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心爱脸上没什么表情,低着头看着自己的手。
“我来吧,正好再帮她做个检查,你忙你的去。”他走上去,伸手接过轮椅。
“可那是沈医生的病人啊。”陈护士有些莫名其妙,眼看着宋子和将文心爱推到病床旁,然后伸手将文心爱抱起来轻轻放在病床上,不由张大了嘴,那是什么情况啊?
文心爱试图挣扎的,但牵动了伤口,只好作罢。
宋子和关上了门,阻止护士一脸好奇的往这里张望,他找了张凳子在床边坐下,看到文心爱吊着点滴的手肿了起来泛着淡淡的紫色。
“警察已经走了。”他说。
床上的文心爱没有做声,却显然松了口气。
“你刚才说是想去厕所,其实是想躲起来吧?为什么怕见到警察?”他马上又追问。
文心爱还是不做声。
“文心爱?”他有些受不了这样的沉默,低低的叫了一声,以前的文心爱是娇羞而可爱的,像朵小花轻轻易易的就冲他微笑了,软软的叫着宋子和,然而现在,冷的像块冰,如果不是因为那张脸,那颈间的纹身,她说不认识他,他真的会相信那是个陌生人。
“我想休息一会儿。”文心爱却忽视他的怒意,闭上眼道,只一句话就拒人千里。
他从未这样低声下气的想让一个人记得他,甚至引起她的注意,此时全然的被拒绝,自尊心占先,让他准备好好说的打算完全打消,人站起来,立在那里,心里竟然是浓浓的不甘,真的比形同陌路还冷漠,但却又无可奈何。
他最终失落的出了病房,却没有马上离开,而是靠在门上,眼睛看着走廊发呆,直到外衣口袋里的手机震了起来,才他回过神,拿出来,看了一眼,是母亲打来的。
“子和啊,在工作吗?说话方不方便?”母亲在那头道。
“不要紧,妈,你说吧。”
“隔壁黄阿姨帮你说了一个不错的女孩子,在外企做财务的,比你小一年,听说家世也不错,你要不要见一下?”
又是相亲的事,最近几年这样的电话忽然多了起来。
“我可能没时间,不见了吧,妈,你帮我谢谢黄阿姨。”他想也不想的直接拒绝。
“不行,子和,你不要动不劝就说没时间,医生能有多忙,你都快三十的人了,到现在女朋友都没有一个,你不急,我和你爸可要急死了,不管怎样你好歹要见一下。”母亲显然不肯妥协。
宋子和皱起眉,转过身,眼睛下意识的自门上的玻璃小窗看床房内的文心爱,最近几次,母亲都不是那么轻易就放过他,他也被迫见过几个女孩,看来,这次也逃不过。
“那你约好时间再联系我吧。”他迟疑了下,不想跟母亲在见与不见上多花时间,反正最后还是可以以不合适拒绝的。
母亲终于挂了电话,他有些泄气的将手机塞回口袋,其实母亲是说的没错的,不管结不结婚,像他这个年纪,女朋友总该有了,人家沈英文的女儿已经一岁了,更有人在私下里甚至传他喜欢男人。
想到这里,他又一次自门玻璃里看文心爱,眼睛定在她的脸上,久久没有离去。

与黄阿姨介绍的女孩子一起吃了顿饭,一顿饭的功夫,他几乎没怎么说话,女孩似乎意识到他是个不爱说话的人,不停的找话题跟他聊,他只是淡淡的回答,是或不是,偶尔的说几句比较长的话,女孩子渐渐也没了话题,两人便是沉默以对。
分明是人来人往热闹非常的饭店大厅,两人间却格外的冷清。
“差不多了,我们卖单吧。”看时间差不多,宋子和终于说。
转头叫服务员时看到三个人自电梯口走出来,一个穿皮衣的高大男人走在前面,其他两人则尾随其后,他起初是不在意的,但扫到为首的那个男人的脸时他只觉得熟悉,微皱了下眉,下意识的思索。
“你认识他们?”女孩也看到那三个人,三个人的存在感太强,特别是为首的那个人,超过一米八的身高,一身黑色的修身西服,头发剪的极短,让脸部轮廓有种强势英挺,一双眼黑的发亮却如寒星般透着股让人不敢接紧的冷意,全身的气场让人有种不寒而栗的感觉。
宋子和却摇摇头:“不认识。”
他垂下头,拿出卡放在桌上,脑中想到很多年前那个凶狠的少年,应该不会是他吧?
“不好意思,我们的包厢是要提前预定的,现在已经全满了,先生,那桌已经叫买单了,就那桌您看行不行,靠窗的位置也很安静的。”
“满了?满了就人赶他们出去,那个破位置,我们老大不喜欢的。”
“这个,恐怕......不合适。”
“什么不合适,给我叫你们老板来。”
因为没有包厢,那三个人中的一个胖子正和服务员发飙。
“那帮人怎么这么凶,像黑社会似的。”女孩瞅着那几个人说。
宋子和没接话,眼睛也看着那边。
“胖子,别那么不上台面,”为首男人终于发话,细长的眼扫过胖子,胖子马上往后缩了缩,“就那个位置吧。”他又冲服务员说。
服务员如释重负,抹着汗小跑着到宋子和的桌前:“一共一百九十八,先生,你也看到了,那三个人不好惹,我算你个六折,你们跟我到前台去买单吧,这桌得马上空出来。”通常的情况是服务拿钱去前台,客人等在位置上,等拿到发票和找零再走,但显然连这点时间也不能等了。
宋子和不想为难他,点了点头,站起来。
被服务员带着去前台,与那三个人擦肩而过时,宋子和下意识的又看了眼那个男人,男人也正看着他,嘴角微微的勾起,似笑非笑,那笑让人不自觉的心底发寒,宋子和微微皱起眉,匆匆走过了。
“宋子和,”却猛然被叫住,他反射性的停住,回头,正是那男人,双手插进口袋,冲着宋子和道:“好久不见了。”

送走了相亲对象,宋子和独自回家去,工作后他就一个人搬出来住,就在离医院不远的地方。
果然是那个少年,脑中还在反复着他刚才那张似笑非笑的脸,若说十多年前他的凶狠只是表面的虚张声势,那么现在的凶狠却是自骨子里透出来的,而他,竟然准确的叫出了自己的名字。
不知为何他想到了文心爱,同样是忽然失去了踪影,却在文心爱出现的同时,他也出现了?是不是两人还有联系?
他隐隐不安,心中下意识的不希望两人之间存在联系,因为当年的少年此时已经变得让人觉得可怕了,如果文心爱与他真有联系,那么......。
他想到那天警察来医院做笔录时文心爱惊慌的眼。
方向盘在同时猛的调转了方向,离开了回家的那条马路,直接往医院而去。
文心家穿着单薄的病服,有些吃力的伸出手,去抓床头柜上的水杯,她渴了,但她不想因为想喝一口水而麻烦值班的护士。
水杯没的抓稳,晃了几下,就要摔下来时,被人握住,拿起,递到她的手边。
“你可以叫护士的。”宋子和看她吃惊的看着她,摸到水杯里的水是冷的,“我帮你倒热水。”说着拿起床边的热水壶,把杯里的冷水倒掉,又倒了杯热的,递给文心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