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似乎老是梦到过去的事,鲜活的,想回忆一般一幕又一幕,而回忆的开端是他初中状元时的情形,红衣红轿,一切皆时红的,在梦中如鲜血般的铺开,刺痛了人的眼睛
状元?是的,他曾经是意气分发的状元郎,现在却如狗一样的活着,是狗,没错,听人使的狗。
他又坐起来,点上火,看着烛火摇曳,忽然叫了一声:“来人。”
不一会儿,有人推门进来,连同屋外的清冷一同卷了进来,烛火用力的晃了晃,他仍是没有移开眼,看着烛火道:“备马,我要出去。”
“主人,现在是半夜。”进来的人有些为难。
“快去。”他冷冷淡淡的一句,却不容辩驳。
自己也说不清为何要在这样的深夜策马狂奔。
深夜的太原极冷,他拍着马在空无一人的街上一路往前,想把脑中的烦躁抛在脑后去,然后不知不觉的就无路可走,前面是高高的太原城楼,他一身白衣骑在马上,看着那座似牢不可破的城楼,然后听到头顶有“隆隆”的雷声。
现在是冬日,冬雷阵阵并不是吉兆。
“主人,回去吧。”随从在身后催促。
他没吭声,兀自下了马,城门紧闭着,十几个守城卫士笔直的站成两排,即使现在是深夜,也看不出他们有一丝松懈。
这就是孔家带出来的“黑衫军”,是当今皇帝的左右手。
所以要断了他。
断了他?
“筝儿,我们齐家三代都为朝廷效力,你也要好好的延续下去,千万不要丢了祖宗的脸。”那是自己状元及地时父亲的话,时过境迁,老父老矣,自己却是要公然与朝廷作对。
他伸出手,放到眼前,这手上满是鲜血,他想回头,却已回不了头了。
也许卿卿说的是对的,三年时间,大家都变了,她再不是那个卿卿,而他也不再是原来的他,三年前他意气分发,三年后他不过是冷血无情的躯壳。
“主人?”身后又在催。
他扶着马鞍一跃身上了马,再看那太原城楼时,脸上又是冷然的气势:“让各地做好准备,三日之后,动手。”说着一拉马缰,扬长而去。
又是一阵雷,陈薇猛的睁开眼,她一向浅眠,一有风吹草动就醒了。
腹上有沉沉的重量压着,不用看一定是孔不二的手臂,她侧头看看窝在自己劲间沉睡的男人,觉得自己有点像做娘的,而他是缠着自己的孩儿。
这冤家,她伸手拉了拉已溜到他腰间的被,侧了侧身,与他面对面躺着,一只手伸过去抱住他方才露在外面,有些发凉的裸背。
眼仍是睁着,她的头搁在他的肩上,听着窗外的雷声。
然后隐隐的听到几声猫叫,细细碎碎的被雷声盖去,但又听得清楚,如芒刺般刺进她的耳中。
她全身颤了颤,缩了缩身子,整个人缩在孔不二怀中,没听到,她什么也没听到,她伸手捂住耳朵。
然而那声音却变本加厉,像有两只猫在吵架,尖锐的。
她猛的坐起。
身旁的孔不二跟着动了动身子,人未醒,却下意识的想去抓东西填满怀中的空虚,辗转着睡得不安稳起来,她忙将自己的枕头塞进他怀里,看他的脸在枕头上蹭了蹭,如同抱着她时亲妮的蹭她的脸,心里一阵凄然。
轻手轻脚的下了床去,披了外衣,微启开门,人走了出去。
外面好冷,她下意识的抱紧自己,转了一个弯,来到院中的那块假石旁。
“怎么这么久?”假石后有人说了一句,完全的隐在黑暗中根本看不真切。
“怕他会醒,所以慢了点。”她轻应了一声,听到自己的声音不知是不是太冷的缘故,微微发着颤。
“他没发现你出来吧?”
“没有。”
“红衣社三日后动手,你这边也得加快动作,”那人没再问下去,淡淡的声音说正题,同时从假石后抛出一样东西出来,她捡起,嗅到淡淡的香气,听到那人道,“行房时涂在身上,不用几次,他就成了你的傀儡。”
她的手一颤,觉得那东西在手中变得滚烫起来,道:“他会发现的。”
“胭脂的味道,他怎么可能发现,何况男人在那个时候…,哼哼,不会注意这么多。”那人只哼了哼,口气却仍是淡淡地。
她低头,咬住唇,很想将那东西扔在地上,踩碎。
“还有一个人,也要你去关照一下。”那边的声音又道。
她抬起头。
“熊莲。”那人道
“那是谁?”
“就是那天在庙里遇到的乞丐。”
她的眼神闪了闪。
“那人还救了你一次吧,你果真是个狐狸精,什么男人都能勾引。”那人轻笑了一声,却并没有任何情绪。
她握紧拳头。
“我给你的药也足够你用在他身上,那人非池中物,熊家迟早是他的。”
她听着他的话,觉得自己整个人在发抖:“我不是□。”她咬着牙道。
“有差别吗?孔不二已经是你第四个男人了吧?”
“住口!”她的指甲嵌进石缝里,指尖生疼。
那边果然没有再说下去。
好久。
“别忘了你的身份,服从就是你的一切,照着做吧。”那边终于又道。
然后就再没有声音,她知道他已经走了。
人缓缓的蹲下来,因为气愤她用力的喘着气,四周再冷她也感觉不到,她张着嘴,是想大叫出声,却不敢叫,颓坐在冰冷的地上,再也不想动一下。
“就这些贪污的罪证,足够将那巡府拉下马,”谢怀青看着这几日孔不二不知从哪里收集来的罪证,兴奋的脸都泛红,拿了毛笔道,“好,这个罪状由我来写。”他手无搏鸡之力,他还有些胆小,但他是读书人,这种打小报告的事,却是手到擒来。
孔不二看他在纸上运笔如飞,不由哼了哼。
从谢怀青动笔开始,到墨迹晒干不过半个时辰的功夫,孔不二将罪证与那谢怀青写的三页罪状包好了递给孔有力:“老哥,等他看完,再把诏书给他看,他若问你,我们想做什么,你就说一切好谈,只要他乖乖听话。”
孔有力点点头,让人备了马出去了。
“你这几天到处逛,原来就是收集他的罪证啊?”谢怀青还在兴奋,搓着手道,“我们要让他听什么话?”
孔不二挑挑眉,我些罪证有很多是来自皇帝那边,皇帝狐狸早几年就收到这个罪状,但一个是他初登大保,根基未稳,另一个是看在巡府是前朝老臣的份上,一直没有动作,现在这种伤感情的事就让他来做,正好,他可以借此将整个江西的行政权利握在手中,不然只凭皇帝的一份诏书,是无法让那样的老臣言听计从的,他现在不需要揭发罪刑,也不需要惩治谁,他只需要更多的支持,如果熊家的主要靠山就是山西的巡府,那么掌控了巡府就撑控了部分的熊家。
但只能说部分,让熊家完全听命于他,还需要使些手段,只是不知道还有没有时间,因为红衣社随时会动手。
“让他什么话都听。”他应了一句,坐下来拿着茶壶喝茶,眼睛看着窗外阴了几天的天气,现在只有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