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昭凝眸看着,很难不承认,荆沉玉于修真界,真的是名副其实的大英雄。
英雄需建功立业,成就他的名声,昭昭就是他要建的功,立的业。
她捂紧了心口的长命锁,一步步朝后退去,视线始终定在荆沉玉修长的背影上。
蛟头那么大,他与它比起来那么渺小,可挥剑的剑气与杀意丝毫不逊于蛟气。
化龙边缘的蛟气与龙息所带来的伤害已经没什么差别,荆沉玉很快被蛟气包围,他在黑漆漆的蛟气中摇晃了一下,险些从空中坠落,但还是坚持住了。
昭昭抿抿唇,转头就走。
她走得很快,几乎是一路在跑,她要去找夜月眠,此时不走更待何时?
等独幽对付完那个头自然会来帮他,他可能会受伤,但没那么容易死。
其实如果不是他死了她也会死,那他死了又何妨?
杀过自己的人,现在还要再杀她,这种人,等夜月眠替她割裂了两人关系,她只会为他的死拍手叫好。
心里一直这样想,可还是有些难言的烦躁,昭昭拧眉加快速度逃离,直到身后迸发极大的灵光。
昭昭惊恐回头,只见荆沉玉对付蛟头时,一着莫家弟子服的男修加入战局,想要趁机杀他。
荆沉玉要对付蛟头,那蛟头见有人帮忙就开始打配合,一蛟一人合力,荆沉玉已经用最快的速度在还击和闪躲了,他御破万剑而来,剑光刺向那蛟头眉心,蛟头挣扎哀嚎,妖魔之气四溢,荆沉玉再次被铺天盖地的蛟气侵袭,手臂开始泛起黑青之色。
莫家弟子见了,立马飞身而来要补上几刀,方才那让昭昭回首的灵光,正是荆沉玉以真气阻挡对方的全力一击。
到底也是问心境,哪怕是邪功堆上来的也不是吃素的,荆沉玉若不动用真气,以目前的身体状况,是真的挡不住对方全力一击。
但哪怕用真气,他就挡得住吗?
蛟气如毒侵入骨髓腐化他的血脉,他浑身剧痛,强忍着迎敌,到此绝路,都没想过要谁来帮。
他好像从来不会在走到绝路的时候想过求助于谁。
他从心底里就没有过这种会有人帮忙的想法,独身一人迎敌对他来说才是理所应当。
所以在真气可能会抵挡不住的时候,他也没有想过别的,只是想到,死也要把这蛟和人杀了。
他汇聚全部灵力在天灵,给本命剑传达自己的意志,让它带着他最后的灵力解决他们。
也就在此刻,有他气息的灵力结成法印,圆形如月盘的法阵挡在他面前,力量其实并不太强,但刚好够填补他的空缺。
他微微一怔,其实他是知道,昭昭方才想逃。
他没阻拦,因为没有精力。
他没想过昭昭会回来,还帮了他。
这是第二次了。
这次,也是怕他死了,她也会死吗?
“别多想,我只是怕你连累我一起死。”
她开口了,印证了他的猜想,看着他的眼里带着厌恶,好像对来帮他这件事非常抵触。
理智告诉他,她说的是真心话,他不必觉得这有什么特别,各取所需罢了。
可心却在说,无论原因是什么,她在保护他。
第二次。
第二次在生死关头保护他。
他一心要除掉的心魔,反而成了他两次生死关头的生机。
荆沉玉眼睫颤动,哪怕思虑再多,在交战中也不过电光火石之间。
他很快借着她的帮助将蛟头和那偷袭的弟子反手击退,然而身上因蛟气侵蚀的疼实在忍耐到了极限,他闷哼一声朝后倒去,刚好倒在昭昭怀里。
昭昭:“……你干什么。”她瞪了眼,“投怀送抱的时机不太对吧?”
荆沉玉没力气回应她的故意讽刺,他闭着眼将全部的力量压在她身上,他自己都无法解释为何会对心魔有这样的信任,竟真的容忍自己昏了过去。
昭昭垂眸,看见他手臂上丑陋的黑色藤蔓,这是……蛟气入骨。
化龙之际的蛟气与龙息无异,入体的疼难以想象。
原书里荆沉玉除三头蛟也被蛟气侵蚀了,这蛟气有两种解决办法,最简单的方法是找个人把它转移出去,快准狠。最难的方法是用医修之术抽丝剥茧地拔除,这种方法耗时长,也很痛苦,好比从人的血管里一点点抽出黑色的小虫,昭昭想想就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她摸了摸手臂,火海忽然开始摇晃,她低头去看,只见地面崩开巨大缝隙,她刚要拉着荆沉玉跑开,就被巨大的吸力给吸了进去。
……靠!真倒霉!太倒霉了!荆沉玉他哪里是男主!什么坏事都找上他,他分明是扫把星!
他哪怕昏迷着还死死抱着昭昭,她根本挣不脱,被他连累只能摔到地上,摔得骨头都快碎了,疼得哀嚎一声。
荆沉玉拧了拧眉,被她的痛呼惊醒,他清寒的桃花眼茫然一瞬,彻底清醒后定定看着垫在他身下的昭昭。
不想他死可以理解,是不想陪他死,那,垫在他身上下呢?
为他受这样的伤呢?
荆沉玉泛着淡蓝的眼珠凝着昭昭,昭昭疼得根本无暇去考虑他在想什么。
“醒了还不快起来!”她疼得尾音发颤。
荆沉玉闻言艰难起身,也是这时才发现自己还抱着她。
手下触感如绸缎般微凉丝滑,他微微敛眸,顺势将她拉起来,刚站稳,黑漆漆的沟底就响起了莫家主阴沉沉的得意之声。
“荆沉玉,我来杀你了。”
“……”还真是个扫把星。
莫家主绝对是第一时间来杀他的,现在别人那里肯定都还算安全。
昭昭一口气上不来,差点厥过去。
“你中了蛟气,莫家主修炼邪功,你能扛住吗?”昭昭回眸问他。
荆沉玉看着黑暗,面色平静,没有丝毫惧怕。
他坦坦荡荡道:“可以。”
昭昭:“我信你个鬼。”
荆沉玉:“……”
“看看你自己。”她拉开他的衣襟,他下意识抗拒,但失败了。
胸膛露出,入眼就是骇人的黑色纹路。
“都侵蚀到这里了,你还说可以?”昭昭充满了怀疑。
荆沉玉皱起了眉:“我说可以便可以。”
略顿,他清冷的声音带着意味不明:“我不是夜月眠。”
意思是,他说到做到,绝对不会出错。
想到夜月眠几次掉链子,昭昭觉得自己可能也是被他搞怕了,他可能会不中用,毕竟是原书里挂掉的人物,但荆沉玉作为男主应该不会。
可又思及他被偷袭时的样子,昭昭渐渐不确定起来。
男主就一定不会出事,一定有光环吗?
她看了荆沉玉许久,突然说:“你知道的吧,蛟气和龙息一样,可以转移。”
荆沉玉本来转开了视线在确定黑暗中的危险,闻言倏然转了回来。
“你要不要转到我身上,再去对付莫家主?”昭昭的语气极其认真。
原书中,荆沉玉中蛟气,江善音第一时间要转移到自己身上,不想他受疼。蛟气折磨人的痛苦,要极大的意志力才能忍耐下来,她只要想想荆沉玉时刻在遭遇什么,就觉得心疼。
但荆沉玉拒绝了,不管江善音怎么做都不肯,硬是熬到华倾找来了星流彩,花费七七四十九天的时间将蛟气拔除,每日在抽蛟气的疼痛中煎熬。
光看书里描写的文字,昭昭就既是恐怖,又是……解气。
虐了女主那么多次,终于有一个情节让他身被虐了,她当然觉得解气了。
可荆沉玉治好了伤就又继续不当人了,直截了当地让江善音不要自作多情胡思乱想,他不答应转到她身上不是不忍她替他受疼,只是不想亏欠无关紧要的人。
好一个无关紧要的人,又把女主给虐到了,也虐到了昭昭。
昭昭现在这么问,就是想等荆沉玉说了不必,就把原书里他对女主说的话用在他身上,叫他不要自作多情,她也不是真要那么做,只是说着玩玩,耍他的,这样他都信,真是……
“好。”
“??”昭昭愣住了。
“依你所言。”
荆沉玉转过身来牵起昭昭的手,与她十指紧扣,马上就要开始转移蛟气。
昭昭:“……”我可去你的吧!
她猛地收回手,十分无语道:“我说着玩的,你当真啊??”
和本来想说的话措词一样,但语境却完全不同。
荆沉玉看着她,被挣开的手指轻捻。
“我怎么可能替你承伤呢,你在做梦,想什么美事。”昭昭摸摸手臂,总觉得脊背发凉,她望向周围,背对着荆沉玉道,“不过我倒是可以暂时为了自己,护你一次。”
这里危机四伏,他们为心魔和宿主,是一体,在出去之前,谁都不想彼此出事。
虽然昭昭为心魔,若被别人毁了也没什么,可荆沉玉那种性子,怎么会让别人替自己除心魔?如果需要,他早就去找星流彩了。
他不想昭昭复活之事再重演,所以他一定要自己来,要清算一切,再无反复。
可他对她的杀心,哪清算一切的决心,似乎在这一重重危险中慢慢起了变化。
他望着她背影。他好像总是在看她的背影,她总是要走,他总是在追,他们好像永远无法停下,无法心平气和地待在一起。
不,也是有的,至少那天,在他动手之前,在般若穿过她的心脏之前,是有的。
荆沉玉心口一片凉,仿佛那一剑穿心的感觉他也深有体会。
昭昭飞身而起,双手结印朝黑暗中一掌打去,周围顿时亮如白昼。
真准。
昭昭不无得意。
她潇洒坚定地御风飞得更高,与现身的莫家主对峙。
“我才不要替你承伤,站在后面等着你来护。”
她朝背后一伸手:“拿剑来,我来护你。”
荆沉玉于下方看着她,须臾,他将手中剑一扔,不顾般若的抗议,以天灵灵力镇压,逼迫它服从昭昭。
昭昭接住剑柄,长长的银色流苏划过她的手腕,她讶异地垂眸,是般若。
……她要的其实是惊寒。
她回眸朝下看,荆沉玉站在那里,退后几步,远离战场。
“……”
阁下未免太识时务,让我不免觉得自己像个傻子。
定了定神,昭昭直面莫家主,莫家主彻底不再限制自身,露出了本来面目,周身的魔气环绕,一点都不逊色夜月眠。
“你来?也好。”莫家主猖狂笑着,“先吞噬了你再解决荆沉玉,更是轻而易举!”
昭昭最讨厌被人看轻,先是他儿子又是他爹,忍无可忍无需再忍。
“之前是修为限制,我不得不被你儿子欺负,现在全从你身上讨回来好了。”
昭昭昏睡中好像被人喂过什么,之后就恢复得不错,虽然刚才摔了一下,但不影响。
她紧握般若剑,白衣染血也不减她清艳凌厉的风采,哪怕只是一个背影,也绚丽得让仰头而望的荆沉玉眼睛发疼,不自觉闭了闭眼。
修道千余年,生平仅此一次,他站于一人身后,被她护在羽翼之下。
荆沉玉脑海中画面飞快变换,一会是昭昭写下“我心悄悄”的信笺,一会是她送他的冰芙蓉,一会又是她编了两人结发的荷包,一样一样,除了化了的冰芙蓉,全都在他空间中。
还有那支玉簪。
昭昭披散长发,发丝飞扬,每一根细柔的发丝都让他很想为她戴上它。
太乱了。
一定是因为她的头发太乱了,才会让他满心冲动。
第52章
缠着两人发丝的荷包,是昭昭灰飞烟灭之后,荆沉玉在太素宫找到的。
它被随意丢在角落,丝缎蒙尘。
看见它的时候,那饮酒后昏昏沉沉的记忆渐渐清晰起来。
他记得她将它拿出来的时候说了一句话。
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
荆沉玉是打算烧了它的,可也许是华倾正好来了,也可能是别的什么,他说不清,但荷包最后好端端地留在了他的储物空间里。
他很少仰视谁,往常在空中战敌的都是他,但现在他两手空空,远离战场,看昭昭一人对付莫家主。
莫家主怎么说也是前辈,比荆沉玉年纪都大,哪怕修为不如他这个天道之子,修炼邪术之后也不容小觑了。
昭昭从生在荆沉玉灵府内到今日,甚至都不到半年,她真能挡得住莫家主吗?
荆沉玉其实不该有这样的担忧,她死之前可是当过他的陪练,与他交手都能游刃有余,何况是莫家主?
昭昭用的每个招式都来自荆沉玉,两人用同一把剑,同一种剑法,甚至连荆沉玉不外传的绝技她都会。
恍惚间,那白色的窈窕身影竟和他自己重叠,那种微妙的你中有我我中有你,让他心上好像起了一把火,小小的火苗自小变大,有燎原之势。
莫家主吃惊于昭昭的实力,忍不住讽刺:“你倒是和常人的心魔不太一样,连他的绝技都使得得心应手。”
昭昭懒得理他,反派死于话多的道理他怕是不懂。
“他教你的?身为剑君,受三界拥戴,遵天下礼法,他这样的人竟然会教自己的心魔如何使用他的绝技?”莫家主眯起了眼,“你甚至还能用他的本命剑……”
“我是他的心魔,其实也就是他本人,我能用般若有什么不对?”昭昭嫌弃道,“说这么多无非是想让我分神罢了,你趁早死了这条心,你儿子之前怎么对我的,我现在就全都奉还给你。”
昭昭眼尾发红,她身上至今都还伤痕累累,她也是爱美的姑娘,遍体鳞伤到她自己都不敢脱衣服看看,全都是拜莫家所赐。
“受死吧!”
对做尽了恶事的仇人,昭昭哪怕仍然于杀人有心理障碍,却也不会因这份障碍手软。
她知道什么时候该做什么,怎么选择才是对的,现在手软就是对自己安危的不负责任。
她于沟底持剑掠起,般若在空中勾起淡蓝色的剑光,她是没有剑气的,也没有什么杀意,可剑刃刺过来的时候,莫家主还是由内而外地产生了恐惧。
般若是仙剑,但它主杀戮,配合修杀戮剑道的荆沉玉很契合,配合身为魔的昭昭,也有种奇异的合适。
魔气与剑光融合,本是最极端对立的两种力量汇聚在一起,带着摧枯拉朽的气势。
莫家主一凛,立刻唤出自己的本命法器,是一棵树形的木偶,树藤雕刻得栩栩如生,一根根朝外扩散z
他念出法诀,木偶一点点变大,树藤开始抽动,与此同时,沟底开始震动,从土石中钻出如出一辙的树藤来,数不清的庞大藤枝搅在一起,自四面八方朝昭昭袭去。
荆沉玉的位置也有树藤破土,他银靴轻踩跃起躲开,抬眸望向昭昭,昭昭双手握着剑柄挥出巨大剑光,剑光所到之处,藤枝皆断。
她转了个身,踩着断掉的树藤敏锐地躲过莫家主黑色的冰冷魔气,还有空嘲讽他:“就这??就这??就这水平??不会吧不会吧?”
莫家主气得眼睛发红,他将全部力量注入木偶,木偶变得更大,悬于空中好似寺中大佛。
它重重压下来,周围便也有如此大的木偶压过来,它竟可以幻化成数个。
昭昭往后一看,正对上荆沉玉一双漂亮的桃花眼,他眼神难得没那么冷漠,这就让那双本就勾人的眼睛带了些绮丽的色彩,昭昭一顿,飞身过去,一把将他捞起来。
他们刚走,他之前站的地面就裂开了,树藤窜出,再晚一秒荆沉玉怕是会被一穿为二。
带着他上升的时候,昭昭不无遗憾地想,如果莫家主换个时间动手,等她和荆沉玉解除绑定就好了,那样大家应该都能得偿所愿。
“父亲。”嘈杂中传来莫孤烟的声音,“三头蛟已经被独幽他们除掉了!夜月眠在到处找那魔族女子,独幽随他一起,就快寻到您在的地方了!”
救兵快到了?
“是吗?”莫家主阴鸷,“那么,该进入正题了。”
昭昭的腰突然被人揽住,她侧目去看,荆沉玉拧眉盯着莫家主的方向:“他方才未尽全力。”
“不愧是剑君,真是好眼力,比你那眼皮浅的心魔强上许多。”莫家主掠下来,双手朝虚空一抓,“玩够了也该结束了,可惜了君上年少成名的一身无双修为。”
荆沉玉冰冷无情道:“废话少说,出手便是。”
他将昭昭拉到身后,朝她伸出手,意思很明显。
他要剑。
可昭昭没给。
“他看不起我。”昭昭上前几步,“荆沉玉,他看不起我!”
荆沉玉怔了怔。
“你能忍我都不能忍啊!”昭昭红着眼睛说,“法宝都被我砍报废了,居然还看不起我,得让他知道我的厉害,你就在这站在此地不要走动。”
昭昭挥剑而上,莫家主却不是打算硬碰硬,他双手汇聚两团星河般的灵力,兴奋说道:“此法阵唤镜花水月,乃是从一上古大魔的墓中习得,能让人陷入最深的恐惧,荆沉玉,还有你这心魔,你们的恐惧是什么呢?”
巨大的威压袭来,昭昭在前,荆沉玉在后,她是最先接触到那星河光团的。
她其实有在躲,但这沟底总共那么大,还有木偶在不断挤压空间,莫家主又不准她往上去,她再躲也躲不到哪儿去。
刚接触到光团的时候,昭昭理智还在,还在想,这上古大魔的墓肯定是莫家主吞噬哪个大魔时得知的。
所谓的镜花水月,在原书里他并未用过,可能也用过,但没影响到荆沉玉?
反正依稀记得除莫家时的文字描写里,荆沉玉并未产生任何幻觉,没有任何恐惧。
那现在呢?
她精神恍惚一瞬,眼前画面忽然就变了。
太素宫。
下了好大雪的太素宫。
她回到了太素宫,昭昭握着般若,看着那熟悉的一重一重白色轻纱,还有轻纱后的床榻上交叠在一起的身影。
她像个旁观者一样,回到了那天夜里。
荆沉玉上身赤着,周围散落着他和她的衣裳,他们的衣裳纠缠在一起,人也是一样。
昭昭躺着,面色绯红失神地凝着他,有种情难自控的沉醉和妩媚。
该死。
昭昭握剑的力气变得极大,她这次看清了荆沉玉是如何动手的。他翻身在上,双手按住了她的手,长颈扬起,眼睛闭着,神情沉浸,似乎什么杀意都没有,正要与她一起攀升,可般若分明在他背后飞了起来!
原来是这样,原来是这样的。
可她那时候……根本无暇顾及这些。
昭昭清晰地回忆起两人一起时的那种感觉,她瞪大眼睛望着般若刺向她的心口,险些握不住手中真实存在的剑。
心口冰冷的窟窿好像又回来了,她低头按住,周围满是莫家主阴冷的笑声。
他好像也看得见这幻境,对幻境里的内容感到万分惊讶和愉悦。
“想不到啊想不到,竟还有这样的收获。”
他的声音飘忽不定,不知道在哪里,昭昭垂下眼眸,似乎深陷被一剑穿心的恐惧之中。
“心魔,你是这样被除掉的?他是在这之后进阶的?”莫家主似乎靠近了一些,“你不恨他吗?他如此对待你你还要护着他?你该有些骨气,与他同归于尽不好吗?只要你服从我,让我吞噬你,我就帮你杀了他,将他的魂魄烧毁,让他永不超生,如何啊?”
昭昭没动,她身子颤抖,好像怕极了。
“不要怕,把自己交给我,我会帮你报仇的,你的死会很有价值。”
肩膀搭上一只冰冷的手,昭昭突然抬起头,脸上分明一派镇定。
“以为搞个现场版我就会吓死?”昭昭转身刺过去,“我可不怕,倒是不知道你怕不怕,你也来尝尝被般若一剑穿心的滋味好了。”
风吹乱了她披散的长发,昭昭一确定莫家主的位置便将般若刺了过去,早就习惯除魔的仙剑准确地找到对方的心脏,毫不留情地贯穿。
莫家主:“……”
他是来补刀的,只差一下他就能吞噬昭昭,除掉荆沉玉,再干掉独幽那些人,统领天下了。
只差一步,只差一步!
莫家主喷出一口黑血,他脸上冒出奇怪的黑色魔纹,要是夜月眠在,就会知道这是一种献祭咒术,极为邪门,哪怕是身为魔尊的他也没想过要用。
莫家主不甘心,准备了这么多年好不容易快要成功了,却败在一个心魔之手。
前功尽弃!前功尽弃!那也不能让她好过!
莫家主由镜花水月中献祭自己,化作昭昭另一种恐惧——
一条黑色的,巨大的,鳞片密集的蛇。
蛇为竖瞳,黑蛇血红的竖瞳盯着昭昭,昭昭方才其实就有怕,只是清醒过来了,可现在……
不行。不能怕。
她得克服本能,在无方城那么多蛇她不也过来了吗,现在就一只,虽然……大了点,但是,没事的昭昭,你可以的。
昭昭冷静下来,只当什么都没看见,用神识往后搜寻荆沉玉的所在,却见他闭着眼眸靠在一处墙上,眉头紧锁,汗如雨下。
他也在镜花水月里。
可昭昭都能克服的恐惧,他怎么到现在还沉陷其中?
这不应该的,这不可能啊,一定是出了别的问题。
昭昭飞身过去将荆沉玉拉起来,他闭着眼睛,苍白英俊的脸上萦绕着复杂的哀怆之色。
“荆沉玉你醒醒,你不是最能打吗?你别到了我这儿就成了拖后腿的啊。”昭昭服了,“你把护着三界的气势拿出来啊,我不属于你的三界你就拉胯了吗?”
荆沉玉没什么反应,眉头还越皱越紧。
昭昭哪里知道他怎么了,只能先放他在这里去对付那黑蛇,它已经过来了!
刚才莫孤烟给莫家主传音,说夜月眠在找过来,那怎么还没到?她真是度秒如年。
荆沉玉跌靠在墙边,紧闭的双眸慢慢睁开,一点点看清了昭昭,还有她面前那巨大的是她几十倍的黑蛇。
现在当事人的心情就是糟糕。
非常糟糕。
知道自己不能怕,可本能还在作祟,昭昭握剑的手都开始抖了。
她咬着下唇,在黑蛇吐着信子过来的时候扬起剑,在黑蛇张开大嘴要吞她的时候一点点把剑抬得更高,在——
面前一暗,有人挡在了前面,般若脱手,回到他手中,是荆沉玉。
“你……”他好了?
荆沉玉转过头来,泼墨写意的冷白脸上没什么表情,开口时声线低沉,沙哑而压抑。
“你怕蛇。”
……
……
他还记得这个。
他挡在前面,说她怕蛇。
……他怎么回事啊。
额头还都是方才的冷汗,荆沉玉唇瓣都因隐忍而咬破了,刚才到底是怎么了?他在镜花水月里看到了什么?他真的也有害怕的事情吗?
他肯定不会自己说,只丢下一句话便去对付那黑蛇。
昭昭站在那看他将般若送进蛇口,人也跟着飞进去,心悬了一下又很快放下。
悬什么悬,这有什么可悬的,一起打了一架还真差点把他当双排队友了,方才镜花水月里的幻境历历在目,狗男人那个时候居然还能分神去人剑合一,是不是也代表般若穿过她心脏,他也能有感觉?
上下两开花,太变态了,剑修太变态了。
昭昭脸白了白,那边荆沉玉已经在收尾了。
这黑蛇其实很难对付,但荆沉玉现在更难对付,那蛇好像被他当成了什么出气的东西,明明十分强悍却毫无还手之力。
剑君之怒,万物无存。
原书里的八个字很好地形容了眼前这一幕。
黑蛇痛苦的哀嚎响彻沟底,荆沉玉从黑蛇口中出来,般若将黑蛇刺得七零八碎,他一手张开,般若回归,他另一手化出绣着芙蓉的丝帕,轻轻擦拭着剑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