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微真人微笑道:“有你们在,我道德宗就有了传承。哪怕是你我皆不在了,我宗传承依在!道德宗三千年传承不灭,又岂会因某人而绝?”
紫阳真人望向遥远的天外昆仑,叹道:“师弟你…还是冲动了。”
紫微真人负手而立,缓缓旋转,东南西北环望一周,悠然道:“若坐视外人屠戮我宗门人,这身道果又要来何用?贫道今日才发觉,这茫茫大千世界,果有大能之士,只可惜,已无法与他谈玄论道了。”
此时西北方向,传来一个浩大之极的声音,威严肃穆,正是禹狁:“紫微,你倒也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不过一刻之命。只可惜你大好前程,却于此际毁尽!”
紫微根本不向昆仑方向望上一望,只是注视着遥遥东方,淡道:“贫道谅你也不敢放下手中仙籍,来与我斗一场剑。这便动手吧,何必多话?”
昆仑深处,传出阵阵如雷咆哮!
禹狁身周天炎炽盛,直冲天际!然他思量数遍,终未放下手中厚达十丈的仙籍。他一咬牙,打开仙籍,翻到紫微真人那页,提朱笔,便在紫微真人名字上重重地划了一笔!
勾消仙籍!
云中金山忽然将手中两柄大锤一扔,向紫微真人深深拜下,道:“你修成了九瓣紫莲,居然也舍得下!他奶奶的,俺金山今日才算真正的服了你!来来来,受俺一拜!”
紫微真人抚须微笑,坦然受了。
云中金山直起身来,忽然跃高数寸,一把搂住云风的肩膀,向他道:“小云风,俺金山可不是拜的他那朵九瓣仙莲!这其中的区别,你要是想明白了,日后有得你受用的。知道了不?”
云风面色尴尬,不知该如何是好。云中金山德高望重,辈分极高,今次又是舍身助战,于礼于情,都不能怠慢了。可是这位清闲真人却是如此特立独行法,令素来严谨守礼的云风浑身不自在,只有唯唯称是。
一阵天风拂来,紫微真人肌肤下泛起七色宝光。他含笑而立,整个身体都逐渐浮出夺目光芒。
这一下,本有些不明所以的人都看出不对来。
天地之间,忽有一道夺目光华绽放,耀得众人目不见物!光华过后,云天之间空空荡荡,再无紫微真人身影。
啪的一声,禹狁重重合上仙籍,更将朱笔掷在一边。他身周神火吞吐不定,高时直焚云端,低时尽没体内,显然在勾销紫微仙籍之后,禹狁心境犹是不能平复。他猛然吐出一团神火,这才算稍稍好了些。然而这团火吐得不太是地方,几乎擦着熔龙而过。熔龙已化形成功,正在极端的痛苦下拼命追逐着纪若尘的影像,根本不会防卫其它。若被这团神火喷中,熔龙恐怕立时重化金汁,禹狁花了大力气制炼的青龙魂魄,可就要化风而去了。世间虽大,要再找出头真龙来,又谈何容易?而且真龙事关天地气运,各应天上真仙,纵是禹狁这类职高位尊的仙人下界,也不是可以随意捕捉的。
禹狁暗暗竟有些庆幸自己早有准备,为了对付道德宗,特意带了仙籍下来。紫微真人道心已至极高境界,在入死关前已登名仙籍。这本是极荣耀之事,然而在此时却也成了紫微真人的取死之道。仙籍一消,紫微真人即会灰飞湮灭,永不复生。
禹狁虽知紫微真人道果境界必高,然也没将他如何放在眼里。五瓣莲已可直录仙籍,在禹狁心中,紫微真人再强,也不过七瓣莲而已。然他万万没有想到,紫微真人破关而出后,竟是九瓣莲的至高仙品!如此境界,令得在巡天真君中号称法力第一的禹狁也不敢轻启战端,而是直接销了紫微的仙籍了事。
禹狁竟不敢战!
仙籍上一笔看似轻松,实际上后世千万年中,朱笔横批实有如批在禹狁名上,永世为耻!
禹狁只觉心头神火汹涌不定,说不出的烦恶难受。登仙数万年来,又何尝有过这等感觉?禹狁不知怎地,忽对继续在人间界待下去兴趣全无,好在也只有最后一件须办的事了。
禹狁巨掌轻挥,经过神火重行淬炼过的古剑斩缘一声长吟,骤然升起,转瞬间破空而去。他眉心中再射出一点神火,注入熔龙体内。熔龙刹那间恢复了三分清明,然而随后龙睛中便尽是充斥着无数刀兵的赤炎,将它最后一线清明绞得干干净净。在禹狁的神炎指引下,熔龙已找到了仇恨根源。它一声龙啸,身躯一曲一弹,划破长空,瞬息远去!
纪若尘正踏云而行,忽然心有所感。于是心底一声冷笑,当空立定,修罗直指下方万千峰峦。轰的一声轻响,他身周百丈空间中尽燃起淡淡蓝焰,修罗矛尖处更凝聚起一点米珠大的蓝色光华。光华虽小,在亮起的刹那,却几乎夺尽了天地颜色!
九幽之炎所在之处,便是世间绝地。无论什么仙家法宝,一入此地,若不能尽灭九幽之炎,便会被九幽之炎焚化,反而成了它的养料。正是由于九幽之炎霸道无伦的天性,广大无边的九幽绝渊之下,方才只有十三巨魔。千万年来,十三巨魔相互忌惮,彼此才始终相安无事。除这十三巨魔外,九幽之渊,再无一物能够存身。
只消不是禹狁亲身而来,不论他是出仙器,还是派天兵,纪若尘都视之为大补之物。然他心底悄然浮起一丝疑惑,堂堂巡天真君,又岂会如此愚蠢?当冥莲千瓣化尽后,纪若尘自认一颗道心已与天地无异,只是九幽之炎生成时日尚短,积累不足,才无法与禹狁积聚万载的庞然仙力相抗。
天际光芒一闪,果然一物自天外飞来,直向纪若尘胸口心窝刺来。此物刚一现形,纪若尘已感知那是一柄古剑,看此剑来势,正是要将自己一剑穿心。
然就在这真仙也难以分辨的霎时,纪若尘心底似响起一记隐约的破裂声,如有什么东西,悄然化作了无数碎片。恍然间,他恍如再一次身处绝峰之上,而他身前,那个洒然大气的人,正持剑向他心口刺来!
他当头挥出的一棒,气势威猛无伦,轻飘飘的去势中实在断山震岳的大威力在。然而物极必反,极强处必有极柔。他本身并没有分毫防御,是以她来势并不凌厉的一剑,也轻易地透胸而过,将他那不知是完整还是碎裂的心,剖为两半。
出剑之时,他已可看出她双瞳深处,淡漠下掩藏着的茫然与错乱,古剑穿心后,她瞳中更有不加掩饰的错愕和凄然。或许是他的演技高超,或许是她道心早乱,阴差阳错之下,才有了如此轻易的一剑穿心。
古剑上其实几乎没有附带真元,然而剑锋本利,他又冲得极快,因此也就透胸而出。但自剑上,他感觉到一种异样的抽痛,这痛楚如丝,抽取着他后世一切运命与轮回,一一绞碎。
“原来是这个结局,倒也不错…”刹那间,前世诸多轮回因果,在他心中一一闪现。他更浮起一线明悟,知道从今以后,将是无梦的长眠。
多少尘缘,已如风逝。
他躺下时,有如疲累的旅人终于找到一间客栈,所以笑得安静祥和。
于茫茫黑暗中,忽有电光划过,将纪若尘惊醒过来。他张目时,古剑斩缘已在眼前,距离心口不到三寸。
一切恍如昨日,然物是而人非。
纪若尘轻挥修罗,将斩缘挡下。剑矛相触,修罗上蓝焰一闪,九幽熐炎已将古剑斩缘化得干干净净。这刹那间的恍惚,已令他错过了一些东西。当他抬首望天时,熔龙已冲至百里之内,他完全看得清熔龙那咆哮着的狰狞模样。
熔龙无声无息地飞来,其实它的冲势震天动地,所过处山峰尽数倾倒!只是它的来势太快,在它前方的纪若尘才听不到任何声音。真龙万年龙躯,已与禹狁神火融为一体,只化作霹雳一击,又是何等威力?一见熔龙,纪若尘便知这方是禹狁的真正杀着,只是已闪不开,挡不住。
纪若尘横矛当胸,百丈九幽之炎收束在身周一丈之内,准备倾力抵挡禹狁一击。
熔龙舞爪摆尾,无声无息地在空中穿行着,它的全部意识已锁住了前方的纪若尘。除了仇恨外,它更感觉到纪若尘身上有一种令它本能地厌恶乃至惧怕的力量,使得它愿意不惜一切代价去毁灭这力量。
九幽之炎,本就是世间万物之敌。
熔龙身后百里外,山峦崩塌、百川倒流,在神州大地上,清晰地刻印出它飞行的轨迹。
九十里,七十里,五十里…
纪若尘岿然不动,九幽之炎更是缩成不可言说的微小一点。他只望挡过这一击后,九幽之炎会有一星火种留下。只消有星火在,假以时日,他又会复生如初。
生死之际,纪若尘想起的却不是令得他一往无前、洒然淡然的顾清,而是一点浮飞远去的青莹。
就在熔龙疾冲之际,百里外一座孤峰忽然无声无息地倾塌,峰上升起一道青影,挟浩浩天地之威,以不可思议之速,猛然撞在熔龙身上!
只在刹那,可以看见一具百丈长的蛇躯紧紧盘住了熔龙,熔龙由神炎金汁聚成的身躯灼得蛇身青烟四起,而蛇躯上喷涌而出的鲜血也浇得熔龙躯干暗淡。被蛇血一淋,熔龙立时显得极度痛苦。
烟气升腾,瞬间又掩住了缠斗的龙蛇。
茫茫昆仑之上,先是极亮,后是极暗。明暗过后,千里之内峰峦尽毁、百川绝流,万千异兽,更无生机。
千里绝地之上,唯有一点青莹,飘飘荡荡,向着遥遥东海飞去。
纪若尘宛若石化,呆呆看着那点青莹远去,动不得,也叫不出!
他仍不明白,以他天下无双的灵觉,为何竟辨别不出柔顺小妖与苍野青莹间的关联。
然他心底深处,狂雷如雨落下,将无数隐藏在极深处的记忆轰成万千碎片,每一片碎片,都在心壁上切出一道深深伤口,然而却没有血流出来!
“我怎么了?”他怔怔地想,然而这是一个没有答案的问题。
“为什么会这样?”更不可能有答案。
※※※
昆仑深处,禹狁霍然站起,双目尽赤!他未曾料及苦心定下的大计居然就这样功亏一篑,而且那只蛇妖藏身于昆仑之中,竟能隐匿气息连他也瞒过了。眼下失却了熔龙,纪若尘又已警觉,再想彻底绝灭九幽之火,就是难上加难。而且在灭火之后,他本还另有深沉大计,这下更近于化为泡影!
禹狁神目如电,早看到那点青莹正向东海而去。虽然这点青莹不过是那蛇妖最后一点魂识而已,任谁有通天手段,都难令她起死复生,甚至连让她在世上多存在一时半刻都不容易,然而禹狁对这胆敢坏他大事的青蛇实已恨极!他咬牙切齿,只想着回返天界后,该当如何去向女娲兴师问罪。这只蛇妖身上有女娲之血,这可是抵赖不了的。虽然禹狁也知道自己奈何不了女娲,然而出了这般天大的事,怎可没个说得过去的交待?
正怒发如狂之际,禹狁忽然听到身旁有人问:“你怎不去追?”
禹狁登时一怔!
以他脾性,那蛇妖坏了他如此大事,虽然下场已定必是神魂俱灭,可那最后一点魂神也容不得它多存一时半刻,定要取来,以神炎慢慢焚烧,再增添她几分苦楚,方才能消点心头之恨。而且只如此,还是不够。要将她在人间亲族本宗,统统发掘出来,一并用神炎炼了,才算出得心头这口恶气!
可是禹狁眼睁睁地看着那点青莹远去,为什么想不到去追?他虽然仙躯巨大,青莹又去势如电,但一路远至东海,也足以追上了。
禹狁正思量着,忽然明白了些什么,霍然转头,想看看是谁竟然如此大胆,敢戳他的心事。禹狁一转头,映入眼帘的是一双清亮的眸子,顾清正望着他,面上带丝若有若无的笑,显得别有意味。
禹狁胸中神火登时直冲而上,险些破顶而出!他立时想撤回神炎,索性毁了这块不开窍的顽石,忽然又感到异样。在他笼罩整个昆仑山脉的神识中,分明一无所得,然而这丝异样充满危险和不祥,仿佛源自本能。
禹狁略一侧头,但见一点蓝芒,正对准自己的身躯直冲而来!只有经由一双神目,禹狁才看见了这点蓝芒,而在他神念之中,却还是什么都没有。禹狁目中神火猛然一跳,他已辨别出这点蓝芒即是九幽之炎。
纪若尘单臂持矛,周身浴火,笔直向禹狁冲来!可燃遍千丈方圆的九幽之炎,此刻已几乎敛尽。
下界不过数日,尊严即被接连挑战,禹狁已怒无可怒,反而渐感平静了。
虽然纪若尘如冰的双眼令他极为不舒服,禹狁仍挥手布下一层赤炎金兵,先护自身,再图攻敌。万载以来,禹狁不知对敌过多少厉害大敌,巡天真君中战力第一,实是打出来的名声。他既然认真对敌,便先要立于不败之地,然后再图可胜。
布下神炎护身,禹狁即静待着纪若尘下一个动作。
然而他没有料到的是,纪若尘完全没有转向的意思,竟然合身撞上了赤炎金兵火墙!与禹狁千丈仙躯比起来,纪若尘实比一介蚊蚁也不如。然这一介蝼蚁以九幽之炎护身,生生穿过禹狁护身火墙,轰然撞在禹狁身上,直撞入数丈深,方被弹出!
在禹狁千丈仙躯上,数丈深浅的坑不过是轻得不能再轻的小伤,然则这是禹狁自下界以来首次受伤。
纪若尘受了禹狁神火反击,直弹出千丈远,方在空中翻了个身。他更无半刻停留,重燃九幽之火,带起一道湛蓝尾迹,如电般穿过赤炎金兵,轰然在禹狁身上炸出一朵蓝色火焰之花。
禹狁身上燃起处处蓝焰,犹如一片开遍蓝花的赤色荒漠,说不出的诡异、凄厉。禹狁怒吼连连,试图拦截纪若尘,然他身躯实在太过庞大,速度根本无法与纪若尘相比,又无法以神念锁住他行踪,一时间唯有挨打。
然而纪若尘实未占到什么便宜。赤炎金兵是禹狁护身神火,哪里是轻易碰得?每次穿越,实际上都是以九幽之炎与赤炎金兵对耗。而撞击在禹狁仙躯上时,深入数丈即是纯净的赤炎金兵,想要伤害禹狁的唯一方式,仍是以九幽之炎硬耗赤炎金兵。
纪若尘一次次舍生忘死的冲击,实则是以与禹狁生生对拼生死存亡、命运轮回。只是他才回到人间多久,若论积蓄之厚,如何能与禹狁相比?
赤色荒漠上,朵朵蓝花开得越来越盛,真如赤炎金兵火如开闸之水,一泄如注,流泻之速令禹狁也感到胆战心惊!他几乎有种错觉,似乎神火再流泄片刻,自己即会油尽灯枯,将万载仙身,葬送在这人间。
然令禹狁心寒的是,虽然九幽之火已是摇摇欲坠,纪若尘双瞳仍是平静如水,全无分毫波动,依旧在一次次以身躯轰击禹狁,永不停息!
禹狁心意一阵动摇,收回了锁在顾清身上的神炎,现下可不是爱才的时候了。神炎一收,顾清身外即刻现出玲珑宝塔,宝塔旋即化成氤氲紫火,火中隐现千朵仙莲。顾清一声清啸,以氤氲紫炎护身,也合身向禹狁撞去!
漫山遍野的蓝花中,绽放出数朵紫莲。氤氲紫火远不及九幽之炎的霸道,只冲击数回,顾清身周紫火已是黯淡无光。
远方忽起一声清啸,定天剑通体缠绕金光,如电飞来,一举攻破禹狁护体赤炎,再在漫野花海中,绽放出一朵金菊。吟风遥立千丈之外,全副心神都已附在了定天剑上,若是剑毁,则人必亡,与合身扑击相去无几。
禹狁咆哮如雷,奈何仙躯庞大,一时却有些奈何不了这三只足以致命的小虫子。他虽有无数仙器,却是一件也不敢用出来。除了那凝聚了真龙龙魂龙躯的熔龙外,禹狁其余的仙器在九幽之炎面前均是不值一提,用出来徒然为九幽之炎进补而已。只有他的本命神火赤炎金兵方可与九幽之炎一抗,那也仅是因为赤炎金兵总量庞然而已。如果数量减至寻常仙凡人的比例,一样会成为九幽之炎的进补之物。
于今之计,禹狁唯有依靠本命神炎、倚仗万载仙身,与纪若尘三人硬耗。而赤炎金兵的消耗速度令他心下大为惶然,若如是下去,到尽灭三人之时,他哪怕舍了仙身,所余赤炎金兵也不足以熄灭九幽熐炎。九幽熐炎只要留下一星火种,日后就必成大祸,纪若尘也可死而复生,不朽不灭。如此一来,禹狁下界使命便悉数化为泡影,回返仙界后必受重责,谁也护他不住。那巡天真君的头衔,必定是要去了。
惊怒交织,禹狁怒吼直震颤九州,赤炎金兵熊熊而出,再也没有丝毫保留,不惜任何代价,也要将纪若尘扑灭于此地。哪怕这一战要捐了仙躯,散尽道行,神识回归混沌蛰伏万载后再复生,也先过了眼前再说。
昆仑中央,骤然浮起一团百里大的赤色火团,直上天际!
东海之滨,一点青莹自陆上逶迤飘来,在海边略一盘旋,便直向东海深处飞去。
无日也无夜的无尽海上,一个又一个洪荒卫自微澜的海涛中浮出,默默目送着向无尽海深处飞去的这点青莹。
无尽海中心处,一个身着粗布道袍的道人正踏波而行。他走得极慢,若向前行个三步,往往还要后退两步,然后再停下来苦苦思索计算,片刻后再行上几步。如是,看来就是走上个几天几夜,这道人也无法向无尽海中心处走上多远。
他正苦思间,忽然一片淡淡青光洒下,映亮了海中粼粼水波。道人抬首,正好看到一点青莹飘飘荡荡,直向无尽海深处飞去。青莹速度也不甚快,但总比道人的龟速快了太多,转眼就已消失在视野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