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影见菊花追出来了,她虽然并不害怕,但也不知为何,却非常不喜欢面对这个乡下丑女,她一向高洁的心性,在菊花的面前好像被打了个折扣,这使得她十分不舒服,因此,她急于要逃离这个地方。
她纵身上马,一提缰绳,双脚轻夹马腹,那马儿就小跑了起来。
菊花此时再也顾不得什么了,对着青木和张槐厉声喝道:“拦住她!一定不要让她走了。”
她说完也拔脚追了上去。
紧跟着,大黑狗也从菊花的身后窜出,狂叫着向那马儿追去——它早就想咬这大家伙了。
青木和张槐早看见一个少年从郑家的院子出来,正要上马离去;紧跟着菊花就追了出来,高声喝叫“拦住她”,那声音竟是不容置疑的坚决和紧张。
两人不知这人做了什么。但既然菊花这样叫,肯定有她的理由,于是,他俩神色肃穆地站在路中央,不闪不避,就那么盯着迎面而来的马儿。
云影没想到菊花如此紧追不放。
她慌张不已,同时又痛恨不已,再也不为自己的决定内疚和自责。她觉得自己做的无比正确——这个小姑娘对自己的威胁太大了,一定不能让师兄再来找她。
那一声厉喝气势无双,哪里是一个十二三岁的小女孩该有的?她真的一直生长在农家?由始至终,除了那一身粗布衣衫,她就没瞧出菊花哪点像个乡下人。
云影紧抿嘴唇。根本无视青木和张槐的拦阻,双脚猛一用力,扬鞭抽在马屁股上,那马就撒开四蹄,直冲二人奔去。
马后边,大黑狗直追上来;再往后,菊花也是撒腿狂奔。
青木和张槐飞快地对视一眼,点点头。轻一侧身,准备左右夹击,把这人从马上扯下来。
菊花见这少女竟然不顾人,眼看那马就要伤到哥哥跟张槐了,真是怒气攻心,越发的紧张。
青木和张槐算得很好,乡下的男娃,也有初生牛犊不怕虎的精神。可他们到底不懂马的脾性,就见那马奔到跟前,也不知马上的人使了什么法子,它一跃而起,竟是腾空从他们头顶飞过去了。
张槐瞥见菊花惊慌和焦急的眼神,晓得这马上的人定是做了啥让她无法容忍的事,他心里一怒。也不知哪来的力气,转身就跟在马屁股后头狂奔起来。
他盯着那不停弹起的马蹄,发疯似地追赶。一瞬间的爆发居然让他接近了马尾,他也跟马儿似的,猛地跃起。飞扑向前,一把揪住了马尾巴。
可是,不等他站稳脚跟,立即被巨大的力量拖着往前跑。但他的脚步根本就跟不上马的速度,最后被马拖在了地上。他几次想提起脚步跟上,好站稳身子,哪里还能站得起来。
黑狗凶狠地窜了上去,跟马儿并排跑着,冲它大声地狂叫,数次要扑上去撕咬,可是马儿也在疾奔,总是差了一步,一直没咬中。
青木也随后紧追过来。
菊花见那马拖着张槐跑,心里就紧揪了起来,生怕那马一脚把他踢个好歹,那可就麻烦大了。
她鼓足中气,厉声高叫道:“赶快停下!要是伤了人,你休想走出这个村。”
她不知云影此刻也是心慌意乱、六神无主,菊花的话不仅没有让她有停下,反而使得她更加急于离开。
要是这个村的人都出来阻拦她,她可不是就完了?
到时候搜出了秦枫的信,她要如何解释?
还有,这些人也不知她是秦枫的师妹,要是以为她是坏人,怕是不会轻饶她——乡下人野蛮起来可是不讲理的。
她也感觉到有个人拽住了马尾巴,心里凄苦——她真的成了坏人呢,被人和狗这样追赶。
她何曾被人这样对待过?
以前走到哪都被当成善良美丽的仙女似的,被人捧着、尊敬和呵护着,那些觊觎她美色的人总是被人揍得抱头鼠窜,可是,今天却被这两个少年当成了坏人来追赶。
都是那个菊花!
她泪流满面,一咬牙,从腰里抽出防身的匕首,侧身往后一挥,那马尾就被割断了。
张槐手中一轻,身子失重,一下子摔倒在地,眼睁睁地瞧着那马绝尘而去,只有黑狗还跟在后边狂追不止。
云影甩开了张槐,纵马狂奔,一路不停地出了清南村,惊扰得村里鸡飞狗跳的,她也不管,出了村子直奔下塘集。
她在马上大声地哭泣着,像在哀悼那一去不复返的纯洁过往,从此后,她再也不能心安了,这根刺扎在她的心里,永远也别想拔出来了。
到了二里铺,她不管那些乡下汉子看她的异样目光,红肿着一双眼,租了条船连人带马坐了上去,吩咐船家开往清辉县,然后才放松身心地坐到船头,思考刚才发生的一切。
那美丽的山村田野、农家院子、挂在廊檐下的猪肠、蒙着脸的菊花、追赶她的两个农家少年,一一从脑海里滑过,再一想整件事的原委,心里就一阵绞痛——她本来生活得好好的,为何会变成这样?
她伸手拽过包裹,把那些罪魁祸首掏出来,想也不想地扬手抛入清辉江——她不要再看它们一眼。
她心里痛苦万分,全不知自己随手丢弃的是对菊花性命攸关的东西,待秦枫知晓后,从此师兄妹离心,真是一失足成千古恨!()
第一百五十四章错失
云影扔掉那些东西后,含泪呆呆地坐在船头,什么也没想么也想不起来了——她的思想已经麻木了。心中唯一的念头就是,我干了坏事,成了坏人,爹跟师兄都要骂我的;师兄知道了这事,怕是一辈子也不会理我了。
怪事,怎么来的时候没想到这个后果呢?那时候一心想的是不能让师兄把这东西送给菊花。
现在,东西都扔了,她回去要怎么跟师兄说呢?
师兄去了东临州了,还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呢,她有很长的时间慢慢思考,如何对师兄说这件事。
云影呆望着暮色降临的江面,心里慢慢地平静下来——既然做了,总要去面对的。
再说菊花这边,张槐被云影甩脱后,跌坐在地上,紧跟着青木气喘吁吁地就追了上来,越过张槐就要继续追—他以为这人肯定是从家里抢了啥东西哩,因此誓要追上他,而且,前面就是村庄,到时候一声喊,他就是骑着马也未必能跑得掉。
却听见菊花在后边急声叫道:“别追了,哥——”
青木这才停下来,转身来扶张槐,问道:“可摔坏了?”
张槐气喘地说不出话,挥手挡开他—-—他要坐在地上歇会。
他脸色潮红,口干舌燥地喘息了一会,才懊恼地捶了一下地,说道:“没。到底还是叫他跑了。”
青木无奈地说道:“人咋能跑得过马哩。你倒是快,冲上去揪住了它的尾巴,我根本连边也没沾上哩。”
这时,菊花慌慌张张地跑了过来,站在二人面前,用手撑住膝盖,一边喘气,一边问道:“槐子……哥,你……没事吧?”
张槐急忙站起身·说道:“没事哩。
就是没拦住那人。”
菊花对张槐的下半身瞧了瞧,见他的膝盖只是沾了些灰,倒是鞋子的前面被磨破了,露出了脚趾头·灰蒙蒙的,也看不清磨破皮没有。
“槐子哥,你脚没事么?我看它拖了你好长一截哩,有没有磨破了皮?”她到底还是不放心。
张槐见她着急,微笑道:“没事。我拽着马尾巴,腿没挨着地,脚站不稳·把鞋磨破了。也没拖多远,脚还好。”其实,他感到脚趾头还是有些疼的,因怕菊花担心,便不跟她说。
青木过去扶住菊花,问道:“这人干啥的,偷了东西么?”
听他这么问,菊花不禁苦笑·她也不知怎么说,难道要告诉他俩自己只是怀疑这人有问题?
她叹了口气,对两人说道:“她没偷东西。这事待会再跟你们说。眼下你俩去村头瞧瞧·看她走了没有。要是她走了,就甭管了;要是没离开,就叫村里人抓住她,我要问一些事。”
青木和张槐点点头,便往村里去了,菊花自去回家做饭。
转回头,刘小妹正站在院门口等她。
看到菊花回来,脸色很不好,她也没敢多问,今儿菊花给她的感觉是陌生的、不可亲近的。
她对菊花道:“晌午了·我要家去煮饭哩。菊花,你也甭生气了,那人也没干啥,随她去吧!”
菊花点点头,笑道:“我没事,你快回去吧。要是你来跟我说话·耽误了正事,你娘下回该不让你来了。”
刘小妹见她恢复了原样,松了口气,这才放心地回去了。
菊花一边做饭,一边回想着云影的奇怪举止,难道是自己多想了?可是她怎么觉得这里边有大事呢?
能有什么大事呢?
秦枫也不过是在清南村停了一年多的时间,跟自己家也没有什么深厚的交情,这人说是秦枫让她来的,却连个问好的话也没说,还是自己先问了秦枫的好。
她觉得自己家没有什么东西好让人图谋的,所以就把视线转到秦枫的身上,觉得这人肯定跟秦枫有些瓜葛,怕是要对秦枫不利。
可是,她都不知秦枫去了何处,做各种猜想也是白担心。
她要是知道自己跟养颜膏、清凝露擦肩而过,还不知要怎样跳脚痛悔呢,怕是要甩自己两个耳光,骂自己太操之过急了。
这还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云影手里另外一种药,那可是关系到她的性命的,若是她知道这点,怕是要招呼全村的人去追她,拼死也要把这个爱吃醋的死丫头给抓回来。
可是,这世上没有如果。
菊花只觉得心里沉甸甸的,仿佛错失了什么,暗叹了口气,洗了几根香肠蒸了。
青木就是喊张槐来尝这香肠的,然后好去跟陈家谈价钱。
等她煮好了饭,青木和张槐也回来了——自然是没见到那骑马的少女,早跑得没影了。问村里的人,他们说那马跟一阵风似的从村里跑出去了,撵出来也只看到一阵烟尘。
说着话,杨氏和郑长河也从麦地里回来了。
因问起刚才的事,菊花就原原本本地把云影如何上门,如何奇怪,如何发怒而走的事跟他们说了。
她想着一人计短,两人计长,多一个人分析,说不定就能找出自己没注意的问题。
杨氏诧异地问道:“咱家就是一庄稼户,能有啥让她瞧上眼的?”她的脑瓜子是无论如何也想不通这些弯弯绕的。
郑长河就更傻眼了,他觉得没啥呀,人家又没干啥。菊花也说那人是女娃装扮的,有些紧张也是常情。
菊花无语,也不指望他俩说出些啥了,便把目光投向张槐跟青
青木沉思了一会,说道:“有问题是肯定的。她代人来探望你,这本是简单的事儿,可她那么慌张、奇怪,就不简单了。不过她来咱家也没做啥,我想这问题怕是出在秦大夫那边。”
菊葩闷闷地说道:“我也这么想,所以我就连锅巴也不敢送他。不过,我咋老觉得不痛快哩。
张槐看着菊花皱眉头,那心也揪做一团。不知是否因为太过对菊花用心,他竟然对她的沉重和失落感同身受,仿佛这件事也影响到他。
他仔细地想了想,对菊花道:“我怕不是因为秦大夫。要是为了秦大夫,那她大老远的到咱这来干嘛?我觉得怕是秦大夫让她带了啥东西给你,她给昧下了,所以见了你慌张害怕。”
菊花听了这话,脑中划过一道亮光,想起自己当时诈那少女,问是否秦枫托她带了什么东西来,那少女立即大怒说道“他会给你带什么?你想让他给你带什么?想的话就亲自去找他啊!”
她猛地站起身,惊慌地说道:“一定是这样的。嗳哟!我真蠢哩,我问她秦大夫有没有带东西来,她就生气了,还发怒哩。”
杨氏见她惊慌,忙问道:“秦大夫会托她带啥东西来哩?总不能是银子吧?要不她也不能起贪心。”
不等菊花回答,青木也霍地站起身,脸色难看地说道:“不是钱财——秦大夫干嘛要带钱财给咱?怕是帮菊花治脸的药。秦大夫人好,他一直惦记这事哩。”
这下连杨氏、郑长河都觉得有理,一时间就惊怒万分——这药对于他们来说,那是比钱财还重要的。
菊花却摇摇头道:“我觉得不是治脸的药。你们没见过那女娃,她长得好美哩,比柳儿还要美好多,她要这药干啥?”
她这么想也没错,只是这件事的起因是一个“情”字,那便是他们没有料到的了。
自古以来,沾上了这个字,不可能的事说不定会变得可能,有理的事也会变得荒诞,那绝不是常理可以衡量的。
猜不到云影昧下东西的理由,便也猜不出秦枫到底托她带来了什么东西。几人又胡乱猜测了一番,便放下了。
张槐一直思索着,去吃饭的时候,对青木道:“要不,咱俩下午去一趟下塘集,一来去瞧瞧那人离开集上没有;二来顺便去找清辉酒楼谈生意。”
他感到菊花很不安,因此心里也丢不下这事。
青木点点头道:“也好,反正总是要去集上谈生意的。跟夫子直说,告个假,夫子只有支持的。”
菊花努力地甩开心头不好的感觉,把饭菜端上桌,光香肠就有三种口味,又搛了些新腌的辣白菜,让大家品尝。
是的,是品尝!
这香肠是新做的,辣白菜也是加了料,改了口味的。这两样东西都是菊花精心制作,要送到清辉酒楼去卖,准备靠它们开拓出一条致富之路,绝非往日里做菜,只是为了饱口腹之欲可比。
几人在桌边坐下,没像往常吃饭那样狼吞虎咽,因为菊花要他们说出吃了这菜是啥感觉,那不得细细地嚼了才能说出来么。
可是菊花注定要失望——让爹娘说出这菜的特点来,也实在是难为他们了,除了说“香、辣、甜”就没旁的词,这三种口味的香肠可不就是香辣甜么,哪里还要他们说。
青木和张槐念了些书,评价的词语总算是多了些。
青木搛起一块香味的腊肠,细细地嚼了后说道:“要说跟红烧肉、粉蒸肉比起来,这腊肠有味儿些,也送饭。这东西有钱人肯定爱吃。我们这些人,平日里是不常吃到肉的,更喜欢油重的红烧肉和粉蒸肉。这肉要是这么腌了吃的话,不杀馋。”
菊花含笑点点头,觉得哥哥说这番话是动了脑子的,也说到点子上了。
第一百五十五章青山香肠
郑长河呵呵笑道:“都好吃,都香。”
他没料到吃个菜闺女还要他说出个子丑寅卯来,顿时觉得那菜没平常有味儿。这时见闺女没问自己了,才松了口气,赶忙搛了香肠,又扒了两口饭,使劲地吃了起来。
杨氏白了他一眼,暗地里也是松了口气的——她也说不好哩。
张槐则是把三种腊肠都尝了一遍,才放下筷子,对菊花道:“这肉灌了香肠,就没那么油腻了,还特有咬劲。你哥说的对,这香肠有钱人肯定爱吃,他们好的吃多了,就想吃有味儿的。三种味道也方便人挑选,他只要口味不刁钻,总能选中一样。不过,这香肠可不能卖便宜了,不然不划算哩。”
菊花点头道:“我也是这么想的。先卖卖看吧。你们说这香肠要卖多少钱一斤哩?”
青木迟疑了一下,问道:“猪肉平均摊二十文一斤,这香肠卖贵一些,三十文应该差不多了。”
张槐连忙摇手道:“那哪成哩。这肉要加作料,花工夫灌肠,还要晒,一斤肉怕是只能晒出几两香肠。
我琢磨着最少也要卖五十文才划算,不然就直接卖猪肉多省劲,折腾这么一堆事干啥?”
菊花听了连连点头,她已经发现张槐比哥哥有商业意识了。
她微笑道:“槐子哥说的对。不过五十文还是少了。这一斤肉大概只能做出六七两香肠,要卖六十文才有的赚,不然还不如卖猪肉省事哩。你们暂时跟陈家订六十文一斤。往后再看情况定价。”
杨丘和郑长河听呆了,这么一折腾就要比猪肉价翻两翻?谁会买?
张槐见菊花赞赏地瞧着自己,那嘴角就翘了起来。
青木对张槐笑道:“拽你来陪我去谈生意算是做对了。我觉得你比我会卖东西哩。往后咱这捣腾出的东西都让你去卖好了。”
杨氏笑道:“槐子脑子比你活泛。”
菊花笑道:“各有各的长处么。哥哥的长处不是卖东西。”
接着又尝了辣白菜,都说比原先的味儿好。
等品尝完了,大家这才放松精神吃饭。
饭后,青木和张槐收拾了些香肠、腊肉和辣白菜,去下塘集陈家商谈生意。
临行前·菊花对二人说道:“这香肠就叫‘青山香肠,。往后要是卖出名了,人家吃了这香肠就会想起咱小青山——这猪可是用小青山上的橡子果喂出来的。”
青木和张槐相视一笑,都觉得这名儿好,带有乡村味儿。
张槐走了两步·又回头来到菊花跟前,低头注视着她,轻声说道:“我们先去集上找找,瞧那人走了没有。”
菊花一愣,随即反应过来她说的是刚才那个少女,忙点点头道:“找找也好。不过,怕是早就走了。”
张槐瞧着她有些失落的眼神·心里说不出的懊恼,要是当时加一把劲,没准就把那个该死的丫头给扯下马了,也省得菊花在这里焦躁不安。
他只能无声地瞧了她一会,转身大步去了。
菊花望着张槐的背影,心里很犹豫。
这个乡村少年对她的心思越发的明显,她觉得自己面对他的时候,几乎承受不住那双眼睛里的柔情和爱恋。这爱恋是纯净浓郁的·几乎不带任何的杂念,常使得她心生柔软。
要是自己将来没选他,他能承受吗?
她忍不住鄙视自己·到底是一把年纪了,考虑事情总是尽量求稳妥,就怕背上麻烦。
要是张槐一直对自己这样,那为何不选他呢?不选他难道嫁给老鳏夫?
要是他没有坚持住这份感情,那自然就不存在他会承受不住这个问题了。
这么一想,心里也就释然!
青木和张槐先到学堂跟周夫子告了假,才赶往下塘集。到了集上,他俩首先赶到二里铺,跟码头上干活的乡民打听,晌午的时候·是不是有一个骑马的男娃从这坐船走了。
一位黑瘦的老大爷停下手中的推车,撩起衣襟擦了擦脸上的汗,笑着对他们说道:“有,有一个。嗳哟,那个娃儿也不晓得是咋的了,哭得那个伤心哟·眼睛肿的跟桃儿似的。”
青木和张槐听了一愣,想不出她哭的理由,他们可没碰到她一个手指头哩。
旁边一个汉子接过话茬,笑道:“我瞧那娃儿像是有啥伤心事,骑着马一阵风似的跑来,找了条船就坐上去了,都没心思管旁的。”
张槐眯着狭长的眼睛,望着清辉江上稀稀落落的船只,西偏的日头照在水面,被荡漾的水波扯成碎片,耳里听着那些汉子的谈笑,他心里空落落的,越发感觉到菊花的失落和不安,仿佛丢失了重要的东西。
青木叹了口气道:“就算晌午咱俩一直撵到这下塘集,也是撵不上她的。你没听他们说,她到了这,立马坐船走了么。这事只能等秦大夫回来才能弄清了。”
张槐点点头,转身道:“走吧。”
沿着逼仄的街道,他们直接赶到陈家的清辉酒楼。
这酒楼是这条小街上唯一的两层楼建筑,在没见过世面的庄稼人眼里,称得上豪华了,何况那里面总是飘出诱人的香味,令人心生无限向往。
现在过了吃饭的时间,大堂里没什么客人,只有两人在一张桌前喝酒低声交谈着。
青木便跟小二说要找毛掌柜。
小二瞧了瞧这两个身穿带补丁粗布衣裳的农家少年,倒也没轻视他们,请他们在一张桌边坐了,自己转身进了后面去找掌柜的。
青木和张槐还从未进过这间酒楼,正好奇地四下打量,就听身后传来一阵爽朗的笑声:“嗳哟!郑小哥,叫你久等了。我昨儿让‘福喜杂货店,的来喜小哥给你家捎信,没想到你今儿就过来了。”
青木急忙站了起来,对来到跟前的毛掌柜笑道:“掌柜的好不容易回来一趟,有事找我们,跑一趟也是应该的。”
毛拿柜笑得眯了老眼,对二人道:“走,我们到楼上去坐。这位小哥是…···”
青木微笑着替他介绍:“这是我们一个村的,跟我一起在学堂念书,叫张槐。”
毛掌柜忙客套道:“原来是张小哥,真是稀客。”
张槐冲他笑了一下,随着青木一起上了二楼。
毛掌柜引他们进了一间雅间,让小二送上茶水和两碟点心,招呼二人用茶,一边对青木道:“我从清辉回来,是想跟你家再多买些辣白菜的。顺便问问,菊花姑娘有没有想出些什么新的菜式。我们少东家说了,上回买的菜式都很好,陈家很感激你们呢。”
青木笑道:“菜倒是有一道,就是不知你们喜不喜欢,毕竟那是我们农家人吃的菜。”
他指的是粉蒸肉,菊花说卖几十两银子也不错,反正往后大家都会晓得,不赚白不赚。
毛掌柜在清辉县,亲眼见到猪下水卖的火热,哪里还敢小看这农家菜,就是别的酒楼也开始卖这猪下水,却总也没有他家酒楼做出的味道好。
他高兴地笑道:“看你说的,民间多美食,谁说农家菜就不好了?你这样说,我明儿可要上门叨扰了。这两天忙,不然我会直接上门,也不该叫你跑这一趟的。”
青木笑道:“跑一趟也没啥。我这里正好有些东西要请毛掌柜瞧瞧,看可合心意。”说着打开背篓,拿出香肠、腊肉,又搬出一个小小的罐子。
毛掌柜见了腊肉,倒不觉新奇,只是那圆滚滚、半尺长一截一截的是啥东西?
本着对菊花的信任,他不敢小视,拿起来仔细地瞧了瞧,认出里面红白相间的内容是猪肉。
他认真地问道:“郑小哥,我开了这么些年的酒楼,也没见过这样的。这是什么东西?”
青木只说这是用猪肉灌入猪肠做出来的,详细做法当然是不能说了,又建议他将三种味道的香肠和腊肉都蒸一些出来尝尝,然后再谈。
毛掌柜见又多了一种新菜,十分高兴。他本来不想理那腊肉的——谁不会做腊肉啊?不过看在香肠的份上,先蒸一点尝尝,回头再委婉地跟郑小哥说这东西自家有就是了。
遂按青木说的吩咐小二,将这几样东西交给厨房蒸了端上来。
在等待的时候,青木又打开那小罐子,对毛掌柜笑道:“这辣白菜的味道改过了,请掌柜的尝尝。”
毛掌柜在青木一揭开封在那罐子上的草纸,就闻到一股扑鼻的酸辣味,忍不住口内生津,不禁赞道:“好味道!这还没吃,我就流口水了。”
青木和张槐相视一笑,示意毛掌柜搛了尝尝。
毛掌柜唤小二送上碗筷,搛了些辣白菜出来,尝了一口,想跟青木说话,忍不住又搛了一筷子吃了,才放下筷子,对青木道:“这味道好像比原先的酸了些,嗯,也香了些!”
青木笑道:“掌柜的到底是开酒楼的,会品味。这辣白菜原先作料不够,所以光有辣味了,就没那么开胃;如今改了改,味儿就多了些酸甜,吃了也开胃。”
毛掌柜兴奋地说道:“这味儿好啊,做饭前开胃菜正合适。原先的辣白菜虽然味儿也好,可有人说太辣了。”
第一百五十六机灵的张槐
原来,菊花原先因为作料不齐,做出来的纯粹是“辣”白菜
其实,菊花是无论如何也做不出正宗的韩国辣白菜的。不过,她知道腌辣白菜是需要些甜的东西来促进发酵,使得白菜带点酸味才好。没有苹果、梨这些东西,她就选了白萝卜,再加了白糖。去年的时候,手头紧,也不敢多放糖,味道自然差些。
等冬天胡萝卜上市的时候,把甜甜的胡萝卜和白萝卜切成细细的丝,掺进作料,那味道怕是能更好一些。就算不能跟正宗的辣白菜比,但在这异时空里,也算是风味独特了。
毛掌柜呵呵笑着,知道郑家这辣白菜怕是要涨价了。
不过也不要紧,能来酒楼吃饭的人,谁会在乎那几文钱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