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起来两府重新走动起来,倒还要感谢阿娆。是阿娆救了魏清姿, 先前那层看不见的隔阂仿佛烟消云散了一般,又恢复了先前的亲近。
“等到世子回来, 陈姐姐有得要忙了。”惠宁侯夫人笑道:“妹妹已经嫁了人,哥哥却还没成婚。您已经先得了小外孙, 要赶快把世子夫人娶进来,早些抱上孙子是正经。”
她的话音才落, 旁边的人都附和起来。
陈氏笑容满面的应了, 心情大好。今日跟自己交好的世家夫人都过来给她道喜, 往常她们怕自己触景伤情,从不敢在自己面前提越儿的事。如今得知越儿平安的消息,开始纷纷替她出主意。
正房内欢声笑语不断,已经走到廊庑下的胡姨娘, 顿时觉得进也不是、不进也不是。
那些欢笑的声音在她听来分外刺耳,她几乎咬碎一口牙,恨得抓心挠肝,更多的还是羞愤。
好好的世子之位, 就这么从手中飞了!偏生她已经宣扬出去,甚至邀请了相好的姐妹来吃酒,已经死了的姜知越,竟然被人找到了!还要回来——
就差一点,她的瑞儿就能当上世子。
她知道里头来的人都是世家贵妇们,来给陈氏道喜。
“胡姨娘来了。”正在她迟疑间,小丫鬟已经先扬声通传了,给她打起了帘子。
胡姨娘骑虎难下,只得硬着头皮走了进去。
先前她还有诰命时,虽然比这些人品级低些,也是能有位置坐的。这儿她先是被夺了诰命,姜知瑞封世子又无望,她过来只会她们耻笑。
眼下京中人都盯着安远侯府,连侯爷都叮嘱过她,说是万不能对夫人有一点儿不敬,若是生出事端来,就把她也送到静水庵和姜姀团聚去。
故此陈氏虽然没有叫她来服侍,胡姨娘却不敢不来。
“奴婢给夫人请安。”胡姨娘先是给陈氏行了礼,又少不得给诸位诰命在身的夫人们请安。
虽然一众贵妇们谁都没有说一句讽刺的话,不过是微微颔首,那矜贵自持的神色却让胡姨娘觉得如芒在背——贵妇们自恃身份高贵,自然不会去嘲笑身份低贱的人。
胡姨娘攥紧手中的帕子,她脸色涨得通红,仿佛所有人都在看她的笑话。
眼下她只能站在一旁,如陈氏的丫鬟一般,等着听候吩咐。
陈氏瞥了胡姨娘一眼,淡淡的道:“我这儿不用你服侍,你下去罢。”
胡姨娘闻言,并没有如蒙大赦的感觉,只觉得陈氏心里藏奸,是把她推到泥地里踩,一点儿颜面都不给她留。
可她不敢不从,只得羞愤欲绝的回了自己的院子。
姜知瑞已经在院子里等她。
胡姨娘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还没等屋子里服侍的小丫鬟都下去,便哭诉道:“都怪你爹,一直拖着!如果早些立你为世子,哪怕是姜知越回来,皇上金口玉言的下了旨,他也抢走不你的世子之位!”
相较于胡姨娘自哀自怨的整天哭天抹泪,姜知瑞在最初的愤怒后,早就冷静下来。
姜知越是站在东宫那一边的,皇上也未必乐意见他回来。他不能自乱分寸,给人留下话柄。
“忍这一时的嘲笑又算什么?”姜知瑞微微一笑,眸中是说不出的冷意。“娘,你也不要哭哭啼啼,平白惹得爹心烦。你想想,这姜知越四年多都没消息,不觉得太奇怪了?”
胡姨娘好不容易止住了泪,细细思索起姜知瑞的话。
“能有一条命回来,却说不准整个人是否齐全。”姜知瑞目露森然之色,道:“安远侯世子,还能是身有残缺的人不成?”
是了,这四年没回来,里头定然有隐情。
被儿子点拨的胡姨娘顿时心中又燃起了希望,瑞儿的世子之位还有希望!
“安贵妃和六皇子也一定不希望姜知越好端端的回来,平白给太子添了助力。”姜知瑞不紧不慢道:“娘你放心,他们也会想法子对付姜知越的。”
“眼下娘您要走的,就是趁此机会求爹,想法让妹妹回来。”姜知瑞见胡姨娘把自己的话听进去了,又道:“眼下正是好机会。”
胡姨娘连连点头。
“这两日娘被弄得心烦意乱,险些忘了件事。”胡姨娘心中一松,拉住了姜知瑞。“你表舅家的妹妹,我瞧着倒是个温顺乖巧、生得也水灵。就是前年你在我这儿见过一面,名叫怜儿的。你表舅跟我提了,想把她送来给你做小。”
姜知瑞身边一直没个人也不是件事,免得他一直惦念着阿娆。一时半会儿姜知瑞的世子之位无望,更是不能娶妻,否则妻子的家世就差了太多。
胡姨娘也有自己的私心。自己娘家人身世都不显,女儿自然不能嫁给姜知瑞做正妻。可想到将来娶进来的高门贵女,自己甚至都算不上她正经婆母,身份更是低了一等。故此就想着在姜知瑞身边放个娘家人。
“娘,我爹说得对,这节骨眼上你要谨言慎行。”姜知瑞对于添个人这件事倒是无可不可,他再次强调道:“姀儿的事让你丢了诰命,谁是我舅舅?若论起来,那死了的陈清随才该是我舅舅。”
胡姨娘只觉得面上讪讪的,应了一声。
等到姜知瑞走后,她才嘟囔道:“平日里跟六皇子、安贵妃论亲时,怎么不说跟我娘家没干系?”
可她知道最近姜知瑞心情不好,不敢触他霉头,自己嘀咕了一会儿,也就把这件事给忘了。
***
东宫。宜芝院。
今日是皇长孙的洗三礼,一众皇族亲眷、内外命妇们都入宫了。
皇上为了表示对长孙的重视,命人隆重的操办。
太子和太子妃都要去应酬,孩子被太子妃抱走,最清闲的当数阿娆。她虽为皇长孙的生母,这种场合却不能露面。在别人眼中,本该由嫡母太子妃出面操办。
姜妙觉得于心不忍,这对阿娆来说,实在有点残忍。
而阿娆却很坦然,反而笑着安慰姜妙说她正好躲两日清闲。
这两日孩子看起来已经变得白嫩了不少,眼睛也完全睁开了。那双紫葡萄似的大眼睛倒更像是阿娆,太子说是像时林中的小鹿一般,清澈见底、天真无邪。
像小鹿……阿娆忽然想起那句“呦呦鹿鸣”,一边逗弄着儿子,无心的道:“不若小名就叫呦呦?”
她本是随口一提,没想到太子却当即就答应下来,原先他们都叫孩子“宝宝”,自从阿娆说完后,太子便当即改口叫“呦呦”。
孩子的大名不是她能决定的,甚至连太子也要问过皇上才能定下来。阿娆知道太子是不想让她难过,这个孩子生下来后,倒反而跟她的关系不大了。
如今她身子好些了,昨日就在奶娘的帮助下亲自喂了呦呦。
呦呦肉乎乎的小脸、软乎乎的小手都是那么讨人喜欢,她抱着就舍不得撒手。还是后来腰疼得厉害,才让人把呦呦抱走。现在呦呦的小床已经搬到了他们房中,阿娆决定亲自照看一段时日。
阿娆靠在大迎枕上,望着那张空荡荡的小床,唇边也不由露出温柔的笑容。
“选侍,宁嫔娘娘来了。”正在阿娆出神时,忽然传来结香的通报声。
宁嫔自己大着肚子,本就行动不便,来了也该去太子妃殿中。阿娆想起太子妃告诉她,她生产那日,宁嫔也过来了。
她和宁嫔素不相识,倒不知宁嫔为何对她如此上心?
阿娆在心中正嘀咕着,宁嫔已经由宫女扶着走了起来。有段时日没见,宁嫔的肚子又大了一圈,走路也笨拙了许多。
“见过娘娘。”阿娆刚想要起身,宁嫔便笑道:“你还月子里,小心伤了风。快躺着,本宫就是来瞧瞧你,顺便沾沾你的喜气。”
宁嫔这话说得恳切,阿娆也没有坚持。芳芷很有眼色的替宁嫔搬了一把大圈椅过来,放了软垫和靠枕,请宁嫔坐下。
“本宫就说你是个有福气的,果真得了儿子。”宁嫔坐下后,先是夸了一句,而后低下头,摸着自己的肚子道:“本宫肚子里的这个,只怕是个女儿。”
阿娆听人说过从肚子的形状能看出男女来,看宁嫔的肚子,确实像女儿。
“娘娘如今下定论为时尚早。”阿娆微微翘起唇角,道:“是小皇子或是小公主还不一定,若是小公主,长得随了娘娘,一定是个大美人。”
宁嫔看着阿娆,目光中露出一抹惊讶。
她头一次跟阿娆正面接触时,感觉阿娆安静老实,是个安分的。如今看来,阿娆倒也是个伶牙俐齿的。
“借你吉言。”宁嫔笑了笑,终于不再跟阿娆绕圈子。“今日小郡王的洗三礼,太子妃竟也没让你露面……”
宁嫔上一次来就特别关注她和太子妃的关系。
阿娆看向宁嫔的目光很坦然,神色也坚定。“太子妃娘娘是小郡王的嫡母,本来也该在娘娘身边养着。妾身虽然愚钝,却也知道跟着娘娘才有小郡王的前程呢。”
她说完,宁嫔目露释然之色。“你能这么想,很好。”
“如今太子妃娘娘的哥哥就要回京了,娘娘的地位愈发稳固。”阿娆猜测了一种有些狗血的可能,反客为主的试探道:“世子是个极有才华的人,有他继承侯府只会蒸蒸日上。”
宁嫔点点头,赞许道:“你能这么想,很好。”
见自己提起世子姜知越宁嫔没什么反应,阿娆就知道自己猜错了。
只是阿娆还没来得及换种思路再猜,宁嫔似是漫不经心的道:“倒不知一同出征的靖北侯如何了。他是太子妃的舅舅,曾经手握重兵,若是他能生还倒对太子妃的助益更大些。”
阿娆才想回答,却发现宁嫔脸上头一回出现破绽。那双总是充满笑意的眼睛,这会儿看来分外悲伤。
不会罢?
莫非宁嫔心中惦记的是太子妃的舅舅?
阿娆在心中算着两人的年龄差,起码十多岁是有的。靖北侯成亲三年便丧妻,膝下没有子嗣,也一直都没有再娶。
“妾身不大清楚,倒没听太子妃娘娘提过。”阿娆小心的答道。
宁嫔眼中飞快的闪过一抹失望之色,若不是留心盯着她,就漏过去了。
阿娆越发确信自己的猜测。
这样一来便能解释她来东宫的缘故,恐怕是担心自己生了孩子后,就跟太子妃生分甚至反目罢?
宁嫔见阿娆态度诚恳,不像口是心非的样子,又没有靖北侯的消息,便起身回去了。
看不出来,在后宫中有那样名声的宁嫔,竟也是个痴情之人。阿娆在心中叹了一声,若是靖北侯能回来,对于宁嫔来说,会不会是更大的遗憾?
还是只要看着他好,就别无所求的坦然?
阿娆正在胡思乱想时,又听到通传说是安贵妃来了。
这回可真的是来者不善。
阿娆打点气精神来,让人把她面前的大圈椅归位,自己整理好衣裳,等着安贵妃进来。
宁嫔和安贵妃许是在半路碰上了,安贵妃一来,虚情假意的关心了阿娆一回,便问起了宁嫔的来意。
“宁嫔娘娘说是想要件小郡王穿过的衣裳。”阿娆脑子灵光一闪,道:“不知从哪里听来的生子秘方,妾身也不大懂。”
这个解释倒也合理,宁嫔这样娘家身份不显,只能靠着有几分姿色立足后宫的妃嫔,只怕把生儿子看成头等大事。
“你给她了?”安贵妃信了大半,随口问道。
阿娆摇头道:“小郡王的东西都在太子妃娘娘那边,妾身这儿没有。”
安贵妃在房中环视了一番,果然除了一张小床,阿娆的房中竟没有婴儿的用品。
“阿娆,你也太老实了。”安贵妃叹了口气,像是心疼阿娆一般,道:“孩子是你怀胎十月生下来的,才出生你竟就让人给抱走了。本宫方才见了,小郡王可爱极了,你怎么舍得?”
果然,得知世子要回京,安贵妃也着急了,迫不及待来挑拨。
“可是,娘娘是小郡王的嫡母。”阿娆睁着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有些不知所措的道:“抱到娘娘身边抚养是正理。”
安贵妃怒其不争。
“阿娆,你生产那日本宫也来了。当时血水一盆盆往外端,本宫都吓坏了。”安贵妃故意夸大其词道:“本宫也是生养过两个孩子的,惊险却比不上你这一回。”
阿娆只觉得好笑。她生孩子是很痛苦,可她又没有失去意识。分明是太子妃始终陪着她、鼓励她,安贵妃张口就颠倒是非黑白。
“你想一想,孩子养在谁身边,就跟谁亲。”安贵妃见阿娆没接话,道:“你我都是做娘的,怎能忍心看着自己千辛万苦生下来的孩子,不在身边、也不跟自己亲近?”
不得不说,安贵妃的话还是有几分令人动心的。
如果不是她跟太子妃亲如姐妹,或许真的会被安贵妃鼓动也不一定。
“娘娘说的有道理。”阿娆深以为然的点点头,在安贵妃期待的目光中,微微笑道:“多谢您提醒,妾身定然引以为戒。等到妾身有幸再得子嗣时,一定留在身边。”
阿娆这“淳朴”劲儿把安贵妃噎得说不出话来。
“罢了罢了,既是你都不在乎,本宫替你着急也没用。”安贵妃看了一眼时辰钟,自己出来太久只怕会引人注意,很快就拂袖而去。
阿娆这才笑出了声音。
“选侍,您养养神。”连枝几人也忍笑辛苦,安贵妃这样聪明的一个人,竟也拿自己选侍没法子。“一会儿小郡王回来,您哪里还能休息。”
阿娆夜里也准备亲自照看呦呦,只是呦呦在,难免影响太子殿下的休息。
她劝了几次,太子都没有回清泰殿。
幸而呦呦还没有到闹腾的时候,夜里他若是饿了,喂饱后他很快又能睡着,倒不怎么哭。
都是养儿方知父母恩,阿娆如今也体会到难处来。
听说,她也是母妃自照顾长大的。虽说那时母妃还不是侧妃,可也育有一儿一女,在王府总也是有些地位的侍妾。她生下来时,并不缺服侍的人。
可母妃亲自喂大了哥哥、姐姐,对她也是如此。
直到现在闭上眼,阿娆还能想起小时候母妃对她百般疼爱,加上她比哥哥姐姐都嘴甜讨人喜欢,母妃简直把她当成眼珠子呵护。
她知道现在还不想相信,母妃竟会点头同意哥哥的计划。
云南王世子之位,竟比自己女儿的命更重要么?
***
云南王府。
慕柯容端坐在书案之后,他眼前跪着一个人,正低着头,身如筛糠一般。
“郡王,小的所说句句属实。”那人见慕柯容半晌都没说话,用力的磕头道:“大郡王确实曾让人在京中查过一个女子,不过一直到离开都没有结果。”
慕柯容本就生得偏阴柔,他不说话只是漫不经心的翻着手中的信笺,那淡漠的神色足以令人心中发颤。“这有何奇怪?”
那人忙道:“郡王您有所不知。小的听跟在大郡王身边的兄弟说,在京郊秋狩时,就是那夜您遇上大郡王的人,却只见他们后来都撤了那一回。听说马金成说,他们之所以撤了,是因为兰月郡主出现,逼走了他们。”
“可是您也知道,兰月郡主一直好端端的陪在王妃身边。即便兰月郡主会点功夫,前半夜又下了大雨,郡主一个姑娘家,想要往返是不可能的。”
慕柯容听罢,终于肯抬眼看他。
“你是说有人假扮慕兰月?”
那人忙点头,迫不及待的道:“正是。那人手段十分高明,还对兰月郡主十分了解。马金成可是见过兰月郡主的,竟能把马金成骗过去,只能说明那女子不简单。对了,那女子还能把大郡王的两只鹰驯服。”
“起初大郡王怀疑是您的人假扮。”那人见慕柯容没答话,只得硬着头皮道:“后来没找到证据,便也不了了之。”
一时间房中安静极了,几乎落针可闻。
“刘玉,这些就是你投靠的诚意?”慕柯容唇角微勾,反而透着怕人的寒意。“你倒卖兵器的罪名就想就此被抹去?我看到不如把你交给慕柯明,他还会感激我。”
被称作刘玉的人终于慌了,他忙求饶道:“二郡王,求您开恩!”
刘玉本是慕柯明麾下的人,只因为被慕柯容抓住了把柄。这样的重罪,若是闹出来慕柯明只怕不会保他。他把心一横,干脆投靠了慕柯容。
只是,投靠不是光说说而已,要有投名状。
“小的还听说过一件事!”事到如今,他不在慕柯容面前表现出能被利用的价值,只怕性命不保。人不为己天诛地灭,他只能对不起大郡王了。
刘玉咬了咬牙,道:“大郡王又在查当年明珠郡主殒命的案子,确认了一个关键的人不在。”
听他提起明珠郡主,慕柯容终于有所动容。
“当时陪着明珠郡主出府的,还有郡主奶娘的女儿,名叫翠翠的。”刘玉见慕柯容感兴趣,继续道:“当年在只发现了一具女孩儿尸身,这有些奇怪。”
慕柯容对当年的惨状也记忆犹新。
慕明珠生了一张绝色的面庞,也就是那漂亮的脸蛋才得了父王格外的偏爱。当他看到慕明珠被砸的面目全非、看不出容貌的一张脸时,竟有几分快意。
“只是凭借她身上的衣裳、首饰才认定她是明珠郡主。”刘玉和盘托出。“您该知道大郡王那两只鹰只听那种特制的哨子,除了他本人,就只有兰月、明珠两位郡主有。当时并没有发现——”
小小的一枚哨子,很可能遗落在某处找不到。可如今的种种,都会是巧合么?
“慕明珠的奶娘,是不是受过她的大恩?”慕柯容忽然道:“平日里,她们关系如何?”
刘玉点点头,道:“是。虽说只是郡主一句话,却相当于救了她全家。她为了郡主,应该是什么都肯做的。”
如果真的是这样,一切都能解释通了。
或许慕明珠压根儿就没有死,她还好端端的活在这个世上。
如果她还活着,为何不回王府?
那是朵娇花,只怕经不起风雨,早已在别处香消玉殒也不一定。
他倒是可以好好利用这件事。
父王最疼爱的就是慕明珠,至今未立世子确实是因为她。
如果“明珠”郡主活着回来呢?
作者有话要说:不知不觉已经一百章辣!感谢小仙女们的陪伴,本章全部发红包~(づ ̄ 3 ̄)づ
☆、第 101 章
云南王别院。
张侧妃自从生了慕明珠后,身子便一直不好。每年云南王都特许张侧妃到有温泉的别院修养, 这份殊荣在侧妃中还是头一份。
慕柯明此次护送母妃来别院, 几次欲言又止。
关于妹妹的事,他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该把猜测告诉母妃。
从京城回到云南之后, 慕柯明也没有放弃对京中的调查。只是到底人手有限, 他所查到的不多。那位太子选侍只能追查到她确实是出身安远侯府的丫鬟, 再多的便没了线索。
那日在京郊假扮慕兰月的女子仍是没有找到,慕柯明只得仍旧把注意力放到慕柯容那边。
关于明珠还活着, 只是他的猜测罢了,还没有找到任何切实的证据。否则他就能直接跟父王提这件事。如果他猜错了, 平白让父王母妃空欢喜一场……
“明哥儿,你有心事?”张侧妃岂会看不出儿子的异样,她柔声问道:“有什么事跟娘说说。”
张侧妃已经四十余岁,脸上见了皱纹, 不似王妃保养得宜。大概是从明珠惨死那一年,她就迅速的衰老下去。她眉眼间透着柔弱之色,比起杨侧妃的张扬来,她哪怕是有受宠如明珠的女儿, 也是低调的。
“娘, 是儿子不好。”慕柯明有种想要和盘托出的冲动,他低声道:“儿子弄丢了妹妹, 如果不是当初我贪心,珠儿还好端端的当她的郡主,压根不会出事——”
谁知他的话音才落, 张侧妃向来没脾气的脸上竟见了几分愠色。
“明哥儿,娘跟你说了多少次。慕明珠的死跟你没有关系,她是慕柯容害死的、是逃窜的流寇害死的!”张侧妃的手狠狠拍在了一旁的高几上,她声音中也隐隐有颤抖的感觉。“不许再胡言乱语!”
慕柯明吓了一跳,他没想到自己娘亲竟会如此大的反应。
“娘,这里没外人。”慕柯明试图解释道:“儿子只是觉得自己欠妹妹一条命,每每想起来都觉得愧疚不安。娘,我知道您最疼珠儿,也护着我,可事实是不容改变的。”
谁知他越是解释,张侧妃的脸色就越难看。她定了定神,才缓缓道:“你不欠她,我也不欠她,不过是人各有命。”
张侧妃这话实在是古怪,慕柯明见她似是不愿多提,也不敢再问。
只是慕柯明看着眉头紧锁的张侧妃,蓦地想起了自己惴惴不安的去跟她说慕柯容决定害明珠、自己准备将计就计时,她毫不犹豫一口答应下来。
原本他已经做好了被娘亲骂得狗血淋头的准备,毕竟他的做法,很可能将明珠置于险境。而娘亲最疼明珠,哪里舍得。
那时他鬼迷心窍,没有多想。见娘亲答应下来,生怕她会反悔。
如今想想,娘亲会答应也着实奇怪。
“娘,您先休息。”慕柯明最终也没有把心中的疑惑问出口,怕自己再惹她生气,便退出了屋子,让丫鬟进来服侍她更衣。
等到慕柯明离开,张侧妃把人都赶了出去,仍是保持了那个姿势,神色木然的坐在椅子上。
不知过了多久,她眼角蓦地沁出泪珠来,一滴两滴越来越多,顺着她的脸颊滑落。她闭上眼,是慕明珠甜甜的叫她娘,赖在她怀中撒娇的模样。那时她还什么都不知道,对幼女疼到了骨子里。
女童那张娇俏漂亮的小脸儿,在她的脑海中挥之不去。
自己姿色平常,怎么就能生出那样漂亮的女孩儿,还独得王爷的宠爱?
“一命换一命……”张侧妃咬着牙,手指紧紧的绞在一起。“慕明珠,我们母子不欠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