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一比,魏氏简直就是大善人。
他们也早就憋着一口气,听到官员下令,立刻齐声应和。
有人马疾驰从远处来,高呼“且慢且慢。”
官员转头看去,见为首一个身材高大气质不凡的男子,一眼就认出是谁了。
魏氏家主的大公子。
魏家主年过半百才得了这个儿子,这孩子长的漂亮,人又聪明,是魏家的掌上明珠,也是邯郡谁都惹不起的人物。
“大公子!”官员立刻迎上,愤怒的高呼,“这贼子不仅累害毁了整个村落,还打了你家的人。”
他伸手一指,魏家的那个管事还昏死在地上呢。
看到魏大公子来,围观的民众也纷纷让开路,不知道是不是见了真正的恶人,此时再见到魏大公子,竟然觉得心里有了期盼和依靠。
而魏大公子没有民众失望,他不是一个人来的,带着数十大夫,背着药箱。
他没有理会官员的话,对跟随来的人们喊:“快救治伤者。”
又吩咐魏家仆从。
“将伤者都送到山庄安置。”
“扑灭余火,收集村民产物。”
“将死者收殓,辨识身份。”
一声声令下,民众们不由欢喜落泪,纷纷喊着“魏大公子。”“大公子”
魏大公子安排好这些,才面色沉重地看着官员:“大人不用说了,这些都是我的错过,罪责惩罚善后都有我魏氏负责。”
官员心想,原来魏氏也怕谢氏啊,他神情愤怒:“但是,那贼子——”
魏大公子道:“是我没有招待安置好他们,才导致这场灾祸,大人要罚就罚我吧。”
那自然是不敢罚的,官员神情无奈:“大公子,这与你无关。”
魏大公子摇头,示意他稍后,走向谢家公子这边。
谢家的仆从纷纷施礼:“大公子。”
但那个年轻的公子依旧稳稳不动,抬眼皮从下往上极其无礼的打量魏大公子。
“燕来公子。”魏大公子说,“都是我的错,没有及时来迎你,你兄长写信托付我——”
他的话没说完,年轻公子就嗤笑一声:“既然迟了还说什么?既然我兄长托付你了,那我谢家损失的货物,你来赔偿吧。”
这贼子,官员在后都想打人,但魏大公子只是一笑,如同看待自己不懂事的亲兄弟:“好,那是自然,请谢公子到城里柜上装货。”
年轻的公子伸手重重一拍:“多谢,果然我三哥说的没错,从这里过,有事找魏大公子就可。”
这少年力气极大,魏大公子被拍的肩头一沉,吃痛皱眉,他身边的仆从站过来,神情不善。
少年一拍收回手,脸上浮现明媚的笑:“我看到你就像看到我三哥一样。”
在大夏,东阳谢氏的声名,与邯郡魏氏没有太大差别,唯一的差别就是出了一个太子妃,那也只是谢氏运气好而已,但谢家三公子的声名,魏氏所有公子加起来都比不过。
魏大公子笑了:“不敢跟谢三公子相提并论。”
少年似笑非笑:“大公子不用自谦。”说罢抬起自己的胳膊,“我的胳膊也受了伤——”
魏大公子看了眼他胳膊,并没有觉得在一片死伤惨烈中,这红肿可笑,关切说:“快随我来,我带了城中最好的大夫们——”
但少年的胳膊收了回去,懒懒说:“你们这乡下地方有什么好大夫,大公子,你们家有什么好药好山珍给我补补就好。”
魏大公子身边的仆从神情再次不悦。
魏大公子依旧是个和蔼的兄长,宠溺不懂事的小兄弟,含笑点头:“那是应该的。”吩咐仆从,“快送谢公子进城去老宅,拿出家里的山货给公子养伤。”
仆从们应声是,少年也不再纠缠,拉着身边婢女们:“走走,我们换个地方玩。”
婢女们笑盈盈簇拥着少年上车去了。
谢家的仆从面色难堪,对魏大公子施礼:“燕来公子少时无教,惭愧。”
魏大公子显然听过这位燕来公子的来历,含笑:“无妨无妨,不用在意。”
走过去的年轻公子此时回头骂“你们磨磨蹭蹭干什么,等着小爷伤重死在这里吗?”
真是惭愧,谢家仆从低头忙走开了。
魏大公子站在原地目送,仆从皱眉不悦说:“这谢公子也太无礼了,是本性如此,还是谢三公子故意安排羞辱公子您?”
说完还看了眼一旁,被踢的管事还昏死着呢。
“下手也太重了。”他们咬牙恨恨。
这小子看起来瘦弱,没想到腿脚如此有力,又想到拍魏大公子那一下,不由担忧询问。
魏大公子轻轻按了按胳膊,道声无妨:“有礼无礼的,又不是姓魏,跟咱们也没关系。”
那年轻公子的车刚要行驶,被仆从抱着退到一边的孩童又跳了起来,小兽一般挣扎。
“你别走,你别走。”他嘶声喊,“我要杀了你,我要杀了你。”
车帘被掀开,凤眼少年冷冷看这孩子。
“你现在杀不了我,等你长大了再来杀我吧。”他说,“记住,我叫,谢燕来。”
说罢放下车帘,挡住了视线,但挡不住孩童愤怒哀伤的嘶喊。
“谢燕来!”
“谢燕来!”
“我记住了!”
“我一定会杀了你!”
车内的婢女们安静的坐在角落里,与在外边完全不同,没有任何嬉笑,垂着头如同不存在。
谢燕来也不言不语,随着车晃动,脸上光影晃动,凤眼如深潭,死静一片。
不就是做恶人吗?
做恶人真是世上最简单的事了。
第五十六章 晨光
楚昭推开窗户,灿烂的晨光倾泻。
她抬起手遮挡,眯着眼看楚园的风光。
时候尚早,楚园里的已经很多仆从在忙碌了,昨日收场后已经洒扫规整过,但今天一早,仆从们还是再次洒扫擦拭。
负责宴饮的仆从已经拿到了醉仙楼今日的单子,正在一一的审核,估算需要多少。
负责引客的男仆女婢在嬉笑整理衣衫,猜测今日自己能得多少赏钱。
“阿昭。”
女子的声音从楼下传来。
楚昭收回视线看去,见楚棠含笑站在楼下,对她招手问:“今日怎么来这么早?”
自从女孩子们下场开始比试后,楚昭就不再是楚园文会的主角了,她更多的时间用来学习,一般是在开场比试后才会过来旁观。
“今天齐乐云她们分了两队和泉城公子带的人比试,我也要参加一场。”楚昭笑说,“所以早早过来了。”
楚棠说:“还不如你自己比呢,输了她们又要怪你,我最知道她们这些小心眼了。”
楚昭扶着窗,哈哈一笑:“我才不怕她们。”
也是,楚棠一笑:“要是她们说话太烦人,你就打她们一顿好了。”
两人楼上楼下相视笑,四周的婢女仆从看到了都很感叹,姐妹两个竟然能变得如此要好。
边郡来的小姐刚进家门的时候,虽然看起来是一家人,但她们这些旁观者看的清楚的很,一家上下都不喜这个小姐。
真是奇怪,一开始不讨人喜欢的阿昭小姐又做了那么多不讨喜的事,打架,偷钱跑,还打了楚柯公子,还惹了三皇子——
但现在看来,大老爷大夫人也并没有更不喜,小姐反倒跟阿昭小姐交好了。
“你这话不对,阿棠小姐要是想和谁要好,就没有办不到的。”一个婢女略有些得意的说。
她是内宅的婢女,最知道女子们之间的手段。
一个仆从笑了笑:“你这话也不对,阿昭小姐要是不想,也没有人能和她要好。”
他是外院的粗使,见惯了这种桀骜不驯的人——尽管阿昭小姐是个女子。
仆从们一边忙碌一边争执议论,楚昭和楚棠并没有在意这些。
“那你先看会儿书。”楚棠说,“我先去忙了,一会儿听你好消息。”
楚昭笑着点头:“必不负众望。”
楚棠带着婢女玲珑走开了,楚昭站在二楼上目送,视线并没有看楚棠主仆两人,而是越过她们,看山石花木中的阿乐。
阿乐站在其间,对楚昭远远的握了握拳头,然后转身而去,紧随楚棠主仆身后。
楚昭收回视线,终于到了前世命运关键的一刻,刚重生醒来时,她其实有些怕,惶惶不安,一心只想逃离,但命运既然把她推回来,面对这一刻的时候,突然觉得也没什么了。
不就是要当好人吗?
好人救了她,好人让她顺心如意。
那她也来当好人就行了。
当好人真是世上最简单的事了。
……
……
日光大亮的时候,楚园人声鼎沸,不过并没有让楚园显得嘈杂,反而更显生动。
这就是这个园子的妙处,人少时幽静,人多时灵动,动静相宜。
“能有这样一处园子人生无憾了。”有人走在其间不由感叹。
旁边有人低声笑:“当年的王织令亦是这般想。”
不知什么时候,京城常常提起楚岺这个名字,不过再一想也不奇怪,楚岺的女儿短短时日闹出这么多事,由不得大家都说起女儿的父亲。
很多旧事就被翻出来了。
那些人人皆知的,以及暗藏在表象之下不为大多数人知道的,能看到这些的不止是齐乐云父亲一人。
楚岺惹怒皇帝后,必然有人或者讨好皇帝,或者趁机谋夺楚岺的家产,这是历来都会发生的事,获罪之人,自身难保,家产也难保。
但十几年过去了,虽然楚岺发配边郡始终没有升官,虽然其兄长楚岚只是一个儒士,楚氏一家依旧如旧,没有受过任何刁难,田产没有半点折损,小富而安。
这哪里像个得罪皇帝被皇帝记恨的人家。
由此可见,皇帝和楚岺之间情分匪浅,皇帝对楚岺生厌是真的,但顾念旧情也是真的,至少不会让楚岺家破人亡。
甚至还有更奇怪的消息流传,说皇帝和楚岺之间依旧能秘密通信,而且楚岺要见皇帝不会有任何阻拦。
证据就是当初那些对楚氏不轨的人,都被搜集了罪证直接就摆到了皇帝的案头。
不过楚岺人在千里之外,怎么能做到这个?大家又觉得不可信。
总之半真半假的事反而引发了更多的议论,有些家中很久不问世事专心养老的老人还会被子孙找来询问有关楚岺的事。
老人乍被一问都有些惊讶,为什么楚岺又被人提及了?甚至有糊涂的不分今夕何夕了,非要穿着官袍去上殿教训这狂妄的小儿,免得陛下穷兵黩武——
儿孙们慌忙拦着,如今哪有殿可上,皇帝早就不问朝政了,太子倒是坐在殿中,但身边陪同的都是能举石骑马射箭的力官,爷爷去了,被人大声一喝就能吓死呢。
总之,如今沉寂多年楚岺再次成为京城被提及的人,且提及的时候不仅仅是笑骂一声武生狂妄自毁前程。
“有其父必有其女啊。”诸人感叹,指着园中水榭,“看看这楚昭做的事,如果不是个女儿身,只怕也跑去面圣闹腾了。”
话说到这里,有仆从笑盈盈过来招呼“公子们,比试要开始了,可要做个评判?”
说话的几人便笑着互相谦让,然后缓步向水榭那边去。
园中很多人都向那边去了,但也有人不感兴趣,萧珣从上方的假山中走出来,神情若有所思。
“没想到楚岺又被人人谈起了。”他对铁英说。
铁英不在意:“那又如何,不过是徒增笑话罢了,生前身后名是不可能改变了。”
现在已经不是往昔了,就算楚岺身体健壮,也没有识别他的英主了。
世子这是在为楚岺可惜吗?
萧珣笑了笑:“别轻易怜惜别人,这世上,最怕自作多情自以为是。”说罢看向前方。
水榭那边传来喧闹,夹杂着女子们的声音,似乎在挑衅又似乎在笑。
铁英问:“殿下要去看看吗?”
他从一开始就不喜欢楚昭,知道世子也不喜欢,但既然王爷让世子多跟楚家走动,面子上也只能做足。
萧珣摇摇头:“不用看。”
他来这里又不是看热闹的,也并不想多了解那女子的一切,不需要。
他只要做事就可以了。
楚家的管事此时紧张又兴奋的走来,恭敬的施礼:“老爷说都安排了,请世子移步安坐旁观。”
第五十七章 氛围
如今的比试已经跟先前大不相同了。
内容不限于琴棋书画,什么都可以比。
有个姓丛的小姐喜好钓鱼,她本是个胆小安静的人,结果因为女孩子们群情激奋,她无意识的跟着站出来喊了句我会钓鱼,可有人敢跟我比?
喊完丛小姐自己都羞愧——钓鱼算什么才艺,但还真有人应了,然后,丛小姐就赢了。
楚昭当时就指着那人大笑:“连玩乐都比不过女子。”
于是骑射钓鱼等等玩乐都被拿出来比试了,今天比的是投壶,十人一队,楚昭因为会骑马射箭,射箭臂力眼力都好,被允许加入队伍。
“但你要知道,投壶和射箭还是不一样的。”齐乐云还不放心的叮嘱她,“你可别瞎扔,输了让我们一起丢人现眼。”
楚昭笑了,往花厅那边竖立的屏风上指了指:“谁丢人丢的多呀?”
每次比完了,胜的人会被记下来,败的人也会——如此,胜的人更愿意多胜,而败的人也为了洗刷声名,越发要比。
齐乐云输得次数比楚昭还多。
人人都看得见,齐乐云就是想反驳也无话可说,气的咬牙:“都丢人,五十笑百步,你还挺得意。”
齐乐云现在也不怕楚昭会打人了——其实虽然楚昭说的凶,但除了梁沁那一次,楚昭并没有打过哪个女孩子,好几次她都故意挑衅,楚昭也只是骂回来,并没有打。
果然楚昭听了只是笑,其他女孩子们也都笑——她们也早就不怕楚昭打人。
甚至觉得先前打人的事也不算什么。
女孩子也是人,既然是人就有各种脾气嘛,有女孩子脾气急一些又算什么,在一起玩本就难免口角,家中姐妹不也常常争执吵闹吗?
而且楚昭和梁沁打架是有因有果,不是无缘无故心怀不轨害人。
那些男儿们在一起,除了谈诗论道,也常常因为一言不合就打架,打过架也不介怀,还继续来往,还能被赞一声君子坦荡。
那她们自然也能坦荡。
“好了,你们两个就不要争输赢了。”女孩子们笑,指着前方,“去赢了他们才是。”
……
……
楚棠坐在二楼上。
听到外边传来欢呼声笑声,整理账册的婢女们笑着说:“阿昭小姐她们赢了。”
楚棠没有像往日那样坐在看账册,而是起身走过来看,看到女孩子们在欢呼雀跃,楚昭被围在正中间,好几个女孩子都拉着楚昭的手——
“阿昭小姐跟大家很要好了。”一个婢女笑着说。
楚棠含笑点头:“是啊,大家现在都很喜欢她了。”
而且这喜欢不是因为楚昭变成和她们一样,而是因为楚昭和她们不一样。
楚棠觉得好笑但又很能明白,其实人更会对与自己不同的人好奇,一好奇就把心系在其上了,女子们就愿意接纳,男儿们么就想要征服——
中山王世子肯定是因为如此。
楚昭说的含含糊糊不肯告诉她,但她一琢磨就猜到怎么回事了,尤其是问了楚柯。
不过楚柯不知道楚昭落水被中山王世子救了的事,可见这是发生在楚柯追上之前。
不过楚柯验证了一路同行,楚昭对中山王世子态度很不好。
“中山王世子态度那么好,和颜悦色,彬彬有礼,对她那么好——”楚柯还愤愤不平。
是啊,其他女子别说有救命之恩了,只听了中山王世子这个名字,就恭顺热情的靠过去了。
中山王世子日常所见的女子也必然是这般,遇上楚昭这个桀骜不驯的,自然被吸引。
虽然没有跟男子打过交道,但长在书院里看多了男儿行事,楚棠自认为很了解他们。
楚昭乡下人无知,又被叔父教导的目中无人,她并不是,她可知道能攀上中山王世子这般的男儿,意味着什么。
“你争你在女儿们中的倾慕。”楚棠低声喃喃,“我则要去拿安身立命之机了。”
婢女们听到她低声喃喃,刚要询问,有仆妇笑盈盈上来。
“阿棠小姐,醉仙楼的人送新的单子来了。”她说。
楚棠对妇人笑了笑,再拿去桌案上的账册:“我去看看。”
婢女们不以为怪,施礼相送,看着楚棠跟着妇人离开了,不多时,见楚棠的婢女玲珑又返回来,跟楼下的楚昭说了什么,楚昭便对女孩子们说了一声“接下来我不参加,你们可别输。”
女孩子们笑着轰赶她。
楚昭这才跟着玲珑离开了。
楼上的婢女们也不以为意,阿昭小姐虽然将楚园的事都交给了楚棠,但不可能真的不过问,遇到重要的事都要阿昭小姐同意才行呢。
……
……
楚昭离开了,比试依旧进行,现在楚昭参加不参加也不重要了,除非遇到特意点名要和楚昭比试的。
楚昭离开了,立刻有新的女孩子加入,十人对十人,这一局的依旧是女孩子们赢了。
女孩子们欢呼雀跃,对面的公子们只是摇头,还有人对着这些女子们一礼,不过也有人说:“这些玩乐之技,我等自愧不如。”
这种话讽刺的话女孩子们自然听出来来了,但并没有引来女孩子们愤怒的咒骂。
有女孩子含笑问:“公子博学多才,不知公子擅长什么?”
那公子自然知道这女孩子问是要做什么,但人家先夸了一句,他就不能不说,否则岂不是成了他不学无术?
而且现在也不敢小瞧这些女孩子们,那公子仔细的斟酌一番,挑了一个自己最擅长的技艺。
那女孩子果然笑盈盈说:“我也正略知一二,愿与公子切磋请教。”
话都说的这样客气了,公子只能应下,两人比试起来,这一局女孩子输了。
公子松口气,但没有说什么狂妄羞辱的话,而是对那女孩子施礼:“小姐才思敏捷,某侥幸得胜。”
女孩子也诚恳的道谢:“与君一席,受益匪浅。”
两人分开,不管是围观的男人还是女子们,都没有鼓噪喧闹,男人们对胜者没什么夸赞,而是指点其不足,女孩子们则对输者夸赞,让她败而不馁。
如今楚园比试的氛围也不同了,比试不再以非要把谁踩下去打败为目的,成了一较高下的切磋。
既然是切磋,就要胜不骄败不馁,学无止境,没有人敢说自己赢一次就天下无敌。
这也意味着,被当做对手,被看在眼里。
女孩子们围着输了的女孩子叽叽喳喳的说笑,欢悦的热闹中,忽的传来一声女子的尖叫,旋即是重物落水噗通一声响。
“小姐——”尖利的喊声也随之而起。
所有人的视线都看向一个方向,倒也不远,就在平台对面,湖水边,假山下,站着一个婢女。
婢女也不陌生,人人皆知,跟楚昭形影不离的阿乐。
但此时阿乐身边没有楚昭,阿乐面色惊惧,冲着湖水里大喊。
“救命啊——”
救命?楚昭小姐,落水了?诸人大惊,视线看向水里,还没看清什么,就又听到噗通一声。
有人奔来,快如风,跳进去了湖水里,溅起好大的水花。
第五十八章 此人
水中的女子穿着嫩黄衣裙,这是京城最时兴的一种式样,层层叠叠,宛如黄牡丹。
只是女子挣扎太大,黄牡丹起起伏伏很是狼狈。
萧珣知道那个女孩子极其怕水,上一次他就领教过了,上一次只是救人,别无他心,所以立刻就把人托起来,但这一次,萧珣打定主意要让这女孩儿吃个教训——多喝几口水。
反正她是不会谢他救命之恩的。
上一次如此,这一次也必然会这样,萧珣心里很清楚。
这无所谓,他上一次不是要她谢救命之恩,这一次也不是。
他只是要让大家看到他救了她,而已。
他坐在楚岚安排好的距离落水地点最近的地方,亲眼看着那女孩儿和另一个女孩儿走来——旁边的管家说,是他们家的大小姐。
“阿棠小姐做事最可靠了。”管家带着几分炫耀说,“阿昭小姐已经被她哄的乖乖听话。”
乖乖?萧珣觉得那女孩儿心里根本就没有这两个字存在。
不过,人再脾气大也是喜欢被人哄的,只要用心哄,总能哄到。
两个女孩儿说说笑笑走过去了,不多时,就听到尖叫,紧接着人落水——
开始了。
萧珣在同时起身,铁英将他手臂一抓,带着他从高亭里跳下来,再一甩,萧珣借力飞入了湖水中。
彼时,楚岚的管家还站在亭子里没反应过来呢。
黄牡丹已经沉下去了,萧珣这才潜入水中,他伸出手,将下沉的女孩儿捞住——
如同先前一样,陡然抓住救命稻草,女孩儿如水蛇般缠上来。
萧珣抬手就是一拳,女孩儿向后一仰,鬓发飞舞,露出了面容。
萧珣在水中,双眼瞬时瞪大。
她!
……
……
楚棠眼瞪圆,窒息让她的脸涨红。
她没有办法发出声音,她的嘴被一只手紧紧的捂着,也不能动,因为另一只手将她按在假山缝隙里。
楚棠听着外边响起噗通一声,听到阿乐的尖叫,听到人声的嘈杂,紧接着又是噗通一声。
一切都如她想象的那样。
不同的是想象中她此时应该在水里,而不是被楚昭按在假山缝隙里。
她甚至都没有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
她和父母商议的,由她把楚昭引过来,这样她就能知道父母安排的落水地点。
待中山王世子来了后,得到提示,她把楚昭叫来——落水地点的旁边绊住,然后她会走到落水地点,换做她落水。
为了万无一失,她特意在内里穿了和楚昭一样的衣裙。
但将账册递给楚昭让她在这里看,然后借口去拿东西,没想到她刚转身就被楚昭抓住,一把拖进了假山下,塞进了缝隙里。
虽然震惊,但楚棠倒也不糊涂,一瞬间就明白了,楚昭,知道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