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听又是“哎哟,噗通,卡嚓”一连串声响,十余柄长戈不知怎地,竟都到了楚留香手上,双手一拗,如拗脆竹,断了一地。
龟兹王变色道:“你……你为什么?”
楚留香淡淡道:“他说留在这里,就绝不会走的,三天之内,我必定将真凶找来,但你们谁也不能碰他一根手指。”
龟兹王道:“他……他若走了呢?”
楚留香道:“他若走了,我替你女儿偿命。”
龟兹王道:“三天之内,你若找不出真凶来呢?”
胡铁花大声道:“三天之内,他若找不出真凶来,我也为你女儿偿命。”
这两人竟随随便便就将自己的性命交到对方手上,这样的好朋友,世上倒也的确少见得很。
龟兹王怔了半晌,道:“好,我相信你。”
楚留香已拉着胡铁花回他们自己的帐篷。
琵琶公主轻轻叹了口气,喃喃道:“这两人明明可以走的,却偏偏不走,反而立下这样的誓,他们究竟是为什么呢?我姐姐难道真不是他杀的?”
龟兹王道:“不是他杀的是谁杀的?天下难道真的会有愿意冒充别人老婆的女人?”
胡铁花也在喃喃自语道:“说老实话,我也并非真的想走,这件事不弄清楚,我也不甘心,死的这人若真是龟兹王的女儿,我昨夜见到的那人又是谁呢?她为什么要来冒充新娘子?这对她又有什么好处?”
楚留香叹了口气,道:“你还想不通么?”
胡铁花道:“我想不通。”
楚留香道:“首先你一定要相信,死的这位姑娘,的确就是龟兹王的大女儿,是你的新娘子。”
胡铁花大声道:“为何我要相信?”
楚留香苦笑道:“就因为她生得太丑,所以龟兹王才一直瞒着你,否则琵琶公主既敢出来乱跑,她为何躲着不敢见人?”
胡铁花叹了口气,不说话了。
楚留香道:“你还得知道,她并不是今天早上被人杀死,我已看出她死了至少有四五个时辰了。”
胡铁花动容道:“四五个时辰?难道我还未进洞房时,她已被别人杀了?”
楚留香道:“正是如此。”
胡铁花道:“但她的尸身……”
楚留香道:“床下也有血迹,那人杀了她后,必定就将她藏在床底下,自己却冒充新娘子睡在床上。”
胡铁花失声道:“你说……你说昨天晚上我们在床上时,床底下有个死尸?”
楚留香道:“不错。”
胡铁花激灵灵打了个寒噤,道:“她……她明知床底下有死尸,还能和我……和我在床上……”
他只觉立刻就要呕吐出来,连话都说不下去。
楚留香道:“今天你出来找我时,她立刻将床下的尸体搬上了床,为的正是要嫁祸于你,让龟兹王以为人是被你杀了的。”
第十七回 阴谋诡计
胡铁花嗄声道:“她为何要这样做?”
楚留香缓缓道:“只因我们若和龟兹王结盟,就对她大为不利,她这样做,正是要我们和龟兹王闹翻,还有,她也算准了你说的话,一定没有人相信,你若一怒而去,她只怕便要叫你死在沙漠里。”
胡铁花抹了抹头上的冷汗,道:“她难道就是……就……”
楚留香一字字接着道:“冒充新娘子的人,只怕就是石观音。”
胡铁花全身都发起冷来。
楚留香道:“据闻石观音乃是江湖中少见的美人,年纪纵然大些,但必定驻颜有术,何况在黑夜之中,你又醉得很厉害。”
胡铁花蒙起脸大叫一声:“老天!”仰面倒了下去。
这时他们已回到帐篷,这一跤正跌在床上,床上的姬冰雁竟还在蒙头大睡,竟似连一点感觉也没有。
楚留香面色微变,一把将胡铁花拖了起来,向床上努了努嘴,两人目光相遇,心里都有些发冷。
姬冰雁素来机警,就算是在自己家里,也绝不会睡得这么熟的,他若是也遭遇到什么不测……
胡铁花狂吼一声,扑了过去,一把将毛毡抓了起来。
毛毡里睡的竟非姬冰雁,而是龟兹国的武士,他身上穿的还是昨夜吃喜酒的衣服,连靴子都未脱下。
胡铁花抓起他头发,将他从床上拎了起来,厉声道:“你怎会睡到这里来的?快说!快说!”
那武士全身就像没有一根骨头,软软的挂着。
楚留香皱眉道:“此人已被点了睡穴。”
话未说完,胡铁花已出手如风,拍开了这武士的穴道,正待再追问一句:“你怎会睡到这里来的?”
谁知这武士刚张开眼,就失声惊呼道:“我怎会到这里来了?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胡铁花怒道:“这是怎么回事,我正要问你。”
那武士拼命摇着头,显然是宿醉未醒,还在头疼,又用手拼命敲了七八下,忽然大声道:“我记起来了,昨夜我喝得太多,去撤尿,撒完尿正想去睡,谁知刚走过这里时,突有一个人将我拖了进来,我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胡铁花道:“是谁拖你进来的?”
那武士道:“那人出手好快,我……我就算清醒时,也无法看得见。”
胡铁花怒道:“老子狠狠揍你一顿,你就会瞧见了。”
他反手一个耳光还未扇出,楚留香已拉住了他,道:“放他走吧!”
胡铁花满心不愿意地放开了手,刚放开了手,那武士就跌跌撞撞地逃了出去,胡铁花跺脚道:“这小子必定也是同谋,不知将死……”
他又想说“死公鸡”这外号,话到嘴边,忽然发觉此时此刻,这“死”字实在是大为不吉,立刻改口道:“老姬一定也落入他们的手中,却叫这小子来……”
楚留香截口道:“此人穴道一被拍开,立刻清醒,这种制人不伤神的点穴功夫,正是老姬所使的手法。”
胡铁花道:“你说……你说这小子是被老姬制住的?”
楚留香道:“正是。”
胡铁花跺脚道:“这死公鸡为何要玩这一手?此时此刻,他难道还有心思开咱们的玩笑?他自己又到哪里去了?”
他一气之下,还是将“死公鸡”这外号说了出来。
楚留香叹了口气,苦笑道:“你们都以为老姬很沉得住气,其实此人面冷心热,也和你我差不多,昨夜我要他将那最厉害的对手留给我,他听了嘴里虽没说什么,心里一定很不服气,我看他八成先赶去找那人较量了。”
胡铁花道:“但他怎知那人在哪里?”
楚留香叹道:“司徒流星既已说出了他们的奔营的方向,老姬怎会找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