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昭深呼吸了一下,坐到床边沉思着。
前来迎接他们的玉成镜魔修是金雪玉的“师爷”,修为不高,但脑子好用,金雪玉突然回来,他肯定要来面见,问问发生了什么,帮这位主子爷出出主意。
现在他就没走,就在湖心殿外等着,与他一起的还有三个修为高不少的魔修,应该都是金雪玉的心腹。
昭昭望向荆沉玉,与他传心音:“怎么办?你要见他们吗?”
荆沉玉自进来就一直皱着眉,好像很不舒服,脸色有些苍白,眉心朱砂痣点了冰色后越发冷清禁欲了。
“不见会令他们起疑。”他这样说。
昭昭道:“见了他们又可能被看出什么来。”
他们只是冒用了身份,对金雪玉的了解都是万老三告知,伪装起来全靠摸索,和他的心腹接触过多,真的不太安全。
虽然暴露身份也没什么,但毕竟在人家的老窝,哪怕是实力强大到过分的两人,能不打草惊蛇就不打草惊蛇。
被发现阻挠事小,暴露真正目的事大,那座古墓可不能再被摧残了,这关乎到她往后的自由。
“要想个名正言顺的法子赶走他们。”昭昭琢磨着,“等他们走了,我们再分头行动,你去金雪玉的书房找找线索,我去问那个师爷。”
荆沉玉微微启唇,似乎有话要说,但最后什么都没说。
昭昭没注意到他这样子,只想着如何让殿外的人赶紧离开。
怎么才行呢。
昭昭歪着头想了想,也不是没有法子,但是……
她凝着荆沉玉,被她这样直勾勾地看着,他渐渐不自在起来。
“怎么了。”他低声问话,视线落在他自己的手上,手指弯曲,虚虚握拳。
昭昭抿了抿唇:“我倒是有个法子,他们应该不会怀疑也会自动离开。”
“你说。”荆沉玉语速很快,“我照做。”
昭昭有些一言难尽,手抓着腰间的毛球揉着,揉得荆沉玉莫名燥热,稍微有些猜到是什么法子了。
兔夫人是金雪玉的爱宠,两人在不夜侯府很是放荡,若用这样的原因避免与他们交代这次为何突然独自回来,不与其他魔主一起,倒是很正常。
可是……换做以前,昭昭不会有什么心理负担,但现在她和荆沉玉的关系已经不一样了,再者……心里很不是滋味,她不太想主动和他那样,虽然更亲密的事两人都做过了,但她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
矫情吗?也不是,就是很别扭,好像某种心态变了,没办法那么从容。
是什么变了呢,昭昭说不清,但那种变化让她很不安。
一道阴影落在眼前,昭昭愣了一下,抬眼,荆沉玉俊美无俦的脸庞近在咫尺。
他不需她说什么就心领神会了她的“法子”,主动靠近是因为她如今做不到主动,那就只能他主动。
湖心殿外的魔修们等了许久等不到主子爷的召唤,正觉得奇怪,就看见一道又一道的金纱帐后,他们的主子爷将兔夫人推倒在圆形的床榻上,几乎有些粗鲁地压了上去。
兔夫人娇媚的惊呼声传来,大家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几个魔修对视一眼,有些揶揄又有些无语,他们低声商议了几句,开始陆续有人离开。
殿内,纱帐之后,昭昭躺在柔软的床榻上,手搭在荆沉玉肩上,他的发丝从她脸上滑过,带起一阵阵凉意。
他离她太近了,两人胸膛相对,她呼吸凌乱,软乎乎在他精瘦的胸膛下起伏,两人都对此有非常敏锐的感知。
荆沉玉那样一个冷情淡泊的人,难得在这种事上不曾闪躲,他甚至没有转开目光,自上而下专注看着她,看得昭昭面颊发热,眉心粉色的花钿衬得她艳若初桃,颠倒众生。
她自然是美的,他一直知道她好看,可随着认识的时间变长,她在他眼里,一日胜过一日好看。
好看到他哪怕知道不合时宜,头还是越来越低。
渐渐的,两人鼻尖相贴,昭昭巨大的心跳声他想忽视都难。
或许。
只是或许。
他猜测,她可能不会特别讨厌这样的靠近。
他不会真的做什么,只是想要靠她近一些。
这样的机会以后可能不多了,毕竟他这辈子没有机会了,只能等下辈子。
虽然也算有个盼头,但下辈子的事真的太遥远了。
在等待那样遥远的未来之前,他是否可以先得到一点奖赏?
荆沉玉眼睛眨得飞快,沉缓的心跳和昭昭形成鲜明对比。
她抓住了他的手,在他注视下露出抗拒的眼神,她烦恼着殿外的魔修怎么还有一个,别人都走了那师爷为何不走?金雪玉就如此信任他,连……墙角都给他听?
好像还真是如此。
那魔修不但不走,甚至还找了个地方坐下,虽然背对着这边,但大家都是修道之人,哪怕道不同不相为谋,也都五感通达,这样近的距离,殿内的春色之声他不可能听不见。
他听得见,就得听得着,如果什么都没有,那就太奇怪了。
从那人的动作不难看出,他是习惯如此的。
殿内久久没有声音他还觉得奇怪,回了一次头。
朦胧的纱帐后,兔夫人翻身做主人了,将侯爷换在下面,身上的交领襦裙乱了,随着披帛软软地散下来,发髻上粉色的飘带暧昧飞舞,当真是香艳妩媚。
不愧是妖,即便已经不是第一次见两人做这些,还是忍不住这样感慨。
殿内,昭昭不知外面的魔修心里在想什么,却能感觉到对方那隐约的注视。
真是恨死了金雪玉,就算是魔也不要玩得这么开放吧!除了纱帐连个遮挡物都没有,昭昭甚至不能找到什么屏风,连以玩花样的理由换个地方都没处可换。
她咬着唇,实在受不了荆沉玉一直这样盯着自己,便把他按在了下面。
四目相对,昭昭夹着嗓子说:“侯爷,妾身好冷呀。”
荆沉玉见识过昭昭的夹子音,但这种的东西见识再多次都还是很震惊。
他身体僵硬,有些惊讶地回望她,用唇形问:我要说什么?
昭昭心道你什么都不用说,我自己来!
“我们蒙上被子吧。”
昭昭用极其荡漾的语气说完,就撩起床榻上金色的丝被盖在了两人身上。
视线昏暗下来,被子遮挡视线,昭昭松了口气,却也不能从他身上下去。
不但不能下去,还不能停下,那家伙不知何时才肯走,他们现在直接赶人有些反常,金雪玉肯定不会如此,只能在事情进行时,由兔夫人发个牢骚什么的,再把对方赶走。
这样就像是金雪玉沉迷美色,无心公事,不会那么显眼。
所以昭昭得勉强自己动一动。
假装动一动。
从殿外朝里看,纱帐后的床榻上,丝被上下,气氛旖旎。
殿外的魔修耳边时不时传来女子细弱的叹息声,倒是侯爷今日和往常很不一样,那样被动也就罢了,还一直没什么声音。
啊,这是什么新玩法吗?魔修想了想,忍不住又多看一眼。
这一看就眼睛刺痛,殿内传来兔夫人气若游丝的声音:“侯爷要去哪呀,你不准走,人家不要你走。”
魔修:“……”
丝被里的荆沉玉:“……”
他已经比昭昭呼吸还乱了。
被她按在床上,看着她在自己身上表演,他费了好大力气才勉强保持冷静,额头布满汗珠。
他真的忍不了,想要起来,昭昭觉得时候差不多了,就说了上面的话。
荆沉玉长睫扇动,知道自己得配合一下,所以艰难开口,呼吸凌乱,声音沙哑低涩道:“莫闹,有正事。”
“不要。”
湖心殿外,魔修听见兔夫人那个妖精在撒娇:“不要嘛,妾身不要侯爷走,侯爷把他赶走,明日再说正事嘛!又不急这一个晚上,妾身这次随侯爷出去可被天师宫那群捉妖的臭道士吓死了,必须要侯爷亲亲抱抱才能好起来。”
魔修按按额角深深叹息一声,他们侯爷走到今天都还没在朔月宫占据首要位置,全都是因为这小妖精!简直磨人意志!
时光倒退回当初她刚被送进府的时候,他一定会极力反对侯爷收下她!
“侯爷~!”
兔夫人还在撒娇,侯爷终于还是妥协了,远远说了句:“先回去吧,其他事明日再议。”
师爷还能说什么?什么都说不了了,只能恨铁不成钢地叹息着离开。
走了!终于走了!
昭昭猛地拉开被子,何止荆沉玉受不了,她自己也忍不了了,他反应实在太大了好吗!
她把被子扔到一边,面红耳赤地想离开,却忽然被捏住了腰。
她一怔,低头对上荆沉玉的视线,他深蓝色的眼睛里流露出几分脆弱和敏感来,漂亮的唇润泽嫣红,他最近身体不好,一直受着伤,少见如此艳丽的唇色。
“昭昭。”
他唤她的名字,昭昭手撑在他胸膛,心里很清楚他是怎么了,但一点情面都不讲,一点渴都不帮忙解。
“别等明日了,今夜先一起去书房,若找不到线索,明日我去问那魔修。”她抓着他的衣襟道,“现在放手,跟我去找书房。”
她看向一旁,拧着眉问:“你应该能找到书房的位置吧?”
荆沉玉有什么找不到的呢?但其实……
“不必去书房。”他垂下眼,放开捏着她腰的手,语气冷静下来,“去寻那魔修,他既是金雪玉最心腹之人,金雪玉知道的他肯定知道,直接搜魂便是。”
“……”对啊,她怎么没想到呢!根本不用费心去找,荆沉玉他是个剑修,修剑心通明之术,光是问话都能知道真假,更别说搜魂了。
对待作恶多端的魔修,搜魂也不算是过分的事,总之就是……
“你怎么不早说!?”昭昭气得脸颊绯红,眼睛也红红的,“你早就想到了?我初来乍到没经验,想不到这种层面很正常,但你早就想到这一点了吧?搜魂之后对他神魂伤害极大,尤其是你这种修为的修士进行搜魂,等他好起来我们说不定都从古墓里出来了,一点都不会打草惊蛇……真是完美的计划啊,那刚才只留下他一个的时候,你怎么不干脆这么做?”
她指着自己:“你还照我的法子做?还与我……演戏?!”
她气死了:“你居心何在?!”
这一声声质问,可真是叫人不知该如何回应。
昭昭发泄般地问完,其实没指望荆沉玉会回答,她已经想到他为何如此了,也羞耻得不想听他回答,她现在尴尬死了,看都不想看他一眼,直接下了床榻想要办正事,好像这样就不用继续沉浸在湖心殿暧昧和尴尬的气氛了,就不需要这样窘迫了。
但荆沉玉在她好不容易快要冷静下来的时候,突然说——
“我居心不良。”
“昭昭,我不说不做,自然是居心不良。”
“我心悦你。”
“我情不自禁。”
昭昭面上通红,回过头来狠狠瞪他一眼,这样还不能出气,上前使劲捶了一下他胸口,又踹了他一脚,气冲冲道:“滚!”
荆沉玉站在那没动,微微颦眉,神色难堪而冷清。
昭昭跑出几步远,气急地回过头愤怒道:“滚过来啊!搜魂去!!!”
烦死了!这个打直球的家伙,等她解决了神魂的问题,一定要离他远远的!
一定!
第80章
那魔修的住所不难找,荆沉玉连梅弦歌藏江善音姐弟的地方都能找到,这点小事自然不在话下。
只他身上有伤,动用真气实在有些勉强,可他已经习惯了这种勉强。
自有了昭昭开始,他好像要将过去千余年不曾经历过的伤痛全都经历一遍。
这些疼痛日日折磨着他,他都已经习惯了。
只要她在他身边,只要他们是一起的,多疼他都没什么感觉。
“是这里么?”
昭昭走在前面,回眸问了他一句。
荆沉玉收起他引路的蓝色符咒,点了一下头。
他脸色实在苍白,月光照耀下仿佛快要透明,整个人包裹了一层月的柔光,像是随时会羽化。
昭昭一回头就见他这般破碎的样子,不自觉抿紧了唇。
她垂下眼,遮去眼底晦暗不明的神色,漫不经心道:“搜魂怎么做,一会我来吧。”
“我来。”荆沉玉说,“搜魂需大量神魂之力,你神魂不稳,不能妄动。”
昭昭吸了口气,慢吞吞道:“你的神魂就很稳吗?”
荆沉玉不假思索道:“我没事。”
可看着他眼底的深蓝色,怎么可能没事?
昭昭一直记着神魂撕裂的疼,她实在是忍不了,也害怕再体验一次,所以最后还是退却了。
她没再坚持,跟着荆沉玉进了这魔修的寝殿,一路无声地到了床榻前,正听见暧昧的声音。
……
不愧是魔啊你们,这是在湖心殿听墙角来感觉了,回来就开始春宵一刻???
昭昭倒还好,她一个现代人,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别说这朦朦胧胧还隔着床帐呢,没码的她也看过啊!
不好的是荆沉玉,那样一个恪守规则的人,今天在侯府里经历的这些事,简直每一件都在挑战他的底线。
他瞪大眼睛盯着那张床,第一反应是捂住昭昭耳朵。
昭昭愣了一下,诧异地抬眸看他,两人四目相对,荆沉玉紧抿唇瓣与她送心音:“不许听。”
昭昭迟疑着在心里回应:“听一听也没什么啊,我都没用神识去看。”
“你敢。”荆沉玉眼睛都红了,将她紧紧抱在怀里,心音压抑道,“不准看,一眼都不行,那魔修未穿衣。”
昭昭回忆了一下那魔修的样子,着实不怎么英俊,那她还是不去辣眼睛了。
“知道了。”她在心里说,“放开我,我不看就是,但是……”
她不知出于什么新意,意味深长里带着点阴阳怪气:“那里面不单有那魔修,还有他的姬妾,你看见了……那姬妾漂亮么?”
昭昭阖了阖眼,仿佛很好奇:“身材怎么样啊?”
她心音很轻,宛转动听,与她本人的声音一样悦耳。
可里面包含的意思,就让荆沉玉有点不堪其扰了。
他俊脸通红,憋了许久,才在昭昭越发莫测地注视下凑到她耳边,压抑道:“不是姬妾。”
昭昭一怔:“……什么意思?”
荆沉玉转开头,闭着眼,好像受到了什么冲击。
昭昭忽然回过味来。
“俩、俩男的?”
她也涨红了脸,眼神幽幽地望向床帐,察觉到她想干什么,荆沉玉一把将她的按住。
“不行。”荆沉玉气息低沉道,“不准看。”
“……不看就不看,你别那么激动,快要被发现了好吗。”
虽然有他的结界在,但这毕竟是魔族的地方。
“我们总不能等他们完事儿了再行动吧?”昭昭摸摸手臂,清清嗓子道,“这,这也太那个了。”
荆沉玉:“你在这里等我,不准动,也不准看。”
昭昭连连点头:“那你快点。”
他抬脚走出结界,昭昭忽然抓住他的手腕,他不解回眸,昭昭古怪地笑了一下,小声道:“虽然但是,即便两个男的,也是在这样那样,你看到多少?”
她笑得太古怪了,荆沉玉怎么不明白她什么意思,他仿佛被拽住胡须的白色波斯猫,睁大眼眸道:“昭昭!”语气里夹杂了几分怨意。
昭昭忍俊不禁:“哎呀呀,这也没什么,你都一千多岁的人了,都能做我十代的老祖宗了,看看也没什么,没什么的,还能开阔眼界……”
“昭昭。”荆沉玉忍无可忍,他回到结界里,捏住她的下巴一字一顿,“我只用神识看了一眼,只有一眼。只看到他们的背影。”
只有交缠的背影啊?只一眼啊?那还真是信息量太少了。
昭昭啧了一下,竟是一脸惋惜,她想揶揄他的意图不要太过明显。
荆沉玉头很疼,不单是因为身体,还是因为她这副模样。
“等我。”
使劲按了一下她的肩膀,荆沉玉头也不回地出了结界。
昭昭退后几步,站在结界最边缘,离床榻的位置远一些。
蓝色的光随着荆沉玉的出现飘入床帐内,很快里面便传来重物倒地的声音,荆沉玉双指并拢念了个法诀,随着一声“破”,床帐打开,里面只剩下那魔修,那魔修身上还蒙了被子。
很和谐,非常和谐,昭昭嘴角挂着似有若无的浅笑。
荆沉玉也不和那一脸迷茫的魔修废话,一手按住他,另一手咬破后在他眉心,顷刻间,冰蓝色的光包裹了对方,那魔修剧烈颤抖,脸白得仿佛随时会死去。
昭昭微微拧眉,原来这就是搜魂,那魔修看上去很难受,但金雪玉干过不少恶心人的事,原书里没少描述他多恶劣,一次次被江善音这个新任魔君惩治,一次次又不甘寂寞地贴上去。
为了盼魔君多看自己一眼,他遣散姬妾,保证改邪归正,还要帮着其他人一起做好事,就这也没留下一条命,最后还是死了。
这般的金雪玉,身边的师爷自然是助纣为虐的人,吃多大苦头都是报应,倒是荆沉玉……
那魔修看上去不太好,荆沉玉也好不到哪里去。
他神魂一样不太稳,识海始终未曾恢复,又要进行搜魂这般高深的法术,从对方的神魂中精确找到他们要的讯息,那张本就没什么血色的脸越发病态苍白了。
昭昭不免想到自己神魂疼痛时的感受,他现在做这些都是为了她,可他杀过她,做多少事都弥补不了她死过的事,但……他们本就是对立的身份,他除心魔没错,她想活着也没错,不该有谁亏欠谁,只站在她自己这边,他万般是错,站在他那处,她又非常可恨。
她从来没站在过对方的位置上为他着想,因为要死的人是自己,她做不到那么理智。
现在不会被杀了,她还是不愿去换位思考,好像只要那么想了,就输在了什么地方。
昭昭说不清自己的心情,那是种形容不出来的矛盾似乎在一点点吞噬她的理智、她的恨意,让她无所适从,甚至不知所措。
算了,既然这么矛盾这么为难,就什么都别想,一切随心吧。
她已经很累了,现在都不是她自己的绝地求生,而是荆沉玉非要她生。
她转身出了寝殿,在外面看着周围的景色。魔界的天总是灰蒙蒙的,不好判断时辰,天空常会飘下灰烬,昭昭抬手去接,灰烬又在手中化为乌有,只留下一点灼热。
是长恨海燃烧飘来的灰烬。
昭昭吐了口气,身后传来响动,她转过去,看见了稳步走来的荆沉玉。
他一袭黑色为底的织金锦袍,精致梳理的发髻,金色的羽冠,被冰色遮盖的眉心朱砂,配上那张举世无双的脸,在魔界灰蒙蒙的天空下散发着圣洁而冷清的气息。
能把那么骚包华丽的衣服穿出神圣的味道,普天之下也就只有荆沉玉有这能耐了。
“有线索了吗?”昭昭摩挲了一下手臂,莫名觉得有些冷。
荆沉玉走来脱下外衫披在她身上,她一怔,听见他说:“魔界白日炙热,夜里寒冷,你穿得太少。”
“……我有修为,不会冷。”昭昭不想接受。
荆沉玉却道:“魔界的冷与热非修为可抵御,你不是已经觉得冷了?”
昭昭眨眨眼:“那也不要你的衣裳。”
她执拗地把外袍还给了他。
荆沉玉看了她一会,按了按眼窝低声道:“知道那座古墓在哪了,夜月眠亲自去过之后就让其他魔主带人去里面搜刮,莫家主应该是吸收了哪个大魔之后才知道那座墓的位置,去了一趟,找到些剩下的法宝。”
昭昭皱了皱眉:“都被搜刮过三轮了?那还能找到我们要的东西吗?”
荆沉玉说:“能。上古大魔的古墓危机重重,他们只探寻了三分之一,夜月眠也没进太深入,若在外面找不到,便到最里面去。”
“夜月眠都没敢进到最里面,那我们……”
“你在外面等,我一个人进去。”荆沉玉毫不迟疑道,“我可以。”
昭昭:“……”真想让你照照镜子,看看你那从深蓝变成淡蓝的眼睛,你是以什么心态说出在何种自信满满的话的?
无论如何,他们还是得去一趟。
那是唯一可以让昭昭不必再忍受痛苦,神魂彻底稳定下来的希望。
古墓就在魔界,距离中心城有大约三日的脚程,这对荆沉玉这般修为来说,已经是非常遥远的距离。昭昭跟他过去的时候,总觉得这次好像要同去天涯海角。
天空从蓝色变得泛黄,最后几乎是金色,昭昭眯眼看着远方,好像看见了天际边一样。
般若缓缓向下,昭昭看到一片金沙地,四周全都这样一望无际的金沙,看不到任何人烟,也找不到什么古墓的入口。
落地的一刻,地面是很软的,昭昭一时没站稳,扶着荆沉玉的手才没摔倒。
站稳抬眸,对上他那双苍蓝色的眼睛,昭昭心情莫名,声音有些低幽:“疼吗?”
荆沉玉一怔,没明白她在问什么,昭昭看了他一会,手点了点他的眼睛。
他眼睫飞快扇动,她有些漫不经心地问:“神魂的疼,你是怎么忍得和没事人一样的?”
她放开他的手,望着没有边际的金沙地:“我那时只觉得疼到不如死了算了,一了百了。”
荆沉玉像是不知有些不知该如何回答,良久才道:“习惯了。”
习惯了,也就不那么疼了。
最开始被她气到的时候还会难受,但时间长了真的习惯了,没什么太特别的感觉,就是脑子有些昏沉,识海动荡,行动不便罢了。
除却这些,真的没什么。
所以他最后中肯地回答:“不疼。”
昭昭却知道,这个不疼换做“麻木”更贴切。
她心情复杂,不知该拿他如何是好。
曾经她特别恨他,恨不得他死,恨不得将他折磨得体无完肤。
现在他因她放弃了剑君之位,放弃了三界,身上没有一块好地方,能失去的不能失去的,全都没有了,现在还与她一起到了这么危险的地方,好像她曾经期盼在他身上得到的报应,也全都应验了?
他算是遭到报应了吗?
昭昭久久未语,也没动作,荆沉玉看了她一会,忽然说:“若你想要我疼,会因我疼而感到开心的话,那我就疼。”
昭昭愣住了,诧异地望着他:“你在说什么啊??”
“你那样恨我,我若说不疼,你应当不会开心。”
昭昭一时难言,荆沉玉便说:“那我就疼。”
他眼睛更蓝了:“之前本能地在压下神魂动荡,我现在不去压,这样就会疼。”
“够了。”昭昭听不下去了,“你该怎么做就怎么做,别乱来!”她捧住他的脸,“别快放开,你脸更白了,看起来要死了一样。”
说完,又觉得自己如此紧张不太对劲,赶忙道:“你可不能死在这里,我还要你帮忙找到神魂稳定的方法,你这样死了后面的事我就得一个人去做……”
“好。”荆沉玉闻言点头,“那等帮你找到方法,再如此让你开心。”
他压下了翻涌的识海,眼睛颜色好了一点,昭昭舒了口气,拿开手,手心全都是汗。
她烦恼地凝视他,眉如墨画的仙君看起来破碎却不憔悴,狼狈却不卑微,有种云彩被风吹散,又团在一起的仙雍与纯圣。
她心跳得很快,扑通扑通的,震得她耳朵响。
她皱眉别开头,刚要远离他,就被他猛地拉进了怀中。
“你……”昭昭想拒绝,脸红着,不知是因为生气还是什么别的。
但她话没说出来,因为荆沉玉拔了剑,般若的剑刃上倒映出她身后的景象——
遍地金沙中,一只几层楼高的巨大金蝎扬起了蝎尾,尾巴尖端是腥气扑鼻的刺,就要刺向她的背。
荆沉玉将她护在怀中,一剑斩断了蝎尾,金蝎尖叫一声,金色的血溅了昭昭一背,溅了荆沉玉一脸,荆沉玉脸上一痛,立刻用衣袖拭去脸上的血,但还是留下了点点红色痕迹。
昭昭一看,我靠,这是要毁容啊,这样的美色没了简直暴殄天物,她刚想关注一下,就见荆沉玉完全顾不上他自己,直接将她翻转过去,替她将被金蝎的血溅到的外袍扯下,仔细检查她的后背。
“疼吗?”他严肃又紧张地问。
昭昭怔了怔,他伤到脸却完全不在意,反倒是紧张她隔了衣裳,还未曾感知到疼的后背。
因他扯下衣服及时,她背上完好无损,甚至裙衫内的轻纱里衣都没破。
他脱下外袍披在她身上,她这次没拒绝,只是在他再次去面对金蝎之前,低声慢慢道:“我没事,不疼。”
她不疼的。
真的一点都不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