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穿成反派的病美人妹妹上一章:第6章
  • 穿成反派的病美人妹妹下一章:第8章

  鹿念“诶”了一声,“不太远可以,我六点前要是不回去的话,陆阳估计又要拼命打电话或者直接来抓我回家了。”

  不知道是这句话里的哪部分微微刺痛了他,少年脚步微微一滞,随后恢复正常。

  他带她来的是一个小酒吧,鹿念认得,就是明哥开的那家,秦祀曾经借住过在那里。

  他没让她靠近那酒吧,让她在对面公园等他,鹿念百无聊赖的在公园长椅上坐下,随意晃荡着两条纤细的小腿,她当惯了小女孩了,近年上学也少穿裙子,这下依旧没什么意识。

  不料,没荡多久,忽然有什么东西落了下来。

  原本是秦祀的校服外套,宽宽大大的,被简单粗暴的扔在了她腿上。

  鹿念还没回过神,少年已经不言不语的飞快走了。

  不久,他拿着一叠纸走了下来,待他走近,鹿念奇怪的看着那叠纸,“这是什么呀?试卷?”

  “这些年我住在陆家,一共花的。”少年停滞了一下,没有说你家,而是用“陆家”二字取而代之,“食宿学费……加一些额外费用,和利息。”

  白色的A4纸上,打印着密密麻麻的数字,让她看得眼花缭乱,从他到陆家后,每一年的收取和支出,以及利息,最后加成一个总和。

  “你家里账本应该也有,你可以回家核对。”

  “现在还差一点,明年之内,可以全部还清。”他说,垂着睫毛,看不清楚表情,“到时候我直接汇到你账户。”

  私立学费格外昂贵,陆家住处也在寸土寸金的地域,只算学费和住宿,都并不是一笔十六岁少年可以轻易独自承担得起的数字。

  鹿念此刻是完全懵住的,愣愣的看着他,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少年笔迹和他的人一般,刀刃一样冰冷锋锐,欠款数目,以及最后一个冷冷的签名。

  她甚至在那看到了几个刺痛她眼睛的费用。

  是那些年,她曾经偷偷给他添置的那些礼物,当时她以为秦祀接受了那些礼物,为他高兴了很久。

  现在,这是要和她彻底恩断义绝么。

  “你以后,不会再回去了?”女孩软软的手指攥紧了纸张边缘,攥得发皱,她安静的抬头看他。

  少年沉默了很久,摇了摇头,“不。”

  鹿念垂着头,“以前,我就知道你不喜欢我。”

  少年没有说话。

  他看着她,漆黑的瞳孔里映出的影子,已经开始变得越发好看,让他每看一眼,心里难受就多一分。

  他们离得很近,或许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那么近。

  秦祀最终什么也没说,他能说什么呢,他残存的最后一丝自尊和高傲不允许他说出什么。

  鹿念低声说,“可是,我也一直以为,我们至少能算是朋友。”

  他想起了他们曾经一起度过的那段时光,们刚认识的时候,她也就是个病歪歪的小女孩,孤独的一人被留在房间里,玩伴很好,她很珍惜那段时光。

  朋友……

  他想起了小时候那些颠沛流离,不堪回首的回忆,她知道的,和她不知道的。

  她永远也想象不出他曾经的那些经历,包括现在,他过得依旧狼狈不堪,连喘息的机会都没有,只能飞快的往前走,而她天生就是高高在上,锦衣玉食的大小姐。

  甚至,连他的吃穿用度,用的每一纸每一笔,都是她家里的。

  他有什么资格?

  小时候很多人骂过他野种,骂他各种更难听的话,他遭遇过各种难堪毫无尊严的境地……秦祀都不在意,可是,唯独在一个人面前,他不想表露出任何这种不堪。

  少年已经开始隐隐意识到了自己心里懵懂的感情,以他高傲偏激的性格,少年时期格外敏感强烈的自尊心,他不愿意承认,一直抗拒,学习,兼职,每天工作到深夜……他不给自己任何休息的机会,似乎能把这笔数字还上,就可以完全改变自己的身份,消抹去那些回忆,把自己心里奇奇怪怪的情绪都抹杀掉。

  良久,鹿念手缓缓收紧,将欠条收进了手心里,垂着头,“我明白你的意思了。”

  她越走越远,身影消失在夕阳下。

  他没有追,像以前任何一次那样。

  秦祀离开那个公园时,已不知道在那站了多久,月亮升上了中天,冰冷的月光落在少年还略显单薄的肩上,月华如水。

  明哥很少见到秦祀这模样,他过于早熟,似乎什么事情都不用人操心,什么都会,明哥和他打交道时,都经常忘记他也还是只个十几岁的孩子。

  “你这段时间这么拼,现在去睡一下吧。”明哥拍了拍他肩膀,实在忍不住,“要是想来快钱……”

  他这段时间又要学习,在外找了好几个兼职,这个年龄的学生没什么可以找到的好工作,基本都非常辛苦,平时明哥的小酒吧的账也都是他管的,有时候深夜两三点才睡,第二天六七点又要赶去学校早读。

  秦祀长得很快,这段时间疯了一样的逼自己,明显瘦了很多,明哥以为他急需要用钱,提出可以借给他一些,秦祀固执的不要,他有时候倔得不可理喻,让明哥拿他完全没办法。

  秦祀摇了摇头。

  她不希望他做那些事情,从还是个孩子时,他一直就隐隐觉得,她很怕他“变坏”,虽然他从来不觉得自己有好过,骨子里早就病透了,只是世俗意义上的好,他愿意维持伪装给她看。

  少年低声说,“我做完了一件事。”

  明哥看他的模样,“人都会有做错事情的时候。”

  “你还太小。”

  敏感高傲如秦祀,从明哥认识他开始,他似乎从不会流露出什么情绪,对一切都很冷漠,更加不会承认自己做错了什么。

  而现在,少年眼眸第一次蔓上迷茫。

  他拥有的那么少,能经得起几次错呢……而且,他真的,做错了吗。

  “你小子……以后,肯定能混成大人物。”明哥喝的有几分醉意,“何苦在意现在这一时。”

  到时候,要什么没有。

  夜半正是酒吧最热闹的时候,照常夜夜笙歌,震耳欲聋的音乐声,酒精味道,他坐在那个角落里,似乎完全与世隔绝,自成一个世界。

  少年略长的额发垂下,白色的烟雾笼住了他线条清隽的面庞,他有生以来第一次这么颓唐,也是第一次这么放纵。

  酒精麻痹了大脑,情绪像是脱笼而出的困兽,再也不受理智主导。

  想和你在一起,想让你陪着我。

  我……一点也不讨厌你。

  他喃喃道,“别离开我。”

  作者有话要说:  念念:你有本事当着我的面说?

  四四崽:……

  其实四四崽傻乎乎的,你不还也没关系啊念念根本不介意(然鹅崽自尊心过高就是非常介意,他对所有何念念相关的事情都非常认真,)

  四四的追妻火葬场,是真的火葬场。

  让一个傲娇心口不一,纯情脸皮薄得要命滴男人追妻……但是很遗憾,你已经把你未来老婆得罪了(误),怎么也得追。

第16章

  一整个暑假,鹿念几乎没有出过门,她身体不好,畏寒畏热,冬夏的时候都不那么好过。

  偏生她又出生在夏日,暑气正盛时。

  陆执宏把鹿念的十五岁生日宴会办得很隆重,陆家毕竟算是安城名门,陆执宏这一支又人丁不兴,鹿念是他目前唯一的女儿,自然千娇万宠,谁都捧着。

  这一次办得还比往年要格外隆重一些,陆执信竟然也来了。

  陆执信现年四十,保养得好,看着依旧英俊,且性子还带着些作为幺子的活泼与轻快,“大哥现在在欧洲开会,时间实在凑不上,给念念的礼物我捎过来了。”

  陆执宏说,“费心了。”

  陆家老宅是在安城,可是因为工作原因,现在留在这儿的只有陆执宏一人,三兄弟又都忙,所以也是聚少离多,几年也见不到几面。

  陆执信家里只有两个儿子,因此对鹿念格外喜欢,刚进门就嚷着要找鹿念,“念念,让小叔叔看看,又长高了。”

  鹿念乖乖走过去,任他在头上比划了几下。

  侄女小时候非常怪癖,经常把自己一个人锁在屋子里自言自语,任何人只要靠近她,不是哭就是发怒,而近几年倒是好了很多,陆执信也在小侄女这里找到了做叔叔的温情和乐趣。

  陆执信是陆家三兄弟里最小的一个,可是他结婚早,孩子却是下一辈里年龄最大的,现在都正在美国读大学。

  “我家臭小子期末还没完,不然我早给他们抽回来了。”陆执信提起自己小子,温情没了,咬牙切齿,“在外面不干好事,净给我惹麻烦,”

  陆执宏笑,“他们学习要紧,以后有的是时间,男孩子,皮一点也正常。”

  鹿念对那两个一直在国外的堂哥没什么实感,毕竟他们很早就出国读书,她也一直没怎么见过。

  她今天被苗苗连着几个保姆一起上阵收拾了一番,现在只觉得自己浑身不自在,像个玩偶娃娃。

  不过,即使缺了这些亲人,来的宾客依旧不少,安城有头有脸的人家,尤其有年龄相近的孩子家,或者平时和陆氏业务往来密切的,基本都来了。

  鹿念像个提线木偶,被拉着朝这个微笑,切蛋糕,接受欢呼和礼物。

  陆家偌大的大厅被精心装饰了一番,小提琴声很悠扬,气球和装饰用的花随处可见,正中间的蛋糕

  陆执宏带着她在宴会场内逛着,给她介绍这位那位,鹿念便跟着乖乖叫人,麻木的接受各式吹捧。

  直到她在人群中看到一张熟悉的脸,鹿念快笑麻了的脸才终于露出一丝惊诧。

  赵听原冲她眨了眨眼,以饮料代酒,“生日快乐。”

  陆执宏随着她一起看过来,眼前少年比鹿念大出一些,打扮得体,面容很英俊。

  “叔叔好。”赵听原见陆执宏在端详他,“很久就听说过陆叔叔的名字,今天是第一次上门拜访,我叫赵听原。”

  陆执宏说,“你是……赵如澜的儿子?”

  他记性好,记得这个名字,海城赵家是做实体的,近年来和陆氏资本有过几次小型合作,因为老家都在安城,所以陆执宏格外有些印象,只是他和赵如澜并没有见过面,所以见到这次生日宴的访客名单上有海城赵家的来客时,他对此印象很深。

  赵听原点头,“爸爸妈妈现在都还在海城,只有我一个人暂时先回来了。”

  十六岁的男生显然已经很习惯了这种社交场合,说话彬彬有礼,亲近而不逾举。

  陆执宏对赵听原很喜欢,带着鹿念在此驻足,和他聊了不少。

  赵家其实也算是安城人,只是后来产业拓展需要,他们这一支都迁去了海城,赵听原也是在那里出生长大,直到现在才回了安城。

  “以后,爸爸妈妈还是打算回归故里,年纪大了,反而还更想家乡。”赵听原说,“安城这几年发展也比海城好。”

  陆执宏笑,“各地有各地风光,”

  他又问,“听说你还有个弟弟?”

  “是,不过家弟身体不是很好。”赵雅原说,“所以暂时还在海城和爸爸妈妈一起,不过马上也快了,大概明年就也会回安城,他和念念同年,说不定以后还可以当同学呢。”

  陆执宏视线从少年少女脸上扫过,笑问,“你们是怎么认识的?”

  鹿念穿着白色的小礼服裙,背后系着塔夫绸的,结成一个小蝴蝶结,愈发显得少女腰肢格外纤细曼妙,只一张清丽的脸还带着稚气。

  她没吭声,大眼睛瞅向赵听原,显然在等着让他回答。

  “是我在学校的学妹。”赵听原心里无奈,又有些想笑,“在学校里遇到过好几次,就这么认识了。”

  “那你们先聊着。”陆执宏说,“我就不打扰你们年轻人了。”

  待陆执宏离开,赵听原低声对鹿念说,“今天很好看。”

  鹿念,“……谢谢。”

  她真的完全没想到。赵听原居然会出现在她这个诡异的生日宴上。

  毕竟,他们也就见过几次,还远远没到这种可以上门参加生日宴的熟悉度吧?

  赵听原似乎一点不觉得有什么不妥,鹿念和他随口说着话。

  其实比起被陆执宏带着继续见其他人,她倒宁愿留在这和赵听原乱扯皮。

  陆执宏还有其余宾客要招待,何甜远远看着远处那对少年少女,对他揶揄,“不是一直想找个女婿?给你送上门来了。”

  陆执宏瞥了她一眼,却也没否认,只是淡淡抿了一口酒,“念念还小,过几年再说。”

  他今天心情显而易见也很不错。

  “我给她什么都准备好。”陆执宏有了几分醉意,“让她一辈子都高枕无忧。”

  以后,给鹿念挑选一个好丈夫,以及物色一些帮她管公司做实事的得力助手,让她过得无忧无虑。

  女婿家世好,人才性格好重要,才华则无所谓,甚至平庸些也无妨,毕竟,他陆家产业,不是想这样信手送给外人,太有手腕的话,他怕鹿念吃不住。

  至于那个做实事的人,他也早有计划。

  “等那孩子毕业了,陆氏给他留了事做。”陆执宏说,“是骡子是马拉出来遛遛,看到底是个念念能用得上的人才,还是不堪用的废物。”

  何甜挑眉看了他一眼,“我以为你早忘了他。”

  陆执宏把玩着手里高脚杯,淡淡道,“我只是上了年纪,不是脑子坏了。”

  “你不怕以后那孩子有外心?”何甜轻笑,“毕竟,你们陆家对他可没多好。”

  陆执宏淡淡道,“我们家养他那么多年,还给他工作机会,这样白眼狼的话,也没必要再留了。”

  宴会开到一半时,鹿念自己找了个借口,说想换衣服,偷偷溜了出去。

  白日里陆家花园显得格外好看,鹿念慢慢走着,忍不住又顺着一条熟悉的小径踏了过去。

  树丛动了一下,似有人影,她眼睛一亮,走出来的却是拿着园艺剪刀的园丁。

  园丁也看见了她,“小姐?你怎么在这?”

  鹿念含糊道,“出来透透气,李叔,这一块可以不可以等一下再修?”

  园丁是给陆家做事的,鹿念都发话了,他便转头去了其他地方收拾,留她一人,蹲在树下发呆。

  鹿念记得,以前,秦祀还住在陆家的时候,他们经常会来这里玩。

  秦祀很会爬树,不过那时他每次都不愿意把鹿念拉上去,只是一个人待在树上,鹿念和他说话也是爱答不理,弄得她只能仰着脸和他说话,脖子好酸。

  有次鹿念实在不高兴了,叫人搬了个楼梯,说要爬上去和他坐一起。

  结果就是把秦祀也弄下来了,俩人一起老老实实坐在树下。

  虽然秦祀开口可以气死她,还从来没一句好话,但是他至少愿意听她说话。

  鹿念托着腮,发呆。

  在秦祀面前,是她唯一觉得可以完全放松的时刻,说来也奇怪,明明他性格那么差,嘴巴那么毒,甚至一直都不愿意和她离得太近,可是她就是觉得放松。

  说话做事,都无拘无束。

  此时,偌大的花园里,安安静静,只有若有若无的蝉鸣声。

  秦祀曾经住过的那个小阁楼,现在早已经搁置,里面估计也已经又重新盖满了灰尘。

  一想起现在的秦祀,和那张冷冰冰的欠条,鹿念忽然就丧失了再待下去的兴趣。

  这个夏天,她提不起精神,似乎做什么都没劲。

  夏季过去后,鹿念升入了初三,原书里陆念的寿数在这个时候也将尽。

  她刻意回避了关于秦祀的消息,一直到现在,也不知道他到底选择了哪里升学。

  因为这些年的养护,她体质比小时候改善了一些,可是还是比常人羸弱一些,虽然在医院做过前面检查,已经证实了她身体并没有什么大问题。

  但是,鹿念也没有放下心来,她总觉得有种隐隐的不对。

  开学第一个月,她在校门口遭遇了一场不大不小的车祸。

  那天鹿念放学时发现自己草稿纸用完了,打算顺便去学校旁的文具店买新的草稿纸,她和顾雅言俩人一起走出校门。

  她们在校门口分开,互相道别,鹿念转身过马路时,忽然听到背后顾雅言的大叫,“念念!!!”

  好在她这段时间一直提心吊胆,听到声音后立刻警惕往后退。

  一辆小面包车撞破了栏杆,往她这边横冲过来,几乎是擦身而过,鹿念发梢被气流扬起,那辆车最终撞到了马路上的花坛上,司机大半个身子被从窗户里甩出。

  鹿念脑子一片空白,只觉得双腿发软,缓缓坐倒在地。

  好在她最后只是擦伤和脚踝扭伤。

  “吓死我了念念。”顾雅言真的吓得脸都白了,“你不知道,那一次看着有多险,幸亏……”

  鹿念紧紧抿着唇,什么也说不出来。

  以这场车祸为分界线,她开始了各种倒霉。

  入秋之后,她又病了一场,病好后咳嗽不止。

  鹿念每年秋天都会要小病上那么一场,都成惯例了,不过今年来得格外早而格外急。

  这是老毛病了,鹿念这段时间精神状态格外萎靡,不怎么想管,于是就怎么放任着了。

  直到第二节课下课时,她出门拿作业本,回教室时发现桌上放着一个扎好的白色袋子。

  顾雅言说,“是个不认识的初一小男生送来的,说是别人叫他给家人送药。”

  鹿念想,陆阳不在,陆执宏这段时间在外出差,何甜不可能给她送药,她说,“是送错了人吧?”

  顾雅言说,“这我就不知道了……不过也有可能,那小男生说得含含糊糊的,往这儿一放就跑了。”

  那个小小的纸袋子里,放的药是她以前冬天受寒时经常喝的止咳糖浆,她以前经常吃药,对各种药的口味都了如指掌了,尤其不喜欢止咳糖浆这种黏腻的味道,所以这段时间才一直没有去买药。

  除了那袋止咳糖浆外,袋子里还有两个东西,鹿念抽出来一看,是一袋青苹果味的果冻。

  顾雅言探头看,“这个备药的人好细心啊。”

  鹿念咳了一下,脸色有些白,“被惦记真幸福。”

  让她都有些羡慕。

  毕竟,钱换不来温情,也换不来关心。

  她这么有钱,可是,也一点不觉得快乐。

  所以更加不能辜负了人家好意,她和顾雅言一起把那袋子药送到了学校的失物招领处。

  不过,鹿念最后还是自己去买了药吃了。

  毕竟,没人看着她,她只能看着自己。

  这么些年间,鹿念还是第一次情绪这么低落,她也说不清到底为何。

  这一年小意外一直不断,鹿念开始逐渐习惯,初三这一年也终于磕磕绊绊走到了下半段。

  那年冬天,发生了一起震惊了安城的抢劫事件,犯罪嫌疑人在这片城区逃窜,凶手虽然还是十七岁的未成年人,作案手法却格外残忍,身上还带着管制刀具,弄得这一带都格外人心惶惶。

  鹿念现在对那些事情分外敏感,所以每天都让家里来人接送,根本不敢一个人走。

  直到那天课间,顾雅言他们都在围着看一则新闻,凶手落网,那个被抓的少年把所有罪行都认下了。

  鹿念正在写作业,听到他们议论落网的凶手,这才终于松了口气。

  她终于放松了一些警惕,不再那么如临大敌。

  那天晚上放学时,家里司机有事,鹿念很久没走路回家过了,于是便决定

  路过附中对面时,一只粗糙的手忽然一把扯住了她的书包,鹿念还没来得及发出任何声音,已经被倒拖着拽入了小巷子。

  “带钱了?”身后的声音含糊,粗噶难听。

  鹿念那么小一只,根本毫无反抗之力,她心跳很快,脸色发白,额上已经沁出汗水。

  “我问你有钱没有!”雷驰瞪大眼睛冲她咆哮,手把她的嘴捂得更紧,鹿念只觉得头晕目眩,呼吸困难。

  童喜被抓走后,就只剩他一个人了,搜索还在继续,他这段时间过得和阴沟里的老鼠差不多,心里的暴躁已经积累到了顶峰。

  “呜……”她发出微弱的声音,失去意识前的最后一秒,她看到雷驰左手高高扬起的刀光。

  果然。

  ……命运如此,是没法扭转的么?

  她朦朦胧胧的想,来这里后的每一件事,她似乎都没有做到。

  ……

  刀最终没有捅下。

  一只修长冰凉的手半路截住了那把刀。

  雷驰没有注意到,身上那个幽灵一样的少年是什么时候出现的。

  他虎口一痛,刀已经落地,随后是狠狠一脚,雷驰跪倒在地,痛的说不出话来。

  秦祀自小打架经验何等丰富,小时候被人打,被摔打惯了,他在街头流浪过,刚来陆家时,附近小孩欺负他人小力弱,陆家大人从来不管,他没有一天不带着新伤入睡。

  而近几年,在这种街头斗殴里,已经很少再有人能在他手里讨到什么便宜了。

  他看着颀长显瘦,实际上,敦实的雷驰他用膝盖压住,狠狠按倒在地,根本动弹不得,少年劲瘦修长的手指摁住他的脑袋,往地上狠狠磕了下去,一声比一声沉闷。

  这样……差不多就老实了。

  “还带着刀?”秦祀看着那把刀,似笑非笑,“拿着想捅谁呢?”

  刀光如雪,刀背上映出了少年半张清俊淡漠的脸,线条冷而薄,黑眸里没有一丝笑意。

  雷驰耳后冒出了冷汗,哆嗦着说,“……哥,我没用过那把刀,我就是吓吓她,求您别报警,放过我一回。”

  他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之前抢劫杀人是童喜搞的,我只是拿点钱,我是孤儿,从小没爹没妈,不像你们这样可以安心读好学校,走到哪里都看人眼色,我为了活下去也没办法啊,我翻过潲水桶,捡过垃圾,冬天在家冻得要死……我这也是没办法”

  “哥你长得帅读的学校好,家里一定也很幸福,可怜可怜我们这些孤儿吧,我给您磕头了……”雷驰真的想给他跪下。

  秦祀脸色更加转冷。

  少年薄唇缓缓勾起,神情莫辩,“孤儿?所以就该这样?”

  雷驰拼命点头,“我们这种有爹娘生没爹娘养的,天生下贱,根本没出路,走到哪里人家都看不起……”

  那把雪亮的刀锋慢慢逼近,少年狭长的瞳孔里没有一丝情绪,幽冷得不似真人。

  雷驰心头发寒。

  他觉得面前这个少年也不正常,甚至,可能比他要不正常的多。

  恶鬼一样的少年。

  他皮肤上已经感受到了刀锋冰寒的触感,汗毛倒竖,他打着哆嗦,一个音节也发不出来。

  ……

  不远处,女孩忽然细细的呜咽了一声,却仍然没有醒过来。

  那一声很轻,在这个安静的巷子里,像是一滴水,滴落到平静的湖面。

  寒意逐渐离开了脖颈。

  少年缓缓放下左手,瞥了眼瘫软如泥的雷驰,把他踹开,“真没用。”

  警车到时,雷驰瘫软在地,像是一摊烂泥,嘴唇还颤抖着,身下一股刺鼻的臭味,他被吓尿裤子了。

  *

  鹿念失去意识后,朦朦胧胧察觉,似乎有人把她打横抱了起来。

  耳畔边,似乎有人低声说了句什么。

  声音很熟悉,可是,那个声音的主人,以前从来没有对她用过这种语气。

  随即,她闻到一股很好闻的味道,是以前没闻到过的,陌生男孩子的味道,萦绕在鼻尖,很浅淡,却也很清爽。

  她脸颊似乎正好贴在了他的领口处,鹿念嗅到了T恤上浅浅的皂荚香,不知为何,很让人安心,她于是继续安心的睡了下去。

  ……

  女孩子脸色苍白,在病床上睡着,似乎有些憔悴,唇色都有些浅淡发白,长睫毛委屈的耷拉下来。

  不过,至少外表看起来,没有受伤。

  秦祀站在一旁,沉默着看着她。

  “联系陆家人了?”明哥推门进来。

  少年点头,脸上露出不加掩饰的厌恶,“你去说,我不想见他们。”

  “他们来了你不是一样要见?”

  秦祀说,“我马上就走。”

  至少会在鹿念醒来之前,因为他不觉得他们见面会有多愉快。

  毕竟,他不想见鹿念,鹿念也……不想见他。

  他也不想让鹿念知道刚才那是他。

  不知道回忆起了什么,少年抿着唇,耳尖有些红。

  “啧,我说你这是为啥,搞个英雄救美不好?让她睁开眼睛第一眼看到你不好?”

  秦祀懒得说什么,直接无视了。

  可是,说完了这话,他也并没有立刻离开,只是安静站在床边,从一个不远不近的距离看着女孩的睡颜。

  明哥翘着腿,睨着眼,看他这样子。

  这么厌恶陆家,可这床上躺着的,不也是陆家女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