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童忽然大骂几句,俯冲向下,从地上叼起一柄匕首,向营栅上全力飞去!

此时此刻,营外暗刃鬼众的中军中,原本指挥的将军早已让出座位,侍立一旁。正中的坐椅上,端坐着一名周身玄甲,同样戴着狰狞鬼面的将军。他静静地看着已攻上营栅的己方军卒被对方一名将军生生杀得一个个从营栅上跌下,而又有一个只剩一颗头颅的弱小魔物,口里叼着匕首,飞来窜去,得空就在暗刃鬼众的后颈面孔上刺上一刺,攻击之弱,完全可以忽略不计。

那侍立的将军一声呼喝,军阵左右各开出五百暗刃鬼众,就欲向营栅攻去。此时数百丈的一段营栅已完全空了,这两队暗刃鬼众一上营栅,立刻就是对那名将军成合围之势。

此时居中稳坐的将军忽然站起,左臂一抬。本在疾冲的一千暗刃鬼众同时得了命令,立时刹住脚步,在岩面上整整齐齐留下数百行深深刻痕。

“大将军,为何不攻?”那名将军十分不解。

新到的大将军哼了一声,冷冷地道一句:“你这死物懂得什么?”他不再理会这名将军,排众而出,一直走到大营外的护营沟边,方才立定,望向营栅上立着的鬼面将军与飘浮着的头颅。

他与营栅上的将军对望片刻,方道:“吾乃鬼车魔尊麾下大将军!既然吾已至此,这营盘转眼即破。看尔等也是开了灵智的,当知吾言不虚,何不交出营中轮回之力,就此投降?否则营破之时,吾一样取了轮回因果之力,尔等却要破魂炼体,又不知要几千年后,多少机缘,方能得脱蒙昧,重开灵智。岂不是可惜?”

营栅之上,那将军链锤缓缓提起,直指营下大将军,杀气渐渐升腾,若一道灰龙,扶摇而上!

玉童可没那等气势,只是呸了一声,刚想骂上几句,结果口中匕首当啷落地,气势立刻灭了三分。

见营栅上一将一童虽处绝地,却矢志不降,那大将军摇了摇头,只叹可惜,可笑。

见左右两队各千名暗刃鬼卒列队开来,玉童不禁有些气急败坏。他与纪若尘联成一体,哪怕相隔万里,纪若尘动念之间即可毁他魂魄,就是想降也是降不了。有念于此,玉童把心一横,骂道:“今日由得你们猖狂!他日我们大人回来,定会将你和那个什么鬼车挫骨扬灰,让你们万劫不复!”

营外大将军冷哼一声,道:“就是你家大人在此,吾要斩他头颅,也是等闲之事!”

他话音未落,忽然一个巨大之极、响彻千里的声音响起,森然道:“头颅在此,怎不来取啊?”

※※※

营外的大将军愕然回首,但见苍野尽头先是一道黑色龙卷冲天而起,然后挟雷霆万钧之势,缓缓向这方行来。虽然相距遥远,然而脚下的大地已开始隐隐颤动。与那高无止尽、粗达数里的恐怖旋风相生而来的,是无形无质的威严,那是不容亵渎、不容质疑的威严,高高在上。

在这怒潮般扑来的威压前,大将军不由自主地退了半步。旁边侍立着的将军则连退数步,周身铠甲不住震动,方才立定脚步。校尉们则泰半翻倒于地,不住挣扎着想爬起,可是手脚酸软,站起来也是摇摇晃晃。

第一道威压如潮水般卷过,营外七千暗刃鬼众已溃不成军。将军已是如此,鬼卒更是不堪,一半暗刃鬼众已瘫倒在地,动弹不得,另一半却仍屹立不倒。

见那些仍然屹立的暗刃鬼众眼中光芒变幻不定,由藏青逐渐转为暗蓝,大将军心中已暗叫不好!

果然,那些双眼中光芒完全转成暗蓝色的暗刃鬼众猛然一声咆哮,手中兵刃已挥向刚刚还在并肩杀敌的同僚。那些未能完全转换的暗刃鬼众仍受制于威压,十成力量发挥不出二三成来,转眼间就已死伤惨重。校尉和将军受影响较小,危急关头亲自上阵,这才挡住了阵前倒戈的暗刃鬼众们。

能够逼迫低级魔物服从自己,这等威压,仅是苍野中极少数上位者方有的神通!

大将军极目远眺,见那道黑色龙卷前,一个高大的身影正向这边行来。随着他的逼近,苍野大地开始有节律地震动,应和着他的脚步。

这时大将军已看得清楚,那道黑色龙卷并非是由什么法术生成,而只是他法力外溢,从而引发苍野冥气激荡,从而生成了如此恐怖的一道龙卷。

那人步伐缓慢沉稳,来势却快得异乎寻常,数息间已来到暗刃鬼众阵前。数千拦在面前的暗刃鬼众,在他眼中似乎根本不曾存在般,只径自向大营正门行去。

这人高仅五丈有余,论体型与大将军之主魔神鬼车相去甚远,甚至不如鬼车一个头大。且身躯隐隐透明,分明是苍野中最不稀奇、也是魔物最低等形态时方会出现的影雾构成,不过他身躯中金莹点点,就似缀了千颗星辰。

身形决定威能,这是苍野中一条不成文的规律。在这个方向的苍野极深处,栖息着黯渊之主冥凤,据说它双翼展开足有千里之阔。鬼车平日本体浮游于苍野云霄之上,虽无从探知大小,但至少也是以十里计量。眼前这人高不过五丈,与众魔神相较,完全连蝼蚁都称不上。可是不知为何,大将军无论是看着他那双闪耀着湛蓝光辉的双眼,还是望向身体里千颗星辰的哪一颗,都会自意识深处生出战栗,那份恐惧,并不弱于面对鬼车之时。

他大步走向军营,每一步落下,都会引起苍野大地的轰然震动,岩石构成的营栅摇晃不定,石屑纷纷落下。在他面前,数千暗刃鬼众如同浪潮般向两边分开,没有一个胆敢拦在他前行路上。这些暗刃鬼众一边退去,一边互相狠斗厮杀。而他每一步踏出,这会有一波如狱如山的威压成环形而发,席卷整个战场。于是又有许多暗刃鬼众瞳孔中色泽转作暗蓝,向身旁同僚挥起屠刀。当一半的暗刃鬼众倒戈时,场上的局势已变成屠杀,只有百余名校尉将军率领着千名暗刃鬼众苦苦抵抗。

此时在他与大营之间,只有一个大将军孤零零地站着。

他哼了一声,身体猛然一抖,体内千点金星呼啸着尽数飞出。这些金星一离开他的身躯,立时化成一只只半尺大小的金色虫子,宛然便是焢内丹幻化成的模样。千只虫子各自寻了一名暗刃鬼众,飞扑过去大啃特啃,在那张可以张大到一尺的畸形巨口下,无论是身躯还钢甲,都是一样的脆弱,一样的不堪一撕。嚓嚓嚓嚓,苍野中一时间回荡着令人牙酸的啃食声,就连那些暗刃鬼众发出的连绵不断的惨叫也无法掩盖住这恐惧的声音。

这些金虫本身都散发着令大将军都感到战栗的威压,那些校尉将军更是难以抵抗。哪怕是单只的虫子,若论威压品级,只怕也不在他之下。有些校尉或是将军勉力试图抵抗时,金虫便会在身体上张开数只至数十只魔眼,魔眼一开,暗刃鬼众的将军校尉们立时动弹不得,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金虫喷出一道细细墨绿丹线,直接穿透自己头颅。

转眼之间,除了一个大将军外,所有还在反抗的暗刃鬼众都被这千只金虫啃食得干干净净!大部分金虫心满意足,飞回他的体内,仍有百余只金虫意犹未尽,将已归顺的暗刃鬼众也扑倒在地,接连啃食了四五百人,方才罢休。

见大将军仍不肯让路,他随意一挥手,啪的一声,一道无形大力已将大将军击得横飞数百丈,然后重重摔落在地!大将军浑身甲胄已完全扭曲变形,阴气法力也被击散大半,一时间挣扎着,但就是爬不起来。

那森寒的声音又自空中落下:“回去告诉鬼车,想取我纪若尘的头颅和轮回之力,让它自己过来。光派些小虫子来有什么用?”

他看都未向大将军这边看上一眼,伸手推开军营大门,大步走了进去。三千归顺的暗刃鬼众也跟着鱼贯而入,然后轰隆隆一阵巨响,两扇巨大营门徐徐合拢。

大将军挣扎半天,好不容易才爬起来,步履蹒跚地向苍野深处行去。虽然纪若尘放过了他,但挥手之间打散了他九成冥气,以他现下的能力,能否走回鬼车身边,仍未可知。

“大人!大人!您可回来了!”玉童喜极而泣,飞扑上来。然而距离纪若尘尚有十丈时,就如撞在一道无形墙壁上,猛然弹了回去。他这才省起自己身份,登时一阵恶寒自心底生起,立即噤若寒蝉,退向一边。

纪若尘此际身高五丈,周身星芒点点,双目蓝焰如欲喷出,背后影雾飞散,直喷出数十丈外,遥遥望去,有若面面旌旗,可谓气势涛天。他行到大营中央,发觉原本那张八仙椅已是太过小了,根本容不下他的身躯。而一点青莹仍飘浮于八仙椅上方,平时足够悬在他头顶的高度,此刻仅仅到他的胸口。

看到这点青莹,他贲张的气势才慢慢平复下来,于是扫了一眼大营,目光定在了原本中军大帐所在的那一汪灰水上,问道:“这是什么?”

玉童在一旁小心翼翼地道:“这是冥海源液池,以百名上品阴物献祭,经九道秘法可成,有汇聚阴气之效。将营中及左近所生冥卒投入此池,便会自行聚合生成新的冥兵,冥兵品阶以营中最上品的冥兵一致。”

纪若尘点了点头,嘉许道:“不错,这个池子是谁建的?”

玉童再也不敢张狂,道:“是小人记得地府中载有此法,又见营中守卫单薄,便拿来一试,果然成功。”

玉童身怀秘术,此前却是不说,这其中当然有些不妥。然而他全未放在心上,挥手将那将军叫来,双目中蓝芒大盛,一时间就似将他全身都穿透一般。那将军昂然立着,分毫也未受扑面而来的滔天魔威影响。

“你已开了灵智,很好,以后这营中所生军卒,便都由你来带领。”纪若尘吩咐完毕,便令那将军自行收拢编整归顺的三千暗刃鬼众,将他们一一投入冥海源液池中,待化成斩神冥兵。

麾下将军竟然开了灵智,这绝不是件小事,说明这名将军前生必是有因果、有功业罪孽之人,绝非无名无姓之辈。不过这件大事,此时他也全然没有放在心上。

他半跪于地,只凝望着浮于空中的青莹,若有所思。

难以言喻的沉郁悄然笼罩了整个大营,玉童早已躲到不知道哪个角落里去了,那些被驱赶往冥海源液池的暗刃鬼众也不由自主地远离他身周百丈之地,宁可绕上整个圈子,从大营后部进入冥海源液池。

大营中央,逐渐空出一块百丈方圆的空地来。

他身躯猛地一震,体内千点金星一一亮起,宛如从沉睡中醒来,每一点星芒都变成一个小小的焢,千只焢一齐发出尖啸,啸声直冲天际。焢一成形,立刻就不再受控制,纷纷挣扎着想要飞出他的身躯,但都似撞在一道无形壁障上,纷纷弹回。这些焢凶性更甚,更加大声地叫着,身上金光大盛,前赴后继地扑在那无形壁障上,连撞带咬!

自外看来,纪若尘身体不断凸起,又凹下,不知体表之下有多少虫子正在一个叠一个地爬行,实是恐怖已极!他面色宁静,只有双眼中偶尔射出的一缕蓝焰方泄露了一丝现下的痛苦。

焢凶焰大炙之际,本是安宁浮于空中的青莹忽然动了,闪电般绕着纪若尘旋飞七周后,青光大盛,竟将整个大营连同上方的天空都染上一片蒙蒙青色!青莹一声鸣叫,有若凤鸣九天,听闻得这道鸣声,大营内外无数鬼兵阴卒登时阴力涣散,力气全失,纷纷跌倒在地。就连那开了灵识的将军也站立不稳,坐倒在地上!

在军营角落中的一处营帐里,玉童面色惨白,不住寻找着可以将自己耳朵堵起来的东西,一边如疯了似地叫道:“怎会是她!怎会是她!不是的,这不可能!啊!我不要听,我不要听!”

千只小焢乍听凤鸣,均呆了一呆,接下来却如同发疯般拼命撕咬,想要出去。空中青莹似是被焢激怒,一声呼啸,直向纪若尘胸口冲来!

尽管身受千虫噬体之苦,他面容仍是宁定,一伸手将青莹牢牢握于掌中。青莹在他掌心中不断跳跃、鸣叫,一声声挑战着千只焢。而千只小焢也如发了疯般,一边不住鸣叫回应,一边撕扑啃食着他的身躯,想要出来。这些焢并不是原本如此悍勇,倒像是恐惧到了极处,反而化作拼死一击的疯狂。

他掌上燃着熊熊九幽熐炎,将青莹包裹其中。尽管青莹此时一跃一鸣间带动的大威力均不似是苍野黯渊中所应有,但仍无法脱出九幽熐炎的围困。而此时他胸口处,文王山河鼎也光芒大盛,不断喷出冥火,修补着被焢啃食的身体。

他以一己之力,生生将青莹与焢分开。但无论青莹抑或是焢,论境界均已晋身魔神之境,远非寻常魔物可比,纵是一点微不足道的小力,也能运使得气象万千!以他现如今的修为,只应对一边已是应接不瑕,何况同时力抗两边?

那青莹,还隐隐含有大道苍茫之意在内,令人只消与它对上,便会暗生无力抵抗的感觉。

只数息功夫,他已应付维艰。看到掌上燃着的九幽熐炎逐渐染上一层青色,纪若尘面色大变!青莹忽然化作一片如水青光,竟然自九幽熐炎中脱出,浮于纪若尘头顶,不住盘旋。

他一声闷哼,胸口突然破了一个大洞,千百只焢一涌而出,如一道绚丽的喷泉!一只只焢甫离开他的身体,就尖啸着,前赴后继地向空中青光扑去!那一张张扩展到了极处的巨口中,密密麻麻的细牙寒芒闪闪。

“焢!!纵是上天入地,我也必会灭你轮回传承!”他疯狂地向空中汇聚成流的焢咆哮!

焢回应的是一片凄厉的啸叫,纷纷扑向空中浮游的青光。青光分出千点光雨,每来一只焢,便将一点光雨洒入焢的口中。焢本性贪婪,吞噬一切,这点光雨于它便是无上美味,当然一口吞下。然而这道美味实在太丰盛了些,光雨入口,焢的身体便极速胀大,转眼间金色褪去,青色暗生,随后砰地炸开,化成一缕青烟,随风而去。

前车之鉴就在眼前,但后面的焢就似完全没看到前人的下场,仍是争先恐后地向点点光雨扑去。焢知道,青莹定会置它于死地,而青莹中所蕴含的乃是凝炼了无数世的因果轮回大力,它就算身为魔神,也根本无从与抗。与其如此,还不如拼死吞了青莹,一来可以一饱口腹之欲,二来拼一个同归之尽。

千只焢转瞬间皆爆体而亡,空中只余最后一点青莹。

它绕着纪若尘旋飞三周,长鸣一声,然后一飞冲天,在极高处化成一片绚烂之极的青色霓虹,勾勒出一个如水般的婉约身影,恬静、柔和,然后化光而去。

千只焢离体而去,纪若尘身躯实已破烂不堪,然而他只凝望天空,直至最后一缕青光也渐渐散去,双瞳中似悲伤、若欢喜、如明悟、或迷茫的狂乱蓝焰方渐渐平复,失去了一切热力,归于极度的冰冷。

影雾缭绕间,他身体已恢复成往昔模样,在八仙椅中坐下,淡淡地道:“你以为跑得了吗?”

数丈之外,一只拇指大小的金色小虫一下一下地蠕动着,贴着军帐帐角的阴影处,想要悄悄溜走。那正是一只极小的焢,几乎没有任何力量,也就不会引人注意。听到纪若尘的声音,它全身猛然僵硬,从尾部悄然张开一只魔眼,四下张望着。

一阵天旋地转,它已到了纪若尘面前。焢身下是一朵由九幽熐炎化成的莲花,它就趴在莲蕊上。

焢身体上张开数只魔眼,悄悄向纪若尘望去,见他正宁定地望着自己,不禁全身又是一僵。忽然,焢看到他那双湛蓝冥瞳中央一阵变幻,自己的身影竟然清晰地浮现在冥瞳中央,不禁骇然欲绝,尖叫道:“不要杀我!不要杀我!”

他微笑,道:“现在才怕?”

焢有些愤然,道:“如果不是你当日使诈,破进了我的身躯,害得我所有大威力的法术神通都用不出来,今日鹿死谁手,还未可知呢!唉,就算被你破进了身体,当日如果我再能多忍一些痛,早就把你撕了!哪里还容得你今日如此猖狂!”

他微笑,道:“你忍性再强十倍,仍是输。”

焢更加不忿,刚想争辩几句,忽然发现他虽然在笑,可是冥瞳中却是冰冷之极,于是心底一颤,叫道:“不要…不要杀我!我可以将所有的法术神通都教给你,都是魔神方能用的神术!”

他微笑,道:“没兴趣。”

焢更加慌了,拼命扭动身体想要爬出他视线范围,但无论它怎么努力,都只能待在莲蕊中央。焢一边爬,一边哀叫道:“我教你破解六界壁障之法!我教你!不不,我去破除六界壁障,三千年道行我不要了,不要杀我!只要不杀我,所有道行我都不要了,我教你破解之法!”

他微笑:“我自己想办法。”

见冥瞳逐渐亮起,瞳孔中央自己的身影已开始扭曲,焢已近乎绝望,尖声叫道:“那片青莹虽然含有因果之力,可毕竟是死物呀!别杀我!我把魂魄抵押给你,以后生生世世为你效力…”

一抹灰色悄然代替了它身上的金色,焢就此定格。

大营中央,罡风猎猎,纪若尘独坐八仙椅中,不知过了多久,方才张开双目。

营中一切依旧,只少了一点青莹,便似去了全部暖意。

其实少的并不只是这些。当日与焢大战,生死只在一线之间,他将能够触及到的一切都投入文王山河鼎中。鼎中九幽熐炎熊熊烈烈,另生玄妙变化,竟然侵入他的识海,将一幅幅画卷卷入山河鼎中!这些画卷被炼化时生出的大力,将焢三千六百分身中二千余个卷入文王山河鼎中,炼化成灰。

在他回营之时,体内千余只焢其实仍在与他生死相搏,只不过败面居多而已。只是未曾想到,这些焢竟然引动了最后一点青莹。

焢是否藏有凌厉手段,不得而知,也不必再知道。

因为不愿、也不忍见纪若尘自寻解脱的一生,他刻意地不去看识海中的大部分画卷。此时此刻,他仍记在心中的,除了前世支离破碎的点点滴滴,就只有青莹最后化成的如水身影。

与焢的一战,是得?是失?

又不知过了多久,他忽然淡淡地唤了一声:“玉童。”

呼的一声,玉童立刻自大营最边缘的一个角落处飞出,闪电般飞到他面前,小心地道:“大人有何吩咐?”

在玉童看来,此时的纪若尘十分古怪。青莹已逝,最后焢提出的种种条件,哪一件都可算是十分丰厚的。特别是甘愿献出魂魄,从此为奴,更是不可再遇的好事。有一头魔神为奴有什么不好,为何定要将它毁了呢?玉童觉得,纪大人魔威如海,可是本身修为,似乎还与真正的魔神差了一线。他就更加的不明白了。

“点兵,出征。”他吩咐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