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寻皇后娘娘救命啊——”

  “冲出来一百多人,最终只有我们这十几人活下来。”

  “皇后娘娘,皇后娘娘,我们终于见到你了——”

  “皇后娘娘,快救命啊,救救我们——”

  听完民众们的诉说,楚昭又看斥候。

  “前方探报,远望邯郡郡城是有异样。”斥候道,“城内烟火腾腾。”

  “既然——”楚昭要开口。

  旁边的将官们忙再次劝:“娘娘,慎重,让兵马再探。”

  “是啊,娘娘。”一个将官低声道,“这边的州郡都是被中山王经营多年, 第一时间归顺萧珣,不得不小心。”

  楚昭看着军阵前哀戚的民众,再看向远方,民众起事跟官兵打,人数再多也宛如鸡蛋碰石头。

  “不能等。”楚昭说,“就算是叛军的阴谋,那些民众也是真的在遭受践踏,他们无路可走无处可逃,连我们都弃他们不顾,我们跟叛军有什么区别?有什么脸面让他们当大夏子民。”

  将官们对视一眼,再不多言,俯身施礼:“请娘娘发兵!”

  楚昭抬手一挥,身后小曼立刻挥动战旗,军阵中战鼓徐徐而起,军阵在大地上缓缓而动。

  战鼓以及兵马奔驰,让整個地面都在颤动。

  军阵拔动,后方营帐变得更安静,坐着摇椅晒春光的谢燕来打了哈欠。

  “要拔营了吗?”他说,又看了看天色,“正赶上该吃饭了。”

  他转头看身边的兵士。

  “吃过饭再说。”

  兵士应声是:“谢将军,昨天要的老鸭汤已经炖上了,我去看看好了没。”

  那兵士转身就要走,迎面被阿乐喝止:“吃什么吃,皇后都去打仗了,你还在这里等着吃吃喝喝。”

  谢燕来坐在摇椅上轻轻摇晃:“怎么不能?我又不用去打仗,我是来养伤的。”

  阿乐瞪眼审视他:“我看你是来养胖的!”

  谢燕来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胖什么胖,我先前憔悴不少,距离补回来还早呢,怎么也要养个两三年吧。”

  阿乐抓着他的摇椅就要掀翻:“养什么养!”

  “你这个粗鲁的婢子!”谢燕来大喊,“都当了这么多年皇后宫女了,一点长进都没有!”

  两人吵吵闹闹,谢燕来最终没喝上他的老鸭汤,不过也没有跑去领兵攻城,而是收拾了跟着辎重在后方走,等第二天跟上的时候,郡城已经打下来了。

  烟火缭绕,满城狼藉中,郡城的世家们率领幸存的民众叩拜皇后。

  “我等有罪,愧见皇后。”为首的老者们含泪叩头,他们须发凌乱,衣衫不整,死里逃生。

  随着他们的叩拜,幸存的民众们跟着跪地大哭,亦是自称有罪。

  “我等先是受中山王迷惑,相信他是为国为民的好王爷。”

  “再被邓弈蒙蔽,以为萧珣真是被先帝托付皇位,是大夏正统。”

  “我等忠于陛下,奉他为尊。”

  “谁想到萧贼官将兵士丧心病狂,视我等为猪狗,任意欺凌折辱,甚至以杀人为乐——”

  “我等忍无可忍,只能以死相搏,向皇后娘娘求救——”

  说到这里老者们泣不成声,双手掩面,以头撞地。

  “我等罪该万死,多谢娘娘不弃,多谢娘娘救命。”

  听完这些话,再看哭成一片,狼狈不堪的众人,楚昭轻叹一口气,也知道是怎么回事了,原来是城内的世家们联手,设下鸿门宴,将来赴宴的官将毒杀——而为了毒杀这些官将,有几个老人不惜共饮毒酒。

  然后在世家的带领下,民众攻占官衙,夺兵器,跟驻守的兵士们混战在一起。

  虽然民众都奋起而战,但在兵马面前不堪一击,还好楚昭率兵及时赶到,否则都要被屠尽。

  “快快起身。”楚昭上前,亲手搀扶老者们,再看跪地的民众,“你们没有罪,就算你们被蒙蔽,也是本宫之罪,本宫来得太晚了。”

  “皇后娘娘——”

  听到这话,老者们以及民众们终于放下心,再次叩拜悲戚高呼。

  “皇后娘娘千岁!”

  拿下了郡城,还有很多事要处置,追击逃兵,布防四周,搜查城内,虽然这些世家以及很多民众都说归顺,但人员还是要严格清查,以防奸细,一直忙碌到暮色降临才来到休息的地方。

  阿乐已经将住处收拾好了,烧了热水,准备了热饭。

  楚昭坐下来,喝了口热茶,缓了口气,忽的想到什么左右看:“谢燕来呢?”

  在军中小曼是贴身跟随,而阿乐则是留在后方负责照看楚昭的起居,除了阿乐,后方还有一个谢燕来。

  他当然不是照看她起居,而是蹭着跟她一起被照看。

  每次歇息的时候,谢燕来也都在,好吃的好喝的也都提前享用上了。

  今天怎么不在?

  阿乐哼了声:“娘娘打仗的时候他躲在后边享清闲,打完了,他又到处溜达去了。”

  在郡城到处溜达?楚昭想了想重新穿上外袍:“我去看看。”说罢人就出去了。

  阿乐只能再次骂谢燕来,害得小姐不能歇息。

  虽然谢燕来到处溜达,但楚昭还是立刻就问到了他所在,城外收殓尸首的地方。

  夜色降临,城外的空地上燃着火把,密密麻麻摆满了尸首,这边只是民众们的尸首,兵士们在另外的地方。

  遇难民众有些被幸存的家人收走,有些则是合家遇难,此时此刻一多半已经盖上了草席,余下的一半则还没来得及遮盖,死的人太多了,草席都不够用。

  密密麻麻尸首中站着一人,似乎在巡视又似乎在出神。

  他穿着黑衣,火光在他脸上跳跃,宛如勾勒出鬼魅的花纹。

  “战事最受苦的就是百姓。”楚昭轻声说,走到他身边,“是我们来得太晚了,没能救他们出苦海。”

  “苦海。”谢燕来重复这两个字,“或许他们并不知道身在苦海,也不知道是否跳出苦海。”

  征战一日不结束,就要过得惶惶不安,今日他们夺回这个城池,不敢保证那日又丢了,楚昭默然一刻,她的确没资格说是救民众出苦海。

  她环视四周,遇难的有老有小,那一世也是这般状况吧,她本以为这一世能避免,结果还是内乱征伐。

  楚昭轻声说:“你还不知道城中是怎么回事吧?萧珣的兵将暴虐无度,残害百姓,把归顺的世家都吓到了,认清他不是一个明君,说服满城民众,揭竿而起,让郡城兵将措手不及,这个城才这么容易攻下来。”

  “吓到了?”谢燕来嗤笑一声,“这些世家会被民众被残害而吓到?他们这么容易被吓到,当初又怎么会跟着萧珣一起反叛?”

  楚昭微微皱眉:“你是说这些世家不可信,这我也知道,毕竟他们先前归顺了萧珣,要说他们无辜,也并不无辜,只是现在这个时候,不好追究他们反叛之罪……”

  谢燕来打断她:“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你是什么意思?”楚昭问。

  谢燕来转开视线:“我没什么意思。”

  什么嘛,楚昭道:“谢燕来,你有什么不能跟我说的?”

  谢燕来失笑:“我为什么跟你没有什么不能说的?我——”

  他的话没说完,有将官寻来,高声喊“皇后,有京城来的急信。”

  谢燕来停下说话,楚昭也转过头:“是陛下的信吗?”

  将官点头:“有陛下的,也有谢大人等人的信件。”

  出征在外,京城的信件也不断,萧羽给她细说日常,谢燕芳则把朝堂的事一一讲给她,甚至还让各部的官员们也写信来,当然不会真让她费心处置朝事,很多事谢燕芳都解决了,是让她参与其中,宛如犹在朝堂高坐。

  楚昭眼中浮现笑意,还没说话,身边的谢燕来走开了。

  “哎。”她唤道,“话还没说完呢。”

  谢燕来头也不回,只摆了摆手,大步向另一边去了。

  “娘娘,这是陛下的信。”将官也走到楚昭面前,恭敬地先将一封信递上。

  楚昭再看了眼走开的谢燕来,罢了,他不想说就不追问了,这里也不是说话的地方,她接过信,向城内走去。

  “陛下又写了好多。”楚昭说,端详手里厚厚信封,又看将官手中,“谢大人是哪一个?”

  将官忙抽出来,笑道:“这个。”

  楚昭在手里抖了抖,薄薄一张。

  “谢大人这次怎么话少了?”她说,干脆立刻拆开看,信封里只有一张符。

  楚昭愣了愣,拿在手里借着城门的灯火看,什么啊?

  旁边的将官端详一刻,笑道:“这是京城大佛寺平安如意符啊,我出征的时候,我家人也给我求了。”

  楚昭失笑:“他竟然也会信这个吗?”

  将官笑道:“娘娘在外征战,谢大人担心,多信几个总是更安全,我家娘子就把能求的神佛都拜过了。”

  楚昭哈哈大笑。

  站在城外夜色笼罩之处的谢燕来回过头,看着楚昭穿过灯火明亮的城门而去。

  他有什么意思呢?征伐就是这个意思。

  征伐总是要死人的,胜了总比败了好,难道他非要揪着怀疑说邯郡民众不一定是被萧珣的兵将残害,而是被其他人恐吓,煽动,蒙蔽,闹起了内乱?

  他这样说是什么意思?非要说这满地尸首死难民众不是被萧珣所害,是死在皇后你手里?

  有人确是作恶,确是无情,但此时此刻做的事,是呵护她,让她所向披靡,让她满身光芒。

  难道他非要把她按在烂泥里,让她不仅身体疲惫,还心神煎熬?

  没意思。

  谢燕来的视线又看向摆着的满地尸首。

  没意思,生生死死哭哭笑笑,不过是别人手里的游戏。

  他收回视线,转过身大步消失在夜色中。

  ……

  ……

  几乎是一夜未睡,楚昭才处理完邯郡的诸多事和看完了京城送来的信。

  萧羽的信是最后看,用来佐餐,舒缓身心。

  “看着陛下的信,小姐吃饭,沐浴,更衣,好好睡一觉。”阿乐在一旁捧着热羹汤一勺一勺喂楚昭,好让楚昭腾出手。

  楚昭靠坐在椅子上,享受着阿乐的服侍,懒懒地拆信,忽的想到什么坐起来。

  阿乐忙将勺子移开,差点戳他脸上。

  “还有件事。”楚昭说,放下萧羽的信,铺展信纸,拿起纸笔,“要交代一下。”

  阿乐无奈叹口气,但也没有劝阻小姐休息,战事就是这样,一点也不能耽搁,主将稍微休息眯一下眼,说不定就能错失战机,死伤惨重。

  她也放下汤碗,去外间厨子盯着热水和热饭。

  楚昭很快写好了,唤小曼。

  才在隔间睡下的小曼气恼地冲出来:“什么事!”

  楚昭笑着将信递给她,道:“把这个给丁大锤,让他派人来邯郡,查一查这次邯郡内乱。”

  小曼嘀咕一声急什么啊,伸手接过信就要向外走,阿乐从外冲进来差点撞上她。

  “小姐。”她急道,“谢燕来不见了!”

第七十章 难安

  谢燕来的住处干干净净还有熏香,丝毫不逊色皇后所在。

  阿乐里里外外转了一圈:“他一夜没回来,这里没用过。”

  昨晚心情不好?所以一夜未归?楚昭看这边守着的兵士:“他去哪里了?有人跟着吗?”

  兵士道:“昨晚谢将军跟他的亲兵们在一起,让我们不用等他。”

  谢燕来虽然这次来说是养伤,但身边也带了十几个亲兵。

  楚昭立刻让人去唤他们,兵士们去了,很快就跑回来。

  “那些人也都不见了。”他们说,神情震惊,“守卫说昨晚谢将军带着人离开了,至今未归。”

  听到这句话,阿乐喊道:“小姐,他跑了。”

  跑了?楚昭微怔。

  “他一直说自己不是来打仗的,肯定是腻烦了跑回去了。”阿乐说,“往边郡,还有京城的方向查一查,肯定能找到他。”

  楚昭笑了摇摇头:“不会,他不会跑。”

  但下一刻她眉头皱起,不仅不会跑回家,反而是去做危险的事。

  钟叔以往写信,一封信半封都是抱怨数落大骂谢燕来,不听令,自作主张,永远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十天半个月私自突袭一次西凉都算小事,直到最后来了一出生擒西凉王。

  钟叔说得知消息的时候,他一点都没有觉得欢喜,反而吓得一口气没提上来。

  谢燕来在她这里也没有真的老老实实养伤,刚来就指挥着兵马突袭了萧珣后方,助她渡过了黄河,后来面临萧珣兵马以民众做威胁,下令撤兵——这件事至今还被主将们不满,他们也不是说要置民众与不顾,但总该商议一下吧,至少告诉皇后一声吧,那谢燕来竟然自己就做主了。

  现在他突然消失了,不知道会发生什么吓人的事。

  其实他的伤的确很重,养了这么久,才刚刚好转。

  楚昭垂在身侧的手攥紧,一口气突然也提不上来,因为她冒出了一个念头。

  他该不会带人奔萧珣去了吧?

  “殿下。”兵士在旁问,“那追查还是不追查?”

  楚昭慢慢摇头,又点头:“不能追查,但又不能不追查。”

  兵士听得糊涂,那到底是?

  阿乐在旁叹气,阿九把小姐气得都糊涂了。

  她的意思是,怕谢燕来真是奔着萧珣去的,追查会打草惊蛇,暴露谢燕来行迹,但如果不追查,谢燕来真是奔着萧珣去的,他只有那几个人无疑是飞蛾扑火——

  找到他,阻止他,如果不是能阻止,也要助力他。

  楚昭深吸一口气,让阿乐取来凤印发了令符,对兵士吩咐:“调一批斥候,秘密追查。”

  兵士应声是。

  看着兵士领命离开,阿乐在旁小声劝道:“小姐,去休息会儿吧,一天一夜没睡了。”说到这里又忙加上一句,“要不然等谢燕来有消息,小姐都没力气去抓他。”

  楚昭笑了,道:“说得对,我这就去睡饱养足力气。”

  阿乐高兴地点头,心里悄悄松口气,她真担心小姐担心阿九不能吃不能睡,所以用为了阿九来劝小姐,果然管用。

  但旋即又不解,用阿九来劝小姐吃好睡好有什么可高兴的?明明这都是那个阿九的缘故!

  且不管阿乐怎么在心里反复抱怨谢燕来,楚昭吃饭沐浴之后躺在了床上,放下厚厚的帘帐,床内宛如黑夜。

  楚昭闭上眼。

  他是因为看到民众死难气急了吧。

  但怎么能不跟她说一说呢?

  这有什么不能说的?

  她也恨萧珣啊,这世上没有人比她更恨。

  他要是一去再也回不来,怎么办?

  楚昭睁开眼,伸手按着心口,心跳得都令人窒息。

  谢燕来会死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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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一世,她都没听过谢燕来这個人,不知道他生是什么样,也不知道是生是死。

  楚昭怎么也躺不下去,想要起身下床,又怕阿乐在外听到担心,干脆在床上坐着,用手捂着脸埋在膝头。

  谢燕来如果死了,可怎么办?

  ……

  ……

  天气越来越热,似乎春花还没开败,就到了夏天。

  坐在王府的大厅内,萧珣用力扇了几下扇子,然后重重拍在桌子上。

  摆放在桌子上的一张信纸被拍得跌落在地上。

  宁昆走进来,看到这一幕,道:“世子都不该理会这封信,楚昭一定故意激怒您。”

  先前因为听到邯郡世族反叛投靠了皇后,暂时打断了萧珣跟宁昆说给楚昭写信劝降的事,但后来萧珣还是给楚昭写了信。

  而楚昭也给他回了信,刚送到。

  萧珣看了眼地上飘落的信,笑了笑:“楚昭小姐说对当我的皇后没兴趣,因为她已经当过皇后了,不过,如果我真心倾慕她,愿意给她当入幕之宾的话,她会在皇宫为我留一席之地。”

  宁昆恼怒:“这贱婢真是无耻。”

  萧珣哈哈笑:“的确是楚昭小姐会说的话。”

  宁昆冷声道:“这贱婢因为连得两城得意洋洋,那两城都是当地世家反叛的缘故,她真以为是她多厉害。”

  萧珣脸上的笑散去:“我适才烦闷也正是因为这个。”他伸手按了按额头轻叹一声,“不知道我哪里做得不好,让他们背弃我,丝毫不在意他们家中都有子侄在郡城为官。”

  当然现在这几个世家的子侄都已经人头落地了。

  宁昆恨恨道:“这跟世子无关,这些世家就是如此,狡兔三窟,分明是早有筹谋,一方面谋得王爷信任,一方面也必然结交了朝廷,能让他们反叛,绝不是一朝一夕之事。”

  说到这里又看了眼外边。

  “当然,如果非说我们的缘故,那也是因为邓弈。”

  萧珣轻叹一声:“看来邓弈因为粮价,斩杀林氏的事,还是让很多人寒心,我没能安抚大家。”

  “邓弈在世子面前都耀武扬威。”宁昆低声说,“世子您的安抚怎能让大家信服啊。”

  萧珣默然一刻:“目前他有资格在我面前耀武扬威。”他看了眼宁昆,“你比别人更清楚。”

  外人看到的是因为邓弈手握先帝遗旨监国,尚未拿回皇位的世子在他面前势弱。

  但其实对萧珣来说,邓弈真正手握的是他毒杀中山王。

  毒杀中山王的那副寿字,并不是朝廷的阴谋,是世子亲手涂上的,宁昆垂下视线,这一切也是他亲手安排的。

  他盗用了中山王的印信,将京城的人脉给萧珣所用,才有了萧珣周全谋划。

  如果这个事实被揭露,弑父之罪,纵然有先帝遗命,萧珣也别想坐这个皇位了。

  宁昆心里叹口气,有什么办法呢,要得到想要的就难免要失去一些自由,人生就是这么难啊。

  “世子——”有侍卫从外边疾奔而来,“太傅遇刺了——”

  太傅?邓弈?

  萧珣猛地站起来,宁昆面色震惊,但下一刻他们互相对视一眼,然后从对方眼里看到了疑问。

  是你做的?

  瞬间又都反应过来,宁昆忙垂下视线,以动作否认不是自己。

  萧珣皱眉,喊铁英。

  铁英从门外进来。

  铁英是他最信任也是最厉害的,如果真要邓弈死,他一定会让铁英出手。

  所以这件事也不是他做的。

  他现在也并不想邓弈死。

  “铁英。”萧珣道,“去查怎么回事。”

第七十一章 命运

  行刺发生的时候,邓弈正经过太傅府。

  来到中山郡后,萧珣也给置办了太傅府,但他至今还没有踏入过。

  路过的时候,车前的官吏讨好地让停下来,指给他看。

  邓弈掀着车帘看了眼。

  府邸比京城还要豪华,虽然主人从没来过,但大门开着,门房里坐满了人,门外还有兵勇护卫,不断有人进进出出,从递上名帖的动作看,是来拜访的客人,一切如同京城太傅府那般。

  “太傅。”官吏道,“世子说了一切都按照京城的太傅府置办,您进去看一看,家具摆设都几乎一样呢。”

  邓弈有些想笑但又收起了笑,道:“那怎么能一样。”

  京城那个太傅府虽然他也不怎回去,但府里至少有个老娘,有娘,就算是个家。

  现在么——

  “老夫人的消息,世子也一直让人打听。”官吏看到他的脸色,低声道,“但一直未有,不知道是被害死在那场大火里,还是被抓起来。”

  他又忙道。

  “不过太傅放心,如果朝廷以老夫人做要挟,世子一定会倾尽所能救老夫人。”

  邓弈笑了笑:“不用,没必要。”

  没必要?官吏心中咋舌,邓弈这种小人为了权势连亲娘都可以不顾……

  邓弈看了眼官吏,自然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但也没必要跟他解释。

  那场大火或许是真要烧死他,但不会伤害他的母亲。

  如果母亲被抓,也不会被推出来做要挟。

  别人不知道他,楚昭难道还不知道?他曾经舍弃过母亲一次,自然能舍弃第二次,用老娘来威胁他,是无用之功。

  那女孩儿不会做这种事。

  邓弈垂下视线,没兴趣再看太傅府要放下帘子,就在这瞬间,几個刚跟门房点头哈腰送上名帖和礼单的仆从,猛地从脚下的礼物盒子里,抽出长枪,刺向邓弈的马车。

  邓弈的眼角余光看到流星般光芒,本能向后一仰,长枪滑过了鼻尖,砰地一声钉在车厢上。

  再下一刻眼前兹兹闪光,砰地一声,整个车厢爆裂。

  “太傅——”

  “有刺客——”

  煊赫的太傅府前瞬时陷入混乱,街上的民众惊叫着四散,无数的兵士从四面八方奔来。

  地面震动。

  ……

  ……

  萧珣赶来时街面上已经一层层防控了。

  马车散落在地上,惊马已经被兵士们击杀,在马车和马尸首中散落着十几个人的尸首。

  这其中有邓弈的护卫,以及刺客。

  萧珣看着坐在太傅府外台阶上几乎认不出来的人,担心地问:“太傅,你还好吧?”

  邓弈脸上溅着血和烟火的熏黑,衣衫凌乱,一条胳膊不自然的折弯着。

  几个大夫正围着他给擦拭包裹。

  “还好,我的护卫们扑在我身上替我挡住了致命的袭击。”邓弈说,“只是折断了胳膊。”

  “郡城如此严密,竟然有刺客行凶!”宁昆沉声喝道,“刺客是什么身份?”

  兵卫上前将三具尸首拖过来:“他们拿着济城张氏家的名帖,已经派兵马去查了。”

  萧珣道:“这身份必然是假冒的。”

  宁昆心里想也不一定,忍不住低声说:“世子,我记得林氏与张氏有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