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会的帖子,是他输给我的,愿赌服输,君子一诺千金。”

  伯父伯母倒是很多话反过来倒过去说,不是怒斥,就是眼泪,除此之外,也打不了她——她也不会乖乖站着挨打。

  但凡楚岚声音大一些,态度凶一些,楚昭就眼神戒备,阿乐也虎视眈眈的盯着他,两人一副你敢打,我就敢还手的模样。

  楚岚是个斯文人,实在做不出跟侄女厮打的事。

  让仆从来绑了——看起来也不太好绑,那个婢女竟然攥着一根棒槌,一副要打人的模样,不知道要闹成什么样。

  “把门锁了!”最终楚岚下了命令,“不许再出门一步。”

  院门哗啦被上了几层锁,又让这些仆妇婢女日夜盯着。

  “你们再看不住人,就不要吃我家的饭,发卖了去。”

  不过望春园文会的帖子没能要回来。

  “哥哥连我都比不过去,还有什么脸去三皇子的文会?”楚昭在门内冷冷说,将帖子拍在桌子上,“如果非要要的话,也是哥来跟我再比一场,比过我了,我自然还给他,伯父生他养他教他已经尽父亲之责师之职,难道连做学问都替他?”

  什么话,楚岚甩袖恨恨的走了。

  小院恢复了安静,阿乐摇了摇门,听到锁哗啦响,以及外边仆妇婢女颤颤声“阿昭小姐别为难我们。”

  阿乐没砸门翻墙的闹为难这些仆妇婢女,只问:“饭不会不给送了吧?”

  仆妇婢女们松口气忙忙的说“那是当然。”又殷勤的问“阿昭小姐想吃什么?”甚至连阿乐都问了“姑娘你想吃什么?”

  阿乐乐颠颠地回到室内,看楚昭已经卸了钗环散了头发,躺在摇椅上歇息了,一旦没有喜怒的时候,小姐的脸色总是有些哀伤。

  是因为被骂了吧,大老爷大夫人对小姐也太凶了。

  如果知道大老爷大夫人这样对待小姐,将军一定舍不得送她回来。

  “小姐,别难过。”她轻声安慰。

  楚昭睁开眼笑了笑:“我没难过。”伸手轻轻抚了抚阿乐的脸颊,“我是在想,原来很多事,是你在意,它就是个事儿,你若不在意,它什么都不是。”

  什么事儿?阿乐眨眼不解,但没问,只用力的点头:“没错呢。”

  是啊,没错,这一世的她,再不会因为别人的贪嗔痴怨憎会困扰束缚自己了。

  有人死一次才跳出束缚,有人则一生下来就不在束缚中。

  谢燕芳缓缓走进东宫。

  这是他第二次来东宫,上一次是太子妃出嫁时,他作为兄弟护送长姐。

  但他比新娘子还要含羞,全程都躲在人后,并没有与任何人攀谈。

  不过,他惊鸿一现,很多人见了过目不忘。

  一路行来,东宫的人,不管是官员还是宫女太监都停下脚步,有人热情的打招呼,有人安静注视,谢燕芳不惶不恐穿行而过。

  太子妃穿了件半新不旧的宫装,坐在东宫花园水榭的锦榻上,将宫女们采摘来半开的春花一一晾晒。

  “阿姐是要做花酱吗?”谢燕芳问,伸手帮忙摆春花,“阿姐不在家,再吃不到好吃的花糕了。”

  太子妃抬起头,有着与谢燕芳相似,但不如他的容貌。

  她温婉一笑:“那是你挑嘴,家里姐妹谁不会做。”

  “阿姐独一无二。”谢燕芳说,“每个姐妹的花酱都不同。”

  太子妃轻叹:“姐妹们都是要出嫁的。”再抬眼看他,似笑非笑说,“你若是想吃长久不变口味的花酱,就娶个妻,让她学做花酱。”

  谢燕芳一笑,拈起一片花瓣放进嘴里:“哪用那么麻烦,我跟阿姐学自己做就是了。”

  太子妃呸了声,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

  “叔父管不了你,我也不管你,我知道你自有主意。”她说,让宫女们把春花架子抬走,问,“太子给的差事你是非要辞了不可?”

  谢燕芳点头:“为了表达诚意,我亲自来一趟。”

  太子妃蹙眉:“这个差事也是我事先挑选过的,不会碍着杨氏的利益,反而能助力他们,这也不行?”

  谢燕芳摇头:“不行,天下谁都能助力杨氏,唯独我们不行。”他看着太子妃,轻声说,“杨氏是太子殿下的亲族,不是我们的。”

  太子妃听懂了,他们不能得罪杨氏,但也不能亲近杨氏,这样都会让太子不悦。

  她握着手喃喃:“因为我当了太子妃,我们谢氏反而没有了出头之日?”

  谢燕芳笑道:“阿姐,我谢氏出头,又何须官职勋爵?”

第三十三章 燕芳

  堂弟自幼聪慧,她能成为太子妃,其实并不是谢氏家族的缘故,而是因为谢燕芳。

  太子的亲事,本是杨氏赵氏相争,皇后不在了,帝后情义在,杨氏要亲上加亲,但贵妃陪伴多年,恩情正浓,赵氏也希望亲上加亲。

  东阳谢氏虽然是大族,但只是一地豪族,不是天下豪族,在杨氏赵氏以及皇帝眼里并不算什么。

  谢氏也从未想过能成皇亲。

  机缘巧合,太子好骑射经常在外游玩,有一次来到了东阳。

  但太子为人倨傲,不见任何东阳豪族,不参加他们的宴请,不接受礼物,连官员们也被赶走,率众在野外扎营,骑射猎杀欢宴。

  诸人不敢去惊扰,只能远处观望。

  没想到谢燕芳独自一人翻进了太子的猎场,站在山丘上一箭射走了太子的猎物。

  那时候,谢燕芳十三岁。

  私自潜入,手持凶器,这个小少年当场就能被围杀,谢氏,甚至整个东阳官员权贵都难逃罪责。

  但被围住的时候,少年谢燕芳没有丝毫的畏惧,只拎着猎物笑说:“原来太子的箭术不如我啊。”

  太子好武,哪里能让这少年带着赢了自己的得意死去。

  于是两人比了箭术,骑术,甚至瘦弱的谢燕芳还敢举石锁。

  一场场下来,两人相谈算不上甚欢,但玩得倒也畅快。

  最后,太子拎着长刀问他服不服,如果服了,就可以去死了。

  谢燕芳依旧也不怕。

  “我生来衣食无忧,敏捷聪慧,学什么会什么,想要什么就去探求什么。”十三岁的少年豁达一笑,“听闻太子好骑射以及巨力,特来亲眼一见,今日见过了,就没有憾事,朝闻道夕可死。”

  太子又是好气又是好笑:“那孤罚你倒是成全你了。”

  谢燕芳想了想:“如果殿下真要罚我,不如娶我姐姐吧。”

  这话就更好笑了,能与太子成亲,是天下最荣耀风光的事,将来是要成为后族,为此争抢的世家不计其数。

  这小子竟然说这是惩罚,这真是大不敬的言论。

  “嫁给太子当然是天下最荣耀的事,我谢氏也将一同万众瞩目,但对我来说,瞩目之下,必然灼灼,我受到赞誉会被认为是承蒙殿下您的光彩,我若行为稍有偏差,则会被责问玷污了您的光彩,小子此生此身都将不得肆意。”

  太子哈哈大笑,他不喜欢读书人,尤其是三皇子那样披着狂狷假象的奸诈读书人,这谢家小子也很奸诈,但奸诈的像武人一样坦诚。

  说的没错,成为他的太子妃,日子可不好过,谢氏夺走了太子妃位置,必然激怒杨氏赵氏,要承受他们的怒火,要卷入纷争中,谢氏要么压制杨氏赵氏,要么受困顿与杨氏赵氏,两方较量,变成了三方厮杀。

  这是太子要的局面。

  但京城的那些世家都畏惧杨氏赵氏,不肯相争,这也是轻视他这个太子。

  没想到谢氏这么个小少年敢冒险前来自荐,太子勇武,也最欣赏勇武者,于是让谢燕芳原路悄无声息离开,第二日便接见当地官员世家,并特意与谢家族长相谈。

  那时候,谢家族长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直到一个月后,太子请皇帝下旨,东阳谢氏女为太子妃。

  那时家里才知道发生了什么,爷爷爹爹叔父上上下下真是差点被吓死。

  太子妃不由抿嘴一笑。

  作为谢氏长房长女,她是独一无二的人选,从一个世家小姐,一跃为太子妃,将来还会是大夏的皇后,世间最尊贵的女人。

  她小时候可没有算卦的说她命格贵重,也没有被人另眼相待,她今日的地位是堂弟拿命博来的。

  十三岁的时候就能一博让谢氏天下闻名。

  二十三岁的谢燕芳自然更能让谢氏无忧。

  “这些事你自有分寸,我就不操心了。”太子妃笑说。

  谢燕芳点头:“阿姐,出嫁的时候就与你说过,你只需要做个好妻子好母亲便足矣,其他的事无须操心。”说到这里看了太子妃一眼,“比如你与太子一起为我挑选差事的事,不要再做了。”

  太子妃嗔怪:“我与太子亲近,他作为丈夫随口问我,我这个妻子也随口答了句,这也不行吗?”

  说罢看着谢燕芳似笑非笑的神情,便自己摆手。

  “是,是,阿姐我知道了,小弟你不要担心。”

  谢燕芳一笑没有再多说。

  “家里都还好吧?”太子妃问,“我听他们说,那个燕来极其不听话,整天惹是生非,影响家里的声望,当时那女人带着孩子上门的时候,就该打死了事,都过了那么多年了,谁知道他到底是不是咱们家的血脉。”

  “是不是咱们家的血脉,咱们家说了算啊,至于声望,阿姐不用担心,其他人不听话,惹是生非,不会有损谢氏声望,反而令谢氏声望更盛。”谢燕芳说,说到这里一笑,“因为谢氏有我。”

  看着年轻人脸上淡然的笑,太子妃心里感叹,谢氏女都生的相貌一般,谢氏的男儿个个好颜色。

  虽然她没有见过那个半路认亲的外室子,听家里人来信描述也是长的极好,跟谢燕芳不差分毫。

  但长得好看又如何,能让她当弟弟看待的,只有谢燕芳一个,她的同胞兄弟都不行。

  “三弟一定要娶个相貌极好的妻子。”她说。

  好让儿女都能长得好看。

  谢燕芳哈哈笑:“真是长姐如母,离开东阳家里,我好像还在母亲跟前。”

  太子妃嗔怪。

  有宫女疾步而来,低声说:“太子殿下请公子过去。”又补充一句,“在练武场。”

  谢燕芳应声是起身,太子妃跟着站起来,叮嘱:“不要跟殿下比力气了,殿下的石锁越来越重,已经砸伤压死过好多人了,你是一点伤都不能有的。”

  “人的命只有一次,拿命相博做一次就够了。”谢燕芳低笑,“阿姐你现在是太子妃了,我也不需要拼命。”

  是啊,只要她是太子妃,将来是皇后,谢氏哪怕没有实权,这天下也没人敢惹,太子妃抿嘴一笑,拍他肩头:“快去吧。”

  谢燕芳转身走,太子妃又唤:“你与太子说完话别急着走,我让羽儿回来,他在读书,你这个当舅舅还没见过他呢。”

  太子与太子妃的嫡子,皇帝赐名羽,今年六岁。

  谢燕芳一笑说声好。

  ……

  ……

  只穿着单衣赤裸双臂的太子将石锁扔下,接过骑射随从们递来的毛巾,一边擦汗一边看谢燕芳。

  谢燕芳围着石锁转,一副跃跃欲试的模样。

  “要试试吗?”太子笑问。

  谢燕芳摇头:“当年在东阳都没有举起殿下的石锁,如今更不行了。”

  太子眉眼满是戾气:“是吗?所以你们谢氏如今一点豪气都没有了,连孤指派你们做事都不肯?”

第三十四章 背后

  跟杨氏赵氏的煊赫,把持朝政不同,自从太子妃出嫁,谢氏就没人在京城当官了,原本当官的要么辞官,要么外放到郡府。

  杨氏赵氏的子弟不说有名有姓的,就是一个受宠奴仆的儿子都恨不得安排个官职,谢氏,谢燕芳这样有名的公子却清闲在家。

  太子这些年几次提出要谢燕芳出仕为官,谢燕芳一直各种理由推辞,推辞这么久,太子本就不好的脾气被惹急了。

  “孤与你们谢氏结亲,可不是单单为了生儿育女。”太子冷冷说,眼中满是戾气,“谢三郎,你自己也说过,与孤结亲是对你的惩罚,你过得这么舒服,可不像是受罚啊。”

  三皇子越来越不逊,父皇依旧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赵氏气焰越来越盛,而杨氏明显不敌。

  谢氏还躲在后面享清闲。

  他赐予谢氏皇亲资格可不是因为当善人,也不是沉迷谢氏女美貌。

  是要三方相争,他这个上位者才能省心省力。

  “殿下,冤枉啊。”谢燕芳说,神情无奈,“臣等如今不做事,才是对殿下最好的相助。”

  太子冷笑:“说说你歪理。”

  “三皇子不能留了。”谢燕芳说。

  太子被吓了一跳,宛如又见到了十三岁的谢燕芳,那时候他站在山丘下,看着山丘上突然冒出来的少年,少年穿着白衣,手中举着弓弩,虽然貌若天仙,但带来的惊吓如鬼魅。

  他虽然不惧杀人,也十分厌恶这个三弟,但除掉三弟还真没敢想过——父皇还在呢。

  “你以为他是鸡狗吗?”太子呵斥,说除掉就除掉了,“他深受父皇喜爱,又有赵氏鞍前马后,还有,你别真以为他这么些就是个躲起来读书。”

  打着读书的名义,收拢人脉声名,三皇子手里握有的人和钱不知道多少。

  谢燕芳笑说:“所以杨氏在明,我在暗,就能更好的为殿下做事。”

  太子哦了声:“怎么做?”

  “杨氏声势大,人人都盯着他们,很多事他们不便做,很多人他们结交不了,那就有我们来。”谢燕芳说,拿出一卷文册,“这是我这些年走访的人,有名门望族,也有隐居山野的有才之士,还有一些看起不起眼,但必要时刻会有用的蒙尘之人。”

  太子伸手接过打开看,脸上浮现笑容,眼中的戾气散去:“不错不错,这些事舅父的确做不来,比如这位——”

  他指着其中一个人名,又是恼火又是笑。

  “前几年舅父去拜访他,他听说后,连夜背着包袱翻墙跑了。”

  那人不一定不想为他效力,而是嫌弃杨氏名声,不愿意与之为伍。

  相比于杨氏,谢氏的确让人好感。

  太子的视线要收回的时候,滑过一个名字,停顿下。

  “这个楚岺——”

  谢燕芳知道太子会有疑问。

  太子以勇武自居,但不喜欢不臣服与他的勇武,所以不会喜欢楚岺这个人。

  他解释说:“这个楚岺虽然对陛下大不敬,违抗圣旨自以为是,被陛下弃用,但十多年来依旧能稳居卫将军,可见陛下与他必然还有未了的情分,这种人可能在某一时刻,说一句话,能起到很大的作用,所以留着备用——”

  太子哈哈笑了,有时候聪明也不是无所不能。

  “三郎,你说的都对。”他说,“但楚岺要死了。”

  谢燕芳的确不知道这个,神情惊讶:“毫无所闻。”

  “你不知道也不奇怪。”太子笑说,“他本就是个毫无所闻的人,谁会在意他的消息。”

  楚岺就是死了,谁又在意。

  谢燕芳好奇问:“殿下,你怎么知道的?”

  “父皇告诉孤的。”太子随口说,“他要死就死吧,还有脸给父皇写信,怎么?还想要死后追封吗?”

  真是好笑,太子哈哈大笑。

  谢燕芳没有笑,神情若有所思,问:“所以,除了陛下,其他人都不知道?”

  太子好笑:“别人知道又怎样?他还有脸到处跟人说自己要死了吗?都巴不得他快点死呢。”

  说着一摆手。

  “既然你不肯出仕为官,那从你家随便选一个送去边郡接替楚岺的位置吧,无关紧要,也不会太扎眼,免得给赵氏占去。”

  谢燕芳哦了声。

  这哦是答应还是不答应啊?太子瞪眼,这小子似乎在走神。

  “想什么呢!”他说。

  楚岺,谢燕芳将这个人名在心里滑过,说:“怪不得他女儿回京城来了,原来是送幼鸟归巢。”

  还在想楚岺啊,太子摆手:“别想了,不值得费心思,无关紧要的人。”

  “不。”谢燕芳一笑,“虽然无关紧要,但这次倒也可以为殿下出一份力,三皇子办文会的事您自然也知道。”

  太子冷笑一声:“孤甚至知道,他办完了文会,就要让这些聚集来的书生,散布立储当立贤,不论长幼的话来。”

  赵氏和三皇子已经迫不及待了,皇帝身体不好,如果等皇帝真亡故了,太子名正言顺,他们再怎么折腾也没用。

  谢燕芳说:“殿下无须在意这些小伎俩。”

  太子哈哈一笑:“孤当然不在意,无能小儿,靠着言语又能如何,孤就等着他闹起来,孤正愁没有理由打死那些犯上作乱的奸人们。”

  谢燕芳含笑点头:“在身份地位和力量面前,宠爱是不堪一击。不过,在之前,殿下也可以给三皇子一个难堪。”

  太子看他:“孤可不屑于去扰乱他的文会。”

  三皇子越不逊,他越要当个心胸宽广的兄长,没必要为了一个文会,惹父皇不快。

  谢燕芳说:“殿下不用出面,楚岺的女儿已经代殿下先行了。”

  楚岺的女儿?太子不解:“怎么讲?”

  谢燕芳一笑:“三皇子不知被何人授意,或者是楚岺的侄子怎么投机取巧,拿到了文会的帖子,但那张帖子又被楚岺的女儿当众夺去,骂其堂兄不配。”

  今日楼中的热闹刚开始的时候,他就知道了,也立刻知道这件事这个人怎么用。

  “三皇子文会的门帖连一个女子都不屑,这文会岂不可笑?”

第三十五章 宣称

  太子妃送走了堂弟,并没有得以清闲,两个公主跑来找她。

  皇帝子嗣不多,只有两个皇子三个公主,一个公主已经出嫁,余下两个公主还未说亲。

  皇帝懒得管,两个公主也乐得逍遥,成亲嫁人哪有当公主自在。

  太子妃出身世族,闺阁举止礼仪严厉一些,两个公主也不怎么喜欢来找她,来了就是有事相求。

  果然,是在三皇子那里受了气。

  “望春园是父皇的,三哥在那里举办文会,凭什么不让我们去玩。”

  “说是请天下读书人,我们难道是没读过书吗?”

  太子妃问:“是单单不让公主去吗?”

  两个公子的性情跟三皇子也不相上下,兄妹相看两生厌,如果仅仅是兄弟之间口角,跟他们东宫无关。

  公主显然知道会有这么一问,撇撇嘴,太子哥哥也不是和蔼可亲的好兄长,她既然敢来,就有敢来的底气。

  她摇头叹气:“要是不喜我们也就罢了,三哥说的是不让所有女子们去。”

  太子妃将手里的针线打个结:“许是怕去了无趣,毕竟是读书人的事。”

  “才不是,三哥说的可难听了。”另一个公主说,“他竟然说女子们所谓的读书是意图不轨,去文会也只是为了私会男人。”

  说着嘤嘤的哭起来。

  “这也太羞辱人了,身为皇子怎么说这样的话,天下人怎么看,天下的女子们还怎么读书。”

  世族家里的女子们可都是要读书的,知书达理嘛。

  三皇子这一句话,扩散一下,就是得罪世族了吧?

  太子哥哥会感兴趣吧?

  这话的确有些不妥,太子妃皱眉,三皇子的举止做派越来越不像话,但又能如何,她作为皇嫂去斥责?

  太子最好不要牵涉进来。

  “哭什么哭!”太子的声音从外传来,“身为公主哭哭啼啼像什么样子!谁欺负你们,你们打回去就是!”

  两个公主吓得不敢哭了,三皇子说话讨厌,太子则是敢打人的。

  “太子哥哥,别人也就罢了,三哥我们可不敢打。”她们说,恭维哀求,“只有太子哥哥您能打。”

  太子哈哈笑:“不用我出面。”

  两个公主对视一眼,正要再次煽风点火,听太子说:“有人已经出面打了。”

  这天下除了太子谁敢打三皇子?连皇帝都不舍得动三皇子一根手指头呢,两个公主惊讶,太子妃也不解地看过来。

  “楚岺之女,刚刚赢了其兄,夺走了望春园文会帖子。”太子说,神情满是嘲讽,哈哈大笑,“三弟这望春园文会选的才俊,连一个女子都比不过,哪来的脸嘲讽女子,说不让女子们参加。”

  他伸手一指。

  “去,你们告诉他,这样的文会,你们还不屑参加呢!”

  ……

  ……

  两个内侍恭恭敬敬的送谢燕芳出门,待要到门口的时候,有宫女追出来。

  “三公子,三公子。”她急声唤。

  谢燕芳回头。

  “三公子。”宫女近前喘息说,“怎么要走了?太子妃把小殿下接回来了,等你去见。”

  小殿下啊,一来是他真忘记了,二来么,不见更好,谢燕芳带着歉意说:“我有事要去忙,这次就不见了。”

  宫女啊了声,急急说:“三公子还没见过小殿下呢,小姐常常给小殿下提及你,小殿下对公子非常倾慕。”

  这宫女是太子妃从谢家带进宫的,见了家里人,以前的称呼就冒出来。

  谢燕芳笑道:“太子殿下吩咐我做事,我必须做好,不能让小殿下对我失望,待我做完事,再来拜见小殿下。”

  摆出了太子,这是无论如何不肯了,宫女有些无奈,看了眼退开了的太监们,低声说:“三公子,您也太谨慎了,其实跟小殿下亲近一些,太子殿下不会怪罪的,你这样回避,小姐进了宫,倒成了孤家寡人了,多难过啊。”

  谢燕芳摇头:“我不是为了这个,让阿姐宽心,我已经给小殿下准备了很多礼物。”

  礼物也没办法跟人比嘛,但三公子一旦做了决定从不改变,宫女无奈应声是,带着几分哀求:“那你忙完了别急着走,再来看看小姐,见见小殿下。”

  谢燕芳说声好,转身上车,此时宫门内有一辆华丽的车驾驶出,随行的禁卫太监宫女众多。

  是公主。

  谢燕芳立刻放下车帘。

  一个公主在车内看到了落帘美人半面的一幕,啊呀一声:“是谢三公子!”

  另一个公主立刻也挤过窗口来,探身向外看。

  当年在太子和太子妃大婚的时候见过一眼,那俊美少年,站在华丽的宫廷里熠熠生辉,见惯美人的她们也过目难忘。

  “谢三竟然来了。”

  “适才太子妃也不说一声。”

  一个公主恨不得下车将谢三公子拖进宫廷,另一个公主按住她:“先不急,既然来京城了,肯定还要来见太子和太子妃,有的是机会见他,我们先去找三哥算账。”

  ……

  ……

  三皇子读书,不许别人打扰,但两个公主的车驾也不好阻拦,尤其是去而复返耀武扬威,公主亲自拿着鞭子抽打拦阻的宫人。

  片刻之后公主的车驾又驶出望春园,避让在一旁的宫人能听到两个公主在车内开心的大笑。

  几个文士走进厅内,看到席地而坐的三皇子面色阴沉,眼中满是阴鸷。

  “公主真是太过分了。”一个文士小心的说,“竟然敢来跟殿下吵闹。”

  本以为两个公主挨了骂,会去跟太子哭诉,太子则会借机来斥责三皇子,到时候,三皇子跟太子吵一架也算是为望春园文会做前奏了。

  但没想到两个公主竟然去而复返来跟三皇子吵架。

  跟公主吵架就没什么意义了。

  而且看来,三皇子还吵输了。

  三皇子拍了拍膝头:“那个楚岺的侄子,我本没想把他怎么样,不过是正好出现在眼前,我也就顺手用一用,待到望春园文会的时候,添点热闹。”

  “真是没想到,我还没做什么呢,他们竟然先甩了我一耳光!”

  “好啊,好啊,好一个楚岺之女,好一个本王的帖子一文不值。”

  他抬脚踢翻桌案。

  “来人。”

  一个文士立刻上前,听三皇子吩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