荆沉玉这种战斗狂人,带着伤都能把梅弦歌迅速逼到死路,幸好她已经成功得了他不杀的承诺,后续也没挑明所有,稳步前进,温水煮青蛙,要不然……两败俱伤地逃走还是同归于尽,都不是什么好结果。
熟悉的剑光一闪,是般若,她上次死的时候,就是先看到了这道光。
昭昭脸色有些发白,心理阴影又出现了,她情不自禁地后撤一步。
梅弦歌也为这一幕感到惊恐,他疾步后退,还是躲不开这致命一击,在快要被刺中的时候,一道白色的身影挡在了他面前。
“君上不要!”
是慕紫堇的声音。
她怎么来了?
她能找到这里,莫非她什么都知道?
昭昭跑到荆沉玉身边伸手扶住了他,有点生气地说:“她挡着你就错过这么好的机会?强行收回剑招反噬自己,连带着我都跟着一起疼,我都不知道说你什么好!”
“……她是修士。”荆沉玉将到了喉头的血咽下去,平复气息道,“是天枢阁主的妹妹。”
“那又怎样,她能在这里出现就说明她不无辜。”昭昭真的生气了,“是不是只要是人,在你这里哪怕有错也可以辩驳一二,只要是妖是魔,哪怕没错也该死?”
荆沉玉错愕抬眸,不知道她为什么这么生气:“不是。”
他想握住她的手安抚她,可被她躲开。
昭昭一道蓝光打向慕紫堇,梅弦歌本来躲在她身后想摇人,见昭昭朝她动手,什么都顾不得,一转身就挡在慕紫堇身前。
“弦歌!”慕紫堇担忧地抱住他,“你怎么样,你没事吧!”
慕紫堇还不知道昭昭的真实身份,她身上现在没有魔气,慕紫堇只当她是荆沉玉的徒弟,因为他们用的法术有一样的气息。
“君上,还请放过弦歌,他是个好妖,只是关着江家姐弟,并没有伤害他们!”
慕紫堇长得很美,眼带泪痕求人的时候就更美,看得昭昭满腹怨气。
她瞪向荆沉玉:“你要听她的吗?听你庇护的人的?”
荆沉玉看着她说:“我听你的。”
昭昭:“……”怎么回事啊这个人,怎么突然说这种话,她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好吗!
她干脆转头去看慕紫堇,冷笑道:“善音都因为这件事入魔了,慕大小姐居然还好意思说他们没有受到伤害?”
她远望了一眼江家的方向:“还有江家主,虽然素未谋面,我也不喜欢这个人,但他死了,这也是害人,慕大小姐到底是怎么说出他是个好妖这种话的?”
她嗤笑道:“他只是对你好而已吧,你不要一叶障目了。”
慕紫堇被她说得眼泪流得更凶,但她努力克制着不发出任何哭声,开口时带着不稳的哽咽,越发惹人怜惜。
“弦歌不是有意这么做的,他都是为了我,是因为我。如果真的要兴师问罪,那也该是惩罚我。”她摇摇晃晃地站起来,“君上将我抓了吧,我愿替江家主偿命。”
“紫堇!”梅弦歌爱她爱得疯魔,哪里受得了她被这样对待,他红着眼睛站起来,将她拉到身后挡着,盯着昭昭恨恨道,“你敢如此跟紫堇说话。”
嗨呀我就说了这么地吧,我连荆沉玉都不怕,我还怕你吗??你以为你是蛇妖?
昭昭正要怼回去视线就被人挡住了,梅弦歌护着慕紫堇,荆沉玉护着她。
慕紫堇自梅弦歌身后衡量着这一幕,憔悴而失落。
高下立判,结果如何,她不要太清楚。
“全都是因为我。”慕紫堇摇摇欲坠道,“君上,弦歌是看不过我被江家主辜负,日日在这份备受折磨的感情中以泪洗面,一时想不开才杀了江家主……我愿意为江玄卿偿命,弦歌真的是个好妖,他不想害人的,求君上给他一条生路。”
“荆沉玉。”昭昭压根不给荆沉玉思索的时间,“你再磨蹭那俩儿可就要到了,到时候三打一,可就没现在这么局面明朗了啊!”
“是三打二。”荆沉玉纠正她。
“?慕紫堇可不会帮你的。”
“你会。”
“???”昭昭满脑子问号,“你凭什么觉得我会帮你。”
荆沉玉安抚地拍了一下她的肩膀,对慕紫堇道:“无论什么理由都不是他残害修士的借口,他亦不是单为了你杀江家主。”
慕紫堇怔住。
昭昭顺着说:“就是,他是为了引善音和善果离开镇魔渊赶回江家,所以才决定杀了江家主,他固然会因为你恨江家主,可如果没有这个加成,也不会那么冲动去跟与自己境界差不多的人动手。”
慕紫堇脸越发白了。
“紫堇。”梅弦歌忙道,“我早就想为你杀了他,如果不是你一直拦着,他早就死了!”
“……是啊。”慕紫堇垂下眼眸,不知在想些什么。
昭昭凉凉道:“你就扯吧,你一个人杀不了江家主,是其他两个妖君帮你才杀了他。如果不是要用他的死召回不肯回家的善音和善果,绑走他们逼江夫人动用剑令找到失踪的剑君,趁他病要他命,其他两个会帮你弄出这么大动静来?”
梅弦歌被戳破一切,恼羞成怒,要跟昭昭动手,荆沉玉立刻迎上去,两人再次打在一起。
梅弦歌尽了全力,可还是无法战胜荆沉玉,逐渐现出颓势。
昭昭在一旁当观众,就差嗑瓜子了,单打独斗的她才不会出手,但慕紫堇不这么想。
她看了一会,见梅弦歌快要败下来,袖子里的手抬起,打算偷袭。
昭昭见了不由笑了,这是当她死人啊。
慕紫堇的手被紧紧握住,她吃了一惊,抬眸就对上昭昭似笑非笑的眼睛。
“这样可不好哦。”她将她手上的法器抢过来,“怎么能暗中偷袭呢?这样就算赢了,也胜之不武啊。”
她将法器研究了一下,晃了晃对荆沉玉喊道:“看,这就是你们正道修士,天枢阁主的亲妹妹,这东西看起来可不像是什么正经来路的,里面有妖气。”
荆沉玉扫了一眼,的确,那法器里有妖气,是妖族之物。
“她想用这个偷袭你呢荆沉玉,你看看,这就是你们道貌岸然的正道修士。”
昭昭的字字句句让慕紫堇防线崩溃。
“够了!”她挣开昭昭,“道貌岸然?你这个词倒是没有用错,这天下有谁不是道貌岸然?就算是你,看似光风霁月的剑君,你难道就没错处吗?!”
她红着眼睛道:“镇魔渊是你的心魔所毁,全天下都知道了!”
……秦夜烛你等着,你没有好果子吃!
“是,偷袭的确不是什么好行为,可我都那样求你了,你都不肯放过他,我能怎么办?”慕紫堇苍白虚弱道,“我自小体弱,没有修行前途,寿元短暂,哪怕是天枢阁主的妹妹,我又有什么时候真的享受过什么好处?就连我喜欢的人都因我体弱无法婚嫁,只因那秋梦临怀上了江玄卿的骨肉,就要我退出!”
她激动起来:“是他们先对不起我!是他们背叛了我!秋梦临口口声声说她不知道为什么会发生那种事,以为我会相信吗?分明就是她设计的,否则玄卿怎么会在秋家中了药,随便进了个房间她就躺在里面!?”
……好家伙,这么狗血的吗?秋梦临应该就是现在的江夫人,所以所谓的“负责”就是这么一回事?江家主还未成亲的时候在秋家和江夫人春风一度,有了孩子?
那个孩子不会就是江善音吧……
啊这,如果是因为这个缘故江夫人和江家主结合,那江善音的存在不是处处提醒着两人,当初发生过什么,他们为何而在一起吗?
还真是为江善音在江家的如履薄冰做了极好的背景铺垫啊。
“你说是江夫人设计的,这么多年过去了,应该早就找到证据了吧?”昭昭不解地问,“你为什么不拿着证据去揭穿江夫人,让江家主休了她?”
有这种证据,她不信江玄卿那么爱慕紫堇的话,会不和江夫人合离。
慕紫堇闻言眼神一动,昭昭瞧见便明白了。
“你没证据。”昭昭望向荆沉玉,“她没有证据,又不像你这样剑心通明,居然就这么认定了。”
荆沉玉看着梅弦歌,看了一会,扔出一个重磅炸弹。
“是他。”
“嗯?”
“是他设计的。”他指了一下梅弦歌。
昭昭立刻明白了:“是他设计了江家主和江夫人?”
梅弦歌脸色一变,再不想让荆沉玉继续说下去,又动了手。
两人再起打起来,慕紫堇站在那,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如果荆沉玉刚说的时候她可以不信,梅弦歌的反应无疑暴露了这些。
她是很早很早就认识梅弦歌的。
她身子弱,自小在外养病,并不住天枢阁。
在她养病的宅邸有一片梅林,她日日细心呵护,每年梅花都开得很美。
梅弦歌便是在这日复一日的“相处”中爱上她的。
她总会亲自照料梅林,风雨无阻,不厌其烦。
她还会温温柔柔地和他说话,絮絮叨叨地说自己的生活,那些不能和身边人说的心里话,也都灌给了这片梅林。
他觉得,他们就是世界上最亲密的一对儿。
后来江玄卿出现了,江家下一任家主,相貌英俊,修为高深,前途无量。
他们偶遇在此,在他面前展开了一段感情。
他几乎日日看着他们在梅林相逢,当时就恨不得要江玄卿的命。
江玄卿也察觉出了梅林的不对劲,告知慕紫堇后就将她带走,慕紫堇自此再也没出现过。
她就这么走了,只因别人的几句话,甚至都不管江玄卿的人来砍了这片梅林。
梅弦歌可以附身于任何梅树,这里没了可以去别处,但他实在咽不下这口气。
就在这个时候,他听闻了江家要为江玄卿挑选妻子的消息。
江家虽觉得天枢阁的慕紫堇不错,却又因对方修为低,身子差而迟疑。
毕竟是未来家主的妻子,虽然地位高贵,若不能生养,寿元太短,也不堪为配。
他们为江玄卿挑选了秋家的嫡女,逼着他去秋家相看,梅弦歌便借此机会,设计了他和秋梦临。
慕紫堇想清楚一切的时候,梅弦歌已经抵挡不住荆沉玉的攻势,想要逃了。
他走还不忘记带着她,急切道:“紫堇,事已至此,你在修界待不下去了,跟我走吧!”
慕紫堇有些茫然迟疑,梅弦歌不给她犹豫的机会,直接带人走,他带着个正道修士,难免会影响到荆沉玉发挥,昭昭觉得好牙酸,但也知道慕紫堇可能有包庇和知法犯法之错,却也没真的参与进去,哪怕要发落,也要经过众仙宗,更要经过天枢阁。
“哎。”她长叹一声,清了清嗓子道,“慕大小姐还没看明白吧?他哪里是想带你走,只是拿你做挡箭牌,让剑君不能对他怎么样罢了,你自己看看形势啊!”
慕紫堇一愣,恍惚地去看,发现荆沉玉的确因为她的存而束手束脚。
她有些懵了,伤心欲绝地望向梅弦歌,梅弦歌慌乱道:“不是的,你别听她说,她是魔,她就是……”
“够了。”荆沉玉突兀地出声打断梅弦歌,他后面的话没说出来,就因为一时慌乱没躲开荆沉玉的剑,自背后被一剑穿心。
昭昭在远处看着,忍不住捂了捂心口。
完了,又想起自己的遭遇了,这个坎儿算是过不去了。
“紫堇……”梅弦歌吐了血,带着她从高空坠落,还不忘用身体接住她,不让她摔着。
“我没有。”他吐了好多血,断断续续道,“我只是想带你走,我怎么舍得利用你……”
慕紫堇从他身上离开,站起身俯视着他,看他奄奄一息,放空着一双眼道:“真的是你吗?”
梅弦歌:“……”
“真的是你设计了玄卿和秋梦临?”
“我……”
“看来真的是你。”慕紫堇自嘲地指着自己,“所以这么多年,我都恨错了人,秋梦临的确无辜。”
梅弦歌激动地说:“不是这样的紫堇,哪怕那日是我暗算了江玄卿,是我将秋梦临送到那间屋内,可秋梦临在之前也是实打实地喜欢江玄卿,她若是不愿意,之后大可哭闹着不嫁给江玄卿,修界哪里有那么大的规矩,失了清白就非要嫁给谁,又不是凡界……”
“那难道不是你挑中她的理由吗?”慕紫堇这一瞬间难得的清醒,“正因如此你才选中她啊,你为了将我和玄卿拆散,可真是煞费苦心。”
她喃喃道:“玄卿是绝对的君子,发生了那样的事,秋梦临还怀了身子,他退无可退……”
她闭了闭眼:“是你害了我们,我还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任由你和其他妖君害死了他。”
“紫堇……”
“他死了,我本来也不想活,我也不该活着。”
慕紫堇忽然抬起手,毫无预兆地打在自己丹田,荆沉玉想拦都来不及。
他是真没想到她会如此,有些讶异地望着这一幕。
昭昭也很惊讶,但她只是惊讶慕紫堇会做到这种程度,她原以为这么多年过去了,她对江家主应该也没多少感情了,更多的是不甘心,可能梅弦歌陪伴多年,在她心里更重一些,没想到……她能这么毫不犹豫地做出选择。
“活着不能在一起。”慕紫堇缓缓倒下,梅弦歌的身体已经开始消散,他尽全力拖着半个身子跑到她身边,想握她的手,但失败了。
慕紫堇的手扣进了地面,抓了一捧土。
“死了也不能在一起。”她吐着血沙哑道,“死了,也是秋梦临与他同穴。”
慕紫堇缓缓闭上眼:“我这一辈子……我这一辈子……”
再无声音。
慕紫堇死了。
她本就体弱,这么多年也都是靠仙丹吊着,寿元早就不多了。
她坚持到今日,就是为了看看江家主和江夫人是什么下场,现在真相大白,她是再也没力气支撑下去了。
与其回去受审判,千夫所指,给兄长添麻烦,倒不如死了干净。
意识最终消失的那一刻,她好像看见了江玄卿。
那日雨落江南,一袭蓝衣的公子乘着雨雾而来,雨雾在他周身自觉散开,他微抬下巴望向她的方向,见她呆呆地看着他,弯唇露出了温润礼貌的笑容。
“为何一个人在淋雨。”
他声音也很温柔,手一抬,落在她身上的雨水便不见了。
“时辰不早了,快回家吧。”
他为她念了避雨诀便离开了,慕紫堇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再也无法割舍开。
此后数百年,沧海桑田,明明有那样美好的邂逅,却全都淹没在了无尽的互相折磨里。
昭昭看着没了声息的慕紫堇,又看了看灰飞烟灭成干枯梅枝的梅弦歌,说不清心里是什么感觉。
良久的沉默漫延,不知过了多久,她听见荆沉玉开口。
“昭昭。”
“……怎么了?”
“情之一字,都是如此么。”
昭昭眼皮一跳:“什么意思,你想说什么。”
“非死即伤。”荆沉玉转过头来看着她,他剑眉紧紧皱着,抹额挡住了眉心朱砂,“无一好下场。”
……
在江家主、慕紫堇、江夫人以及梅弦歌这段感情里,还真是无一个有好下场。
昭昭想了许久才慢慢道:“错误的感情大多是如此。”
她意有所指:“比如我们。”
荆沉玉眼睑微垂,掩去眼底神色,没有说话。
昭昭轻声道:“你现在放我走还来得及,与我分割关系,告诉他们你已经将我除掉了,他们会相信你的,哪怕不信,我以后不会出来作恶,他们长久见不到我,渐渐也就信了。”
她叹息着:“眼下你也看见了。”心里到底不太舒服,她不再去看慕紫堇的尸体,“你也不想我们哪一天像这样吧。”
“不会。”荆沉玉说,“我们不会如此。”
他不会让事情走到那一步。
走到昭昭面前,手抬起为她拂开被风吹乱的发丝:“你不要因今日之事多想,梅弦歌害死过很多人,还害死了江家主,死有余辜。慕紫堇也并不无辜,她自己不愿接受现实,不愿面对仙宗审判,先行自陨,是她自己的选择,与你无关。”
……她没说那么多的话,慕紫堇可能也不会这样。
但她说的也全都是实话。
昭昭有点惆怅,头疼,她按着额角,又听见荆沉玉开口。
他说得很慢,一字一字,轻轻柔柔地敲在她心上。
“非死即伤也好,无一好下场也罢,我自认再重来一次,他们也不会更改自己的选择,也不会后悔相逢一场。”
昭昭愣愣地望向他。
“我亦然。”荆沉玉认真道,“哪怕冒天下之大不韪,为天下所不容,哪怕非死即伤,我也不想与你分开。”
“昭昭。”他眼神清明,语气坚定,“待此间事了,你随我回剑宗,让我给他们一个交代,也给你一个交代。”
“我想与你一起。哪怕不做剑君,哪怕染上污名,哪怕千夫所指。”
他说这句话的时候那样英勇,一如一人挡下妖君自爆时,一如无悔镇魔时,永远向前,从不后退,绝无畏怯。
做出选择便认定选择,头破血流也不回头,杀她时如此,爱她时,也如此。
这便是荆沉玉。
竟然已经是爱了吗……
昭昭茫然了一瞬,她竟然觉得他已经不仅仅是喜欢她了。
他爱她。
真是让人为难。
第65章
“可我不想和你在一起。”
昭昭说出这句话的时候,荆沉玉居然一点都不惊讶。
因为是意料之中,所以他甚至没有多难受。
他平静地接受了,点头道:“我知道。”
“你知道你还……”
“跟我回去。”他打断她,“不管你想不想,今后都要在我身边,结果是我想要的就足够了。”
昭昭一口气堵在嗓子眼,见他弯腰捡起那枯梅,不高兴道:“我不会跟你回九华剑宗,那简直是在找死,现在全天下的大能都在那里等着呢,我干吗要去羊入虎口?”
她觉得他大错特错:“你还说不会杀我,你现在简直就像是在迎合夜月眠之前的猜想,要将我带回去,当着天下人的面杀了,给他们交代。”
“比起给他们交代。”荆沉玉直起身,手里捏着枯梅,微垂视线,肩膀乌黑的发丝垂落,美得细致而孤远,“我更想给你交代。”
昭昭怔住。
“别急着拒绝,听我说完。”他转过头来,方才恶战一场,他衣裳稍显凌乱,却无心整理,专注地凝视她道,“我希望你能毫无负担地站在所有人面前,光明正大地活着。”
昭昭错愕地睁大眼睛:“你说什么?”
“你一直以来的提议也无甚错处,那样你的确能活着,却要永远东躲西藏,不见天日,我不想你这样。”
“……荆沉玉。”
“听我说完。”他抬手打断她的话,转开视线平静道,“你曾说过你不想做魔,可你没得选。”
昭昭眼眶有些发热。
“现在我想让你选。”他转过来直视她,“或许有些难,但我会尽我的全力,你可愿一试。”
昭昭有点不知所措。
一直希望的东西突然砸过来了,她又不知该如何是好了。
“你也说过,魔变不成人。”她咬唇艰难道。
荆沉玉似乎笑了一下,是真的吗?是她看错了吧,他怎么会笑呢,他笑过吗?修行千余年,他笑过一次吗?一定是她的错觉。
“你的身体是魔,但你的心可以做人。”
……这是昭昭曾说过的话。
他每一句都记得清清楚楚。
他看似当时都反驳了,其实全都记在心里。
昭昭怔怔地看着他,他将枯梅收进空间,一步步走过来,在她面前站定。
风吹起他的衣袂,道袍宽大复杂,长发过腰摇曳,一切于风中飘摇时,他身上那种清逸与破碎感,让她实在移不开视线。
“我信你了,昭昭。但现在不是我给你机会,是你要给我机会。”
他朝她伸出手,掌心摊开,真的让她选择。
“跟我去面对天下人,将一切说清楚,无论如何,我都会陪着你。”荆沉玉一字字道,“往后光明正大地走在街上,想去何处就去何处,我会一直在。”
……
听起来真不错。
只除了他会一直在这一点。
她其实不需要他在,但他不在就没办法成行了。
昭昭皱起了眉,别开头不看他的手:“你说的每句话都对我很有吸引力,你很清楚我想要什么。”
荆沉玉视线下垂,看着自己的手,并未收回去。
昭昭忍不住道:“你想体贴的时候是真的无可挑剔。”嘴上夸赞着,脚上却往后退了几步,“但我只要想想在九华剑宗可能会发生什么,就不想随你回去。你自己也很清楚的,不如你告诉我,你有多大把握?”
荆沉玉是个非常坦诚的人,其实这个时候如果他骗她一句“我有十成把握”,她可能真的会信,会答应,但是没有。
他说:“我不能告诉你我有多大把握。”
昭昭嗤笑出声。
荆沉玉看着她说:“但我想试一试。”
她飞快地眨眼。
“你可愿试一试。”他还是固执地伸着手。
“……失败了我会死。”昭昭气息有些紊乱。
荆沉玉说:“不会,我会保护你。你是我的心魔,你可以回到我身上,他们要杀你,就先杀了我。”
没人能杀了他,谁都不能,加在一起也别想,所以她不会死。
“……你要在天下人面前这么做?”昭昭紧蹙眉头,“我不想这么说,但你这样的行为怎么看都是在为了我与你庇护千余年的三界为敌,我怎么想都觉得不可能。”
“何为敌,何为友?”荆沉玉反问她,“你会危害三界吗?”
昭昭愣了一下道:“我当然不会,我有时间吗我?”
“是。”清风带来他近乎温和的话语,“你不会,所以你不是三界的敌人。我保护你,不是在与三界为敌。”
“……你把我绕进去了,我以前说的话你全都不信的。”
“我现在信了。”
他往前一步。
“昭昭,我现在信你,你还信不信我。”
昭昭真的不知该怎么说,她现在什么都说不出来了。
荆沉玉这个人狗的时候直接得要命,不狗的时候也直接得要命。
他这人好像认定什么都不会回头,以前是,现在也是,昭昭受不了他,真的受不了。
“我要考虑一下。”她和他拉开距离,咬牙道,“你别逼我。”
她还愿意考虑,没有直接拒绝,这已经很不错了,荆沉玉怎会逼她。
“我没有逼你。”他试图解释,还在往前。
昭昭慌了一瞬:“你还说没逼我,你还过来!”
“……我不过去。”他停下,不过几息忽然凛了神色,转瞬间到了昭昭面前,昭昭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他牢牢挡住。
“荆沉玉!”
一个陌生的声音响起,昭昭立刻明白了他为何如此。
“你!……”奚兰雾和竹藏墨赶回来,没见到梅弦歌的踪影,却见慕紫堇倒在地上已然没了气息,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你杀了弦歌。”奚兰雾红了眼眸,“你杀了弦歌。”
“废话太多。”面对最后的两个妖君,荆沉玉恢复了冷冰冰的样子,昭昭对比了一下他方才,才发现她之前觉得他几乎是温柔的,那不是错觉。
“你们来得正好。”
他化出惊寒,反手递给昭昭防身,她下意识接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