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背着手寒着脸就进了屋,也不用人让,自顾自大马金刀地坐在四方桌前;也不让张大栓和郑长河——-被人这样逼上门,他也怄得慌;更是不理赵大嘴——这浑人竟然咒他侄孙子,真是气死他了。
张大栓和郑长河也不用人让,跟着周矮子就进屋坐下了。郑长河见了小年媳妇,又想发作,张大栓急忙拉住他,冲他摇摇头。郑长河想起两人在家商量好的话,这才按捺下怒火。
赵大嘴见郑长河跟张大栓来了,忙叫“张叔,郑叔!”
他心里高兴极了——人多势众好啊,他可是专门在这等青木和槐子的,谁成想,没等到儿子,却等到了老子,于是,也找了个位子坐下正在周矮子对面,让他越发气闷!
周小年见大伯来了,进门就发一通火,又见他身后跟着张大栓和郑长河,晓得事情闹大了,心里憋屈万分—ˉ—这不是没事找事么?一手抱着儿子,一手扯住媳妇就往房里拖。
他一生气,手上用劲就大了,不仅媳妇的手被他攥得生疼,儿子也被他搂得死紧,难受地哇哇大哭起来。
进了房间,周小年把儿子往媳妇手中一塞,狠狠地剜了她一眼,道:“这下舒坦了?”说完不待她回话,转身就出去找他爹了。
从周矮子进来说了那番话,小年媳妇就吓呆了,失魂落魄地被男人拉回房,忽然想起菊花的话“只此一回,下回你再这么蹬鼻子上脸的,甭怪我爹跟我哥打上门——你当我是好欺负的么?”
如今人家爹可不是打上门来了,还一来就两个爹。
周矮子说的话更是叫她满心不安,大伯一向是严厉的,这要是真的撺掇公公把自己给休了,那可咋办哩?
她净里抱着嚎哭不止的儿子,神思恍惚。
周矮子在外面听得心烦,提高声音叱道:“小年媳妇,你是咋带娃的?说闲话说得那么顺溜,都不晓得哄娃了?”
小年媳妇听了,心里“咯噔”一下,这才醒悟过来。见儿子哭得声嘶力竭,吓坏了,以为是赵大嘴的诅咒起作用了,她慌忙起身,不停地晃动儿子,一边嘴里哼哼童谣,那娃儿才慢慢地歇了下来。
小年媳妇这才松了口气,又仔细打量检查儿子一番,见没有异样,才放下心来。
等周小年把他爹周宝柱叫了回来,坐在屋里的人齐齐地望向他,看他如何说。大伙也不解释,反正周小年在路上肯定跟他爹说了这事的经过。
周宝柱比他兄长周矮子要高一些,也是一张严肃的脸。他此时甭提多郁闷外加憋屈了,跟他儿子想的一样,这儿媳妇纯粹是没事找事,往家招灾。
他皱着眉头想了半响,试探地对周矮子道:“哥,你瞧这事,要不我让小年媳妇上大栓兄弟家赔个礼,再在村里解释一下?”
周矮子就转向张大栓和郑长河,以目询问二人的意见。
张大栓摆摆手道:“村里的闲言不用管。嘴巴长在旁人的脑袋上,想咋说还不是他自个的事,只要我张家和郑家不在乎,管人家咋说!”
周矮子和周宝柱听了更觉憋屈,心道,既然这样,你跟郑长河坐这干嘛?
张大栓瞅了一眼周宝柱,说道:“宝柱兄弟是不是想说,你既然这▲想,干啥还找上门来?”
周宝柱不语,显然是默认了。
张大栓认真地说道:“本来这闲言碎语出来,我管不了,也没法管,也懒得管。以前李老大的媳妇花婆子就传过一回闲话,我们虽然生气,可跟她吵过?没有。她还真的没啥坏心,就是一张嘴太碎。可是你这儿媳妇却不是说闲话那么简单,她先是故意扯菊花的面巾,后又造谣生事。我说她造谣是有理由的—她咋晓得我槐子是喜欢郑家的钱而不是喜欢菊花这个人?我张大栓在清南村不敢说顶天立地,那也是堂堂正正地做人,啥时候成了见钱眼开的人了?咱也不说那些弯弯绕,你这媳妇为啥要这么糟蹋我家槐子,那是‘秃子头上的虱子——明摆着,的事,你心里也清楚的很。难不成我也让媳妇到村里去传‘那谁家的媳妇,不要脸,咱张家不乐意娶她妹子,她就造谣生事,,我能干那事么?可我也不能让人这么打脸哩!”
周宝柱脸黑的怕人,狠狠地瞪了儿子一眼,当初可是他提议让媳妇把妹子许给槐子的,谁料人家根本瞧不上。
周矮子听了气闷,干脆问道:“大栓,你就直说吧,要宝柱咋办?”
张大栓掷地有声地说道:“咋办?连李老大都晓得管媳妇哩,你这儿媳妇就因为咱家没答应娶她妹子,这么糟践我家槐子,还对菊花伸手动脚的,你不该管么?我今儿上门就是要你管好儿媳妇的。你今儿要是不管,我跟长河就要动手了。
郑长河点头道:“对!她竟然跑到我家欺负我菊花,我不在旁边,要不然,非得给她一巴掌不可。”
周宝柱绷着脸道:“不用你们动手,我跟儿子自会管教她。”他心道,这死婆娘,等人走了,他非得揭了她的皮不可,就会惹事。。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T.感谢妹妹们的支持,非常感谢,再求各种票票,能给什么样的票就给什么样的票,啥都没有也不要紧,把评价票投了吧,或者捧个人场也成哩!
第二百五十五章尘埃落定
周宝柱扭头对儿子周小年说道:“叫你媳妇在堂上跪一天有,往后不要去作坊了——省得惹是非,咱家不用她挣那钱。”
周小年不敢反驳,只得点头。
周宝柱吩咐完了儿子,又对坐在一旁张大嘴巴瞧热闹的赵大嘴问道:“大嘴又是干啥来了?”
周矮子气道:“人家是来咒你孙子早死哩!”
周宝柱立时眼睛就瞪了起来,刚要骂人,赵大嘴急忙就把自己的来意说了一遍,又道:“我也没成心要咒人,谁让她干了坏事还不承认,还赖我媳妇的?我就说,要是我媳妇说了闲话,我生儿子没屁眼;要是她说的,她儿子活不过年底。又不是专门骂她的。要是她真没说,不是啥事都没有?”
周宝柱那个气呀,瞧着这个憨人又发不出火,闷了半天才道:“你这娃儿平常也是老实人,咋今儿说这么毒的话哩?你就算生气,要发毒誓,那也应该说,要是她说的,她男人活不过年底,或者她公公活不过年底,你也不能说我孙子活不过年底哩!”
他狠透了这惹事的儿媳妇,心里已经把罚跪的天数涨到两天了。
张大栓和郑长河听了他的话,十分想笑,又不好意思笑,就忍着,心道,死老的跟死小的有啥区别,难不成死人还能挑么?
赵大嘴急忙道:“瞧叔说的这话,我能咒你么?”
周宝柱气得瞪他道:“那你也不能咒我孙子哩,他还那么小。”
赵大嘴讪讪地摸摸头,也不好意思再说话了。
张大栓见人家已经罚了儿媳妇,便不再说二话,对郑长河使了个眼色,起身告辞。不走留在这瞧周矮子兄弟俩的脸色么?他俩的脸黑的跟锅底似的。再说,走了也好让人执行家法。他是不担心周宝柱说话不算数的,都是几十岁的人了,这点信誉要是不讲那在村里也难说话。
他们一说走,赵大嘴也是一蹦就起来,急急忙忙地告辞。他本是憨实的善良人,刚才也就是一口气直冲脑门才发火的,这会儿气消了,觉得咒人家儿子活不过年底实在有些过分,心里不自在,便撒腿就跑。
出了周家院子,张大栓见赵大嘴落荒而逃的样子,忍不住和郑长河呵呵地笑了起来。
张家吃晌午饭的时候,张大栓说起在周家的事,有些感慨地说道:“往常觉得花婆子讨厌,如今跟这小年媳妇一比,觉得她还真不算坏她也就有些碎嘴,可至少没害人哩。你说这小年媳妇,就为了咱没应承跟她妹子的亲事,就惹出这些事来。”
何氏气得翻眼道:“看往后村里人谁敢沾她?”
张大栓道:“咋没人沾她哩她说的话不是被人传得有鼻子有眼么?总有那么些人,就喜欢听这些话,掰扯人家的是非。”
何氏看着脸色阴沉的大儿子忙对他使了个眼色,让他不要再说。
张槐这几天心情很不好,按说只要他跟菊花心心相印就好,管人家咋说。可是,当人家说他被菊花的脸吓倒,说他为了钱才要娶菊花,这样的话听了实在是刺心,可是又无从分辨起。
张杨见哥哥生气,吃完饭把筷子和碗往桌上一顿,怒道:“不就是咱家如今比菊花姐姐家穷么?那些人就是小心眼觉得肯娶有钱人家丑女的,肯定就是贪财。那要是咱家比菊花姐姐家有钱哩?要是我考了秀才、举人哩?要是我又考了状元哩?状元的哥哥娶丑女,谁还敢说他贪财?要是等我做了大官,瞧谁还敢说大官的哥哥娶丑女是为了贪财?哼,无知的愚民!”
张大栓听了大笑道:“好!好儿子!别说状元了,你就是考上了秀才只怕就没人敢再说这话了。不过杨子,这人哪,从来就是喜欢说三道四的,细说起来其实也没啥坏心,当然了,这小年媳妇是有些心不正。那时候,该你郑叔生气了,因为人家该说‘一个丑女能嫁这么好的人家,不晓得是哪辈子修来的福气,那是人家张家为人实在,不好退亲,不然能娶这样的丑媳妇回来?那不是丢秀才老爷的脸么!,”
这话听得何氏、张槐和张杨一齐笑了起来。
张大栓见槐子笑了,暗自点头,他刚才也有开解儿子的意思。
张槐看着张杨微笑道:“那你就好好地挣个状元家来,也不是为了哥哥那时候哥哥都跟菊花姐姐成亲了哩,管人家咋说——不过是为了你自个。”
张杨笑嘻嘻地点头道:“嗳!到时候咱两家,有钱又有人当官,气死他们。”
张大栓跟何氏乐呵呵地瞧着两儿子,说道:“甭管那些人,气死他们咱也落不到好,咱只管过自己的日子就好了。槐子,腊月初十定了亲,菊花可就是我张家未过门的媳妇了。想起这事就高兴,心里也没那么气了。”
一家人不免又喜气洋洋起来。
菊花家,杨氏对郑长河跟一双儿女说道:“不管人家,咱选了好女婿,该高兴才对。
那小年媳妇这么折腾,还不是眼气咱找了好女婿?别说菊花如今的脸已经好了,就没好,能让槐子相中,那也是本事;她妹子脸上倒是啥也没有,可人家就不想娶她。哼,眼气也没用!”
郑长河笑道:“嗳!那个小婆娘,一看就不是好人,周宝柱往后要头疼哩。这一回我跟大栓不过是要他好好管教小辈,赵大嘴可是骂她儿子活不过年底哩。你说,宝柱听了这话气成啥样?她要是还这么的折腾事,下回人家就要咒他家断子绝孙了。”
菊花和青木看着爹娘得意的样子,相视轻笑。
清晨,张槐踏着冷硬的地面来到郑家,青木正拎了桶井水去牛棚饮牛,见了他站住笑道:“要走了?”他是知道槐子今儿要去清辉送货的,李长雨带信回来说没空回来,要槐子送些香肠、腊肉和各样酱菜过
张槐点点头,迟疑地瞧了厨房一眼,问道:“菊花起来了么?”
青木微微一笑,道:“起来了,在厨房哩!原来你不是来跟我说话的?”
张槐也不理他戏谑的口气,径直进了厨房去找菊花。
菊花洗漱完毕,见杨氏在煮早饭,便端了些鸡食出来喂鸡,见张槐过来不由一愣,很快她就微笑问道:“槐子哥,这么早?”
槐子看着她含笑点头,嘴里喷出一团热气,说道:“要去清辉送货,过来跟你说一声。你可有啥要买的?”
菊花看着他明朗的笑脸,忽觉商定亲事后,确实不一样了,再见他,有一种尘埃落定的淡然,有一丝相守相携的甜蜜,有一些敲定终身后的依赖,偶尔相视一笑,有心灵相通的默契!
不再有那些乱七八糟的念头,因为他们的命运已经紧紧地绑在了
于是笑着叮嘱道:“也没想起来有啥要买的,你瞧着办吧。上回买的东西就很好,我很喜欢!嗯,要是没有合适的东西就算了,你可别乱花钱!”
忽然她被自己的声音给惊到了,有些恶寒——怎么自己跟小媳妇似的喋喋不休起来?这也就罢了,还说啥“不要乱花钱”,这是自己说的话嘛?
张槐却越听越高兴,她殷殷嘱咐的口气让他觉得安心和甜蜜,这会儿见她忽然不说话了,便凝视着她轻声道:“那我走了,你······天冷,你不要老是往外跑,就在家里做针线。”
菊花点点头,也不吱声,只笑着目送他转身大步离去,拐入院外的村路。
她转身去喂鸡,一边撒着鸡食,一边想道,为啥刘小妹这两天没来哩?村里起了这么些风言风语,依她的性子,该来安慰自己顺便骂那小年媳妇才对,咋影子也不见哩?
刘小妹其实是想来的,可是她不知如何面对菊花,因为她三哥正发了倔脾气,她又不知该咋办!
菊花要跟张槐定亲的消息传出来后,要说最不敢相信的人是刘三顺。他正卯足了劲要攒些家业,好跟郑家提亲哩,谁料忽然人家就要跟槐子定亲了。
他呆呆地想,为啥菊花一点都不怪张槐?他曾经说过不想娶她的话哩;为啥郑叔郑婶要这么急着帮菊花定亲?她还那么小。
他跟妹妹细细地询问了那天在郑家发生的事,末了问道:“你觉得槐子喜欢菊花么?”不等刘小妹回答,又换了个方式问道:“你觉得菊花喜欢槐子么?”槐子自然是喜欢菊花的,不问也罢。
刘小妹看着有些沉默的三哥,不复往日的笑脸,心下也是十分难过,她是知道三哥喜欢菊花的,可是,菊花好像是喜欢槐子哩。
她轻声道:“三哥,我咋觉得有用么?菊花要是不喜欢槐子哥,郑叔郑婶是不能强着她跟槐子哥定亲的。”
刘三顺听了这话觉得十分刺耳,抬头不甘地说道:“那也未必!她不晓得旁人喜欢她,还以为除了槐子没人肯娶她哩,不就答应了?要是她晓得我也喜欢她,她还能答应槐子么?槐子先前可是不想娶她的,我不信她就不生气!”
他这么说着,越想越觉得有道理。是了,定是菊花觉得自己长得丑,不容易挑到好男娃,生怕到后来嫁个年纪大的老男人,所以才答应槐子的。
“我要让爹娘上郑家去求亲。他们还没定亲哩!”刘三顺坚定地对刘小妹说道,然后不顾妹妹愕然的神情,起身去找刘大胖子。
第二百五十六章三犟子刘三顺
刘家正屋,刘大胖子看着眼前的三儿子,有些晃神——他霓然喜欢菊花,还让他去郑家求亲?人家郑长河都跟张大栓商议定了,就差下聘礼了,自己上去插一脚,这算啥?
小妹娘坐在一边纳鞋底子,她是知道些自己这个三儿子的心思的,也觉得菊花很不错,可是再不错,她就要跟槐子定亲了,难道他们还能上门抢亲不成。
她温言细语地对三顺说道:“三顺,菊花是不错,可是她就要跟槐子定亲了,咱不能搅和进去,那不是让你郑叔为难么!”
刘胖子点头道:“长河跟大栓都是实诚人,咱不能干这样的事,回头弄得三家都不痛快。再说,就算去了也没用,他们都定好下聘礼的日子哩。要是你早些说,爹就豁出这张老脸,上门求一求,哪怕被人说袱上水,看上郑家的钱,我都不怕。”张家如今不就是被人这么议论的么。
刘三顺见爹娘对这事根本不上心,说的轻描淡写,就好像以往去旁人家相看,又或者人家女方上自己家相看,一顿饭过后,很随意地就说不合适。可是,那些人家的闺女能跟菊花比么?他都不认得她们,更不要说喜欢了。
他眼睛都红了,喘着粗气,胸口剧烈地起伏着,大声道:“他们还没定亲哩!你们就不能为我出头一回?求亲求亲,你们都没去求过,咋晓得郑家就不会答应哩?一家养女百家求,难不成因为张家求了,我刘家就不能求了?你们就不能对三儿子的事上心一回?”
刘大胖子听了这话愣住了,小妹娘眼泪刷地就下来了,哽咽地喊道:“三顺……”
这话算是戳到了老两口的心上。
刘家生了五个儿子,老大自然不必说——就算是穷苦人家,第一个娃那都是当心尖子来疼的;二顺出生后,日子也还能将就;三顺出生后,真的是顾不上了·虽然不能说算多余,那也跟养小狗似的,随他四处窜;待生了四顺,虽然更难·可是想着这是最后一个了,老幺么,自然要关注些;可是,刘小妹的降生把这老幺变老四了,幺姑娘自然被爹娘当成了心尖子来疼。
这么一来,五个儿女,就算这个三儿子最不受重视·从小就跟野娃子似的,山上河里,野坟圈子乱草岗,到处钻,到处找吃的。从他会兜鱼摘果开始,弄回来的东西先是紧着四顺吃;等刘小妹出生了,又紧着小妹吃。看着弟弟妹妹吃得开心,他自则在一旁笑呵呵地乐·还不住地跟弟妹许诺,说哪个山沟里有野桃子,明儿三哥去摘来;又说哪儿有个水洼子·好多鲫鱼,他要捞了回来炖汤给小妹喝。
磕磕碰碰地,五个娃好歹都养大了。大顺娶了媳妇;二顺也娶了媳妇;四顺在念书,往后应该好娶亲;刘小妹是闺女——等着人家上门来求,如今就剩这个三儿子了。
刘大胖子当然不是不心疼三儿子,他跟媳妇也是到处托人,相看了好几家闺女,都没相中。谁料到他竟然自己相中菊花了。
刘大胖子看着红了眼圈的三儿子,晓得他对菊花动了真情。
这下可麻烦了!
不管三顺平日里如何好说话,对弟妹如何疼爱·对爹娘的偏心也不在意,可是刘大胖子晓得这个儿子其实最是倔强的,认准的事情那是“不撞南墙不回头”,他是有名的“三犟子”!
他心里其实很歉疚,总想帮三顺好好说一门亲,也算是补偿对他的忽视。可是偏偏碰见这样的局面·让他如何解决?儿子情急失措,他可不糊涂——郑家和张家定亲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谁也改变不了,哪里是他上门求亲就能抢过来的?
可是儿子都把话说到这份上了,长这么大头一回求爹娘对他的事上心,他如何忍心拿这话打击他?
若是上门去求吧,明晓得不可能,还上门去求,不仅让郑家为难,还给自家找没脸。他这张老脸是不怕丢人的,可是儿子被郑家回绝,能受得了么?
于是,他硬着心肠板起脸对刘三顺说道:“坐下,好好说!急啥?要是我马上就上郑家,然后灰溜溜地回来跟你说,郑家没应承,说是已经答应张家了,这就是你想要的结果?”
刘三顺搬了张小板凳,闷头坐下;刘小妹关心三哥,也悄没声息地进了屋子,挨着她娘坐在火桶里,乖巧地不出声。
刘大胖子咳嗽了一声,说道:“我跟你娘不是不想去求亲,可是三顺你想想,要是明晓得求不来,又何苦去求哩?”
他抬手制止刘三顺的反驳,接着说道:“郑长河和他媳妇是随便的人么?要不是相中了槐子能答应这门亲?张大栓是那贪财的人么?要不是相中了菊花能上门求亲?他们两口子早就想菊花做儿媳妇的,不过那时候槐子不乐意,才没成。”
他看着有些气愤的三顺说道:“你是不是觉得,槐子说过不想娶菊花的话,郑家就该记着这回事,回绝了他才对?”
刘三顺瞪眼道:“本来就是这么回事。”
刘胖子叹口气道:“这事要只是一般的相亲,那郑家肯定不会答应。可是槐子明摆着也跟你一样,是喜欢菊花的;菊花也是个有主意的女娃,要是她不喜欢槐子,怕是长河两口子都不会逼她嫁槐子。这事你妹妹最清楚!”
刘小妹缩了缩脖子没敢言语,再无一丝平日的机灵慧黠——她怕说错了伤三哥的心哩!
刘三顺也冷静下来,沉默了一会说出自己的想法:“要是他们本来不大满意槐子,可又怕菊花嫁不到好的,只好选了槐子哩?你要是上门去求,普于跟他说,他家菊花也是有人求的,不用急慌慌地定亲——菊花还小,咱小妹不也没定亲么?”
这是他最为气愤的——菊花为何要这么急着定亲哩?难道世上只有槐子一个男娃不成?
刘胖子为儿子的异想天开感到愕然,郑家不满意槐子?槐子可是个出挑的男娃,人品、长相都是能上上的,家里人口也简单,不像自己家,拖拖拉拉一大家子人,张家就两儿子。
他提醒儿子道:“三顺,槐子是个啥样的人,你也是明白的很。要是他这样的男娃,郑家还不满意,那要满意啥样的人?”
刘三顺气道:“他是个啥样的人我不管。他再好又有啥用?我只晓得菊花沾上他就没安稳过。
那一年被人笑话没人娶,气得去投湖;如今哩?都要定亲了,又被人笑话是因为家里有钱才跟她定亲的。你们说,他好有啥用,除了给菊花带麻烦,还能干啥好事?”
刘大胖子等三人听了,仔细一想还真是这么回事。
小妹娘看着三顺小心翼翼地说道:“其实也不能怪槐子哩,那年的事也是花婆子多嘴;这一回就更不能怪他了,听小妹说那个小年媳妇不是个好货……”
刘三顺打断他娘的话,说道:“苍蝇不盯无缝的蛋!那年要是他没说那样的话,花婆子就是再碎嘴,也没的说;这一回就更不应该了,他跟菊花从小一块长大,菊花的脸他早就看熟了,记得真真的才对,为何小年媳妇扯了菊花的面巾他还吓了一大跳?他不比咱家小妹——小妹是没怎么见过菊花的脸。哼,我要是在那,就不会被菊花的脸吓一跳。”
刘胖子见儿子越陷越深,忍不住说道:“这话是那个小年媳妇说的,槐子看到菊花的脸到底是啥样神情,小妹,你来说!”
刘小妹见爹娘跟哥哥都望着自己,倍感压力,哭丧着脸道:“我也不晓得哩!我当时可是真吓了一跳,所以,我都没注意旁人哩——我光瞧菊花去了。我觉得菊花好可怜,明明长得很好看,脸上就多了那璐癞皮,所以我一生气就骂了那个小年媳妇,槐子跟我一块骂了。”
刘大胖子听了急忙道:“你瞧,这说明槐子跟小妹一样,都是那个小年媳妇瞎说才……”
刘三顺听了妹妹的话,本就难受,见爹又为槐子说好话,今儿爹娘好像一直在为槐子说好话,他气得站起身冲着两人大叫道:“我是你儿子还是槐子是你儿子?”
刘大胖子和媳妇见儿子气疯了的样子,吓坏了,小妹娘急忙上前拉住儿子道:“三顺,你是我儿子!你是娘最好的儿子!我家三顺从小就是最懂事的,都没让爹娘操过一点心!你是娘的好儿子哩!”说着就哭了起来。
刘胖子也不管其他了,上前对儿子说道:“爹不去求亲,是怕这事没把握,伤了你的心。如今咱换个法子,让小妹把菊花给叫来。菊花要是对槐子不大上心,又晓得你是喜欢她的,没准这事还有点指望。”
他想,要是不让儿子去碰一碰,只怕就不能走出这个死胡同,他喜欢菊花,就让菊花来解这个结吧!
小妹娘也不管张家了,含着眼泪连声说道:“这主意好。小妹,你就去把菊花叫来,你哥哥不方便去郑家跟菊花说这事。你把她叫来也好问个清楚明白。”。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T原野感谢妹妹们的支持,请各位妹妹关注丑菊,并给予力所能及的帮助!也许你的玉手轻轻一按,就能给作者极大的鼓励!
第二百五十七章为啥喜欢我
刘小妹想着不大串门的菊花,又看看三哥,还是勇敢地点道:“我去叫她。嗯,就说哥哥打鱼捞了不少小鱼,喊她来烤鱼——她烤过的,说很喜欢吃哩。”刘家最近也在卖鱼。
刘胖子忙道:“嗳!这样成。我到时候就去串门。她娘,你也带老二媳妇到老大那走走,省得家里人多不方便。再说,那个小年媳妇嫁过来两年才发现这毛病,咱说这些话也要避着老二媳妇——谁晓得她会不会跟小年媳妇似的。就算不是,要是出去说漏了嘴,那也不好。”
小妹娘急忙点头答应了。
刘三顺见家人一转眼就把事情安排妥当了,如在梦中。是了,让妹妹叫菊花来问个明白,是最省事的法子,自己咋这么笨哩,还跟爹娘扯了这么半天。可是,看见爹娘还是心疼自己的,他又心酸地笑了。
菊花想着刘小妹为啥好几天没来,转眼她就来了——喊她去自己家做针线,顺便烤鱼吃。
因为刘三顺听郑长河卖鱼回来说了来喜的建议,觉得这样蛮好,于是就每天捞些新鲜的大鱼去卖,也网到了不少的小杂鱼儿。
出乎意料的,菊花竟然答应了。
刘小=妹高兴的同时,还是不想瞒着菊花骗她去自己家,于是决定跟她说实话。
她心情有些复杂地问道:“菊花,你就要跟槐子定亲了,你喜欢他么?”
菊花听了很意外,小妹可不是个多嘴的人,今儿咋问起这话来了?她微笑点头道:“喜欢!”
刘小妹听了代三哥难受,于是又试探地问道:“要是有另外一个男娃也喜欢你——嗯,他也是不错的——你能不能晚点再定亲,好好想想再决定选一个?”
菊花听了满心疑惑,忽地脑中浮现刘三顺的面容刘小妹嘴里不错的男娃,除了她自家哥哥准没旁人。
她便轻笑了一声,白了她一眼道:“不错的男娃咱村多着哩,可我只能嫁一个。槐子是不同的我跟他也熟。”
刘小妹就焉了,她轻蹙眉头,对菊花道:“菊花,我跟你说实话吧,我三哥也喜欢你哩。可是,他没想到你这么快就要跟槐子定亲,他还想着要好好地攒些钱再跟你爹提亲哩。如今,你就要跟槐子定亲了,他还不死心,就想当面问你一句准话:你是不是非嫁槐子不可?我三哥犟起来是很倔的,我求你去跟他说说,就算不能答应他,也帮我好好开解他一番。你放心,我不能害你的我家人都离开了,就我跟三哥在家。”
菊花听愣了,刘三顺喜欢她?
这可是没想到的事了。她怀疑地想道自己不是丑女么,咋除了张槐还有旁人喜欢哩?
不过,听刘小妹说想请她去开解她三哥,她还是有些犹豫了,她到底要不要信任刘家人呢?
看着刘小妹期盼的眼神,想着刘三顺笑得一团喜气的圆脸,她最终还是点点头道:“好吧,我试试看。不过小妹,我就快定亲了,这么单独去见你哥真的很不合适哩。我让我哥陪我一块去好么?我哥也不是多话的人。不然要是我爹娘晓得我这么跑到你家,就为了跟你哥见面说话,该骂我不懂事哩。”她决定还是叫上青木,不是不信任刘家人,有时候会有意想不到的巧合和意外发生,那时长十张嘴也说不清了。
刘小妹点点头道:“也好!这样我也放心些。我也不想你为难哩要不也不能跟你说实话了。”
菊花感动地瞧着她,微笑道:“我当然是信你的。可是人要是倒霉起来,喝凉水也塞牙缝。要是再碰见一个小年媳妇那样的,咱两家都说不清,白受气。叫上我哥有个防备,咱说话也安心。你说是吧?”
小妹高兴地点头道:“嗳!我爹也这么说,他连我二嫂都打发走了哩。”
于,菊花跟青木细细地说了原委,让他陪自己去一趟刘家。
青木听了郁闷的很,心道这个刘三顺还真是犟,人家都要定亲了,你还有啥想不通的?按说菊花不该管这事,难不成每个拒婚的人都要闺女去解释一番,那成个啥样子?
可是刘家跟自家交情不一般,三顺也是个良善的,去开解他也说得过去。妹妹还是谨慎的,晓得叫上自己,没冒冒失失地就独自过去了。
于是,青木和菊花就跟刘小妹去了刘家。
当刘三顺和菊花见面后,他既觉得开心,又有些失落,晓得这事怕是难挽回了。
菊花也不忸怩,自顾自地抬脚就上了他家的火桶,先把保暖措施做好。刘三顺见了,忙又递给她一个小火坛子,让她烘手。
她接过来并道了谢。刘三顺就沉默了。
菊花看着这个本来很活泼喜气的少年,暗叹了口气,心道青少年的思想工作不好做啊!她咳嗽了一声,问道:“三顺哥,你不是有话要跟我说么?”
刘三顺正在心里紧张地措辞,听了菊花的问话,猛地抬头,直视着菊花的眼睛,认真地问道:“菊花,槐子先前都不乐意娶你你为啥还要嫁他?”
菊花听了一呆,想了好一会,才反问道:“三顺哥,你为啥喜欢我哩?”
刘三顺万没想到菊花就这样当面问他这个,一时间就很狼狈,脸涨得通红,吭哧了半天也没憋出句完整的话来。
菊花却轻笑道:“你一定是想:菊花虽然长得丑点,可是她温柔又贤惠,又能干,这样的媳妇娶家来,肯定能把日子过好了,长得好看又不能当饭吃。是不是这样?”
刘三顺诧异极了——这话就跟自己告诉她的一样。
菊花一见他的表情,就晓得自己说对了,于是笑道:“三顺哥,我不晓得你啥时候起的这念头,又是为啥起这念头。可是你想过没有,咱村好些女娃子都‘温柔贤惠能干,哩,难道她们都不值当你喜欢?”
刘三顺慌忙摇头道:“她们能干跟我有啥关系哩!”
菊花就问道:“那我问你,要是三年前,有媒人上门为我提亲·你会答应娶我么?你要好好的想当初的心情,不要用现在的心思去想。”
刘三顺就想道,三年前么,自己会不会娶菊花哩?
那时候还不大认得菊花·只晓得她是个丑女娃,不过很勤快很文静很乖巧,可是,她很勤快文静乖巧,那自己也不能就娶她呀,村里勤快贤惠的女娃多着哩。
他忽觉大脑“轰然”一声响——这不就是槐子当初说的话么!他脸色煞白,被这个想法惊呆了。他可以确定自己不是嫌弃菊花丑·但当时肯定不会答应那门亲事。至于为啥?这如何能说出理由来?如今自己不也是对其他的女娃子都不上心么。
他对自己得出的结论十分不能接受,要是接受了,就等于认可了槐子的话。他沉默了好一会,才轻声回道:“我怕是不会答应——我那时跟你也不熟哩。可是菊花,槐子不是跟你从小一块长大的么,他应该早就喜欢你才对。”
菊花摇摇头,又问道:“那如今哩?如今你除了认得我,村里其他的女娃也见过不少·你为何没有喜欢她们哩?她们中间能干的也多,温顺的也多,长得好看的也不少。”
刘三顺又呆了·他觉得实在是奇怪,菊花的问话总能让他无法回答。可怜的娃,哪里能想到爱情和一般的亲事之间的区别。
若是没有感情的话,那自然是挑人品、挑长相、挑家底,挑一切可以看得出的东西。菊花脸上有毛病,自然有意无意地被人从心底落选了。若是喜欢一个人,那这些挑选的标准就不那么重要了,甚至那些有眼光的人,根本就不考虑长相和贫富。
当然,也总有那么些人是有远见的·就算是一般的择亲,也不把长相和贫富放在前,甚至不考虑,如下塘集那家的老二岳母,如槐子娘。
所以杨氏当初才跟何氏说,菊花这个样子·非得找个从心底里喜欢她的人才成,就算槐子不嫌弃她,要是不喜欢她,都不合适哩。
刘三顺被菊花绕晕了。
菊花也不想让他糊涂了,微笑道:“三顺哥,你也没见过我几回,怕是不大了解我的脾性。你觉得娶了我,能把日子过好了,也不能说是想错了,可是,这村里好些女娃都很贤惠能干哩,你都没好好地瞅瞅她们。三顺哥,有人也偷偷地喜欢你哩,你都不晓得。”
刘三顺大吃一惊,呐呐地问道:“哪个…···哪个喜欢我?”
菊花故意高深莫测地笑道:“这可不能说哩。要是你不乐意娶人家,那不是让人家没脸么。况且我不过是旁观看出来的,要是巴巴地当一件事来告诉你,不是成了背后扯人闲话的人了?不过三顺哥,我说这话的意思是让你不要把心思只放在我身上,你得瞧瞧旁人,哪能非在一棵树上吊死哩?”
刘三顺听了这话有些伤心,愤愤地问道:“你咋不去跟槐子说这话哩?”
菊花不由一滞,果断地说道:“因为我喜欢槐子哥哩!我早早地就喜欢他。你就不想好好地瞧瞧那个喜欢你的女娃么?她一点不比我差,只有比我好的。”
刘三顺就沉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