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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知姜知越启程回京之后,姜妙几乎是每天数着日子,日日盼着哥哥早些回来。

阿娆见了,心中替太子妃高兴。而只剩她一人时,想起原来云南的亲人,又不免觉得伤感。她也是有哥哥的,那时哥哥最疼她,对她百依百顺。

可如今她只希望从此山高水长,彼此再不相见。

当周承庭进来时,看到阿娆正默默的出神,若有所思的盯着虚空的某一处。呦呦在旁边的小床上睡得正香,显然已经吃饱喝足。他没让人行礼,以免惊动了阿娆。

他悄悄的走到一旁坐下,听见阿娆轻轻叹了口气,转过头想去看呦呦时,两人这才对上了目光。

“殿下,您回来了。”饶是如此,阿娆还是被吓了一跳。不过儿子正在身旁,阿娆便压低了声音解释道:“方才妾身没听到她们的通传声。”

周承庭摆了摆手,同样轻声道:“孤没让她们通传。”

这几日来,阿娆自己都没察觉到,她的情绪有些不稳。时而高兴,时而又陷入沉默。周承庭猜到可能是姜知越的事触动了阿娆,她想起了自己的哥哥,云南王府的大郡王慕柯明。

想到这儿,周承庭微微眯了眼。

不知道他从哪里猜到了什么,他很聪明,竟怀疑到了阿娆身上。幸而自己发现及时,让人给慕柯明使了绊子,让他没有从安远侯府查出蛛丝马迹来。

再弄清楚整件事情的真相前,周承庭不希望阿娆受到一点儿伤害。

他知道阿娆是多么善良、心软的一个人,他不能让所谓的“家人”,伤害阿娆两次。

“殿下,您看呦呦多乖。”阿娆看向儿子时,整个人都显得格外温柔。她轻笑道:“方才他睡醒了就自己玩儿,也不哭不闹的。只在饿了才苦恼两声,吃饱了就又睡了。特别招人疼,一点儿都不费心。”

周承庭看着小床中的儿子,也变得温润。这是他和阿娆的血脉,如今是软软小小的一团,需要亲一亲、抱一抱,小心呵护着。若是他长时,自己会亲自指点他功课、教导他武艺。

太子殿下这样想着,也就说了出来。

阿娆低眉浅笑,应了一声道:“好。”

“等咱们有女儿时,就要你多费心了。”周承庭力求公平。

果然被太子殿下说中了,若真的是哥哥和妹妹——阿娆心中一痛,唇角却弯了起来,笑着答应了。

“殿下,由皇上的人去接世子真的没问题么?”阿娆岔开话题,她问出了自己一直都在担心的事。“当年的一切若是皇上所为、目的是排除异己,世子岂不是很危险?”

周承庭知道阿娆的心结,也知道劝说都是徒劳,便握住了她的手,解答她的疑惑。

“这是知越的意思,当然孤也赞同。”周承庭见阿娆眸中的困惑越来越大,细细的道:“他回来一定要名正言顺。如果被孤的人带回来,他的失踪就会变成一场诡谲的阴谋。只有被皇上的人找到、护送回来才能打消疑虑。”

阿娆闻言,凝神细想了片刻,顿时明白了太子的用心良苦。

靖北侯等人虽是战败、却也是以身殉国,无上光荣。将士们战场杀敌、保家卫国,若被定性成靖北侯等人主导的阴谋,以至于全军覆没,只怕那些将士的在天之灵也不得安宁。

“孤故意让这件事被在京中被传开,这样就算皇上想做手脚,也要惦念惦念这骂名的分量。”周承庭目光微沉,淡淡的道:“他是最重名声的人,这一路上反而要保护知越。”

阿娆这才放下心来。

“殿下,妾身觉着,娘娘这几日很是焦虑。”阿娆想起另一件更为棘手的事,叹道:“世子能回来,娘娘自然是高兴的。可靖北侯和秦世子还没消息,娘娘怎么能放心?”

周承庭同样想到了这一点。

“阿妙是个聪明人。”周承庭心中也没底,只得道:“孤会派人继续追查秦铮的下落。”

幸而还能拖上一段时日,在世子眼睛治好之前,太子妃仍会一如往常。

只是两人谁心里都没底,如果真的没有秦铮的消息,姜妙还会在京中停留多久。

***

慕柯容自从那日灵光一闪后,越发觉得自己主意好。

去年年底他妹妹慕兰馨定了亲,定亲的对象也是父王和王妃首肯的。他们的亲娘杨侧妃始终觊觎父王和王妃为慕明珠准备的嫁妆,想要趁着这次机会,把那丰厚的嫁妆给分了。

哪怕是给三位有封号的郡主平分,也是他们能分到的多些。

谁知她才略提了一句,王妃倒没说什么,父王顿时大发雷霆,不许任何人动。

慕明珠已经死了七年,在父王心中的地位却是一日没有变过。

如果真的能找到“慕明珠”,不但给了父王慰藉,还能帮他顺利争取到世子之位。顺便把当年的罪名尽数栽赃到慕柯明身上,简直是一举两得。

如果慕柯明、慕兰月不是因为有慕明珠这个妹妹,哪里配和他们相提并论?

“我记得慕明珠每年生日,父王都会请天下有名的画师,为她画像。”慕柯容把刘玉叫了过来,道:“想办法从张侧妃身边把这些画偷出来,一张也不能少。”

慕柯容还记得,尤其是慕明珠十一岁那张画像,简直是画得惟妙惟肖。

刘玉没想到二郡王把自己找来,竟是交代这样一件棘手的事,不由犯了愁。只是慕柯容又用那件事威胁他,他只得绞尽脑汁的想办法。

“关于那件事,慕柯明可有进展?”慕柯容才不是刘玉是不是愁眉苦脸的答应,他只要结果。“他可曾找到人?”

刘玉摇摇头,道:“大郡王在京中的人手不足,查到的事实终究有限。”

慕柯容眼珠转了转,他对慕明珠没什么兄妹之情,最理智的推测便是慕明珠不知死在何处。慕柯明却偏生不信,总觉得妹妹还活着。

“三日之内,我要见到所有画像。”慕柯容下了死命令。

他要尽早安排才行。

作者有话要说:小仙女们放心,不会仓促结尾哒~明天会有加更掉落。红包已派~

☆、第 102 章

云南王府。正院。

慕兰月正在王妃身边嬷嬷的指点下泡茶, 王妃在一旁含笑看着。

“不错, 今日就到这儿罢。”当慕兰月把泡好的茶端给王妃时,她轻嗅一下, 浅浅尝了一口就放在了一旁。“正巧有人送来了些料子,让碧鸳陪你去挑些裁衣裳。你大哥护送张侧妃去了别院, 晚饭你就留在我这儿用罢。”

她的话说完,慕兰月便乖巧的起身应了下来,跟着王妃身边的大丫鬟碧鸳去了耳房中。

慕兰月才离开, 亲自收拾茶具的刘嬷嬷便叹道:“论起悟性来, 兰月郡主远不及明珠郡主。”

王妃李氏微微一笑, 算是默认了。

“张侧妃也是个能忍了,还敢让女儿到我这儿来。”李氏接过刘嬷嬷泡好的茶, 不紧不慢的道:“不过到底是小家子出身, 没什么底蕴,我倒要看看她还能忍到何时。”

刘嬷嬷清楚王妃这么说的缘故。

“没了明珠郡主,就凭着她自己,能给大郡王、兰月郡主挣来什么前程?”刘嬷嬷在一旁冷笑道:“她知道了又能如何?还不是揣着明白装糊涂,还得利用明珠郡主博取王爷的怜惜。”

李氏颔首, 神色淡淡的道:“她太沉不住气了,目光也短浅。慕柯明是和慕柯容争世子之位一时糊涂,她因着那点子私愤, 竟也头脑发热答应了。”

“慕明珠好好活着,带给她们的好处比慕明珠死了多上百倍、千倍。”

刘嬷嬷闻言,不由默了默。

王妃一生未曾生育, 只怕不能完全体谅一个母亲对子女的心。十月怀胎辛苦生下来的孩子、从自己身上掉下来的骨肉,哪能轻易说舍弃就舍弃?

“是张氏鼠目寸光了。”子女之事是王妃最大的遗憾,刘嬷嬷自然不敢戳她痛处。“才知道了那件事,便迫不及待便恨上了明珠郡主。若论起来,小郡主也是无辜的。”

李氏唇边露出一抹浅浅的笑容,神色竟有几分温和。“珠儿自然是无辜的。也多亏了有珠儿,我才有了今日的局面。那样漂亮的小姑娘,乖巧又懂事,不仅王爷偏爱,我也多疼她些。”

王妃慈爱的目光,竟让刘嬷嬷生生觉出几分渗人的寒意来。

“张氏能有幸抚养珠儿,是她的荣幸。”李氏眸中闪过一抹阴鸷,唇角也勾起冰冷的弧度。“我本来就担心她心胸狭隘、目光短浅,才从开始就瞒住了她。”

可代价是张氏的亲生女儿不足月就夭折了。

刘嬷嬷哪怕是再瞧不上张侧妃,却也能体谅一二她骤然得知真相的巨大悲伤和愤怒。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李氏忽然看向刘嬷嬷,声音平静的道:“如果没有慕明珠,慕柯明、慕兰月、还有那个没名字的女孩能有封号?否则你以为,张氏得知了真相,为什么不敢闹到王爷面前?”

张氏再痛心,可那个小小的婴儿已经死在了十一年前。而眼下因为慕明珠在身边,才被封了郡王、郡主的儿女,张氏自然要更为他们着想。

“归根结底是张氏太贪心了。”刘嬷嬷忙道:“世上没有两全其美的事,张氏也该满足了。”

李氏轻轻摩挲着腕上的翡翠镯子,神色安详静谧如同菩萨般。

这所有的一切,最大的获利者当数王妃。

刘嬷嬷见她似是不愿再提,便帮她点上静心安神的香,悄悄的退了出去。

***

终于等来了姜知越回京这一日。

不仅姜妙一夜都没有休息,阿娆和周承庭也没怎么睡着。

天才蒙蒙亮时,周承庭便起身洗漱。昨晚呦呦跟着奶娘睡在了隔壁,阿娆也跟着起身,先去隔壁看了呦呦,见他安稳的睡着,便回来服侍周承庭更衣。

“呦呦还没醒?”周承庭只着单衣站在房中,帘子一动,正是阿娆进来,便问了一句。

阿娆点点头,道:“奶娘说夜里醒了两次,喂饱后又睡着了。”

她顺手接过了连枝手中的太子朝服,亲自服侍周承庭穿上。“殿下,今日散了朝您和娘娘去城外接世子?”

周承庭应了一声,又嘱咐阿娆:“虽是出了月子,你也不能久站或是久坐,太医说了你的腰还没好。”

呦呦的满月跟洗三一样,都是大办的。皇上大手笔的赏赐了不少东西,连带着皇后、安贵妃等人也都跟着出血。既是宫中表现了对小皇孙的重视,皇亲和勋贵们自然也要有所表示。

故此还是个小婴儿的呦呦,已经有了一笔不小的财富。

“妾身知道了。”阿娆笑着答应下来,在周承庭身前忙活,帮他把朝服穿戴妥当。

一时周承庭离开后,阿娆见呦呦一时半会儿醒不了,自己梳洗后,让芳芷简单的帮她把头发绾好,换完衣裳就去了太子妃殿中。

果然太子妃殿中灯火通明,太子妃早早就换好了出宫的衣裳。

见阿娆来,姜妙忙拉着她坐下。不等阿娆开口,先是关心了阿娆身子的情况,又问了呦呦,末了一叠声让人送些早膳过来,让阿娆留在这儿用膳。

阿娆心中一暖。

“娘娘,呦呦已经满月了,您看妾身什么时候把他抱过来?”看着待她如亲姐的太子妃,阿娆暗暗下定决心,轻声问道。

姜妙微微一怔,而后笑道:“阿娆,呦呦还小,还是你亲自带他的好。这孩子会记在我名下,可你是他亲娘,这点是不会改变的。”

“娘娘,妾身可以来您这儿带呦呦。”阿娆执着的道:“只要您不嫌我们闹得慌。”

姜妙笑着摇摇头,点了点阿娆道:“说什么胡话,你把太子晾在一边,带着儿子来我这儿算怎么回事?”

不等阿娆解释,姜妙忽然叹了口气,道:“阿娆,我知道你的意思。你是怕我等到哥哥回来,就会离开京中对罢?”

阿娆被戳破了心事,有些难为情,却还是承认了。

“我从未问过殿下一句,秦铮和舅舅的事,是因为我知道殿下没法给我答案。”姜妙苦笑一声,道:“你放心,我也不会莽撞行事。眼下哥哥虽是回来了,可侯府中还有虎视眈眈盯着世子之位的姜知瑞母子,我哪里能甩手就走?”

阿娆面色微红,小声道:“是妾身多心了。”

一时珊瑚带人端上了早膳,姜妙带着阿娆去偏殿用饭。

哥哥是皇上亲自下旨立的世子,哪怕是姜长义有什么不满,也不敢换人。哥哥能回到侯府的话,或许就该考虑让娘认阿娆做女儿,在自己离开之前,让阿娆坐上太子嫔之位。

原本姜妙没着急,是想着自己能多护阿娆两年。虽然姜妙看上去镇定自若,可她的心早就飞走了。在能确定哥哥安好后,她恨不得自己立刻就去西北,寻找秦铮的下落。

如果阿娆不想恢复明珠郡主的身份,能做安远侯府的义女,对阿娆来说是最好的选择。

当然这一切都要见到哥哥后,才能再做具体的谋划。

两人各怀心事的用过了早膳,太子妃随她一起来宜芝院去看呦呦。

正巧呦呦已经睡醒吃饱,正睁着一双圆溜溜的大眼睛,无意识的动着。看着阿娆动作娴熟的把呦呦抱起来,姜妙忽然笑了。

如果不是为了她的太子妃之位稳固、不是为了留住她,阿娆怎么舍得把孩子交出去?

“这双眼睛可真是随了你。”姜妙把手上的戒指和护甲全都脱下,才去轻轻碰了碰呦呦白嫩嫩、软乎乎的脸颊。“让人看了就心软。”

见呦呦的小手微微张开,姜妙伸出一根手指去摸了摸,却被呦呦抓住了手指。

姜妙只觉得自己的心都要化了。

“娘娘,您抱一抱他?”阿娆见状,把呦呦递给了太子妃,自己在一旁看着。

呦呦不爱哭闹,哪怕谁抱着他,不舒服了才会发出些声音。谁逗一逗他,他都会咧开小嘴笑得甜。

“你看,这会撒娇的笑,也是像极了你。”姜妙也少来帮阿娆照看呦呦,抱着他已是越来越顺手。“谁见了不疼呢?”

阿娆翘起的唇角始终都没有平复。

两人正说着话,忽然有小内侍前来通报说,太子请太子妃去清泰殿,准备出发去城外了。

姜妙心中一阵震荡,恨不得插上翅膀飞到城外去见哥哥,又有种近乡情怯的恐惧。

阿娆也莫名跟着湿了眼眶,她示意奶娘把呦呦接过来,笑眯眯的道:“娘娘,您快去罢。”

姜妙像是才回过神来,点了点头,起身飞快的走了。

目送她离开的阿娆,在廊庑下站了好一会儿,直到芳芷提醒她,方才回去。

***

安远侯府。

陈氏一夜无眠,天还没亮就起身梳洗更衣。

“夫人,太子和太子妃要散朝后才会出发去城外迎着世子,只怕回来还要到晌午之后。”她身边的大丫鬟银柳劝道:“您不如略歇一歇,养养精神?”

陈氏摇头,虽是连续几日都没休息好,看起来确实神采奕奕的。

“我要等着越儿回来。”陈氏恨不得自己此时就去城外等着,可不仅姜长义不赞同,连姜妙也劝她,陈氏只好满心焦灼的留在家里。

陈氏心中清楚,姜妙是怕她看到姜知越有哪里不好,或是身上的残缺,会受不起打击。可是在她看来,只要姜知越活着回来,就最要紧的。

她又怎么会不明白,四年来音讯全无,姜知越定然是受了重伤,才没办法和家里联系。

“小厨房说一声,准备好食材,我亲自给世子做几道菜。”陈氏左右无事,在房中也坐不住,想了几道儿子爱吃的菜,让人吩咐去采买最新鲜的食材。

银柳答应了,又笑道:“夫人,奴婢服侍您梳洗更衣。世子回来见您还是那样的年轻,心中也会高兴的。”

陈氏脸上终于见了笑模样,点点头。

不仅是正院亮了一夜的灯,姜长义、胡姨娘、姜知瑞没有一个睡好的。

姜知越回来,对侯府现在的形势是个巨大的冲击。

姜知瑞作为他庶弟,自然是要去城外迎接的。太子作为皇上的代表,表示对姜知越的重视。太子妃则是皇上送的顺水人情,特许她一同出城迎接。

是以心不在焉的参加完早朝后,姜知瑞便找到了东宫属官,询问太子出行的时辰。

当姜知瑞才想先回衙门换身衣裳时,却见太子和太子妃已经换好了衣裳,太子妃更是穿了一身骑装,全部都骑马过去。

“臣见过殿下、娘娘。”姜知瑞神色沉稳的上前行礼,没有露出半分异样来。

周承庭淡淡的应了一声,神色并不亲近。姜妙也是只点了点头,就算是回应了。

姜知瑞垂着眼,沉默的跟在两人身后出了宫门。

而此时周承庭和姜妙都没心思去关心他想什么,姜知越到底好不好,他们先前的都只是听说,并没有亲眼所见,所以心中的担忧并没有减少半分。

一行人一路疾驰到了城外,只见还没有见到护送姜知越的队伍到达。

姜妙面上的焦灼之色溢于言表,只是她带着帷帽,没人能瞧出来。周承庭站在她身边,心中亦是有几分忐忑。

终于,远处隐隐传来了马的嘶鸣声。

前方终于出现了人来通报消息,道:“安远侯世子的车架到了!”

姜知瑞就跟在太子夫妇身边,突然听到这个称呼,被扎在心中的那根刺,顿时像是又被扎深了几分。

周承庭和姜妙闻言,不由又往前走了几步。

笔直宽阔的官道上,一辆垂着靛青色帷幔、外表并不起眼的宽敞马车在骑兵的保护下,往这边行来。

姜妙见状,不由红了眼圈。

马车平稳的停了下来,车帘很快被撩开。

本想要冲过去的姜妙生生停住了脚步,屏住了呼吸。

一双骨节分明、修长的手探了出来,姜妙强忍着的泪,不想哭出来。原先哥哥那双大手温暖、有力,是能教她弯弓射箭的——可如今,那双手上有两道深深的伤痕,纠结在一起的伤疤甚是可怖。

周承庭呼吸也是蓦地一窒,心中难受得厉害。

那张熟悉的面庞重新出现在他们眼前时,周承庭和姜妙才有了种真实的感觉,原来他还活着!

只见他在护卫的帮助下,稳稳的下了马车。他也没用人搀扶,步伐缓慢沉稳的走向了太子等人的所在。

周承庭不由上前一步。

“臣姜知越见过太子殿下、见过娘娘。”姜知越仍旧往日般行礼,动作如行云流水一般,看不出半分滞涩。

原本清雅俊朗的脸,如今消瘦得厉害。那双往日里总是充满温和笑容的眼睛,如今一片黯淡无光。

姜妙没忍住哽咽了一声,哥哥真的看不见了!

“阿妙,哥哥没事。”姜知越忽然笑了,转过头朝着姜妙的方向。

哥哥的声音还如四年般温柔,姜妙再也忍不住,顿时泪如雨下。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还有一更。

☆、第 103 章

站在太子妃夫妇身后的姜知瑞在见到大哥姜知越的那一瞬间, 竟有种庆幸的感觉。

他看不见了,对自己来说是个再好不过的消息。以后的安远侯, 总不能是个瞎子罢?这样想着, 姜知瑞神色随之一松, 手指摩擦过衣料, 他整了整衣袖,想要上前见礼。

只是他才动了一步, 只见双眼无神的姜知越忽然看向他的方向,微微笑道:“二弟。”

姜知瑞的心猛地一惊, 有种浑身起栗的感觉。

自己分明没有出声, 姜知越怎么能找到他的方向?

“大哥。”姜知瑞再次确认了姜知越确实是双眸黯淡,不可能看到他。这才稳了稳心神, 拱手道:“大哥, 一路辛苦了。”

姜知越微微颔首,神色温和道:“这四年我不在京中,你照顾家里才是真正的辛苦。”

这平平淡淡的一句看似客套的话,听在姜知瑞耳中却不免心惊肉跳。

到底姜知越是寒暄还是威胁?

自己当初想要跟姜妙讨阿娆,姜知越是知道的, 还制止了他——

而姜知越似是对他心中的纠结毫无察觉,很快又跟一同前来的同僚说起了话。

魏清姿的哥哥、魏国公府的世子魏则衍,也特意到京郊来迎接他。两人虽然立场不同,一直以来关系却都不错。魏则衍还和姜知越一同在陈清随麾下当做校尉,也是一起上过战场的。

看到整个人都消瘦得厉害、简直称得上形销骨立的姜知越,魏则衍心里也难受。只是他不便表露出来, 拍了拍姜知越的肩,只见姜知越眉头微蹙,虽是没有发出声音,魏则衍却看出他身上受了伤。

姜妙泪眼朦胧的看着这一切,心中五味陈杂。

在一旁的周承庭递了块帕子给她,轻轻的唤了她一声道:“阿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