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下之意,夏公子是要请我吃饭?”我挑眉。
“是你请,”他已穿好外套。
“你在英国没有学到绅士应该请淑女吃饭吗?”
他冲我笑笑,复又冷下脸,道:“你不是淑女。”说着人先走了出去。
留我在原地,慢慢点头,没错,我不是淑女。
我不是淑女,但我是这条街的女王。
所以走在街上总有人冲我打招呼,无论是哪个夜总会的,不管是男是女,一律称我“非姐”。
我笑的高傲而妩媚,一路点头。
唯有夏云逸不将我看在眼中,他只是忙着觅食,想着哪家店的食物让我请客比较划算。这也难怪,比起他父亲,我又算什么?所以渐渐地,我对那些打招呼的人只是匆匆点下头。
“就这里吧。”他停在一家港式茶餐厅的门前,这家店已在整条街的尽头。
“就这里吗?”比起其它店的繁华,这家店显得寒酸了些。
“这里的汤煲的不错,炒饭也还行,”他踏进店里,又回头对我道,“对了,还有我最近一次被打就是在这里,没来得及付饭钱。”
这家伙到一点不忌讳说自己丢脸的事,我耸耸肩跟他进去。
门口迎客的就是老板,是个胖胖的香港人,夏云逸一进门他便认出来,拍着夏云逸的肩笑道:“少年仔,身子骨不错,没被打残嘛,”遂又看到我,马上敛起笑,客气的叫了声,“非姐好。”这样子感觉我是黑社会大姐大。
若说街上那些年轻人叫我“非姐”也算正常,而那香港老板已经四五十岁的年纪,夏云逸不由得看我一眼,却没说什么,径直找位置坐。
当我坐到他对面时,我听到他嘴里在哼《蛊惑仔》的主题歌,看来这阵势真的让他想起黑社会大姐大。
随便点了几样东西,老板亲自倒了茶,写好单子要走时,夏云逸才道:“上次我欠的饭钱跟这次一起算。”
“上次就算了,你也没吃几口。”老板客气。
“一起算吧。”我道了一句。
老板还想客气,但看我并不想在这件事上多废口舌的样子,便也不多说,说了声“谢谢”,走了。
“别说你是为了还钱才来这里的。”我看他仔细的用餐巾纸重新擦了遍桌子,接着又去擦碗筷,我说道。
“想还钱,碰巧东西也不错。”他又擦了一遍。
我尽量忽略他可怕的洁癖,胃痛的厉害,看服务生先端来煲好的热汤,便舀了一碗先喝起来,他也正好擦完,随后舀了一碗,不紧不慢的喝了一口,整个动作没有一点声息,果然是有钱人家培养出来的,不刻意却掩不住的优雅。
“你准备坚持到什么时候?”喝下一碗汤,胃总算稍稍放过我,我用纸巾擦了擦嘴道。
他坚持吃完了口中的东西才开口说话:“什么坚持?”
“你的国际标准算法。”
他放下碗筷,道:“事实上我已经有点怕了,所以让你陪我吃饭。”
“噢?”倒是诚实。
“但我不准备改。”他朝后靠在椅背上。
这样的角度让我看到他饱满的额头,和浓密的眉毛下明亮异常的眼,眉目倒是长的像他父亲,我心里想,只可惜眼角多了个OK绷。
“你是财务经理,用什么方法做账,只要不让税务查到我这里,我都支持,”我伸手想去碰他的伤口,他迅速躲开,我只好缩回手道,“不过我不会天天请你吃饭,当然更不可能在你洗澡时帮你检查是不是有断水。”
他挑挑眉,道:“我不会妥协,我会赢的。”说着拿起筷子动手吃服务生新端上来的烧卖。
可怕的天真。这让我想到Crystal排名第十的楚飞,他说刚出大学时他意气分发,想过要征服世界,可最终世界征服了他,他成了遭人唾弃的牛郎,在他心中自己是被自己唾弃的,所以再好的外貌,他也只能做第十。
眼前这位看上去想要征服世界的人,是不是终究也会被世界征服?
“你不吃吗?”看我不动筷,他吃完口中的东西才道。
“烧卖是全肉的,我在减肥。”随便找了个理由。
“原来女人都一样。”他笑,夹起蒸笼里最后一个。
“女人?你是指你可爱的女朋友?”
他嘴里还有东西,便只是点头。
而他似乎不想在我面前谈自己的事,吃完口中的东西便转了话题道:“我父亲说你会教我很多东西,你会教我什么?”
我笑,加了点魅,轻道:“教你变成坏男人。”
他皱眉,看来我又在他面前幻化成美女蛇了。
服务生又上了几个菜,连同上了两碗饭,我拿了一碗,慢慢地吃,而他似乎并不对饭感兴趣,只吃着桌上的菜。
很快我吃完了一碗饭,而他已将桌上的菜吃的差不多。
“你似乎一直在吃饭,减肥要这样减吗?”在我说要把他变成坏男人后很久,他终于说话。
“穷人家的孩子爱吃饭,富人家的孩子只吃菜。”我边擦嘴边道。
他一愣,道:“有这种说法吗?”
“我们两个就是例子。”
“你出身不好吗?”他迟疑了一下才问。
我笑,大声的。
“不然你觉得我为什么会在鸭店里做老鸨?而不是在最高级的住宅楼里关门学绣花。”
可能我的话让他觉得自己有些幼稚,他好一会儿才讪讪笑道:“你让我觉得我很不识人间烟火。”
本来就是。
只是我没说,心情却莫名的不好,道:“你吃饱了吗?”
他点点头,站起来。
出了店,应该已是深夜了,这条街却仍旧热闹。
吃了东西,我的胃反而更痛,于是闭嘴不想说话,他跟在身后,忽然道:“谢谢你请我吃饭,也让我没有挨揍。”
“祝你推广国际新算法成功。”我却说,伸手拦了辆出租车,准备回家睡觉。
他笑,下意识的摸摸眼角的伤口。
“要不要我护送你到店里再回去?”其实只是几分钟的路。
他竟然认真的考虑的了下,还好是摇头。
“再见。”他说,手插进口袋。
我直接上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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纵横商业的总裁是个女人,很美的女人,美,而且能干。
她翘起的右嘴角上有一颗芝麻粒大小的痣,让我想起风情万种的玛莉莲梦露,而她的确也是风情万种。
这样的女人其实并不需要来这里,何处找不到快乐?但据说他看上了肖旭,便成了这里的常客。
能干的女人总懂得何时出手,与文雅貌合神离的缠了一个多月,她终于向着肖旭来了。
肖旭永远的迷人,微笑迷人,皱眉迷人,说话迷人,沉默也迷人,用文雅的话就是连喝醉了酒呕吐也是迷人的。
只是,我从未见过肖旭喝醉。
他总是理智的。
正宗的法国干邑(C.Cognal),陈起蝶带来的礼物,女人多半比男人大方,这点再次得到了证实。
肖旭修长的腿交叠,有些慵懒的倚的沙发上,指间的高脚杯里是那昂贵的琥珀色液体,他脸上是淡淡的笑,既不殷勤也不疏离,若即若离的手断耍的炉火纯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