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说改日嘛,那姓齐的听不懂啊?告诉你们主子,改日,改日。”说着就想缩回车里去,然而车帘还没放下,一柄剑已架在了他的脖子上。
他眉猛的一皱,这算什么?自己怎么说也是个当官的,胆子也太大了些,他倒不是害怕,这种场面自己也不是没见过,要知道自己就是看着老爹和大哥拿刀长大的,也没什么了不起,只是车内还有自家娘子啊,这样一来就有了顾忌。
他回头看看陈薇,陈薇正盯着他脖子上的剑,脸有些苍白。
“我跟你们走,但要放我娘子回去。”他用手指搁开剑,准备下车。
“夫人也一起。”那使剑的人说着,忽然剑柄朝孔不二的头上砸去,孔不二还没来得及反应,就被砸晕了过去


☆、杀机

不知这又是哪里?陈薇被带进一间屋里,然后身后的门就被关上了。
有人背对着她,长身而立,这个身影就算隔了三年她仍是熟悉的,只是清瘦了不少,她站住没有动,若说方才船上初见时她惊讶的难以自己,现在却已经平静不少。
那人微微的咳了几声,烛光也似乎随之晃动,恍然间有些玄晕的感觉。
然后那个人终于回头,一如三年前那般俊逸不凡,却似乎苍老了些,也瘦了许多,眉目间一些当年让她肃然起敬的正气已经不见,取而代之的是冰冷的漠然,若不是五官完全一样,她几乎以为那是个陌生人。
“我听到你唱那个曲了,与三年前一模一样,卿卿,你竟然还活着?”他走近她,瘦而长的手指抚上她的脸,手抖得厉害,一触到她的脸就用力的擒住,着了魔般,“你真的活着,太好了,太好了。”他说着,两滴泪便滚下来,掉在自己的手上,毫无知觉。
陈薇莫名的觉得这个人陌生的厉害,下意识的想往后退,身体却猛的被他抱住,然后灼热的呼吸喷上来,熟悉而不确定的唇找到她的,近乎疯狂的吻起来。
她并不阻止,只是任他吻,渐渐地属于他的味道沁进来,包括吻的方式,陈薇才觉得熟悉起来,然而同时口中尝到了血的味道,她一惊,手伸到两人的唇之间,推开他。
他满嘴是血。
“你怎么了?”
他用衣袖擦了一下嘴,并不看袖上的殷红,只是淡然道:“老毛病了,不碍事的。”说着伸手擦去陈薇嘴角沾到的血,擦了两下,手指又在她的脸上停住,流连不去,似乎确认她真的存在。
“卿卿,我的卿卿。”他又用力的抱住她。
陈薇心里感慨万千,现在的局面有些复杂了,眼中有温热的东西不断往外涌,她用力揪紧了他的衣服,心里有太多的事想对他说,然后却死命的咬住唇,不行,也不能说。
“齐筝,”她终于叫他的名,感觉他的身体颤了一下,也许他在盼望着她后面是一句肺腑之言,却听她道,“那孔不二是我的夫君,我已经是他人妇。”
“不!”齐筝的身体猛的僵住,其实他方才就已经看出来了,此时听她亲口说却仍如晴天霹雳,他抱着她的力道忽然大了几分,哑着声音道,“你我四年前就已成亲,有媒妁之言,行过夫妻之礼,你怎么可能是他的妻子?”
“但我以为你死了,我与孔不二也是拜过堂的。”
“不算!”他忽的松开她,盯着她的脸,“你是我的,是我齐筝一人的,谁也休想与我抢。”说话时眼里多了几分狠劲,眸光冷的吓人。
那股陌生的感觉又来,陈薇下意识的往后退了一步。
齐筝是何等心细之人,只是微微退了一下,便感觉到她的排斥,凑近她道:“你不愿意吗?还是你对他已有情?”
陈薇只是摇头,在他的记忆中齐筝从未这般霸道过,此时,真的像个陌生人。
“齐筝,三年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时过境迁,你冷静些。”手轻轻的抵在齐筝的胸口却被他很快的握住。
“我怎么冷静?”如果试过三年内日日相思蚀骨,夜夜孤枕难眠,以为身死,上天垂怜又能相见,却已作他人妇,怎么冷静?齐筝听到陈薇说冷静,咬着牙,难道三年只有他独尝相思?
“卿卿,离开他,我不管三年里发生了什么,离开他。”他又拥住陈薇,低声道。

出了屋子,齐筝有些疲惫的靠在门上,今天,他真的很不冷静。
“齐筝,三年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时过境迁,你冷静些。”陈薇的话尤在耳边,其实她说的没错,三年时间,时过境迁,他再不是当年的齐筝,而他又凭什么苛求现在的陈薇还是当年的苏卿卿。
他不该强行绑来了孔不二,这样的正面冲突不应该由红衣社先挑起,更不该在苏卿卿出现时一切方寸皆乱。
然而,能再见到卿卿,还有什么比这个更重要的呢?
手下看着他的脸色,小心翼翼的走上来。
“主人,那个孔不二醒了。”
孔不二?对,孔不二还晕着呢。
“醒了?”
“是,主人要不要见?”
绑来就是为了见面的,然而现在齐筝却改了主意。
他站直身体,微微的咳了咳,背着门往花园里走了好几步,手下忙跟在身后。
月正当空,有风吹来,吹得他身上的衣摆轻轻的飘着,他脸上是明显的冷意,月光下更加森然,手下看着他的脸,心里发寒。
“我不想看他还活着。”他停下,终于开口。
手下怔了怔。
“杀了他,扔进河里喂鱼。”
“主人?”
“快去,务必做成是他不小心落水身亡,不可留破绽。”
“是。”不敢多问,手下领命去了。
“慢着。”他忽然抬手。
手下停住。
“我与你一起去。”
“是。”
本不想杀孔不二,在绍兴当地杀个朝廷命官对红衣社并没有什么好处,必定引来朝廷注意,但是谁让他是卿卿现在的丈夫,只要做成是起事故,朝廷毫无把柄可抓,也无可耐何,最多会再派个孔不二这样的人物来当县令而已,而这样的谋杀他本不必向要死的人说明什么,这次他却想让在孔不二还活着的时候就清楚一件事:卿卿是属于他齐筝的。
齐筝随那手下离开了,一旁的树丛中一个人影一晃便再没动静。

再热闹也有安静下来的时候,月色西沉时,大街上的人群早已散去,只有挂在街头的花灯还在,还有满地的纸片风一吹,飞起又落下。
几个鬼鬼祟祟的人影自旁边的一条小巷扛着一样东西走到河边,向四周看了看,然后一甩手将那东西扔进了河里,“咚”的一声,溅起好大的水花,然后直接就沉了下去。
看着河面上又静下来,几个人互看一眼,一闪身,走了。

这一场梦做的极累,似乎把这二十年里的记忆全部塞了进去,太多人的脸,太多的事情有,就算她此时已经醒了,也只是瞪着帐顶回不过神。
“你醒了。”旁边有人在说话。
她似乎被惊了一下,转头去,是齐筝,他坐在床边,笑着看她,就如三年前的每一天他总是看着她醒来,只是以前是躺在她身边,现在是坐在床边。
她无声的坐起,摸着头,头有点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