菊花也去瞧了一遍。原来,这小青山是西北朝东南走向的,菊花家住在中间,那二十亩次一等的地则是在她家东南方向上,另外十亩地则靠近镜湖——那是要开出来做水田的。
看着那山边一大片荒地,菊花微笑着想道:“咱也有地了。这可是私家土地,我要在这住到头发花白。当然,可不能打仗,不然,兵荒马乱的,啥也保存不下来。”
过了两天,青木要跟村长去清辉县城了。
他问菊花:“菊花,你可有啥想买的?”
菊花想,要买啥?哥哥身上也就带那么点银子,差不多的东西也买不起,况且自己也不稀罕——上辈子好歹也见识了些东西,倒是最缺这绿色无污染的吃的和穿的,如今她正享受着呢。哦!就是吃的东西花色品种单一了些。有这些好材料,好多东西她却不会做,她也就会烧些农家菜而已。那就买些来尝尝吧,这儿的糕点肯定不会添加色素和香精,更不会有防腐剂。于是她对青木道:“哥,你就买些好点心回来把我尝尝。还有,你去集市上好好找找,瞧瞧可有啥好种子,是咱这地方没有的,就买点。咱有了地,能种好多的东西哩。”
青木点头答应了,又问道:“你不想要买些好布料做衣裳?”
菊花笑道:“哥,这棉布的衣裳穿了舒坦。要是那绸缎的好料子,穿在身上,坐也不自在,站还要站直了,洗起来更是麻烦,那不是受罪么?我又喜欢动来动去的,穿上这样的衣裳,那甭想干活了,菜园子也不能去哩,我可是最喜欢去菜园子了。那不是咱庄稼人穿的,白费钱。”青木忍不住也笑起来——他也是这么想的。
他们乡里人就是朴实惯了,那些好东西在他们眼里也就好看罢了,却是极不合适的。当然,也不是人人都这样想,最起码柳儿的娘就跟他们想的不一样。
想到这,他就想起柳儿哭得梨花带雨的样子,心里也闷闷的。唉!菊花说得对,有那样的娘真是她倒霉!
青木出门的前一晚,菊花帮他在内衣里缝了口袋,装了些银子进去,说要是万一有啥事的话,也好有个退路。
杨氏夸她心细,色色想得周到。出门在外,人是最重要的。
于是,两口子又嘱咐了一大堆的话,竟是极不放心。要知道坐船去清辉县城路上也要大半天工夫,他们乡下人没大事的话谁会花那个冤枉钱去逛?
菊花忙打断爹娘的话头——再让他们说下去,天该亮了。她说道:“爹,娘!哥哥聪明的很,不会有事儿的。再说,不是还有村长跟他一块么,村长可是有见识的。村长不也说了,到了城里让青木跟他一块住他妹子家么,娘还有啥不放心的。”两人这才住嘴。又想该带些啥东西送把村长的妹子合适。
菊花便道:“送啥?自然是送他们城里没有的。咱乡下人还能送得起贵重东西?就把那辣白菜搬两大罐子带上,我包长雨他姑吃了喜欢。”
杨氏想想也是,一般的乡下东西李耕田也会送把他妹子,只有这辣白菜是别人家没有的,吃个稀罕。
于是,第二天早上青木便提了两大罐子的辣白菜上路了。
连续几日天晴,积雪早已经化完了。只是天气却更冷了。冒着刺骨的寒风,郑长河送青木到村口,又殷切地跟村长一再嘱托,要他照看这个儿子。
李耕田失笑道:“我说长河兄弟,我还能把你这儿子卖了不成?青木跟着我你有啥不放心的?”
郑长河就嘿嘿笑了。
杨氏则直接将他们送到二里铺的码头上,才回头。
儿行千里母担忧啊,这才几百里呢!
第五十八章亲戚上门
家里少了青木,顿时觉得冷清不少。虽然他平日里话少,可总是一日三顿都在家吃,现在忽然吃饭少了个人,菊花觉得极不习惯。
青木在学堂里告了假,周夫子的饭只能由郑长河送了。杨氏依然每天挑着烧好的猪下水出去卖,完了又挑着新鲜未洗的猪下水和猪头来家。
这天,菊花正在煮猪头,赵大嘴来了。
他穿件旧棉袄,手里提着一只篮子,笑呵呵地对菊花说道:“菊花,快来瞧这是啥?”
菊花见了,疑惑地问道:“啥?”一边凑过去,瞧见篮子里一只小黑狗,还有一只兔子,忙高兴地问道:“嗳哟!大嘴哥,你咋晓得我要逮一只狗喂哩?这兔子是咋回事?”
赵大嘴笑道:“我听你哥那天问赵三叔他家的狗怀上没,三叔说还没哩。正好我姨家的狗下了三只小狗儿,我就逮了一只把你。这兔子是我在山上挖了陷阱,今儿早上去收,收了三只兔子哩。送一只把你吃。”
菊花忙谢了他,也不客气,就吧兔子提出来,放在一边,等她爹回来弄;又把小黑狗抱出来,见它毛绒绒一小团,笑眯眯地问道:“这么点大,要喂啥把它吃哩?”
赵大嘴笑道:“狗么,哪里有那么些讲究,就喂些玉米糊也成。长大了,它不还吃屎么!”
菊花忙嫌弃地瞪他一眼,问道:“大嘴哥,你媳妇相中了,啥时候娶回来呀?”
赵大嘴就有些脸红了,呵呵地笑道:“明年娶呗。还不是没钱,要是有钱的话,年底娶也是成的。”
菊花对他说道:“大嘴哥,你年纪又不大,明年娶就明年娶。多攒些钱也好。哦,我忘了跟你说,你闲的时候到山上捡些橡子果,这东西泡过了能喂猪哩。你明年多抓两头猪,喂大了正好卖钱娶媳妇。”
又仔细地跟他说了如何处理这橡子果,还从厨房里端了四块橡子豆腐把他,让他拿回家烧了吃。
赵大嘴听了一愣一愣的,不相信地问道:“这真是橡子果做的?猪也肯吃?”
菊花忙摆手道:“大嘴哥,别瞎说!这是人吃的。猪吃的不用磨得这么细。来,我舀些你瞧。”
菊花见他还没听明白,便重新对他说了一遍,又舀了些泡好的橡子果让他拿回家,让猪吃了试试;豆腐自然也让他带上了。
赵大嘴高兴地咧着大嘴说道:“这下明年娶媳妇不愁银子了。”
菊花见他惦记娶媳妇,忍不住就笑起来。
赵大嘴不好意思地挠挠头,笑了两声赶紧对菊花说道:“那我先家去了。猪要是吃这东西的话,得赶紧到山上捡。”
菊花点点头。她忽然有些后悔――该早些跟这些人说的。现在山上虽然还有,可是雨淋水泡的,只怕烂了不少。到时还要挑挑拣拣的,麻烦得很,坏掉的果子可不能喂猪。
于是又把这话叮嘱了赵大嘴一遍。
他忙道:“我晓得了,剥壳的时候注意些就是了。要是都烂了也没法子,只能等明年秋天再多捡些了。”说完就急急忙忙地走了。
前几天的时候,青木就把这橡子果的事跟村长说了,张槐和赵是早一步得了青木的指点,因此,这两天,去小青山上捡橡子果的人就多了起来。还不时地有人来菊花家问到底要怎样收拾这橡子果。
郑长河便不厌其烦地跟人解释,又领他们看自己收拾好的果仁,和菊花洗出来的橡子面做的豆腐。
菊花见来的人多,便躲在屋里烤火做针线。
晌午的时候,她娘杨氏领着二舅母来家了。
二舅母林氏是个俏丽的小妇人,头上盘着好看的发髻,收拾的油光水滑,衣裳也是色彩艳丽。
她带着儿子来财和来寿。那来财七八岁的样子,长的眉眼俊秀,头上留了个“马桶盖”,只在脑袋顶上扎了个冲天小辫,鬼精鬼精的,一副淘气的模样儿;来寿则刚会走路,叫她用块布巾兜在背上。
她见菊花蒙着脸,先是一愣,接着便笑意盈盈地说道:“菊花,老长时候没见,都长这么高了?嗳哟!这围上块面巾好看多了。他姑,咱菊花其实长得蛮好看哩。来财,来寿,快叫姐姐!”
说着放下背上的来寿,又仔细地扯扯身上大朵红花的新袄子,抹抹平整。她说话温温柔柔的,不知道的人当她有多贤惠,可菊花却晓得她讲话能气死人。
来财骨碌转着黑眼睛,跑到菊花的跟前,掀开她脸上的面巾瞧了一眼,手一抖,急忙嫌弃地又放下,嚷道:“菊花姐姐,我还以为你变好看了哩,原来还是跟先前一个样儿。”
菊花瞧着他那有劲没处使的不安分模样,心道:“麻烦来了。这不是个省心的主,往常每回来都折腾她。大的小的都不省心。二舅母肯定是见娘卖猪下水赚了些钱,来找便宜来了。”
她也不多话,规规矩矩地唤了声:“二舅母!”
林氏笑眯眯地应了,对来寿道:“去,跟姐姐玩。”
跟姐姐玩?怕是要姐姐带吧!菊花头疼了,这二舅母实在是会使唤人。
杨氏一边招呼林氏坐,一边对她说道:“菊花要做饭哩。你先歇口气,我趁空把这猪下水洗了,一会该吃饭了。来财,肚饿了没?”
来财正这儿瞄瞄,那儿望望,见大姑问他,巴不得地大声答道:“大姑,我饿了哩。”
杨氏便对菊花道:“抓些锅巴给他吃,先垫个底儿。这就做饭吧。”
菊花应了一声,去厨房弄了些锅巴出来,让这小子磨牙。自己便去做饭了。
等杨氏去河边洗猪下水去了,林氏边搬了根小板凳,将菊花刚烤着的火坛子抱在手里,坐在厨房门口瞧着菊花做饭。
菊花忙碌不停,锅上一把,锅下一把,还要应付她不停的问话,啥猪下水咋洗、咋烧,她娘一天能卖几多钱,唠叨个不停。也不见她帮菊花到灶洞里塞把火,想是爱惜那身衣裳,怕沾灰。
因事情忙完了,郑长河就跟着人去山上了,也没个人帮她打下手。
菊花忙得一头鬼火,总也不理她,要不就蚊子哼哼似的应答,叫她听不清,反正以前的菊花就是这个样儿。
林氏见菊花总不能痛快地答话,也觉得没趣,就到堂屋里坐到火桶上去了。
菊花总算是松了口气。
可她将饭烧了个大差不差后,听到院子里来财闹腾的声音,有些不放心,跑出来一瞧,嗳哟!这小子拎着一根长竹竿,正撵着那群小鸡,满院子飞奔!
那群小鸡被他撵得“咯咯、咕咕”叫个不停,扑腾着翅膀到处飞跳,弄得院子里尘土飞扬;还有些飞到了小菜园子里,踩得那些绿油油的菠菜和葱蒜啥的倒了一片,看得菊花心疼的要命。
她忙制止他道:“来财,你好好地撵这鸡干啥?快别撵了。”一边跑过去把菜园里的鸡赶出来。
来财站住,笑对她道:“菊花姐姐,我捉住它杀了吃哩。我都老长时候没来大姑家了,不得杀只鸡么?”
菊花强忍住要揍他的冲动,绷着脸道:“晌午有好多菜把你吃。这鸡这么小,还不能杀哩。”
不料林氏在屋里听见了,笑着接过话茬:“嗳哟!这还小?都有一斤多了吧?搁些大蒜能烧两碗哩!”
菊花气得不想理她――二舅咋娶了这么个女人?又怕她叨咕,遂不高兴地说道:“这鸡喂了好下蛋的,攒点钱给我哥娶媳妇哩。”
屋里林氏似乎愣了一下,好一会方才笑道:“嗳哟!菊花可真会过日子哩。你娘见天卖猪下水,还能少钱?”
菊花快疯了,使劲地憋着火,也不理她,刚要回厨房,却发现来财又用手掐住小黑狗脖子上的皮,把它拎了起来,瞧着它挣扎,嘴里不停地大笑欢呼,得意洋洋。
小黑狗悬在空中,四脚乱蹬,“汪汪”地对着菊花惨叫!
她忙跑过去,从来财的手上把小黑狗解救出来,呵斥他道:“你折腾它做啥?当心它咬你一口,瞧你还闹不?”
她还真有些害怕,刚才要是这狗咬他一口,谁知会不会感染?这要是感染了,以这儿的医疗水平,准没命!
来财伸伸舌头嬉笑着跑了。
菊花将小黑狗儿抱到厨房里,弄了些热汤拌了冷饭喂它。
一转身出来,发现来寿堵在大门口屙了黄灿灿的一堆屎。这大冬天的,那堆东西刚新鲜出炉,热气腾腾地冒着白烟。
那小子屙完了,还起身回头龇着嘴巴乐呵,对着那堆东西指指点点研究了好一会――指不定心里想上去摸摸哩!
这回真是脚丫也冒火了!
林氏在屋里扬声叫道:“嗳哟!宝宝屙屎了。菊花,快帮来寿擦擦屁股,别弄到身上脏了衣裳――这棉袄棉裤可是新的哩,今儿才上身。”
菊花很想问她,那是不是你儿子?想想她是长辈,便忍下了。
忍气吞声地进屋寻了两张草纸,帮来寿擦了屁股;又到灶洞里铲了一铁锹草灰,将那堆屎给盖上,拿扫把扫了撮起来,倒掉!
她安慰自己道:“好歹也是一泡大粪,也能肥一棵菜不是?”
第五十九章二舅母
想着肥菜.菊花便往小菜园里扫了一眼.却见那来财一个眼错不见.跑到菜地里去了.正站在垄沟里.拔那青蒜.扯了一大把.还要去扯小葱。
急得她大叫道:“来财.你扯它做啥?我都扯了好些了.中午够吃了。快别扯了。看踩倒了菜秧子。”一边过去拖他出来。这菜园子就是她的心尖子.她能不急嘛
这叫啥事儿?她一个文文静静的小姑娘都快变成河东狮了。
来财嬉笑着说道:“多扯些烧肉。菊花姐姐.大蒜烧肉可好吃了。”他眉清目秀的小脸上满是向往的表情。
菊花简直是痛苦极了——这小表弟咋这么讨厌哩?大舅家的两儿子多好。人跟人差别咋这么大哩?就是小石头也比他讨人喜。
她气恼地把那青蒜拽过来.耐心地对他说道:“中午有好些菜哩。我看你能吃多少?你尽眼馋.回头又吃不下。”
她正在心里哀嚎.一转头.又发现新情况——唬得魂飞魄散——那来寿摇摇晃晃地趴在井台上.正使着吃奶的力气掀那井盖.下巴上的哈喇子流了一长串.滴在那簇新的绛红小棉袄上。
她以百米冲刺的速度冲过去.一把将这小子从井边抱开.那三魂已经去了两魂半.还有半魂也是团团转。她强按下狂跳的心儿.想训丨他两句.可瞧瞧手上这小不点.你训丨了他能听懂么?
抱着来寿.菊花瞅着他生气。
可是他却笑得极为开心.咧着小嘴巴.露出新长的细米牙.流着口水.伸手去扯菊花脸上的面巾。
菊花忙侧脸让开。她倒不是怕这小子弄脏了面巾.而是怕面巾扯下来后.自己那张脸吓哭了这小子。
就这么一个时辰的工夫.菊花觉得自己都快要崩溃了;二舅母于于净净、斯斯文文地坐在家里烤火.外边的事好像跟她无关似的。
这世上的人是各色各样的.有那么些人就是像她二舅母这样。若是不相于的人.不跟她沾边也就行了;若是不幸跟她做了亲戚.那就悲惨了
她这只顾自个、雷打不动、油瓶倒了也不扶的温吞脾气.能把人活活气死。只要有指望.她是绝不会动一动的。
你也不管?那刚才来财说不定会被狗咬.来寿说不定会掉井里.到时怎么算?谁能跟她计较这个.就不管小娃子死活?
杨氏从河边回来.早瞧见菊花满院子跑.扯了大的抱小的.且嘴里惊叫连连.她垮着脸对菊花说道:“你去厨房收拾.准备吃饭”
说着把装猪下水的篮子挂在廊檐下沥水.然后两手一边一个.将来财和来寿拖进堂屋.对坐在火桶里烤火的林氏道:“二嫂.你也不管管两娃子。菊花在烧饭哩.你指望她帮你照应.她都忙得要死”
林氏笑眯眯地说道:“小娃子么.不都是好动的?随他玩。都在门口.有啥要紧地?”
杨氏气道:“我的嫂子.门口可是还有一口井哩真掉到井里我瞧你哭去吧那时就算杀了我家菊花也不顶事。我也不会让你杀——能怪我菊花么?她烧饭还忙不过来哩.你还指望她帮你照应小娃子.还两个?你就不能动动?这可是你儿子”
林氏讪讪地接过来寿.抱在怀里.哄他道:“乖宝宝.就要吃饭了。”来寿扎手扎脚地往外挣.她不得以.只能抬腿从火桶里出来.问杨氏道:“他姑.吃饭了么?”
杨氏没好气地回道:“等娃他爹家来就吃饭。”——这人死到哪儿了.连饭也不回来吃。
来财大叫着冲向厨房:“吃饭喽.吃饭喽”
菊花见他又要在厨房里翻闹.便紧紧地盯着他.怕他打了碗啥的。
来财直冲到石磨旁边.两手扳着架磨拐子的柄往后使劲。居然给他移动了一丝。
他便越发的来劲了.喊着号子扳起来。
菊花实在是拿他没主意.提醒他道:“你再扳要是劲再大些.把这磨子扳掉下来.砸到你脚上.我看你往后就成瘸子吧”
来财听了她的话.倒也晓得这其中的危险.便放弃了石磨.转而趴在那洗澡的大木桶上玩去了。结果.菊花一个没注意.他便翻到木桶里蹲着了。
菊花转回头.不见了人.疑惑地到处找。
来财“哈哈”一声从桶里伸出头来.欢呼雀跃、蹦跳拍打着桶壁.高声叫道:“我在这儿哩。就晓得你找不到我。”
菊花气得跑过去一把拉住他.放下脸道:“快出来。你要是把这桶底给踩坏了.瞧我不打你”
来财根本不在意.慢腾腾地爬了出来.问道:“菊花姐姐.吃饭吧——我饿坏了。”
菊花心道.最好不给你吃饭.这娃儿太不讨人喜欢了。
总算等到郑长河回来.杨氏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刚才菊花忙得那样.要是他在家也要好些.偏不晓得跑到哪去了。
郑长河忙里偷闲跟着捡橡子果的赵三到山上逛了会.谁知家里就来客了。见杨氏不高兴的样子.他心虚地搓搓手.呵呵笑着帮忙把饭菜摆上了桌子。
菊花见来财跪在长板凳上.手里抓双筷子.在菜碗里乱捣乱戳一气。她赶紧搛了些菜.坐到厨房灶门口吃去了——眼不见心不烦
果然.菊花在厨房里也听到堂屋里一片吵嚷.夹着郑长河和杨氏此起彼伏的喊叫、制止、劝慰声.啥“不能……”、“快别……”、“我来帮你搛……”之类的声音不断.显然是来财这娃儿又在作怪.倒是二舅母无声无息。
下午.因杨氏两口子都在家.菊花就免受了来财的荼毒.况且她于脆躲在厨房里烧猪下水.顺便坐在灶门口纳鞋底子.也不到外面去.任他们在外边闹。
杨氏今儿的嗓门仿佛高了许多.一直吆喝来财没停过。
最后郑长河也受不了了.跑到厨房来帮菊花烧火.顺带清理今儿的猪头猪蹄。
瞧她爹那尴尬的样子.菊花抿嘴笑着。
郑长河无奈地说道:“唉这来财太能闹了。你二舅母也不管。”他两个娃儿何曾这样不听话过?不是他吹.打小就没让他操过心。
就听外面林氏柔声细气地对杨氏道:“他姑.你一人见天去卖猪下水.虽说有来喜帮着.可他自个还是个娃哩。不如我来帮你吧。”
杨氏诧异地说道:“你上嘴唇跟下嘴唇一碰——说得倒轻巧。你家里一大堆事情哪个做?就有人做.你这两娃儿谁帮着带?”
林氏柔柔地说道:“不是有菊花么菊花在家带两娃儿不正好?我跟你去卖菜.你也轻省些。”
杨氏声音陡然高了起来:“你这是帮忙?我瞧你是给我找事哩我在外卖菜.菊花和他爹在家洗、烧.虽说辛苦些.也不是转不过来;你这一来.我菊花还要专门帮你带两娃儿.那谁来烧饭烧猪下水?她要是一边烧一边帮你带娃儿.那不是训裤子放屁——多费事;么?我一人卖又不是不成.况还有来喜帮着哩。这一文钱一勺子的小本生意.咱全家都跟着忙活.起早摸黑的.你当容易么?就你见天睡到太阳老高才起来.还要跟我去卖菜?你还是省省吧”
林氏也不知咕哝了句啥.外面的声音低了下来。
菊花跟郑长河对视了一眼.一齐低头闷笑
说实在的.菊花实在是佩服她娘.遇上二舅母这样的人.非得她娘这样的才能治得了。跟她讲话就不能有一点客气.你客气她就福气了。
晚上.来财又吵着要用那木桶洗澡。
杨氏瞧两侄子白天也折腾了一身汗.身上的衣裳也滚得漆黑麻乌.于是.就烧了一锅水给两人洗澡。两娃子洗澡弄得叽呱鬼叫.吵得屋里像有一屋人似的.菊花敢说她家从没这么热闹过。
好不容易安置妥当了.杨氏和林氏带着两娃儿睡.郑长河搁外边青木床上睡。也亏得青木不在家.不然还真睡不下。
本来林氏还说.叫来财跟菊花睡。
杨氏的嗓门顿时又高了起来:“来财睡觉老是蹬被子.要是把菊花给冻凉了咋办?可怜这娃儿今年病了好几场.你看她瘦得只剩一小把.跟麻杆似的.你还忍心叫来财去折腾她?要是病了.我又要多好多事.娃儿还受罪。就是来财.蹬翻了被子也是要着凉的.咱俩把他夹在中间睡.只怕还要好些。”
林氏方才不言语了。
菊花暗想.幸亏娘没应承.她这房间好不容易叫她布置的有点儿温暖气息了.要是来财进来一翻滚.那不跟鬼子进村似的。
来财又嚷着要菊花姐姐的小抱枕。
杨氏道:“来财乖.大姑这个抱枕不也是新的?还大些哩。”
来财蹦着在床上打滚.哭道:“我就要小的。我是小娃子就要枕小的。”
菊花赶忙将那抱枕给这小祖宗送过来.要不然闹得睡不成觉了。
林氏瞧着床上新棉被、新床单.羡慕地说道:“他姑.到底是挣了大钱.这棉被全换了。”
杨氏不悦地说道:“你这是啥话?挣了大钱就换床棉被?那你新衣裳一套一套的.不更是发了大财?我家的被子还是我跟娃他爹成亲时置的.都快二十年了.再不换就要冻死人了。这屋里也就这棉被是新的。你瞧瞧还有那样东西是新的?”
林氏被杨氏一番话噎得无言可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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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章人参风波
林氏听人说娃大姑在下塘集卖猪下水.生意好的不得了.连来喜也跟着挣钱.不免眼红心馋的;又见老大杨得发在杂货店里.杨氏每天都送些猪下水把他.竟是没断过荤.更是有意见了——这猪下水自家才吃过两回哩。
因此.她今儿便拖着两儿子过来.准备在大姑家住上一段日子.反正有的吃又有的喝.又不用于活.见天吃荤.谁不喜欢?
谁知杨氏向来就是个爽利的.说话从来不留情面.三言两语就把她打发了。她也只好收起那小心思.想着先吃几天猪下水再说。这菊花烧菜实在好吃.她真的不想走了。
一夜无话.第二天早上事来了。
亏得来财没跟菊花睡。这小子大概馋得狠了.晌午和晚上都吃了好多的猪下水——那猪下水是用腌菜烧出来的.味儿重的很——吃咸了.喝了好多的水.结果兄弟俩晚上一齐发大水——尿床
瞧着那新床单上的一片地图.和两兄弟换下来的一堆衣裳.菊花又头疼了。
杨氏照例一早就挑着担子出门了——总不能他们母子来了生意也不做了吧。临走吩咐菊花把床单泡了让舅母洗.又跟林氏也说了一遍.她答应得响脆。
林氏早起倒没有偷懒.抱着小儿子烤鞋袜.烤热乎了才给来寿穿上.烤完了又给来财烤。
她见菊花收拾了杨氏床上的被单拿到盆里泡了.赶紧将两娃儿的一堆衣裳捧了过去.笑盈盈地对菊花说道:“菊花.顺便帮来财来寿的也洗了。回头没的换哩”
菊花决定也不跟她啰嗦了.她抬头对林氏说道:“二舅母.我不能沾冷水哩。这冬天里.我浑身都冰凉。娘不是跟我说泡了被单你来洗么?我锅里还烧着菜哩。”
这还让不让人活了?人忙得要死.还得伺候这娘仨。
林氏愕然地望着她.似是没想到往日里柔顺胆小的菊花会说出这样的话来。往年来了.她总是把这个丑外甥女使得团团转.每次来根本不用动手费神.诸事都是指使菊花去做的;不想这回来了.菊花竟然跟换了个人似的。
菊花也不多话.自去灶洞底下烧火去了。心道.娘去卖菜.她咋不跟着回家哩?到底还要住多久?哥哥这两天该回来了.到时二舅母要是还没走的话.晚上咋睡哩?
二舅母没走.外婆中午倒跟着娘回来了。
汪氏见菊花蒙了脸.那贞静的模样儿.眼角顿时就湿润了。老人家伸出温暖于燥的手摸摸菊花的细胳膊.比量了一番.心疼地说道:“花呀咋还这么瘦哩?这小胳膊一点肉也没有.这手也冰凉。翠芝.菊花得好好补补哩。”
杨氏叹气道:“可不是在补么。她这身子打小就不好.一时半会儿的也补不过来;又格外怕冷.这冷天竟是离不了火.整日里哆嗦不停。”她心里知道上回落水也让菊花伤了身子.只不敢提。
汪氏刚想再说点啥.来财直冲过来.大叫道:“奶奶”
他一下子扑到汪氏的怀里.把她冲得往后倒退一步。
菊花忙使劲地拉住外婆.对着来财道:“你跑啥?就不能好好走路么?把奶奶撞倒了咋办?”
汪氏也气恼地扯着这小子.在他屁股上轻轻地拍了一下.说道:“整天爬高上低.追狗撵鸡——没一会儿歇的。还没来寿听话。这小娃子.一两岁好玩却要人抱;三四岁刚说话儿最讨人喜;五六岁有些调皮;到了**岁连狗都嫌弃。”
菊花心道.岂止是狗嫌弃.怕是连鸡都嫌弃。
来财笑嘻嘻地对汪氏道:“奶奶.大姑家好多的猪头肉和猪下水哩.可好吃了。要不.叫我爹也来吃吧。你咋不把我爹也带来哩?”
菊花听了心里直抽。
汪氏呵斥道:“那是要卖的。你大姑弄点钱容易么?见天就晓得吃。昨晚于啥坏事了?瞧你都这么大了.还跟来寿似的尿床。”
来财虽然有些不好意思.却讨厌被人说.一梗脖子.不高兴地挣脱汪氏的手掌.跑到一边去了。
林氏笑眯眯地抱了来寿过来.叫道:“娘.你来了。来寿.叫奶奶”
来寿流着口水.兴奋地叫道:“奶奶”
菊花诧异——咋这么清楚哩?让他说其他的可还是有些费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