槐子道:“那哪成哩!一窝也就能丢五六颗,顶天了。你丢那么多,回头个个只能长得跟小指头粗,有啥用?种少些,那红萝卜又粗又大。”
小年媳妇笑道:“咱不是头一年种这个么,心里也没个成算,往年也没地种。如今可就晓得了。”
小葱看着地里绿茵茵的萝卜秧子,又举起手里的麦苗瞧了瞧,似乎在比较这两样东西,长得不大一样哩。
槐子见了,忙笑着对周小年道:“让小年伯伯拔一根萝卜给咱小葱瞧瞧,可长了萝卜没有?”
周小年忙下了垄沟,扯了一根粗壮的秧子,下面也就细长一根茎,在枯草上蹭了蹭,擦干净泥巴,笑着递给小葱道:“瞧,还没长大哩。”
小葱忽闪着眼睛,瞅了小年一会,并不伸手接萝卜,转而看着槐子。
槐子笑着接了过来,道:“来,拿着。多谢伯伯了。”
小葱用白嫩的小手攥着那细碎的萝卜秧子。脆声道:“谢,伯。”
小年媳妇连声夸她懂事。
又说了些锄草施肥的话,几人方才分开。各自去忙。
槐子带着菊ā来到半山上王家,王忠早在等着他了,见他和少奶奶一块来了,想让他们进屋去喝水,槐子摆手道:“甭客气,咱先看看那盆栽,完了再到前头来歇息。”
王忠这才作罢。引他们往后院去,这是为了养盆栽专门用土坯围起来的一个大院子,连竹林也圈进来不少,里面稀稀朗朗地摆着大大小小的木板条钉成的箱子,箱子里装得是土,栽种了各色树根,或直或曲,或粗或细。
六七月份的时候,槐子带着刘小四和王忠在山上挖了好几十棵树根。形状各异。姿态不一。
他很是ā了些工夫琢磨这些盆栽,也养死了不少,其余倒都长得还好。大多是橡子树根。还有松树根~~书书网>..-更新首发~~,竟然还挖了颗香椿树。
这些树根种在简陋的木箱子里,摆在王家的后院。由王忠早晚照应,槐子也常过来瞧。
槐子看了一遍,点点头,道:“正月里再上山去挖些。也不一定非得找那些奇形怪状的树根,有些小树桩子也是不错的,挖回来修整一番。比大树根还要好看。”
王忠连连点头道:“少东家放心好了,我如今也晓得些门道了。我见东家院子里那三棵树根都好看的很,比我这些都好,往后就找那样的。”
又商量了一番,方才去前院。菊ā也插不上嘴,觉得自己比他们这些土里来水里趟的庄稼汉经验差远了,啥清早浇水,上午晒一会太阳,晌午就要遮阴,晚上要淋露水,说的一套一套的。
王老汉和其他四个儿子出去干活了,家里全部是媳妇娃儿,王婆子见少爷少奶奶都来了,十分高兴,忙着让小闺女倒水。
菊ā见这一溜房子大概有六七间,但应该还是拥挤的很,毕竟他家可是有五个儿子。
于是,她对王婆子道:“我晓得大家子喜欢凑一块儿,不喜欢分家。可是等明年在这竹林里养鸡后,我打算在东南西北四个方向各盖一栋屋子,各人管一片,不然的话,几千只鸡散放在林子里,那不都乱套了?所以,你怕是要跟儿子们分开住。”
王婆子急忙道:“这事我们听少奶奶的。这可是好事。分开后都还在跟前,又不是走远了,有宽敞屋子住多好。”
她几个媳妇很明显脸上都露出喜色。
有个年纪大的,好像是大媳妇,在其他几个媳妇的眼神怂恿下,鼓起勇气问菊ā:“少奶奶,那吴家也要跟我们一样,另外盖屋子让他们住么?”
王婆子瞪了她一眼,似乎怪她多嘴,吓得她缩了缩脖子。
菊ā见她关注吴家,有些攀比的意思,心中微动,道:“到时候再看。他们肯定也是要分开的,那边的林子也要人看管。回头这一片林子都要用围墙圈起来。”
停了下,又对一旁正低声商议的槐子和王忠指了指道:“这林子划分的事,少爷自会跟王忠交代,你们只要想着咋喂好鸡和猪就成了。把这么多的畜生和林地交给你们家管,也是少爷瞧着你们家为人忠厚,才挑上来的,不然,我就另外买奴仆了。不过,人都是会变的,若是你们将来因为眼皮子浅,贪一些小利,可别怪我狠心不留情面。这些日子,想必你们也摸到了我的一些脾气。”
王婆子慌得连声道:“我们有那胆子干负心的事,那还是人么?少奶奶放心,老婆子虽然没多少见识,还是晓得好歹的,晓得跟着谁不吃亏,有好日子过。”她四个儿媳妇也连连点头。
菊ā点点头,道:“前些日子村里闹的事你们也都瞧见了,这人一多,事儿就多。所以我提醒你们一句:只管干好自己的事就成,莫要跟旁人比,张家总归不会亏待你们就是了。要是把心思都用来想那些有的没的,俗话说‘无事生非”那我可就不敢用这样人了。”
王婆子一个劲地答应,偷偷地瞪了大儿媳妇一眼。
菊ā也是提点敲打的意思,毕竟这些人还是很纯朴的,但也要管理好。否则的话,哪怕几代忠仆照样会背叛主家;用人得当,管理得当,就算没有卖身给张家,也一样得力。
如今,因为张家后院盖了厢房,便将猪栏拆了,猪都迁到山上来,让媳妇们喂,吴家和王家各喂十头。家里只留下一间猪栏,喂了两三头猪,省得日常洗碗刷锅水、老菜叶子等浪费了。
这些事分派给他们打理,自然不能马虎了,光猪粮、鸡粮的管理和领用,畜生的进出栏等,都得另外派人监管记录。
菊ā正在加紧教黑皮和刘小四记账和打算盘,为的就是这一块,当然田地的收支也要建账。她自己不可能当仓管人员,只能总揽。
又交代了些话,槐子招呼菊ā,抱了小葱跟王忠一块出院子往竹林里去。
正在竹林里补种竹子的王老汉见了他们,忙领着儿子们赶过来,听他吩咐事。
槐子便指点王忠,将这片五十亩的竹林从中间用十字路划成四大片,那十字路全铺设成鹅卵石小径;然后每大片竹林中间也照样用十字路划分,铺设卵石小径,这样总共就划分出十六块小竹林。
卵石小径的两旁全部围上竹栅栏,防止鸡到处乱窜。
每块小竹林里再铺一条卵石小道供人进出喂鸡、出粪;用土坯盖一排鸡舍,下蛋的母鸡单独喂养,要搭鸡窝;鸡舍后面设置粪坑,也用草棚子遮起来,方便每日清理粪便,粪坑上面加盖,省得臭味到处窜。
这样的话,扣除给看管竹林、养鸡的人盖屋子面积,每块小竹林接近三亩,鸡的活动空间应该够了。
槐子安排完后,认真叮嘱王老头道:“这些活计趁眼下入冬时候赶紧做完,找些佃户来帮工,不然的话,等明年竹子出笋了,不好干活的,容易踩到竹笋。”
王老头连连点头,又问围墙啥时候盖。不然的话,一旦鸡都搬进来了,不说人偷了,就是黄鼠狼和野狼也会来叼鸡的。
槐子想了想道,等明年开春化冻了就盖。主要是他眼下也没那么多银子。这外面的围墙一定要盖结实些,要用青砖和石头,肯定不能用土坯。五十亩的竹林,算起来要得不少银子。
菊ā看着稀稀拉拉的竹林,对槐子低声道:“还是先拿出一百两来盖围墙吧,ā生和黄豆出手也能凑些,这林子敞着让人看不大好。”
槐子想了想,点头道:“嗳!那我让吴成安排人盖围墙,要下霜了,得赶紧。”
一切交代完毕,王老汉道,他即刻跟儿子来安排这事,找齐了人手,干起来也快,这些天可都是大晴天哩。
转回头的时候,槐子笑对菊ā道:“明年可要好好在这边种些果木,争取把这边弄得跟咱家门口一样。”
菊ā点头道:“那边好是好,住的人家多了些。”她俯身从路边的草丛里掐了一束野菊,递给小葱。
小葱弯着眼睛软软的叫道:“娘!”转头用小胳膊环住槐子的脖子“爹!”
槐子笑眯眯地应了一声,觉得心都化成一汪水,这闺女就是不同,他也喜欢板栗,可板栗就不会给他这种感觉;闺女跟她娘一样,总是让人心里柔柔的。
一路上,小葱看见ā就要娘采来给她,听她一个字一个字蹦出来的意思,是要带给哥哥们的。
刚近家门口,就听院子里小娃儿清脆的笑声,似乎不止板栗和葫芦两个。
第四百六十七章落水
进院子一瞧,原来是刘小妹带着锁儿来了,看见菊花,笑着大声道:“可家来了,叫我好等哩。..”
她正吃一个柿子,嘴角边沾了些黄色的柿子瓤,一边说,一边伸出舌头舔了一圈,红艳湿润的嘴唇,配着忽闪的大眼睛,带着些魅惑的味道,她却不自知。
菊花瞅一眼她手上啃了一半的剥皮柿子,笑问道:“咋舍得丢下赚钱的生意回娘家来?”
刘小妹笑道:“还不是因为你。”转头对着槐子笑笑,又扬起手,“小葱,瞧表婶这两只手,想抱你都不成哩。等我吃完再抱你。”
话音刚落,葫芦大叫“妹妹”冲过来,板栗和锁儿跟在后边。
槐子忙将小葱放下,对几个娃儿道:“瞧妹妹带了花儿给你们哩。葡萄,去后院摘几根韭菜来,让小葱跟麦苗比比,看有啥不同的。”他还惦记让闺女分辨韭菜和麦苗的事。
刘小妹听得莫名其妙,咋又是韭菜,又是小葱麦苗的?
菊花等她吃完了,拉她去井边洗手,对她道:“随他们闹着玩去。你说说,干嘛来了?啥叫因为我?”
刘小妹洗了手后,两人坐到梅树下,各自拿出针线来忙活,一边闲话。
刘小妹且不答她的问题,只说道:“我晌午要在这吃饭哩,你可要做点好吃的招待我才成。”
菊花诧异道:“这可新鲜了,往常留你也留不住,今儿倒要饭吃了。成,待会你帮我,咱俩做些好吃的,也让娃儿们解馋。”
刘小妹抿嘴一笑,用针在头上划了两下,眼瞅着槐子安排好了几个小的,又交代了葡萄几句。方跟她打了声招呼,往后院去了,这才对菊花道:“还能有啥事?我爹娘早就带信让我家来,为了上回我三嫂跟你家吵架的事。怕你心里不痛快,让我给说合。”
菊花听了一愣,旋即笑道:“这都过了这么些天了,谁会老记着,忙都忙不过来哩。”
怪不得今儿她娘家几个哥哥也不喊她吃饭了,原来是带着任务,专门来找她的。
刘小妹撇撇嘴道:“我也是这么想的。再说。怕你不痛快,让三嫂上门赔礼不就完了,我来还能代替三嫂不成?挺简单的事儿,愣是弄得一家人不安宁。”
菊花更纳闷了。
刘小妹见她一头雾水的样子,叹了口气道:“菊花,你说吧,往常我觉得大嫂真倔,性子还拧。[].可我跟你说,如今还就我大哥家安生,我二哥家。我三哥家,都有事儿。想想当年也真好笑:我娘因为大嫂是个孤拐的性子,就娶了活泼的二嫂,后来又娶了温柔的三嫂。我觉得这几个嫂子里面,就数三嫂最好,谁知竟然看错了。”
菊花不想扯她家的闲话,更不想听小秀的闲话,便嗤笑道:“你不是来帮我说合、开解我的么,咋跟我诉苦起来?”
刘小妹白了她一眼道:“我跟你还有啥不能说的?难不成还要装模作样地扯那些假情面的话。我今儿家来,劝了三嫂几句。让她跟我一块来给你赔个小情,她就掉眼泪。我瞧见她掉泪就泄气,谁又没欺负她,咋这样哩?我是觉得挺简单的事儿,弄成这样,实在让人气闷。”
菊花笑道:“她怕是觉得你向着我。所以帮我说话,不就伤心了。”
刘小妹气道:“凭她咋说,打人、推姑妈和表嫂就是不对。来喜可生气了。又怕姑妈跟我娘家闹生分了,回头我俩夹在中间难做人,也叫我回来劝劝。”
菊花宽慰她道:“你想哪去了,刘叔和刘婶可是都跟我爹娘赔过礼了,哪能跟他们生分哩。就是小秀……”
她想了想,下定决心道:“小秀也不光是为了泥鳅的事,她心里膈应,怕是因为你三哥喝醉了,说了几句胡话,牵扯到我才这样的。”说着将槐子告诉她的周小满成亲那天的事说了。
刘小妹很不雅地翻了翻白眼道:“我早晓得了,我三哥跟我说的。我三哥还说了,他没干亏心事,要是三嫂老是这样心里梗着一根刺,那还是不要过了——他最受不了这样的。他让我三嫂好好想想,不成就和离。”
菊花大吃一惊,呆呆地看着刘小妹。
刘小妹见她发呆的样子,悻悻地说道:“你听了都这么吃惊,你想我三嫂听了是个啥情形?我先头劝她也是为了她好:她不清楚我三哥的脾气——那是出名的犟种,我们家的人没人能拗得过他的,不过三哥也讲理的很。我就想跟她说,她这样疑心三哥,实在太伤三哥的心了。她不知好歹,还以为我帮你说话。你说这人咋钻了死胡同哩?”
菊花叹了口气道:“这不是闹大了?她不是更恨我了?”
刘小妹手一顿,道:“不就是这个话。所以三哥让我跟你说对不住了,就算拉她来赔小情,也是口不对心,不定让你瞧了还添堵哩。他慢慢地教导她,她要是一直转不过来弯,那也没法了。”
菊花听了心里不是个滋味,她是从未想过这事会闹大的。
刘小妹见她不痛快,晓得她心里膈应,这么平白无辜地被人嫉恨,任谁也不会痛快的。
她嘟着嘴道:“我也生气了,没给她好脸,甩了几句话给她就过来你这了。我说:‘你在这揪心抓肝地难受,人家菊花跟槐子过得不晓得多快活,她压根就没想过这回事,说出去真是笑死人了。偏你翻过来掉过去地掂量那几句醉话,自己难受不说,还害得三哥跟着不好过。三哥是对你不好了,还是有事没事就去找菊花了,值当你这么折腾?再说,这是一件事,打人又是一回事,咱家人都是实诚惯了的,你做错了事还不肯认错,也难让三哥喜欢你。’”
刘小妹呱啦呱啦对菊花叨咕着,全不知她临走时说的这番话砸在小秀心上,把她砸醒了,惊出了一身冷汗。
“菊花跟槐子过得不晓得多快活”。这话让小秀想起那个雾气蒙蒙的春日清晨,她们一起去下塘集时,菊花跟槐子满含情义地同吃着一个鸡蛋,那时他们刚定亲。那个场景像刻入她的脑子一样,一直记忆犹新,让她害羞的同时,又羡慕不已。
她嫁给三顺后,总是喜欢喂鸡蛋给他吃,又喜欢帮他搛菜,三顺都笑眯眯地接着。那眼里也是满满的幸福,绝不是装的,可是,她近些日子都干了啥?
小秀惊恐地发现,她跟魔怔了似的,本来好好的日子被她搅得一团糟。想起三顺失望恼怒的神情,她慌张不已,她不要跟三顺和离。
她呆呆地起身。四处转悠,忽地心里一哆嗦:泥鳅哩?
无头苍蝇似的在屋里屋外转了两圈后,才停下脚步。手扶着门框,心里想道,是了,泥鳅去他奶奶那玩了,因为小姑家来了哩。
她虽然神思有些恍惚,心中有个念头却十分坚定:她要去找三顺,跟他说,她不会再瞎想了,她一定跟他好好过日子,她去跟菊花赔小情。
掩上大门。她就出去了。
这些日子,她跟三顺憋着气,又是委屈又是伤心,也没好生吃过一顿饭,人早瘦了一圈。飘飘荡荡跟游魂似的,在田畈里转悠。不知何往。
走了好久,心里疑惑,想着三顺去哪了哩?
凝神细想,这才想起如今已是深秋了,三顺没在田里,肯定是在麦地里哩,她察看了下方位,认准方向,往山边旱地走来。
她急急忙忙地走着,“望山跑死马”,心想咋还有这么远哩,殊不知她先前是往田畈中央去的,当然离山边远了。
她只顾着往前走,眼望着小青山上已经全部变红的橡树叶子,如同火焰一般,忽然就微笑起来,想着回头跟三顺说,他们也搬到山边来住。
正想着,却觉得脚底下一空,“扑通”一声,她就掉进了冰冷的水中,那浸骨的凉意袭卷过来,包围了她,口鼻都被冷水灌满,立时窒息起来。
她惊恐万状,这是咋回事?
拼命地扑腾了几下,却越陷越深,凉水呛入鼻管、喉咙、肺部,那辛辣的感觉难受无比,渐渐手脚都酸软无力,意识也模糊起来。
最后,她恍惚听见菊花道:“……有些人就是喜欢多想……回头人家一个想不开,气不过,家去上吊投河,那咱们不是又要被人堵住大门?……”
她想说:“我没想投河……没想投……”
却张不开嘴,也没有人听见她的声音了。
刘小妹跟菊花抱怨了一番她三嫂的死脑筋,又带上拿来的几样礼,跟菊花一块送去郑家,看望杨氏和刘云岚。礼品是她亲手做的小娃儿衣物和鞋袜,还有些点心,然还有一只小小的人参。
杨氏打开看了后,摸着那衣物和鞋袜赞叹一回她的针线活计,也没注意其他。
菊花见了那人参,责备她道:“你做的是小本生意,一年也赚不多少银子,买这贵东西干啥?”
杨氏急忙问这是啥,菊花跟她说了,于是也责备刘小妹,说她不该花这钱,“你还不如逮一只鸡来给大姑吃,大姑心里还踏实些哩。”
刘小妹一边逗着青山,一边笑道:“这人参才一点粗,不是好的,没花多少银子,是来喜托人从清辉带来的。大姑自己家有那么多鸡,我再逮鸡来,也不稀罕。”
杨氏笑道:“那也不用买人参,你做的这些衣裳鞋袜,大姑喜欢的很,瞧这针脚多匀净。”
刘小妹听了笑起来,说她回头再做些,给表弟当满月礼。
杨氏嗔怪地说道:“这不就算满月礼了?还要送好几回,哪来那么些工夫哩,你铺子里也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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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68第四百六十八章救不救?
说笑一会,菊花又陪刘小妹去看了刘云岚,然后才转头回张家,并未在郑家吃饭,省得给那边添乱。
难得刘小妹在这吃饭,菊花叫了梅子过来陪她。
梅子听了十分开心,做好了晌午饭,跟她婆婆说了一声,也没带娃儿,就自个过来了。
见了刘小妹,自然有许多新鲜事谈讲,许多八卦话要问,两人呱啦不停嘴。
菊花从厨房出来,看着二人笑道:“说啥这么热闹?吃饭了。”
刘小妹忙拉她在廊檐下坐下,道:“张叔还没家来哩,咱们等等。肚子也不大饿的。”
梅子嗑着瓜子,对菊花道:“刚说小秀的事儿。菊花,你别跟小秀一般见识,我娘说,有些人要是犯起拧来,死活不开窍。”
菊花失笑道:“我都没见过她了,哪里会想那些?”
小妹道:“她问我干啥来了,我也没瞒她,就跟她说了。她不过是顺便劝你一句罢了。我说,梅子,你可别回家说,要是你婆婆听见了,往外一传,说不定就传变了样。”
梅子对着竹篓吐瓜子皮儿,一边道:“我哪会跟她说这个,整天忙还忙不过来哩。再说,你不说,人家就不晓得了?这个村就没人不晓得的事儿,一丁点的事被人传得有鼻子有眼。矮子叔罚小秀娘的事全村人都晓得了,小秀娘哭骂他惦记人家寡妇,害得我二婶(李长星娘)跟着倒霉,被人闲话。”
小妹扑哧一声笑了起来又纳闷地问道:“小秀娘往常不是最怕矮子叔么,咋这回闹个没完哩?上次是泥鳅丢了,她借着这事对矮子叔发脾气还说得过去,眼下都没啥事了,咋还揪着那件事不放哩?”
菊花心道你懂啥,女人嫉妒起来,是最可怕的。
梅子摇头,说了句话菊花听了深以为然:“管那么多干啥,横竖这村里一年到头都是热热闹闹的,事儿不断。咱们也别想那么多,合得来就多来往些,合不来就少来往些。”
又说笑一会等张大栓家来刚要吃饭却听见外面一叠声地叫嚷起来,嘈杂的叫喊声不断。
几人奇怪地对视一眼,均不明白发生了何事。
槐子和刘黑子一路说着话,从后院出来,菊花道:“槐子哥,你去瞧瞧,外边出啥事了?”可别跟她家有关才好。
不等槐子回答,刘小妹二嫂从院外猛冲进来,神色慌张跨过门槛的时候差点绊了跟头,对着她大喊道:“小妹,不······不得了了,小秀跳湖了哩。”
说完转身又往外跑,跑到院门口,又止住脚步回头对着发呆的刘小妹催促道:“你还愣着干啥哩,快点!”接着又往外跑。
刘小妹一瞬间脸就拉了下来,冲菊花道:“帮我瞧着锁儿。”抬脚就撵着她二嫂出去了。
菊花勃然大怒,满面寒霜地咬牙道:“她想死就让她死好了。”说完对槐子道,“咱们吃饭。甭管她,死了就死了。如今,人命不值钱的很。”
她忽地就漠然起来,心坚似铁。
泥鳅丢的那天,她虽然也生气,却没太放在心上,不过是体谅她丢了儿子失态,如今,这个女人竟然跳湖了,真真是岂有此理,她当时竟然一语成!
这种人,如此想不开,作践生命,她才没那心情同情她哩。
梅子也呆了,看着菊花刚刚还笑意盈盈的脸,陡然变得冰冷,心里也气,暗道这个小秀真能折腾,可是她真的死了么?
槐子大步走过来,对菊花微微一笑,顺势牵起她手,一块进屋,淡淡地说道:“吃饭。吃完了饭你去睡一觉。我就在家等着,看谁敢上门。”
梅子木木地跟着走进来,她到底还是忍不住,忽然对菊花道:“菊花,我不在这吃饭了,我要去瞧瞧。我瞧了等会来告诉你,你不要着急。”说完转身就跑了。
菊花看着她的背影对槐子苦笑了一下,单纯的梅子以为自己还是关心小秀的,不过不好出面,所以帮她去探消息了,殊不知她是真的对这事漠不关心。
虽说很不耻小秀的做法,也没将这事放在心上,但也不可能兴高采烈就是了,因此这顿饭吃得甚是无味。
何氏跟张大栓气坏了,想要说啥,被槐子制止,道:“爹,娘,人家想干啥是人家的事,咱‘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我还没跟她计较哩,她倒去寻死。死了也好,说明她是个没福气的人。咱甭说她了,省得坏了胃口。”
说着帮菊花搛了一筷子干茄子焖肉搁她碗里,轻声道:“吃了去歇会儿。”
菊花点头,笑道:“这么些好菜,刚才梅子还说要吃两大碗,可惜又没吃成。”她扒拉了几口饭后,起身舀了一碗青菜烧豆腐,挨个地给曹在一溜小凳子上的几个娃儿都添了些,叮嘱道:“这个青菜一定要吃了,吃了就能长高高的。冷天的青菜最甜了,小葱先尝。”
几个娃儿吃得“天一半地一半”,板凳上,地上,全是饭粒。板栗抬起拿勺子的手,在头上挠了挠,小竹勺上的饭粒就掉到脑壳顶上,落在杩子盖的中心。
何氏看得嘴角直抽,强忍着要上去帮孙子喂饭的冲动瞄了一眼菊花,就听菊花道:“谁先吃完,洒的饭最少,娘就帮他做个小老鼠,还讲个故事给他听。”
板栗听了慌忙舀一勺鸡蛋拌饭塞进嘴里,一不小心,漏了一半在板凳上,他急得用另一只手抓起那团饭糊糊,喂进嘴里,小手掌覆在嘴巴上,一边还抬眼瞅菊花,看娘是啥反应。
菊花装作没看见,自顾吃饭。这小子方才放心,低头继续对付碗里的饭菜,只是那头上、脸上、手上、胸前,就没一块地方是干净的。
几个娃儿飞快地抢吃起来,连小锁儿也吃得欢畅不已,并没有因为刘小妹不在而闹脾气。
等他们吃完,何氏才长舒了口气,拿了手巾将他们嘴巴和手擦干净,葡萄则上来收拾那些洒落的饭菜,用撮箕撮出去喂鸡。
何氏嘀咕道:“顿顿饭都这么漏,跟漏下巴似的。要闹多久才拿得稳勺子?”
菊花忍笑道:“娘,你没见他们比先前好多了?葫芦吃饭根本不用人喂的,还不是因为从会拿勺子开始就自个吃饭,锻炼出来的。”
就听葫芦道:“姑姑,我先吃完。
菊花笑道:“好,待会姑姑就拿老鼠给你。再讲个故事跟你听。”
娃们都开心地蹦跳,板栗忽地咧嘴笑了起来,他发现娘真笨,他跟妹妹没先吃好,还不是一样能听故事?小老鼠是不要想了,不过葫芦哥哥的东西他一样能玩。
菊花就见儿子笑得满脸灿烂,有些莫名其妙-,全不知自己被儿子评价为“笨蛋”。她抱着闺女,一边轻轻拍着她,一边给几个娃儿说故事。
葡萄又打了水来帮他们洗脸,一会工夫几个小娃儿就眼皮耷拉,菊花将他们安置在小床上,自己也上床眯眼午睡。
厅堂里,槐子坐在小凳子上,手里握着一个四方小木块,一边刻字,一边心下奇怪:咋饭都吃好了,也没人上门来闹哩?
张大栓皱着眉头,心不在焉地望着门外——他到底不如儿子儿媳妇镇定。
青木站在镜湖边的水田埂上查看晚稻,清沟沥水,准备两天后安排人收割。
将十亩水田都检查了一遍,他扛起锄头正要回家,忽见小秀从田畈中间过来,直直地往前走,也不低头瞧脚底下,有时绊一下,扭一下,也没见她停下来,暗自奇怪:前面就是镜湖了,她丝毫没有拐弯的意思,这是要干啥?
见她两眼直直地盯着前方,青木顺着她的目光往那边看:啥也没有哩,就是小青山,山脚下都是住户人家。
刚收回目光,就听“扑通”一声,那个小媳妇竟然就这么的走进湖里去了,惊得青木目瞪口呆!
愣了一瞬间,他就回过神来,并未狂奔过去跳下水救人,而是拧眉沉思:要不要当作没瞧见?
他想起马叔和槐子说过的话,神色就冷了下来。就算郑家跟她娘家婆家关系都亲厚,出了上次的事后,那情分也要打个折扣了。若是其他刘家人掉进水里,他当然会下水去救;小秀么,他心情不好,为啥要救?
这就是因果报应,人也怪不到他的头上。
于是,青木抬腿就走。
走了几步,脑里闪现刚生产的娘和媳妇面容,又想起小秀曾经当众质疑刘三顺维护菊花,若是小秀真的死了,会不会对菊花的名声有损?
因为他跟槐子故意将周小满成亲那天好些人醉酒后说的胡话宣扬了出去,所以村里最近都在议论这些,也没人再提小秀那话茬,可她要是死了的话,那人家还不是想咋掰扯就咋掰扯?
青木绷着脸想,这婆娘死活都让人不安生,实在是讨厌!算了,救她一命,就当给云岚和娘积德行善好了。
他根本没注意,自己下定决心救人后,那心忽然就松弛下来,诸般理由,不过都是他的借口罢了:他终究做不到见死不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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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六十九章扔进水
青木将锄头往田埂上一扔,疾步跑到镜湖边,边跑边将外衣脱下,只见那水面只剩浅浅的涟漪荡漾,便赶紧纵身跳下水去捞人。
他运气比较好,下水很快就看到了小秀,将她捞上来后,又是气闷不已。
为啥?因为这媳妇溺晕过去了。
且不管怎样,眼下都要赶紧帮她做人工呼吸。自从菊花救了小石头后,清南村倒有一半人都晓得了这个紧急救人的法子,生在水边,自然要以防万一,青木是菊花的哥哥,更容易知道了。
可是,让他对着小秀的嘴巴吹气,他却极不情愿:云岚会不会不自在?村里人会不会说闲话?这可不比小石头当年,年纪小,菊花救了他根本没人说闲话,他跟小秀可都是成亲过的人了,谁知这一举动会带来啥后果?
青木气得将她翻转身,照菊花说的,用膝盖轻轻地颠她的肚子。
虽然小秀嘴角有水流出来,但人却无醒转的迹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