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廊里亭子里的女孩子们神情也从震惊变成了迷惑。
“阿江。”一个女孩儿喃喃说,“原来是这么凶的。”
先前根本就看不出来啊。
大家都是从小玩到大的,再熟悉不过,周小姐明明是个言语不多,安安静静的乖巧女孩,家里是棋艺大家,她自然也会下棋,也常和姐妹们玩,但有输有赢,也没显出技艺多高人一等,而且赢了也没有这样咄咄逼人。
有人迷惑周小姐陌生的性情,也有人迷惑周小姐的行为。
“阿江这是在助楚昭?”齐乐云问,“她什么时候跟楚昭这么要好了?”
这种场合冲出去,教训了打败了楚昭的人,这不是为楚昭出气吗?
这种行径就是书上说的为朋友两肋插刀吧?
旁边有女孩子轻笑一声:“你想多了,并不是为这个。”
那是为什么?齐乐云看她。
那女孩儿说:“为了她自己。”
这种时候出头,惹众怒,对自己有什么好?齐乐云更不解了。
那女孩儿不再说话,看向场中抢了楚昭位置站在比试席的周小姐。
周小姐整个人笼罩着从未见过的神采。
……
……
楚昭看着站了自己位置的女孩儿,轻咳一声:“这位,小姐,您贵姓?”
十三岁的楚昭可能认识这位小姐,但她真的一点印象都没有。
这位小姐棋艺厉害无敌吗?怎么那一世从未听过她的名字。
阿江还不会说话的时候,就被祖父抱在怀里看下棋。
等她会说话的时候,就能跟祖父对弈了。
一开始自然是孩童的玩乐,但有一次她走了一步棋,让祖父思考了一盏茶的时间后,祖父就开始看待她不同了。
她开始跟着祖父学棋,等她十岁的时候,家里能跟她对弈的已经没有几人了。
“你若是个男儿,祖父现在就能举荐你入翰林院。”祖父曾笑着说。
她有些不解问祖父:“我是个女儿就不可以吗?”
祖父哈哈大笑,家里的其他人也都在笑。
“女儿当然不可以。”祖父有些无奈也有些遗憾,“男儿学棋可以安身立命,而女儿学棋只能用来玩乐。”
不过母亲有另外的说法。
“女儿学棋也可以安身立命,不过这身和命是未来的丈夫。”母亲牵着她的手说,“阿江,你要记得,你下棋是取悦你丈夫的,你可以赢他,但不能总是赢他,不管输赢,你的目的都是要让你的丈夫开心。”
她按照母亲说的,收起了锋芒,下棋的时候故意输,果然先前家里家外被她下棋赢了的,见到她就不高兴的人,都又喜欢她了。
但每个深夜,她独坐灯下,自己跟自己厮杀,气势汹汹,有畅快,也有愤怒。
她明明棋艺高超,却因为是个女儿,不得不藏起来。
别人对她的喜欢,竟然是用她一次次认输换来的,那这喜欢,有什么意义?
这几日看着楚昭一次又一次的认输,一次又一次迎战,不管是赢还是输,都是她自己掌控,就算那些人恨她,又能如何,她输得畅快,赢的肆意。
区区女子,区区女子,又怎样!
她也要这样畅快一次!
周江回头看楚昭,说:“待我赢了这些人,你就会知道我的姓名。”
楚昭一愣,旋即一笑:“那我恭祝小姐名震楚园。”
她说完向后退去。
周江垂在袖子里的手微微的发抖,她上前一步,看着诸人高声问:“还有谁?敢来与我一战!”
第四十七章 旁观
小望春园文会的事已经成了京城的话题,酒楼茶肆每日都会谈及,这几日谁赢了,谁输给了那楚家小女。
惜墨轩的文集售卖的到处都是,很多人闲来无事就会翻一翻,评点一下其中的对局。
一开始都是哈哈笑。
因为对局实在算不上精彩,在读书人看来就像一个蹒跚学步的小儿。
这也不奇怪,一个才十三四岁的小女子,读书识字琴棋书画用来娱乐修身养性,哪能跟用读书来安身立命的男人们比。
但没几天文集中的对局不能再一眼扫过,必须认真看,虽然看完了那女孩儿还是输,但大家笑得就没那么畅快了。
有些人甚至不笑了。
“这小女子,不仅没有因为输消磨了气势,反而在学习成长了。”一个年长的男人感叹。
这小女子赢得越来越多,写的文章,字,棋艺几乎是三天一个飞跃。
文集摆在面前,清晰可见。
虽然此女骄横嚣张令人不喜,但这种好学能学的态度令人敬佩,两种品行交织在一身,也更能教育家中子孙。
于是原本在酒楼茶肆流传的楚园文集也被送进了深宅大院,专心读书的子弟,闺门不出的小姐们,侍奉舅姑的小媳妇们都开始看,由此又引发了更多的争论。
“是很好学,但好学应该不耻问,她却要挑衅。”
“你这话就不对了,根本不是她挑衅,是别人先找上门的,我觉得被人找上门了,就该挑衅。”
“她的学问还没有我好呢,不会因一个比试就能成为大家,爷爷干吗让我学她?”
“她一个人逞强好胜,搅动这么多人不安,只会令所有人都不喜。”
但突然有一天,新送来的文集让翻看的人愣了下。
“你们来看。”那女孩儿招呼自己的姐妹,“这里多出了一个名字。”
女孩们围过来,果然看到一个新名字。
“周江。”女孩儿们念,“似乎在哪里听过?是周家的小姐吗?”
京城家族众多,也并不是人人都认识。
“肯定是周家小姐。”女孩儿们的嫂嫂也走过来看,指着棋谱,“周家是棋艺大家,能连赢二十场不败,必然出自周家。”
她的神情又些许惊讶。
“不过周家都是男人们棋艺精湛,女孩儿倒是从未听过,原来也这般厉害。”
女孩儿们都围过来,又是震惊又是好奇,周家小姐她们虽然不常在一起玩,但在京中偶尔也见过几次,看起来平平无奇没有丝毫出众之处,也没从未听过说棋艺了得。
……
……
周家,一个留着短须的中年男人用袖子遮着脸走进来,对着廊下喂鸟的老者喊声“老太爷。”
老者看他一眼,中年男人还是用袖子遮着脸不放下来。
“弟子无能,输了。”他惭声说,“给先生你丢人了。”
老者瞪他一眼:“看你这点出息!”
有更多人,一多半都是年轻人涌进来,喊着爷爷。
“阿江太过分了。”“她怎么能这样做?”“这是要给我们周家惹来祸事。”
吵得廊下的鸟儿都缩在笼子里,老者抬手敲廊柱,气道:“住嘴住嘴,把阿江叫来。”
内宅里听到传话,坐在老夫人和姐妹们中间的周江站起来。
自那日后她没有再去楚园,回来也没有跟家里人提这件事,但她知道这件事瞒不住。
那时楚昭说楚园的对局都会被誊抄集结成册:“当然,周小姐你如果不方便的话,我会让他们不放进去。”
就算不放进去,楚园这么多人都看到了,瞒不住,周江摇头:“我既然做了就不怕被人知道,请楚小姐随意。”
更何况她还有婢女随从,她在外做了这样的事,婢女们必然不敢瞒着家里。
果然回到家当晚家里人就知道了,爹娘大怒将她关起来,随着三日后文集售卖,她的名字传开了。
爹娘不敢管了,将她送到老夫人这里,商议怎么处置,还没商议出来,一心研习棋艺不理外物的老太爷来唤人了。
“阿江,你这次可惹恼你祖父了。”祖母无奈说。
周江知道,当初教她学棋的是祖父,不让她再下棋的也是祖父,她对诸人施礼,转身就走了。
姐妹们在后看的心情复杂:“阿江怎么变成这样了?”“都是被那个楚昭带坏了。”“可怜,阿江要被送出京城去乡下了吧?”
……
……
周江过来时,周老太爷正拿着文集在看,廊下站了一堆年轻人,有家里的兄弟,也有周老太爷的弟子。
“我那时候说了不让你钻研棋看来你也没有听啊。”周老太爷说。
周江低头应声是:“孙女一直没放下,自己学棋,跟自己下棋。”
周老太爷将文集拍在桌子上:“我就知道!你是自己学的,学的眼界这么窄!”
看到周老太爷发火,四周的年轻人们纷纷跟着用眼神表达愤怒,周江低着头咬住下唇。
“——你看看你这手棋,走的多糟糕!”
咿?愤怒的年轻人们一怔,周江也抬起头。
“哪个啊?”周江疾步走过去,站在祖父身边看文集上的棋谱,“不可能,这局我赢了。”
周老太爷更生气:“你还不服?你赢了又如何?你看看你这盘棋下的,拖泥带水,你这次赢是因为对方棋艺差,不是因为你棋艺好。”
他说着,将手指点在一处。
“如果当时对方走这一步呢?”
周江俯瞰对弈图,老太爷的手指一点,棋局局势瞬时大变,她皱眉思索片刻,最终放弃:“那我就赢不了。”
周老太爷哼了声:“小小年纪,不要自以为是。”
周江低头应声是,眼泪莫名的掉下来。
这几天虽然被家里人苛责,但她一点也没有哭,此时此刻,老太爷这一句话让她再也忍不住。
是因为被责骂?不是的,是因为——
“你当时为什么要出来跟人下棋?”周老太爷看她一眼,没有问她哭什么,只问,“你跟那个楚昭很要好?为她抱不平?”
周江摇头:“不是,我跟楚昭不要好,几乎没说过话。”
周老太爷似笑非笑,又问:“那你是为了出风头?想在人前展示技艺?”
周江再次摇头:“孙女哪里在意这个,如果真想出风头,也是现在家里出。”她看了眼廊下站着的男人们。
男人们被这一眼看的恼火,什么意思?!
周老太爷笑了:“那是因为什么?”
周江说:“当时那个男人说话狂妄,一口一个小女子,说小女子赢了几场就目中无人,我看不过去这种行径,他不也才赢了一个小女子吗?怎能目中无人?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学无止境,如果说楚昭是狂妄,他何尝不也是?”
周老太爷哈哈笑:“仗棋欺负人,你就不怕你输了?”
周江说:“输了就输了,我以后更努力学便是。”
周老太爷点头:“好,敢输也敢赢,不愧是我孙女。”他说罢一抬手,“去吧,让祖父看看,你到底能连赢多少才会输。”
先前她之所以落泪,是因为周老太爷那句话,让她感到祖父没有责怪她,这感觉果然是真的,而且不仅如此,祖父还让她继续去——
周江看着祖父,伸手扑过去抱了抱他的脖子——自从祖父不让她学棋后,这还是第一次抱祖父。
“祖父,您就看着吧。”她大声说,拎着裙子欢快地跑开了。
周老太爷咳嗽几声:“这小丫头力气也太大了,差点勒死我。”
廊下的其他人都看呆了,蜂拥围过来“祖父你这是做什么?”“祖父,你要阿江去楚园跟那楚昭胡闹,岂不是要惹恼三皇子?”
“什么胡闹!”周老太爷拍桌子让他们安静,“我周家本就是棋艺高超,我家的孙女下个棋,怎么就惹恼三皇子了?下棋论什么君臣,我当年跟陛下下棋,一次都没让陛下赢,陛下也没有砍掉我的头!”
说罢站起来,让婢女拿下鸟笼子,扬长而去。
留下的一群人面面相觑,然后视线凝聚在中年短须男人身上。
“阿哲大兄,看来你当不成祖父的大弟子了。”
第四十八章 过渡
楚园的比试,突然变得不一样了。
当楚昭一次书艺输了,那对面的公子按照惯例准备教训这小女子几句,接过认输凭证,刚开口:“你——”
回廊里有一个女孩儿走出来:“你先别得意,我来跟你比,你赢了楚昭,并不是赢了所有小女子!”
那公子愕然:“其实并——”
“怎么?你不敢吗?”那女孩儿立刻说。
众目睽睽之下对一个小姑娘说不敢,那公子是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只得羞恼的拱手:“小姐请。”
楚昭的位置再次被抢了,看着女孩儿:“你——”
“不用问,待我赢了,你就知道我的姓名。”那女孩儿微微抬着下巴说。
楚昭失笑,故意说:“那如果你输了?”
女孩儿羞恼:“那我也会告诉天下人我的名字。”
楚昭哈哈笑,唤身后的婢女:“给这位小姐伺候笔墨。”
听到这边的消息,楚园里的人们再次聚集过来,看着场中又换了女孩儿,纷纷议论。
……
……
回廊,花厅等处的女孩子们也议论纷纷,但这一次没有几个人再说出什么这位小姐跟楚昭要好,为楚昭抱打不平的话。
齐乐云面色惊愕,喃喃几句什么。
楚昭在这个时候走过来。
自从来楚园之后,楚昭从未理会过她们,一开始她们会以为楚昭冷笑嘲讽,把她们赶出去,后来想着楚昭会感激涕零的谢谢她们来捧场,帮忙,壮声势——结果都没有。
楚昭看着诸人——比起以前来的女孩子更多了,陌生的面孔也更多。
可见虽然出了周江小姐这个意外,但各家并没有因此禁止女孩儿们来楚园。
“诸位,我的玩法怎么样?”她笑盈盈问,“是不是比以前你们的好玩?跟我玩很开心吧?”
竟然是来炫耀的,女孩子们惊愕,还有些不知所措。
齐乐云气呼呼说:“我们不是来玩的,是来看你怎么输给别人的。”
这话其实以前常说,也没人觉得如何,但这一次很多女孩子觉得不安,还有人伸手扯齐乐云的衣袖——不要这样说。
楚昭没有生气,更没有打她,依旧笑盈盈:“我是不怕输给别人的,现在看来很多人也不怕,比如周小姐,还有这位小姐。”
她指了指在场中的女孩子,女孩子正在专注地书写,而且是双笔左右,这技艺吸引来更多的围观。
齐乐云先前说了那句话其实也有点心虚,此时见楚昭没有追究,稍微松口气,攥了攥手,说:“周小姐和这位小姐可不会输。”
“我知道,她们比我厉害。”楚昭点点头,“但她们下场之前其实并不认为自己一定不会输,没有人能完全说,我不会输,毕竟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这句话是没错,女孩子们点点头,齐乐云张张嘴,没有说什么。
“我就不一样了。”楚昭笑说,“我上场之前就知道我一定是输。”
好多女孩儿没忍住噗嗤笑了。
齐乐云嘀咕一声:“你原来知道啊。”
“是啊,我当然知道,我几斤几两我自己最清楚了。”楚昭摊手说,不待有谁问,接着道,“但知道输也不能不比,比试之后输,和我没比试就认输,那是不一样的,我一直在边郡,虽然现在西凉已经臣服认输,但这么多年其实边郡还是有很多西凉兵患,他们或者游散,或者打着匪贼的旗号,在边郡突袭劫掠,我和阿乐见过几次对战——”
她指了指身边的阿乐。
“我和小姐都骑马随军。”阿乐大声说,“我们背箭负刀,我们也对西凉贼拉弓射箭——”
说到这里又嗯了声,略带不好意思。
“就是箭术不好,没射到。”
女孩子们都笑起来,不过不是嘲笑了,还有女孩子小声说:“你们那么小,不奇怪的。”
阿乐点头:“是,我们太小了,但我和小姐一直没有停下练箭术,进京之后也没有,等我们下次再跟西凉兵对战,一定能射死几个。”
女孩子们嘻嘻笑,看着这婢女,虽然依旧土气,但感觉蛮可爱的。
楚昭笑眯眯等阿乐说完,再继续说:“为什么同样是认输,我选择比试后输呢,因为我父亲教导过我,一个战士宁可战死也不能不战而逃,前者是英雄,后者是懦夫,跟真正的战场相比,我输了不过是被羞辱几句,如果我连这个都不敢,别说做英雄了,简直就是枉为人。”
女孩子们没有说话,各有所思。
楚昭忽的对她们一礼:“不过我学艺不精,连累大家了。”
女孩子们有些惊讶——这楚昭的行事真是一直让人惊讶,有人摆手下意识说:“不不,这怎么说?”
“我是小女子啊。”楚昭起身说,“我输了,被人一口一个小女子嘲笑,就像是所有的小女子都输了,丢了女子们的脸面。”
她轻叹一口气。
“所以周小姐和这位小姐才不甘心,要为小女子争回脸面。”
为小女子们争脸面啊,女孩子们看向场中,此时那位女孩儿已经写完了,由婢女们展开给众人看,围过来的人群响起嗡嗡声一片,夹杂着此起彼伏的叫好声。
“我技艺不精,不表示小小女子们都如此,比如周小姐,比如这位小姐,比如你们所有人。”
楚昭视线环视大家。
“你们每个人都有过人之处,我输了,不表示小女子就输了。”
“就算周小姐和这位小姐输了,不表示你们也输了。”
齐乐云再也忍不住站出来:“没错,实不相瞒,我书法也很好的。”
身旁的女孩子们笑起来“齐乐云,你吹牛。”“我都没见过你写字。”“你总是在聚会的时候打瞌睡。”
齐乐云气恼反驳“我是懒得写给你们看。”“我爹娘不让我写。”“我打瞌睡是因为你们弹琴说话玩得太无趣!”
女孩子们喧闹,但气氛却很欢悦。
楚棠从一旁冒出来,笑吟吟说:“哪位小姐为小女子们争了脸面,赢了,今日茶点我就免费送她。”
女孩子们顿时笑声更大。
“阿棠,你可真大方!”“我要是赢了,请所有人吃点心,你也免费吗?”
……
……
当那位小姐连写三张书艺得胜满意的退场后,公子们擦把汗想着终于结束了,可以开始下一场了,但一开场站出来的不是楚昭,而是几位陌生的女孩儿。
“不知可有人愿与我们比试?”她们说,“让我们小女子也见识一下诸位的风采?”
围观的人们惊愕又无奈。
“乱套了乱套了!”
“荒唐!这些女子!”
“这都是那楚昭起的头,带坏了风气!”
“必须教训她们!”
虽然议论纷纷,但有更多男子也站出来,比试更热烈地继续。
围观的人们看得更专心,女孩子们看得也更认真,楚棠也忙得更脚不沾地,楚昭反倒成了最清闲的。
她带着阿乐退开,静观这一切。
“小姐。”阿乐低声说,“真是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
事情到现在就不再是楚昭和三皇子之争了,而是小女子们和男儿们一较高下。
这就变成了一桩趣事,雅事。
当然,三皇子依旧会记恨楚昭,但明面上楚昭不会再被一味嘲笑羞辱了。
“我也没想到。”楚昭说,没想到那个周小姐会站出来,没想到越来越多的女孩子们会站出来。
上一世的时候,她一直认为自己被女孩子们瞧不起,当皇后以前自卑,当了皇后以后自傲,不想也不愿跟女子们打交道。
阿乐握了握楚昭的手:“小姐,这是因为你自己先站住了,如果一开始你就败了退了,就不会有现在。”
楚昭笑了怅然说:“是,人必自辱而后人辱之,自重者人重之。”
阿乐啊呀一声:“小姐现在学问真是越来越精进了,出口成章,我都听不懂了。”
楚昭哈哈笑。
第四十九章 望见
天刚亮的时候,蒋氏就来到了楚园,指派仆妇:“这个亭子留起来,我要用。”
仆妇们却没有立刻应声是,你看我我看你。
蒋氏恼怒:“怎么?我现在连自己家的园子都不能做主了?这里已经成了阿昭小姐的天下?”
一个仆妇忙摇头:“不是不是。”
另一个仆妇抢着说:“是要问过阿棠小姐才可以,园子里她做主呢。”
听到是阿棠,蒋氏半点恼怒也没有,面容满是惊喜:“我的儿厉害了,那我还看什么,让我儿安排就是。”说罢园子也不看了,果然来找楚棠。
楚棠自从回家来,也如同楚昭一样不跟父母一起吃饭了,理由,当然不需要理由了。
她只叹气说了一句“我也不好总在别人家住着。”
蒋氏就心疼的将她揽在怀里:“你就在你院子里,不用出来,给你开个小厨房,想吃什么喝什么自己做主。”
蒋氏也好几天没见过楚棠了,不知道园子里的事竟然是女儿说了算,她欢欢喜喜地来到楚棠这里,楚棠正在吃早饭,不是想象中冷冷清清安安静静,而是被七八个婢女仆妇围着。
这七八个婢女仆妇并不是在伺候吃饭,有人捧着账册,有人在说话,叽叽喳喳闹而不乱。
这场面真是当家管事了,蒋氏哎呦一声笑:“阿棠小姐忙着呢。”
室内安静下来,婢女仆妇们忙施礼,楚棠笑着起身迎接:“母亲快来。”
拉着蒋氏的手来到桌案前坐下。
蒋氏看桌案上只摆着简单的粥菜,占据大半桌子的是厚厚的账本,颜色不一,标注不等。
“这是什么?醉仙楼——”她说,伸手来拿。
但楚棠已经先开口,催促婢女仆妇们:“快收起来,把饭菜摆上来。”又问蒋氏,“母亲,你吃过了没?”
蒋氏刚要说吃过了,楚棠已经撒娇:“我好久没和母亲一起吃饭了,母亲吃过了也要陪我。”
当母亲的哪里能无视女儿的撒娇,蒋氏立刻笑着说声好。
婢女仆妇们忙将账册搬走,摆上更多的粥菜,母女两人对坐吃饭。
“母亲,这是我从她手里要来的。”楚棠低声说,对蒋氏挤了挤眼睛。
蒋氏心领神会知道她说的什么,神情欢喜:“我的儿你好厉害。”
“我好容易才哄住她。”楚棠做出辛苦得样子,“她现在就是个没笼头的马,发起疯来咱们都没好日子过。”
蒋氏连连点头:“我知道我知道。”夹了一口菜喂楚棠,满眼心疼,“哄着她,真是让我的儿受委屈了。”
楚棠啊呜一口吃了。
“对了,母亲,你有什么要吩咐的?”她问。
蒋氏犹豫了一下,说:“最近各家的夫人都递了帖子说要来看看这小望春园文会,我不能不作陪,挑个好的地方安置——”
说到这里看着楚棠蹙起小眉头,蒋氏心疼地忙改口:“当然,不行的话再商议,不能让你为难,惹到了她闹起来,让我儿受委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