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很多少年人来说,都想过成为谢三公子那般人物。

  梁蔷也不例外,从得知东阳谢三公子的时候起,他就钦佩这位公子。

  只可惜谢燕芳一直在东阳,京城的少年人们只闻其名不能见其人。

  梁蔷比其他人更幸运一些,因为太子的缘故,谢氏与梁氏要议亲,他竟然有机会跟谢三公子成为兄弟——

  当然,欣喜还没若狂,梁氏的命运也因为这件事陡然翻转。

  先是拒亲,再就是恶言,随后还有了报复——当然也可能算不上报复,就是随手清扫不需要的闲人,抄些家产,腾个位置罢。

  翩翩公子轻轻一动手指,京城荣华三代的梁氏就倒了。

  现在虽然他拿着命换来了翻身,但在谢燕芳面前,他知道自己不堪一击,如果不是太傅力压,谢氏又顾忌名声,他现在说不定就不会站在这里了。

  当然,他没想去跟谢燕芳作对——至少现在不会。

  他知道自己几斤几两,所以言语不提半句谢氏,也避开谢氏门庭。

  没想到,谢燕芳竟然出现在他面前,还给他敬酒?

  这是怎么回事?是什么意思?

  梁蔷宛如初次上战场那般,震惊,无措,惊慌,如果现在包厢里的朋友们来看,一定会觉得梁将军没有半点将军气。

  对面的公子将酒一饮而尽,对他做了个倾倒酒杯的动作,然后一笑。

  “梁将军。”店伙计的声音在梁蔷耳边响起,“请吧。”

  梁蔷没有看店伙计,下意识地看身边的兵卫,兵卫神情木然,似乎什么都看不到。

  梁蔷看着递到眼前的酒杯,伸手拿起,仰头一饮而尽,辛辣甜香在喉咙滚过,让他整个人宛如燃烧,他一口气吐出,再看对面——

  对面的窗户关上了。

  那位公子恍若没有出现过。

  梁蔷看着空空的酒杯,入口延绵的酒香,他是不是眼花了?

  “你说这是谁给我的酒?”他不由再问一遍店伙计。

  店伙计笑:“谢三公子啊。”又似乎怕他不清楚,“东阳谢氏,陛下的舅父,御史中丞谢燕芳。”

  一串名号在耳边响起,不是眼花,梁蔷深吸一口气,又问:“谢三公子怎么——”

  “我们这是酒楼啊。”店伙计笑,接过酒杯,也接过他的话,“梁公子能来这里赴宴,谢三公子也能来这里宴请。”

  说罢拿着酒杯走了。

  梁蔷看着空空的手,再看了眼对面紧闭的窗,这——

  他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觉得应该想些什么,甚至还有一个奇怪的念头,但这怎么可能。

  他视线不由看着兵卫。

  兵卫看着他,道:“将军,酒喝了,就回去吧。”

  梁蔷盯盯兵卫一刻,要说什么最终张张口又合上,慢慢向回走去,包厢门外有几个年轻人正探头,似乎再寻找他,看到他顿时高兴喊。

  “怎么去了这么久?”“阿蔷你掉茅房了吗?”“喝得也不多啊。”

  梁蔷没理会他们调笑,越过他们进了厅内。

  几个年轻人对视一眼“怎么看起来失魂落魄?”“莫非见了哪位美人了?”嬉笑着也进去了,关上门,隔绝了里外。

  ……

  ……

  包厢门被轻轻拉开,蔡伯走进来,身后还跟着一个穿着团花袍子的男人。

  “公子。”蔡伯道,“人来了。”

  坐在窗边,手中转着酒杯玩的谢燕芳点点头,将酒杯放下,再看进来的男人。

  男人不抬头直接就跪下:“契帛见过三公子。”

  谢燕芳道:“你不是有大夏的名字吗?”

  男人忙又道:“于商见过三公子。”

  谢燕芳笑道:“买卖都做完了?”

  男人抬起头,神情恭敬感激:“粮都卖完了,多谢公子。”

  谢燕芳对蔡伯道:“去取好酒来,为于商接风洗尘。”

  蔡伯看着他面前空空的酒壶,嗔怪:“公子你把带来的喝完了,接下来不许再喝了。”

  说罢拉开门,向外走,听得谢燕芳在后跟于商笑“我什么都好,就是酒量不好。”

  蔡伯笑着将门拉上,隔绝了里外。

第三十章 远近

  皇城旳人心浮动,京城的宴欢酒酣,都被谢燕来抛在了身后。

  他像一条鱼从精美的鱼池跳进了大海,前方无边无际水面起伏不定,但畅快淋漓自由自在。

  昼夜不停半个月后,鱼儿跃出水面。

  站在山丘上,风一吹,被炙热的沙土灌了一头一脸,谢燕来呸了声,吐出口一口沙子,又深深吸口气,到家了。

  念头闪过又自嘲一笑。

  他竟然把这里当家——

  “到家了!”

  他身后的十几个兵卫此时也跟上来,不顾追谢燕来追得精疲力尽,看着前方隐隐可见的屯堡,纷纷大喊大叫,还有人从马上跳下来,在地上打滚。

  而前方烟尘滚滚,人马沸腾,一声声欢呼如雷而来。

  “回来了——”

  “小爷回来了——”

  谢燕来嘴角弯了弯,他一催马向那些人迎去,身后的随众亦是狂奔,在山坡上掀起滚滚尘烟。

  两方尘烟很快撞在一起,人仰马翻,很多人都滚落在地上,叫声喊声骂声笑声一片。

  谢燕来不知道自己放倒了几个人,也不知道最后是被谁放倒了,他躺在地上没有再起来,不像在京营不管倒下几次也坚持站起来——自己兄弟,让他们一马。

  他躺在地上,身下的草和土地都不够柔软,但感觉无比地舒坦。

  这不是矫情的话,以前可能是矫情赌气,但现在这是真心话,他躺在这里,因为他能掌控自己,他的刀,他的人马,这比锦衣玉食,比众人恭维簇拥,都让人安心。

  他手枕在脖颈后,看着湛蓝的天,现在倒是有点可怜那女孩儿了。

  她就算是再奸诈,生活在那种地方,也不一定过得安心吧。

  以前只是随口调侃,这次见了之后,更觉得——

  “阿昭她怎么了?”

  钟长荣的大嗓门几乎吼破了谢燕来的耳朵。

  又跑了一天才来到大营,没有半点休息就被揪来见钟长荣,坐在椅子上的谢燕来难免有些走神,听到钟长荣问楚昭,他下意识就说出了心里话。

  谢燕来指了指桌案上:“她给你写了信,你自己看啊。”

  钟长荣不看:“她肯定不让我担心,我不信这些纸上写的,让你去就是让你看她真实的样子。”

  “她很凶。”谢燕来摸了摸下巴,真实的样子吗?还跟以前一样,“她敢在朝堂上站出来反驳太傅,莪——”

  他拿出新腰牌晃了晃。

  “这个游击将军,就是皇后为我争来的。”

  京城发生的事谢燕来虽然懒得讲,但其他人从进城到现在已经讲了十几遍了,什么打遍京营无敌手,什么光着身子游街,京城民众倾城欢迎,无数女子扔下鲜花倾慕,差点被当街抢了当女婿,当然也有愤愤不平——

  “谢小爷被抢了功劳。”

  “也不能说抢吧,是人家梁蔷攀上了太傅。”

  具体朝堂上的事兵卫们不懂,但知道谢燕来在兵部闹了一场,还被关了大狱,最后是皇后出面,一视同仁,两人都封了游击将军。

  这一趟进京让大家看了好几场热闹,足够说一辈子了,还能传给儿子孙子接着说。

  钟长荣当然不会是只听个热闹,皱眉看了谢燕来一眼,忍不住嘀咕:“一个游击将军原本不用她争取,谁让你们家贪心,要什么卫将军,让太傅不满。”

  的确,这件事的起源就是兵部给谢燕来请封。

  请封也不奇怪,毕竟战功,身份,家世都在,但稍微意思一下就是了,张的口子太大了。

  邓弈跟谢氏本就不合,怎能放任不管。

  谢燕来丝毫没有愧疚,冷笑说:“卫将军算什么大?我本就一直在做卫将军该做的事,如今是又是战时,没那么多苛刻的规矩,我家世又不凡,我封卫将军一点都不奇怪,奇怪的是梁蔷给了太傅什么不可拒绝的好处,竟然让太傅如此反对我的封赏。”

  这次的封赏之争,当然不可能简单的就是封赏之争,钟长荣就算没亲自去亲眼见,也能猜到,谢氏和太傅,甚至还有皇后,还有那些乱七八糟的朝堂纷争,他要说什么,最终只骂了句:“战时也没让你们这些人停下算计。”

  谢燕来淡淡说:“什么时候都不会停下来,战时反而会更多,因为战时带来的利益更大。”

  钟长荣自然知道这个道理,无奈又沉默。

  “接下来朝廷对边军肯定有新的调整。”谢燕来接着说,挑眉一笑,“这调整肯定是夹杂着各方利益。”

  钟长荣神情沉沉,骂了一句脏话,道:“但愿他们知道最大的利益是战胜西凉。”

  谢燕来道:“这个肯定是知道,因为战胜也能为他们带来更大的利益。”他站起来,“钟帅,接下来落城就交给你了——”

  谢燕来被封了游击将军,可单独领兵三万,再加上先前在京城因为落城产生争执,谢燕来肯定不会被允许留在这里了。

  三年来,这小子一直跟着他,钟长荣神情有些不舍——

  “以后,你就靠自己了。”谢燕来接着说,“没我帮你,你自求多福吧。”

  这混小子!谁帮谁!钟长荣不舍顿消,瞪眼:“你自求多福吧,你冒进的毛病要是不改,惹了大祸,你就是姓谢,也保不住你。”

  谢燕来嗤笑一声,不理会他,走了几步又停下。

  “还有,你要记得别人都是各有目的来的。”他看着钟长荣说,“你把你自己的人看好守好,记住,除了战胜西凉,为皇后而战也是你的利益,不要谁人都信,对谁都舍得掏心挖肺。”

  说到这里他停顿一下。

  “包括我。”

  说罢大步走出去。

  钟长荣在后呸了声“臭小子教训谁呢。”说完话,他神情变幻一刻,最终面色沉沉,从谢燕来的话里可以得知,接下来除了对外,对内也要警惕。

  他坐下来打开楚昭的信。

  有亲卫进来,低声问:“木棉红那边送来消息,一万兵马也可以调用了,将军,接过来充入军中吗?”

  当初中山王收缴的十万兵马,分出五万由木棉红规训,一年多了,已经可以交付一批了。

  钟长荣看着手里的信,忽的摇头:“不用。”

  亲卫愣了下:“不用?那等什么时候?最近大将军他们都有来问兵马补给,如果不分,他们会不会误会——”

  “误会什么?”钟长荣沉声喝道,“我是主帅,一切兵马听我调令。”

  亲卫跟他也不见外,不仅没吓到,反而笑了,道:“钟将,脾气怎么这么大,是不是又被谢小爷气到了?”

  说完人就跑了,钟长荣没来得及踹他一脚。

  ……

  ……

  云中郡延绵起伏山脉被夜色笼罩,山谷中偶尔闪烁着火光,如星辰般,似乎近在眼前,但走近又没有人能找到它们。

  坐在篝火边的木棉红将一根柴扔进去,火光闪耀,照耀着她面纱下微微惊讶的脸。

  “不要?”她问,“钟长荣是这样说的?”

  来人点点头:“他是这样说的,说让我们先留着。”

  旁边树上蹲着人哼了声:“现在不要,以后我们可就不给了。”

  又一个人伸手掐算什么,说:“莫非是不想给物资?”

  来人忙道:“物资给了,一点都没克扣,我这次带回来了。”

  那钟长荣是干什么呢?先前阿昭小姐都下令了,他还不情不愿,唯恐这些兵马变成山贼土匪,大家对视一眼。

  木棉红轻声说:“估计是京城那边有什么动向。”

  “什么动向?”大家问,“没听小曼送消息来说啊,一直都挺好的。”

  坐在高高的皇城里,阿昭一个小姑娘,怎么可能一直都挺好,就算是好,这个好得来也绝对不容易,木棉红没说话,越过深深夜色看向京城方向。

  ……

  ……

  夜色笼罩深深皇城里,灯火明亮。

  楚昭在宫女内侍的簇拥下来到前殿,将奏章送给邓弈,同时还送来了宵夜。

  “我都看过了。”她含笑说,“辛苦太傅了,边军的这次升迁调动安排就到这里了。”

  邓弈看着放下的奏章,拉拉扯扯半个月,终于是通过了。

  “娘娘也辛苦了。”他意味深长说。

  楚昭道:“与西凉之战,不仅事关大夏国朝,还是我父亲的遗愿,请太傅理解,我不能放任不管。”

  邓弈点点头:“我明白。”

  楚昭一笑,坐下来亲自给他斟茶。

  “那,皇后明日上朝,是不是还不垂帘?”邓弈问。

  这半个月楚昭上朝依旧不垂帘,因为涉及边军军将调动,她时不时要开口说话,大家也就没说什么。

  但接下来呢?

  楚昭握着茶壶的手一顿,抬起头一笑:“不了吧,天气越来越热了。”

  邓弈看着她没说话。

  楚昭将茶放下,看着邓弈。

  “太傅。”她说,“垂帘并不能阻挡我说话,所以,没有垂帘的必要。”

第三十一章 难当

  夏天上朝并不令人愉悦,今天旳京城又格外的闷热。

  太阳还没出来,站在皇城外的几个官员已经冒出一头汗,其中一个不顾文雅,用袖子来回扇风,一边咒骂:“这该死的鬼天气。”

  旁边的官员笑道:“对皇后娘娘来说,可是非常好的天气。”

  四周的官员们都笑起来,自从边军封赏开口以来,皇后就不再放下来垂帘,有御史问,皇后说天太热了。

  “皇后到底什么意思?”一个官员低声说,“跟太傅置气?”

  另一个官员呵呵两声:“你以为女子只会耍脾气?她的意思很清楚—”

  他用口型说出两个字。

  “掌权”

  旁边的官员们沉默一刻。

  有人嗤声:“皇帝都没掌权呢!她掌什么!”

  但立刻有个官员嘀咕一声:“正因为皇帝都没掌权,皇后才要掌权。”

  这话让旁边的官员们再次沉默一刻。

  如果不是皇帝年幼,楚后根本不可能陪同皇帝上朝,她先用皇帝年幼得到上朝听政机会,再趁机掌权丝毫不奇怪。

  否则等皇帝亲征,皇后就只是皇后了。

  “她凭什么—”有人嘀咕,话说一半又自己咽下去,这个皇后的确有凭仗,不能当小女子看待,但—“有兵权也不能为所欲为,坏了祖宗规矩!”

  皇后要掌权,去后宫掌啊,后宫不得干政,别对前朝指手画脚。

  “也不知道是谁授意她—”忽的又有人说。

  “能谁啊。”旁边有人说,“谢大人呗。”

  这一次旁边的官员们没有沉默,齐齐从鼻子里发出一声闷哼:“都是外戚。”

  哼声落,宫门外些许骚动,官员们让开一条路,蒙蒙晨光里谢燕芳缓步走来,他手里竟然还拿着一把扇子,一边走一边扇风,还对其他人含笑打招呼。

  “今天天真热啊”

  官员们纷纷含笑回应,不想回应的都垂下头,让开路。

  谢燕芳走在最前方,当他走到宫门的时候,宫门也恰好打开,他畅通无阻当先进了皇城。

  其他官员们这才按序向前,站在后边的官员们也恢复了交谈。

  “今天皇后还会开口说话吗?”

  “今天还会无人应答吗?”

  “谢燕芳会怎么应对?”

  “我是没想到谢大人竟然也不开口。”

  “他开口,太傅肯定撕咬不放,这是策略。”

  “这两方就看谁能熬过谁。”

  “就没有第三方?”

  最后一句话有些突兀,两个官员一愣,转过头,看身后不知什么时候凑上一位——

  不过这也没什么,队列最后是级别低官员,他们很多人不属于太傅一党,也不跟谢氏来往,独行独立默默无闻当着清闲小官。

  “朱大人,你说什么第三方?”他们问。

  被唤作朱大人的官员迟疑一刻说:“皇后,其实不属于外戚,她与皇帝皆为君。”

  先前说话的两人一愣,有些好笑:“后依附与帝王,哪来的皆——”

  他们话没说完,御史们的喝令,以及升朝乐奏响,皇帝上朝了,虽然在队伍最后面,也不能再随意交谈,几人忙停下说话,肃容站好,看着皇帝与皇后缓步而来,俯身施礼。

  “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

  ……

  朝事徐徐进行,多数是老生常谈,殿内闷热,队列中有官员走神发呆,有人昏昏欲睡,也有人为了避免走神昏睡,抬起头不时看皇后一眼——

  皇后坐在皇帝身后。

  好像比先前更靠近。

  有人上朝无聊,琢磨着这些细节,甚至还有点兴奋——皇后还不如干脆直接和皇帝一起坐龙椅上。

  反正龙椅很大,坐两个人,其中一个还是孩子,不成问题。

  如果真这样的话,朝堂会不会炸了锅一般?

  官员正走神忽的听到女声说:“周大人,吏部这次待选的官员上品有多少?”

  朝堂上高高低低,或者清朗或者苍老,皆是男声,这女声在其中格外悦耳。

  而原本说话的男声都停下了,似乎沉醉在女声中。

  陡然的沉默让人窒息。

  没有人回答皇后的话,哪怕一声臣不知道都没有,也没有人质问皇后过问朝政。

  回应皇后的只有沉默。

  被问到的吏部官员干脆垂下头。

  没问到的其他官员或者垂目,或者神情木然。

  皇后也没有再说话,只看着朝堂的官员。

  似乎过了很久又似乎只是一瞬间,邓弈开口:“今年的防汛安排如何?”

  邓弈一句话宛如水滴落油锅,安静的朝堂又变得热闹起来,官员们争先恐后回答,除了说话,还有各种文册被送进来。

  坐在高处被忽略的皇后神情没有丝毫变化,她平静又专注地听着官员们说话,在某个时刻再发出疑问,然后又让朝堂陷入沉默,再待邓弈开口说另一个话题引发热闹——

  如此反复,直到邓弈说“今日还有奏否?无奏散朝!”

  站在后排的官员叩拜恭送皇帝时,心里都有些可怜那个女孩儿,但可怜在朝堂上没用啊。

  皇帝皇后起身时,邓弈忽的唤皇帝:“陛下,可有话说?”

  官员们也都抬头看皇帝,朝堂和皇后这些日子的拉扯,皇帝自然也看到了,他是个小孩,但又不仅仅是小孩,他怎么想怎么看?

  萧羽似乎被问得一愣,然后摇摇头,说:“朕还在学习,朝堂的事朕没有话说。”

  的确,皇帝看起来没有想法,他不因为皇后开口而欢喜,也没有因为皇后被朝臣们沉默对抗而惊恐生气。

  他安静地坐在龙椅上听政,只听,不生念。

  这回答让邓弈微微一笑,点点头:“陛下圣明。”又道,“陛下好好学习。”

  萧羽点点头,没有再停留,牵着楚昭的手离开了。

  官员们也潮水般散去。

  “没想到楚后竟然没胁迫陛下跟她一起闹。”

  “她又不傻,敢胁迫皇帝跟她闹,太傅能用玉玺关她进后宫,再也别想出来!”

  “皇帝也不傻啊,关他什么事,皇后开口说话没人理,不代表他说话没人理啊,就等着四年后亲政就好了嘛。”

  官员们议论着说笑着各自去忙,皇后和朝臣们对抗,不影响朝事,对他们也没影响。

  对萧羽也没影响,他下了朝就去上课,一如往常。

  其实对楚昭也没影响,下了朝她继续坐在书房看奏章,虽然朝堂上朝臣们不跟她说话,沉默对抗,但奏章还是继续送来。

  皇帝看还是皇后看,他们就当不知道。

  反正奏章以及批复皇帝和皇后都不做主。

  谢燕芳进来时,看到楚昭一边看,一边拿着糕点吃。

  “别蘸错了桂花酱。”他道,伸手将桌案上的砚台挪开。

  楚昭一笑:“不会。”又指了指对面,“谢大人请坐。”

  谢燕芳谢恩,但没有坐。

  “皇后。”他含笑问,“是不是不好当?”

第三十二章 倾声

  皇后是不是不好当?

  这个问题楚昭还真是有资格回答,毕竟她这是第二次当皇后。

  “好当旳,不一定就好。”

  上一世就很好当,什么都不用做,只想着取悦皇帝,当得容易死得也容易。

  “不好当的,虽然还不知道结果——”

  楚昭对谢燕芳一笑。

  “就目前来说,感觉还不错。”

  看着女孩儿明媚的笑脸,谢燕芳一笑:“自我认识娘娘以来,娘娘就没变过,一直是如磐石般坚韧的人。”

  楚昭哈哈笑:“有吗?”

  谢燕芳点头:“当然有,从我初识阿昭小姐,到现在为止,阿昭小姐遇难皆能度过,所愿皆能实现。”

  这么一说,楚昭也想了想,没错,三皇子为难她,她接过难题办成了楚园文会,被半路阻断回边郡,最后她还是如愿到了边郡,送别了父亲最后一程,她阻止了萧珣父子谋位,自己也再当了皇后,梁蔷虽然如前世般勇武得到封赏,但不会就此得到钟长荣的信任,不能夺走边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