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薇一惊,傻傻地看着,心想那不会是毒药,真不亏无赖到家了,方才还称自己是将军之子,却连这种下三滥的手段也能使出来。
孔不二并不知道陈薇的心思,很认真的提着壶在手里摇了摇。
“是毒药吗?”
“是,”孔不二很得意,再摇了摇水壶道,“他之前想要我的命,现在我就要他的命。”说着又把壶放回去。
“娘子,你可不要喝。”
陈薇只觉心里发凉,嘴巴张了张想说什么,却又闭上,什么话也没说,眼睛自窗外看着不远处的齐筝,眉微微的皱起来。
两口锅,如果每人都给足,远不够分,为了不出乱子,齐筝尽量让手下每人少分,却让每人都能吃到,再督促手下往分完的那锅倒米进去再煮。
现在的情况,虽然不至于喝到饱,但有食物下肚,原来不安定的暴民此时已平静不少。
此时已是日暮,齐筝手提着刀,背着落日,看着那些暴民围在一起喝粥,该是松口气的,不知为何心里有股隐隐的不安,他低头看着刀锋上已经凝结的血,然后往自己的马车去,暴民太多,卿卿不知在车里怎样?
孔不二忽然拉开活口,人就要跳出去。
“相公哪里去?”陈薇拉住他。
“这里闷得慌,我出去透透气。”虽然有些冒险,但一直待在这里更冒险,现在车外除了齐筝没有几个守卫,正是离开的时候。
“相公带我一起。”陈薇不放开他。
孔不二却笑道:“等你那前夫君被毒死了,我再来救你。”说着拉开陈薇的手,跳下了车。
他脸上在笑,心里却郁闷的很,现在的情况他自己能不能脱身还是个问题,带上陈薇那更没办法逃离,再说外面还有个更危险的谢怀青。
皱着眉再看陈薇一眼,他钻进了车底,人刚想往车外爬,却猛然看到有人靠近。
素色的衣服不是齐筝又能是谁。
见鬼了,孔不二心里低咒一声,趴在车底不敢动。
陈薇看着合上的活口仍在发愣,车帘猛的被掀开,她吓了一跳,人下意识的自那个活口处又坐回原来的位置。
“卿卿,是我。”看陈薇脸有些发白,齐筝以为是被自己忽然掀开帘子吓到了,回身看了看围在一起喝粥的暴民,他将带血的刀放在外面,才上了马车去。
“害怕吗?”伸手抚了抚陈额的额,发现仍是发烫,又皱了皱眉道,“等他们吃饱便会离开,你再等等。”
陈薇点点头,看他拿了旁边的壶替自己倒水,方才在外如临大敌,此时稍有放松,他当然口干舌燥,陈薇眼睁睁的看他将水杯倒满,手抓住胸口的衣服,觉得喘不过气。
她知道孔不二就在车底,如果告诉齐筝那水有毒,孔不二必定会被发现,齐筝杀他一次,必定会杀他第二次,但如果眼看着齐筝喝下水,齐筝的命就不保。
孔不二这样趴着极是辛苦,车里的动静他听得清楚,他似乎听到了水声,是不是齐筝正要拿水喝?心里有些兴奋,最好快喝下去,让老子活捉了你。
那把包东西其实并非毒药,不过是蒙汗药,陈薇问他是不是毒药时,不知怎地,他想也没想就答是,那小白脸在陈薇心里有多重,现在这种不是他死就是我亡的情况,就可以看得真切,他极紧张,却又极度的期待。
然后“叮”的一声,他听到杯子落地的声音,接着,有水自那活口的缝隙滴下来,滴到自己的头上,一滴,两滴。
其实不过几滴水,他却觉得滴在头上极凉。
陈薇选了那个小白脸。
他清楚的意识到,却没有时间多想什么,人迅速的自车底钻了出去。
“怎么回事?”齐筝盯着被陈薇拍掉的杯子,他不是傻子,这绝对不是不小心碰掉,而陈薇的表情也说明那杯水很有问题。
陈薇想装着不小心将那杯水碰掉,但还有整整一壶,她不可能再装作不小心碰掉一次,所以在齐筝就要喝不时她直接伸手拍掉。
“水里有毒。”她只能照实说。
“谁?”齐筝的眼顿时冷下来,在问话的同时掀开车帘将车外的刀拿在手中,又问了一次,“谁?”
陈薇咬着唇不说话,齐筝冷眼看着她,看着刚才那杯水全都自活口的缝隙里渗了下去,他眼神一凝,忽然想到什么,上前一步拉开活口。
车底已没有人。
“是谁来过?还是你下的毒?”他回头盯着陈薇。
陈薇被逼得没有办法,咬咬牙道:“是我。”
“为何?”
“因为我想离开。”
“我不信。”齐筝扔下刀盯着的陈薇,他不信,他更愿意相信有人自那个活口进来下了毒,但谁会当着陈薇的面下毒,陈薇还一声不吭?他不知道孔不二还活着,脑子里搜刮不出还有谁会从这里进来,又自陈薇的眼皮底下离开。
难道真是陈薇?
他第一次觉得眼前的他唤她作“卿卿”的人陌生起来,三年时间,她不知道自己发生了什么,而同样的,他也不知道她发生过什么,她会想要毒死他,为什么不可能?
不,他还是不信。
他的眼神有些狂乱,跪下来凑近陈薇:“我不会放你离开的,你想也别想。”说着拿了刀,出了马车。

齐筝提着刀直接冲向后面的马车,谢怀青被绑在那辆马车里。
此时,暴民们都围在一起喝粥,眼看另一锅粥又要开锅,谁也没有注意到这一点风吹草动。
谢怀青挣了半天也没挣开将他绑得死紧的麻绳,心里想着孔不二那家伙是不是已经趁乱溜了,说过躲在马车里太危险了,这回好,自己被抓了,他倒溜了。
他瞥了一眼旁边的棺材,心里有点伤感,如果自己现在被杀了,可能连口棺材都没有吧?枉费自己读了十几年的圣贤书,好不容易做了个官,还没为朝廷做过什么事,就客死异乡,死无葬生之地。
“出身未捷身行死,常使英雄泪满巾。”他随口吟了一句,正想自我感动一番,忽听外面有声响,他吓了一跳,侧着头听着动静,难道是有人来杀他了?
“奶奶的,被发现了。”孔不二这回没从活口里进来,而是直接跳上车。
“你怎么......?”谢怀青愣了愣,一时没反应过来,孔不二替他割开绳子时才缓过来,“你是不是被发现了?”
孔不二白他一眼:“还不是为了救你,”说着手中的匕首直接□旁边的棺材,一路划过,那匕首当真削铁如泥几个钉死的棺材钉被连续砍断,谢怀青看得发愣,却听孔不二冲他吼道,“注意看着外面。”
他本不想救谢怀青这个累赘,想自己逃了算了,但想到谢怀青可能因此死在齐筝手中他又有点犹豫,毕竟谢怀青是救过自己命的,将他自秋夜冰冷的水中捞上来,这算大恩,所以他只好硬着头皮救。
然而本来可以做掩护的暴民都涌到大锅处,围在一起吃饭去了,他想从一辆马车跑到另一辆马车而不被发现着实有些困难,所以他做了准备,将大哥送他的那支吹管含在口中,跃上马车时,他毫无意外的被守卫发现,只是还没等守卫开口,他已将人家吹晕了。
既然救都救了,而那棺材就在眼前,他便觉得此时若不看看棺材里是什么,就是对不起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