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早上的饭都没有吃完。”
他说:“而且,衣服也没有穿好。”
穗穗想起刚刚长桌上满汉全席一样的食物,不可置信道:“……你为什么会觉得我能吃完这么多。”
谢容景噢了一声。
“我做的不吃,吃他的点心,对吗?”
穗穗:……?
不是,这个‘他’是谁?
经过一番追问,她终于明白了。
这两天的下午,她和谢容景都会和曾经熟悉的小伙伴们打打牌,看看留影石。
然后,大家就会分享一些自家的特产,比如瓜果点心。
……
好像自从在一起后,大魔王的领地意识更上一层楼。
以前还是不喜欢大小姐吃别人的东西吃胖,现在进化到连尝也要闹。
无数次的实践证明,谢容景平日里会听虞穗穗的话,可在他发病的时候——比如现在,他是听不进去的。
“大小姐说说看。”
他好笑地翘起嘴角:“喜欢他们给你的哪一种?”
啊,这么问的话,那个糯米糕好像还不错,穗穗沉思。
当然这种话是不能说的,和病友模式的大魔王打交道非常危险,一不小心就升级了。
她选择了最快的治疗方案:“喜欢夫君做的。”
谢容景扬眉。
再开口时,语气和缓了不少。
“我没有别的意思。”
他耐心地解释道:“外面的食物灵气繁杂,大小姐吃了可能会不舒服。”
穗穗有点恍惚。
没听错的话,谢容景现在的语气……和那种不让孩子吃垃圾食品的家长一模一样。
可修仙界哪有什么垃圾食品:)
好在那两个字真的很有效,就像是某种神奇的咒语,会让无理取闹的大魔王一键变乖。
大魔王从储物袋中掏出一件外套,细心地披在大小姐身上,而后又自然地拉起她的手。
“走吧。”
穗穗在内心中默念十遍“不和病友一般见识”后,还是忍不住开了口。
-“我有一个问题。”
-“嗯?”
她认真道:“你知道现在是几月吗?”
谢容景温柔一笑:“七月。”
原来你知道啊!
穗穗扯着身上纽扣系到脖子的长衫外套:“那这是什么?”
“衣服?”
穗穗:……
她非常怀疑对方在揣着明白装糊涂,这人看上去满脸纯良,实际上坏得很。
“大小姐应该不会热吧。”
谢容景无辜道。
不热归不热,让她穿这么长的外套是几个意思。
左右夫君都叫过了,穗穗开始讲道理:“夏天就是要穿裙子!”
谢容景保持微笑:“可我就没穿。”
“……”
大魔王采用了三百六十度无死角绝对防御,态度非常之良好,让虞穗穗披着外套的要求却非常之坚定。
最后,他拿出了杀手锏。
“大小姐不想要遮一下吗?”
他的语气正经又关心。
穗穗奇怪:“遮什么。”
谢容景敛起眼,轻轻挥手召出一面水镜。
镜子里的少女梳着漂亮的发髻,五官精致,肤色白皙,脖颈处带着淡淡的粉色红痕。
……
“谢容景!”
再咸的鱼也有炸毛的一天:“你故意的!”
始作俑者再次笑了,笑得还很人畜无害。
“大小姐误会了。”
他温声将她的外套再次穿好,扣子扣在最上一层。
“我怎么会是这种人呢。”
他就是这种人。
就!是!
穗穗脑中对谢容景的定义一次又一次刷新,此刻又多了一个新的形容词——黑莲花。
黑莲花本花怕她不高兴,柔声轻语地哄她。
他闹人和哄人都很有两手,大小姐从冷漠地披着外套变为随意地披着外套。
怎么说呢,和一个烦人精谈恋爱,还真的每天都会有新鲜感,根本预测不到他第二天又会整什么花活。
来到仙宫时,首先看到的是早起练剑的夏凌。
不,现在已经不是早上了,穗穗默默纠正刚刚的描述。
哪怕在魔界里,他也浑身散发着一股“只要卷不死,就往死里卷”的龙傲天气场,甚至还带着几个小魔族一起有模有样地挥剑。
“早上好。”
谢容景礼貌地点点头。
他看出大小姐对这个人类现在一点兴趣也没有,很可能是因为那些翻不开的话本。
所以,他也愿意收敛敌意,和对方客气两句。
夏凌连忙放下剑,视线在两人相握的手上飞速扫了一眼,仿佛想说什么。
“……”
他犹豫了数次,却不知如何开口,只挠挠头道了声早。
魔主和虞姑娘刚离开,赵师弟和一位女子又款款走来。
女子媚眼如丝,红唇间漾着清淡浅笑,赵师弟似乎是说了句什么,惹得她咯咯笑出声。
“这位便是小玉香姑娘吧。”
夏凌上前抱拳:“三百年前,我们曾在沧澜城有过一面之缘。”
小玉香眨眨眼。
她根本不记得这位是哪个,不过能和冤大头玩在一起的,应该也是某个沧澜城的小少爷。
于是,她甜甜地唤了声公子。
“过段时日,我会将玉香楼在沧澜城重新开起来。”
她柔声道:“到时公子记得来捧场呀~”
自从魔后回来后,小玉香的地位再次水涨船高,一跃成为魔宫红人。
这还不算,有了大腿的亲自肯许,她不仅能在魔界做生意,还能将事业打拼到整个人界去。
她仿佛看见美好的未来再次向自己招手……这一次总不会再扑了个空吧。
“我师兄肯定会来。”
赵煦朗保证道:“香香要是喜欢热闹,我可以把赵家人也都叫来!”
夏凌:“……”
刚刚和魔主虞姑娘他们说话时也是这样,自己像是一个局外人。
鬼使神差地,夏凌叫住赵煦朗。
“……假如对一个女修有好感,应怎样才好?”
赵煦朗和小玉香对视一眼,两人眼中闪着如出一辙的八卦之光。
“送礼物!”
他们异口同声。
“那要送什么好?”
“这个要看姑娘喜欢什么。”
赵煦朗给他出主意:“一般来说,首饰或者花都行。”
接着,他好奇道:“这个女修是我认识的人吗?”
夏凌扭过脸:“不是吧。”
不是才怪。
秦师妹好像不怎么戴饰品……夏凌的目光移动到两旁的花圃中,粉白玫瑰娇艳欲滴。
和同学们一起玩了会儿多人飞行棋后,穗穗敏锐地感觉到大魔王的耐心值在一点点减少。
虽然谢容景一句话也没说,全程保持微笑,可凭借对方越搂越紧的动作、以及握她手时的力度,全部传达出一个讯号——再多和同学聊几句又要出大问题。
为了将闹人精的苗头掐死在摇篮里,她果断站起身,决定找个安静的地方给大魔王顺顺毛。
仙宫顶层应是没人,两人手拉手推开门时,看见同样在练剑的秦晚。
早在对方刚来魔界那天,穗穗已经和她叙过一次旧,现在非常自然地打了个招呼。
秦晚看着他们,由衷感慨道:“师姐和谢师兄感情真好。”
穗穗给了她一个‘说得好,继续说’的眼神。
大魔王就喜欢听这样的话——正是因为这几天经常有人夸他们感情好,所以他才能安安静静跟着虞穗穗来人类堆里泡三天。
可惜秦晚没能意会到,幽幽叹了口气。
穗穗还不太清楚男女主的感情进程已经歪到了姥姥家,随口问道:“夏凌怎么没和你一起。”
怎料此话一出,秦晚的表情立刻变得一言难尽。
“他真的太过分了。”
秦晚语气淡淡。
“怎么回事?”
“是这样的,师姐。”
秦晚组织着语言:“中午我在修行时,他在我房门口放了东西。”
穗穗:“你怎么知道是他?”
“因为剑气。”
秦晚低声说:“他一来我就发现了,但当时我运行到倒数第二个周天,便没有开门。”
“等到我出去时……”
她眉头越皱越紧:“外面居然,居然放了好几只死掉的乌鸦和死鱼,还有大虫子!”
穗穗:。
“真的很过分!”
她拍拍秦晚的肩膀:“咱不理他,男人都是大猪蹄子。”
“嗯。”
秦晚重重点头:“我说什么都不会再理他了。”
第108章
另一边的客房里, 一位青年泪眼模糊。
“金子霖,你哭够了没有。”
温教习不耐烦地一掌拍在桌面上。
她一般对同事都还算客气, 今天实在是忍无可忍。
灵修教习红着眼睛看着她, 拼命指着自己的嘴,示意他要说话。
“老实闭嘴吧。”
温教习没好气道:“也不知道是谁一路上千叮咛万嘱咐地告诫学生‘不要在穗穗面前大哭大笑’。”
说是这么说,她还是满脸嫌弃地解了禁言令。
“这不是没当着学生的面嘛。”
灵修教习抽了抽鼻子:“我就是心里高兴。”
他拿温娴静的帕子抹抹眼泪, 絮絮叨叨:
“我这学生又没招谁又没惹谁好好的就不在了还这么小平时对谁也都和和气气的你说这世界怎么这么不公也不知是不是造化弄人而且我从她和谢容景刚到学府就认识他们了一定要说起来这两人都不容易他们最开始不得不躲到魔界的时候我就心里不是滋味后来看到魔界发展好我还挺为他们高兴的结果又来这出好在现在回来了——”
温教习:……
她的太阳穴突突跳, 有一种再让他继续闭嘴的冲动。
“知道不能在学生面前哭,那就来老娘面前丧着个脸是吧?”
灵修教习赦然道:“可能是我心思比较细腻……”
温教习心道当初谁不难受, 可既然人回来了,两个学生还走在一起了, 自是要高高兴兴才对。
“早知道你这么婆婆妈妈,这趟旅程说什么都不带你。”
温娴静双手抱臂:“陈振肯定不会哭鼻子。”
陈振就是刀修教习, 灵修教习想了想,很小声地提醒她:
“……陈教习不敢来。”
温教习讶异地挑眉:“他刚知道穗穗回来的时候, 明明激动地行李都收拾好了。”
灵修教习:“嗯……有没有可能他当时不知道那位也要一起?”
温教习想起了什么。
“你说的那位, 她还在研究那些……”
她试图找到一个合适的形容词:“那些玄妙的东西吗?”
灵修教习沉重的点点头。
小医仙恐怖如斯, 这几十年来, 每次她宣布又有什么新科研时, 学府上上下下无不惊心动魄。
……不好!
两人对视一眼。
“她应该不至于在魔界培育新物种吧?”
灵修教习恍惚道:“两个学生马上就要大婚了……可千万别出什么乱子。”
……
事实上,小医仙比他们想得要靠谱一点。
这份来之不易的靠谱并不是因为别的, 主要是她太久没有见到虞师姐,激动到连玩植物的爱好都暂时放在了一边。
哪怕今天已经是第三天, 她依旧会像刚见面时那样, 拉着师姐一聊聊上几个时辰。
内容分为告状、叙旧、以及表达对师姐和师姐夫诚挚的祝福。
因为有第三个部分,谢容景愿意让大小姐和小医仙玩一下午,就像是一个准许孩子和好学生玩的家长。
这似乎成了他新的判定人类好坏标准。
只要夸他和虞穗穗金童玉女天生一对情比金坚, 他都会微笑着送别人一些修炼用的小礼物。
魔主送出的功法,哪怕只是随手拿的秘籍都是有价无市的秘宝。
此举令人类代表团非常之感动——世人皆对魔主心怀恐惧和敬畏,殊不知,他也有一颗爱护同门、互帮互助的心。
穗穗:“……”
算了,就让他们这么以为吧。
她觉得自己很像一个问答宝箱,只要在和她聊天时说出某些特定的话,就会掉落一系列稀有物品。
童双拿着谢容景送的古代灵草大全,热泪盈眶:“师姐夫和师姐真的太配了!”
在她年少时,只觉得师姐世界第一好。
现在收到了魔主的礼物,她便觉得师姐的道侣也同样优秀。
要知道这些年来,夏凌这个当师兄的千方百计不让她种花,相较之下就显得谢容景格外友善。
友善的大魔王温和一笑,场景像极了陪老婆回娘家的新女婿。
众人不知道的是:大小姐名义上的娘家也乱成了一锅粥。
“爹,你说我穿哪套衣服好看?”
虞楚楚兴奋地转了个圈。
魔主即将大婚的消息如同长了翅膀般,传遍修仙界的每一个角落。
基于谢容景几百年来的一系列操作,各大门派即便没有收到请柬,也郑重地派出掌门长老等一系列位高权重的人物组成代表团,带着新婚贺礼前往魔界。
已有很多先例告诉他们——和魔界保持友好才是上上策。
天照门也不例外。
虞千秋一口气听到了大女儿的转世被找到、以及大女儿要嫁给谢容景这两个重磅消息……整个人都懵在了椅子上。
他内心百感交集,半晌才干巴巴憋出一句:“我不同意!”
虞楚楚:“爹!姐夫现在这么厉害,姐姐嫁给他不是好事吗?”
“你倒是叫得顺嘴!”
虞千秋恼火道。
他心中觉得对不住这个大女儿,可若不是那臭小子拐走了穗穗……
虞千秋一口气憋在心中不上不下:
“结为道侣这么大的事情,我这个爹还是最后一个知道的——”
“应该不是吧。”
虞楚楚说:“应该还有些小门派知道的比我们慢一点。”
虞千秋:“……”
他才注意到二女儿花枝招展的打扮,皱起眉头:“你穿成这样子是要干什么?”
“当然是去参加——”
“虞楚楚!”
虞千秋一拍桌子:“他想娶我虞千秋的女儿,问过我了吗?啊?”
虞掌门自知理亏,也知道他同不同意其实并没有什么影响……但他给人当爹当惯了,每次拉下脸都要做好久好久的心理建设。
日子一天天过去。
随着消息越传越远,每个人或魔都忙了起来。
魔界在准备婚庆事宜,各个大小门派在筹备贺礼。
但其实……具体的婚期到现在还未定。
找不到那位传闻中的占卜师,穗穗再次提议找一个差不多的。
大魔王顾左右而言他,显然是在婉拒。
他虽不是迷信的人,可他也不乐意和大小姐成婚时有一点点瑕疵。
这种诡异的执着让穗穗叹为观止,左右他们还有大把的时间门,也就随他去,不急一时。
……
直到某个月光明媚的午后。
一位青年腰间门揣着个灰扑扑的小布包,哼着歌走进魔界大门。
“人类,你来干什么的。”
守门的魔将瓮声瓮气地问道:“是走访亲友、寻觅工作、还是来为我们魔主与魔后送新婚之礼?”
“其实我也不确定要我来干什么。”
青年嘿嘿一笑:“这得问你们魔主。”
魔将疑惑地看着来人,对方穿着打扮与凡人无异,也未曾在他身上感觉到强者的气息。
“人类,我想你应该是搞错了。”
魔将大摇其头:“魔主大人怎么会找你。”
这青年正是沧澜城摆摊算命的小周,早在魔将们到处找人时,他已然有所察觉。
他能掐会算,可做他这行的都有一个规矩——算不得自己的命数。
小周不清楚魔主为何要见自己,而外面找人的魔将也说不出个一二三来。
于是,他便自然以为:是曾经的那个指向性极强的大凶预言引来了报复,不躲他就是傻子。
可随着日子一天天过去,他掌握的消息多起来后,脑中不由出现了一个诡异的想法。
听说那位魔主快成婚了,不会是……
来找自己算良辰吉日的吧!
起初只是一个小小的推测,而后的所有迹象越来越强烈。
小周扬眉。
他还没做过魔主的生意呢。
既然大概率没危险,那他就亲自去魔界走一趟。
“你要怎么样才能带我去见你们魔主呢。”
小周仰着头,眺望比他高几个头的魔将,从那只破布包里掏出老龟壳。
“这样吧,你顺着一个方向摸它三圈,再逆过来摸两圈。”
魔将疑惑地照做。
小周:“你三岁死了爹,八岁死了娘,家里有一个姐姐和一个妹妹,你姐姐已经成婚,而你妹妹是你们一家里修为最高的那个。你十年前受过重伤,五年前……唔,你应该是五年前才升至魔将,我说的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