进望着荒草丛生的周围,不由纳闷。
“这里有好多的仆人啊!”绯绡说着已经从草丛里捉了一个东西出来,凑到王子进眼前道,“你看,就是这个!”
王子进见他纤长的两指间捏了一个绿色的小虫子,那虫子通体碧绿,翅膀如薄纱一般,倒也好看。
“这是什么?”
“这是螟虫!”绯绡说着把虫子放入竹笼中,“它们能够带了信息回来,不管是阴间还是阳间,皆能自由出入!”
“还有这般好事?”王子进在一边听了乐得直搓手,“这么说我们只要将虫子放出去等消息就可以了?”
“不错!”绯绡嘴角一牵,甚为得意,“所以我说你不要着急吗!”
“绯绡,你太厉害了!”王子进欢呼着就去捉虫子了。
绯绡望着他雀跃的背影,嘴边挂着笑意,一转眼就看到同样一脸笑容的兰香,眉头不由皱了起来。
这般放出螟虫出去,很多事皆可真相大白,希望这个小小女子,能得了一个善终吧。
“王公子,多谢你助我!”兰香一边捉虫,一边对王子进说,“我这五年来,终于看到一丝希望了!”
王子进见她一身红衣,被夕阳染成金色,真正是美丽异常,又有谁能想到她这样一个妙龄女子已经不在人世呢?
正如谢了的花,现在留下的仅是一缕芳魂,一丝余香。
“不,不用谢我!”王子进急忙在草中翻着虫子,低首道:“第一次见你的时候,我还把你撵了出去,你不会怪我吧?”
“不会!”兰香含泪笑道:“王公子这般助我,我怎会记恨于你?”
王子进见她不开心,急忙逗她:“你说佛祖给了你一字箴言,你可还记得佛祖是什么样子?”
兰香听了笑了一下,“佛祖吗?好像在凡人来看,就是你心中记挂的人的样子,所以佛教里的诸神皆有很多化身!”说罢低首含笑:“我眼中的佛祖,是一个慈眉善目的老妇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