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倒是说在点子上,许琮一怔,沉默下来。

  潘晋岳虽已是强弩之末,但再怎么说也是家主。他如今仍是在坐山观虎斗,若是天平两端失衡,还是要着手调整的,到时候说不准会将郁承原来的那一份也收回。所以此事还需缓行,等掌握更多实权再说。

  “行吧。”许琮颦眉,“你自己谨慎行事,不要被人拿住把柄。”

  郁承淡淡应:“我知道了,母亲。”

  第二天是个星期六,怀歆毕业典礼的日子。郁承原计划去学校接她,现在困在香港也抽不开身了,遗憾地同她道歉,错过了她人生如此重要的时刻,怀歆却反过来笑着安慰他,说这没什么。

  学校会进行直播,也有专门的摄影师拍照,到时候都可以传讯给他。

  “你真的不生气?”视频里郁承眸光略深,轻叹了一声。

  他好像希望她生气似的,怀歆眨了眨眼,娇俏道:“好吧,其实我有一点生气。”她扬扬眉,“哥哥打算怎么补偿我?”

  男人看起来眉眼舒展一些了,勾起唇角,低缓笑道:“怎样都行,我都听你的。”

  “这样啊。”怀歆悠悠笑道,“那我就先收着啦,想好了再告诉你。”

  第二天郁承在办公室里待了一整日,会议一个接着一个,连喝口水的功夫都没有。怀歆发给他一些自己穿学士服的纪念照片,明眸善睐,在人群中十分惹眼漂亮,郁承抽空浏览,一一保存下来,并选了一张用作和她的聊天记录背景。

  又连轴转了好几天,好不容易又捱到周末。差不多十一点钟的时候,郁承才结束所有的工作。乘电梯下楼的时候意外碰到了潘晋崇,他颔首问好:“小叔。”

  “阿承。”潘晋崇温缓笑笑,关心道,“怎么样?还适应吗?”

  “挺好的。”郁承谦逊说,“不过毕竟是初来乍到,还要多跟小叔学习。”

  潘晋崇朗声笑起来:“你这孩子惯会说这些漂亮话。”他顿一下,“也好久没见了,改天一起吃顿饭。”

  郁承弯唇颔首:“一定。”

  从写字楼出来之后,郁承站在街边慢慢抽完一整根烟。淡淡的烟草气味充斥鼻息,他咬着烟,给怀歆发消息:【宝贝在做什么?】

  她很快回复:【在家看电影!】

  郁承低敛下眼,笑笑:【什么电影?】

  怀歆:【《当哈利遇见莎莉》!】

  郁承:【以前好像听说过,但没看过】

  郁承:【好看吗?】

  怀歆一时间没有回复,这时付庭宥突然发来简讯,甩给他一个地址,中环维港旁,那一带热闹非凡,除了商场餐厅还有酒吧一条街。

  郁承直接打电话给他,散漫问:“怎么?要约我出来喝酒?”

  “差不多吧。”付庭宥说,“别问太多,你赶紧过来就完事了。”

  他的嗓音里揣了意味不明的笑,说完就收了线。地址就在公司附近,几条马路的距离,朝着港口和中环摩天轮的方向。

  到处都是灯红酒绿的繁华景象,街上游人如织,格外热闹,远处摩天轮烂漫的紫色灯光柔和流淌,映照在波光粼粼的海面上。郁承心中蓦地升腾起一丝微妙预感。

  然后一转头就看见了她。

  他的姑娘,亭亭玉立地站在那里。

  她的眼睛里总是有光,尤其是在他看向她的时候,光芒更甚。亮亮的,仿佛天上的星子误打误撞落了下来。

  所有的疲乏突然一下全部消解。在怀歆扑过来的时候郁承展开双臂稳稳接住了她,轻笑着喟叹:“今天是什么好日子啊?”

第78章 七夕

  怀歆特意选了一个人少的地方,不那么引人注目。她像只树袋熊一样挂在他身上,搂着他的脖颈笑弯了眼。

  “不是在看电影么?”郁承把人抱紧了,捏她的脸,嗓音无比宠溺,“怎么?还学会串通阿宥来框我了?小骗子。”

  “这不是想给你一个惊喜嘛。”怀歆眼睛亮亮的,“明天就是七夕了诶!”

  郁承也才想到,是啊,他忙得都快忘了。他把她放下来,改为十指紧扣牵她的手,缱绻问:“那,请问怀小姐想要怎么过节?”

  “唔,让我好好想想。”怀歆眯着眼,享受惬意的晚风。

  黑色发丝掠过她的眼,生动而昳丽,郁承轻轻摩挲她的鬓边,而后捧着她的脸低头吻了下去。

  尽管他们接过很多次吻,但每一次怀歆都依然会为之沉沦。在她脸颊粉粉喘不过来气的时候他才放开她,指腹不急不缓蹭过染着水光的唇。

  郁承视线压下来一些,他很高,遮住部分街边灯光,显得眸光更加漆黑深沉。

  温热的呼吸狎昵逡巡过耳边,他的掌心在她腰侧微微摩挲,嗓音有些低喑:“你要是没想法,我可就提议了。”

  那话里的意思昭然若揭,怀歆心里怦然一跃,没忍住轻捶了一下他手臂,来掩饰自己同样有些心动的迹象。

  她来之前本来计划的好好的,先坐个浪漫摩天轮,共赏美丽夜景,然后再看部电影。结果现在发现那些真的都很虚,其实她想要的不过就是和他待在一起。

  好多天没见,无论何处都很思念对方,他们直接去了附近的Peninsula,一边拥吻一边进了门。

  这几乎是尖沙咀最奢华昂贵的酒店,传闻住在最顶层可以忘记所有烦恼,现在怀歆就站在落地窗旁,将底下的霓虹夜景一览无余。繁华的维多利亚港,在窗户上的潮雾中时隐时现。郁承倾身吻她小巧的耳,怀歆轻唤:“冷。”

  郁承低应一声,托着她转而来到柔软的榻边。他将她放下,双臂撑在她身侧,微吐息:“还冷么。”

  没给她反应的机会他又俯首,额际黑发落下,幽沉隼利的英俊眉眼在头顶,怀歆嘴唇微启,伸舌承住他下颌落下的一滴薄汗。

  郁承喉结微动,俯下身去,直截吻住她的唇。

  一晚上几万港币,郁承豪掷千金带她来到这里。他们在最顶处俯瞰全世界。这世上有太多太多的烦恼,不可能全部忘却,但哪怕只是一晌贪欢也足以。

  怀歆知道他喜欢什么,于是凑到他耳边叫他的名字:“阿承。”

  郁承的气息更沉,英俊深邃的眉眼都染了一层薄薄的雾,下颌到喉结的曲线流畅性感,怀歆将他抱得更紧一些。

  夜色至深,总有繁盛灯火照不到的地方,于无声处暗涌。后来去洗澡,热水从头顶浇下来,什么寒冷都驱散了。

  郁承裹着浴袍揽她在床上,怀歆小猫一样伏在他胸口,安静地听他心跳的频率。

  很清晰,沉缓有力的。她轻蹭了蹭,不想说话,只想和他一同浪费光阴。

  “原本我是计划,等处理完这边的事情就去找你。”郁承拨了拨她耳边的碎发,低沉道,“可没想到一下子耽搁了这么多天。”

  怀歆清缓悠长地呼吸,抬睫看他,轻笑:“没关系,就算这样,我们现在不还是一起共度七夕?”

  他不能过去那她就过来,又有什么要紧。郁承低敛下眼,轻吻了吻她的眼,也无声地勾了勾唇角。

  气氛正好,他温存地拥着她,问:“要不要一起看部电影?”

  “好啊。”怀歆伸懒腰,“看什么?”

  郁承低缓道:“你刚才说的是哪部,《当哈利遇见莎莉》?”

  怀歆刚才也就是循着记忆随口一诌,其实她自己也没看过,于是便很愉快地直接决定下来了。

  两人肩偎着肩,靠在床头一起,酒店的超大高清液晶电视可以直接点播。八九年的老片,其实是部爱情喜剧,男女主第一面互相看不爽对方,第二面勉强和睦相处,第三面终于成了朋友。

  十二年以来他们总有一方会陷入新的恋情,或者同时恋爱,但他们仍是彼此最要好的同伴,互相欣赏扶持,陪伴对方度过失意的时光。

  哈利和莎莉是一对欢喜冤家,光是日常拌嘴就足够有趣,两人都富有魅力,其实看上去更像是在打情骂俏,怀歆全程翘着嘴角,转过头去时郁承正好靠过来,于是他们笑着接吻。

  哈利和莎莉本可以一直当朋友,但却在某一晚不小心超出友情界限,让这段关系变得尴尬无措。

  在圣诞夜倒计时中,也是电影最后,莎莉失落地准备从聚会上离开,哈利冲进来,把自己所有想说的话都告诉了她。

  那是一段极为经典的告白片段。

  “莎莉,我想了很久,我发现我爱你。”

  “什么?”

  “我爱你在暖和的天气里感冒,我爱你用一个半小时点三明治,我爱你皱着眉看着我,我爱跟你分别后仍然有缭绕的香味,我还爱你是每晚睡前我最后一个想说话的人。

  这并非是因为我寂寞或今天是新年夜,我来是因为发现若你想和某人共度余生,你会希望你的余生越快开始越好。”

  哈利终于发现自己对莎莉的感情,在友谊地久天长的背景乐中,两人拥吻在了一起,画面温情而感人。

  怀歆窝在郁承怀里,理直气壮地把眼泪都蹭在了他的浴袍上。她好久没哭过,郁承弯唇抱着她,一下下亲吻她的脸颊,力道格外温柔。

  在此之前他们也分享过很多细腻的时刻,对此早已驾轻就熟。

  怀歆在书里写过很多刻骨铭心的爱情,其实自己没体会过那是什么滋味,但是现在却好像多了一点点新的理解。

  ——细水长流也未必不能轰轰烈烈。爱情的形态有很多种,可以复杂深沉,也可以简单干净。

  每一份爱都是独一无二的。每个人表达情感的方式也不尽相同。

  怀歆突然想到什么,低声唤:“阿承。”

  “嗯?”郁承低眉。

  “我想再看看你的疤,可以吗?”

  空气安静一瞬,郁承解开浴袍,将左手臂内侧展露出来。怀歆抿唇,轻轻触碰在那凹凸不平的痕迹上。

  手肘处连着一片,有破碎的痕迹,之前好多次都看到过,她指腹摩挲过去,轻声问:“疼吗?”

  “现在已经没感觉了。”郁承微微笑着,没有忽视她眼角洇出的一层薄薄的水意。他抬起手轻蹭了蹭,怀歆却捂住脸,轻轻抽噎:“那时我不在你身边。”

  那时候他被家人抛弃,一定特别孤独无助。而她没能在他最需要的时候给予陪伴。

  为什么没能早点相遇呢?那样就可以多陪他五年、十年、十五年了。

  郁承喉结滚了滚,俯下身将怀歆抱过去,沉着声笑叹:“宝贝,那时候你才刚上小学呢。”

  他刻意的逗趣没能让她放松下来,怀歆一声不吭地抱着他的手臂,几滴温热的泪滑落下来。

  一滴一滴,砸落到经年累月的伤疤上,郁承屈肘,感觉又有点疼了。

  “宝宝亲一下。”他抵住她额际,低哑出声,“亲一下我就不难受了。”

  他原是想要她亲他的脸,可怀歆转头去寻他的疤,带着泪意的吻一下下珍重落在那上面,像是荆棘里开出了花。

  郁承压抑地呼吸,如同沉闷的风声一般低喑。突然他倾过身来,密密匝匝的吻落下。

  他的吻充斥温度,落在她的唇、眼睛和额。怀歆出声:“再抱我,抱我紧一点,阿承。”

  稀薄的空气里有什么在拼命回响,切实相拥,逡巡在对方的怀里,后面发生什么怀歆已经不知道了。

  次日清晨,一觉睡到自然醒。怀歆一摸身旁已经空了,心刚提起一点,又听到外间传来的沉稳脚步声,这才踏实下来。

  她还有些困倦,闭着眼懒懒地不想动,却已然闻到一阵扑鼻芬芳。

  怀歆软软翻了个身,就看到男人抱着一束玫瑰花站在卧室门口,嫣红娇嫩的花瓣上还有新鲜的露珠,正绚烂绽放。

  怀歆蓦地清醒了些,拢着衣领支身坐了起来。

  郁承与她视线对上,漆黑眼眸漾出温缓笑意:“宝贝,七夕快乐。”

  她以为这是网上定的,没想到却是他早起自己去花店买的,挑了开得最好的三十六朵。晨光从窗帘的缝隙里撒进来,照得怀歆脖颈上的小玫瑰也透出迷人的光泽。

  她赤脚踩在柔软的地毯上,一手接过花,一手攀住他的臂膀,扬起颈,娇俏地踮脚献吻:“谢谢哥哥——”

  郁承敛睫低眸,揽住她的腰,气息循着侵近而来。

  一开始怀歆还心存一点挑逗的心思,后面节节败退,不仅花拿不住了,还被他搡着差点倒在榻上。怀歆紧抓着郁承的袖子才缓住了自己,伏在他肩头细细地呼气。

  郁承似笑非笑地勾了勾唇,暂时放过了她。

  今天是工作日,他远程办公,正好怀歆过来,中午就约了和付庭宥一起吃饭。

  比起澳门来说,香港才是他们的地盘。付家太子爷需要什么,打个响指都有人送上门来。在外面的高档餐厅太没有心意,付庭宥让他们都到自己家里来。

  不是付家老宅,是他自己在浅水湾的一处别墅,说是要在花园里吃露天烧烤。

  付家兄弟姊妹众多,和付庭宥关系最好的是五妹付宁悠,所以就叫上她四个人一起。

  男人们挽着衬衫衣袖在园子里捣鼓食材,阵阵炊烟和香味传过来,怀歆坐在秋千上和付宁悠聊天。

  这位付小姐没有她想象中那么金贵骄纵,反而挺平易近人。苗条纤细,皮肤莹润白皙,一张脸很显幼态,柔声说话的时候神情清澈单纯。

  怀歆心道怪不得付庭宥最喜欢的妹妹是她,他们这样家庭里长大的孩子,习惯了勾心斗角,看见这样纯白无暇的东西都想要护在掌心里,生怕一不留心就毁了,碎了。

  因为付庭宥的关系,付宁悠小时候见过郁承,他是哥哥那时最好的朋友,可惜后来出了国,哥哥为此还落寞了好一阵。

  从别人口中听到郁承的事情感觉很神奇,好像又距离他近了一点。怀歆捧着下巴,眼睛弯弯,这时又听付宁悠问:“歆歆,那么你同阿承哥哥是怎么认识的呀?”

  这时男人们正好端着几盘烧烤走过来,随便架了个桌子,碎花布铺在上面好似野餐。付庭宥笑道:“正好阿承没同我讲过,我也想知道呢。”

  郁承跟在他后面,闻言扬了扬眉,轻笑。

  四人坐下来,怀歆瞥一眼郁承,又把稻城那个浪漫邂逅的故事讲了一遍,新瓶装旧酒,被她再艺术一加工,简直讲出花儿来了。

  他们是怎么在大雪中相遇,怎么开着车在盘山公路上自驾,又怎么在深夜小镇的私人影院一起看电影,还有停电的餐厅,民宿,骑马,各种细节,仿佛一部精彩的小说似的。

  付宁悠听得津津有味,连付庭宥都新奇,意味深长地摇头叹:“原来还有这一出啊,怪不得。”

  付宁悠不解,好奇问:“怪不得什么?”

  “怪不得阿承栽了啊。”付庭宥挑眉示意怀歆戴着的那枚红钻,“苏富比拍下的,知道有多贵么。”

  听前半句的时候怀歆还没什么感觉,反正是调侃的话,她侧过眸,见郁承也温和地笑。可到了后半句,就忍不住吃惊了——他没告诉自己这个值多少价,怀歆也没想那么多,他送她也就收着了。

  “所以是,花了很多钱?”怀歆瞠着圆漉漉的眼问。

  付庭宥不说话了,反而是郁承淡笑道:“没有,你别听他瞎说。”

  “真的?”怀歆狐疑,稍微松口气。

  “嗯。”郁承勾唇,把人直接拉过来坐到自己腿上,低笑,“真的。”

  怀歆细致看他,见他坦然浅笑不似作假,这才相信了。

  男人身上好闻的雪松气味连带着温缓气息从耳畔拂过,勾得她心底痒痒的,付庭宥一看他俩那个样子,打趣的话也都不说了,拉着付宁悠道:“来,悠悠,我们去那边阳光好的地方坐坐。”

  付宁悠乖巧且知趣地跟着走了,午餐桌前只剩下怀歆和郁承两个人。今天的天气格外晴朗,花园里这些漂亮的花也开得绚烂,小雏菊一朵朵冒出头来,颜色生动而明亮。

  郁承牵着怀歆的手,缓缓摩挲。自从让人开始给她配方煎药以后,这手脚冰凉的毛病缓和不少,他略感欣慰。只是怕她嫌那药太苦,郁承还买了好多蜜饯备在家里。

  两人安静地坐了一会儿,郁承替她把发挽至耳后,沉静问:“什么时候回去?”

  怀歆想了想:“之后就是暑假了,也没什么事。”她斟酌了一会儿,还是软声道,“如果你想的话,我可以在这边多呆一会的。”

  郁承抱她在胸口,半晌没有说话。

  她待在香港他其实不太能够放心。这边儿个个都盯着他,要是有什么动静风声一下子就吹过去了。况且他也担心顾不好她,没他陪着,她大概会很无聊的。

  而且总住酒店也不是办法,又不能在潘家的地方,恐怕得找付庭宥借套房子,到时候就真成了金屋藏娇了。

  “还是回去吧。”郁承凝着她,嗓音低沉,“我会尽快处理好这边的事情的。”

  怀歆抿唇,过好久才轻轻点了下头。

  她没有问,尽快是多久,因为她知道他也没有一个确切的数。她不想再给他增添更大的压力了。

  但心里总还是有些不安,就好像预感有什么即将发生。在澳门酒局上的那种感觉又悉数回归。仿佛他一直往上走,而她原地不动,什么也不能为他做,距离他好远好远。

  怀歆努力摈去心中那种感觉,手指蜷起又松开,表情慢慢轻松起来,乐观道:“那么走之前,我再陪你待一天吧。”

  她的笑容干净明媚,郁承也笑了,握住柔嫩的手指,捏了捏:“好。”

  付庭宥直接把别墅借他们住一晚,怀歆直到第二天下午才走。集团有很多事情要郁承做,他脱不开身,于是就在别墅里办公,怀歆坐在旁边,看看书,写点东西,也挺一本正经的模样。

  郁承戴眼镜很好看,斯文中又有点禁欲的倜傥气,怀歆在他早上开会时不敢造次,等人挂了视频才晃着腰盈盈坐在他腿侧,扬声:“老板~”

  郁承抬眉,镜片反射出浅浅的弧光,显然对这个新鲜的称呼有点兴味:“叫我什么。”

  怀歆却不说话了,她抬手,手指悠悠抚上他衣领,拽着领带轻扯了下,继续嗲声道:“你都工作好久了,理理人家嘛。”

  郁承眸光沉静,不动声色地看着她——上上次是师生,再上次是lover,她真的钟爱角色扮演,他很想看看这回她能翻出什么花来。

  怀歆攀着男人结实的手臂,在他耳畔轻呵道:“老板,我是你的贴身秘书呀。”

  她穿着一条修身半裙,的确也很像职业套装。郁承紧实的胸膛隔着衣料传递出温意,怀歆的手指自他胸口处轻抚,慢条斯理的从容。

  似有根弦瞬间绷紧,郁承微眯起眼。怀歆却无辜地看着他,勾着眼尾娇懒笑:“怎么了,老板?”

  郁承喉结缓慢滚动了一下,眸光深暗幽邃。

  已经中午饭点了,付庭宥给足他们私人空间,把所有佣人都遣走了,是以别墅里空空荡荡。

  “好饿哦,我想吃饭了。”

  怀歆本来撩完就想走的,谁知郁承扣住她手腕,欺身把她摁在原位。

  但他仍旧没有其他动作,怀歆掀着唇,多余的精气神冒出来。

  她大胆创新融合了之前的小游戏,十分戏剧化地怯声问:“啊,老板,我们这样不好吧?”

  “要是被您太太知道了怎么办?她不会惩罚我吧?”

  “嘤嘤我好害怕哦,你可不能袖手旁观呀~~~”

  话音刚落,整个人被他抱起来,往身后宽大的床铺里一丢。

  郁承敛着眼,居高临下地垂下视线:“即使她不惩罚你,我也不会袖手旁观的。”骨节修长优美的手指扣住她手腕,见怀歆有点发怂的模样,他哑着嗓子笑了:“不是饿了么。”

  大白天的怀歆没想到也能这样,还是在别人家里,饭点整个错过。但也并不是那么饿了,怀歆定的下午飞机,再晚点就快赶不上了。

  临走时郁承送她去机场,怀歆提着行李在人来人往中与他作别。

  郁承望向她颈处,眸光一暗,拿丝巾给她掩上了。怀歆又羞又赧,本来心里还有点气的,但看向他的眼睛时又只剩下满心不舍了。

  这次离开,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再见面。

  郁承静静凝视着她,倏忽唤道:“小歆。”

  “嗯?”

  他注视她许久,才说:“不管以后发生了什么事,你要相信,我对你的感情是真的。”

  男人的唇畔勾起一丝轻微的弧度,好像在笑,但是那双漆黑的眼睛却深沉似海,潮起暗礁,像是酝酿着什么深藏的情绪。

  怀歆愣了一下,扯了扯嘴角:“哥哥怎么突然这么说?”

  郁承垂敛下眼,很快又笑着抬睫:“没什么,就是觉得又要不在你身边好多天,我会想你的。”

  其实他很少这么直接地剖白自己,眸光中一片缱绻温柔,怀歆的心蓦地酸胀起来。

  “我也会想你的。”她小声说,“虽然我肯定希望你能早点回来,但你不要有压力,顾好那边的事情。”

  “嗯,我知道了。你也照顾好自己。”郁承最后抱了抱她,捧着柔软的颊吻了一下,“去吧,宝贝。”

第79章 失闸

  以往每回都是派几个佣人去接潘耀放学,管家、司机,还有一个保姆阿姨。这几次,都在校门口遇到了裘明帆。

  与大少不同,三少一向脾气温和,见裘明帆主动与自己打招呼,下车抽烟的司机还有些受宠若惊。

  裘明帆身份尴尬,但他对底下人态度很好,所以两人等待过程中,站着攀谈了几句。裘明帆示意他:“烦请给我一支烟。”

  司机没想到他不介意抽这么便宜的烟,迟疑一瞬,还是恭谨递了过去。裘明帆借了火,悠悠吐出烟圈,驻足看学校里面的小朋友蹦蹦跳跳地往外跑。

  这边街道上停了一圈豪车,都是家长们来接放学的。

  这时管家也从车内下来,同裘明帆问好:“三少。”

  司机识趣地上车了,裘明帆颔首示意,随口问道:“二哥回来以后,小耀肯定开心了吧?”

  “好像是开朗了一些。”管家是在潘晋岳身边待了很多年的老人,淡笑着补充,“不过您来接她的时候,她也总是很开心的。”

  裘明帆唔了一声,垂眸笑了笑。

  正说着话潘耀就出来了,看见斯文清俊的男人站在车旁,眼睛亮了起来:“明帆哥哥!”

  “小耀。”

  她奔过来,裘明帆迎上去,半蹲下将她接进怀里。他揉揉小姑娘的脑袋,宠溺道:“今天在学校里过得怎么样?”

  “很开心!”潘耀给他展示自己胸口的小红花贴纸,“瞧,我还获得了老师的表扬诶!”

  “我们小耀真棒。”

  裘明帆没有办法跟着一起上车,每回两人都是在校门口说几句话再分别。管家仍旧毕恭毕敬站在身后不远处,裘明帆不着痕迹扫了一眼距离,继续温声细语地问她,功课重不重,和同学们相处得好不好等等。

  潘耀笑着回答之后,甜甜道:“明帆哥哥问的话同哥哥那天问我的一样诶。”

  潘耀只会不带名字叫一个人哥哥,那就是郁承。裘明帆怔了怔,轻笑:“是吗?”

  顿了下,他问:“二哥最近很忙吧?”

  潘耀想了想,点头,明显有些失落:“是呀,这几天都没看到他呢。”

  裘明帆捏了捏她的小手,稍顿一瞬,柔声问:“小耀有没有见过他和别的姐姐在一起?”

  潘耀还记得哥哥让她保密来着,张了张嘴,抿唇摇头。

  裘明帆凝视她片刻,露出些许受伤的神色:“你连哥哥也不愿相信吗?”

  潘耀有些不知所措,小声了些:“不是的,我……我是真的没看到过……”

  “我只是想关心关心二哥。”裘明帆并不管她说了什么,垂下睫,自顾自压着嗓音说,“小耀,其实你也知道,我并不受母亲喜欢。愿意心无芥蒂对我好的,只有你了。”

  “如今连你也防备我,哥哥还是觉得很难过的。”

  “不是的,明帆哥哥,我没有……”潘耀看他难过自己也难过了,不知道怎么说,眼睛里氤氲出几分雾气。

  裘明帆叹口气,没有应她的话。

  潘耀有些急了:“哥哥你听我讲……”

  裘明帆不动声色地看着她:“是二哥不想让别人知道,对吗?”

  潘耀绞着手指,几番欲言又止:“不是……”

  “既然如此,哥哥也不为难你了。”裘明帆摸了摸她的脑袋,温缓道,“时间也不早了,跟他们回去吧。”

  潘耀站着不走,一双眼睛怯生生圆漉漉的,不安道:“明帆哥哥,你……是生气了吗?”

  裘明帆抿唇静默须臾,又低声笑笑:“哥哥没有生气。”

  “……”

  “知道小耀是真心对我好的。”

  潘耀这才笑逐颜开,裘明帆顿了下,弯唇:“去吧,明天哥哥还来接你。”

  郁承在去和留之间陷入某种两难境地。

  其实香港这边的事情永远都办不完,他可以直接和父亲说要回北京,但也可以激流勇进选择顺势留在这里,承担更多责任。

  后者的好处显而易见。本来这种事情就不是一蹴而就,需要时间铺排,要是远离家族权力中心那就更不知何时才能获得自己想要的东西。

  于是郁承选择直接调到了博源香港办公室,这样两头都能够兼顾,他的重心也彻底转移到了这边。

  和怀歆说过之后,她表示理解,但郁承知道她一向懂事,就算心里不开心表面也不会说,但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他只能尽量寻找某种比较快的途径来获得实权。

  在香港的生活三点一线,郁承很少有心力去思考多余的事,自回去之后,与裘明帆难免会碰见,暗中交锋也逐渐成了常态化,他城府极深,背后使出不少阴招,尽管郁承审慎地逐个击破,但也难免会有些磕绊。

  潘晋岳一直作壁上观,不曾表态。

  幸好潘隽没再来踏一趟浑水,自从太太生了小孩以后,他就没有那种什么都想争一争的劲儿了。新得的小女儿让他变得柔软平和起来。甚至有时见到郁承之后,会谈及小时候的事情。

  关于那次坠马,时隔这么多年,潘隽首次向他道歉:“那时候是年轻气盛不懂事,也对很多事情不了解,所以把气都撒在你身上了。”

  郁承平和地摇头:“我没放在心上,大哥。”

  潘隽看着他,很久之后叹了口气:“这么多年了,阿承,你也很不容易。”

  两人坐在后院里仰头看天上深蓝色的星空,安静好一会儿,郁承缓缓道:“大哥,其实有时候我也在想,人这一生,到底要多少才足够。好像永无止境。”

  潘隽怔了一下,笑起来:“我也想过这个问题。以前像只无头苍蝇一样乱撞,但是现在我想我有答案了。”

  “是什么?”

  “我想要的,就是回家之后,还有一盏灯光为我亮起。”潘隽嗓音低沉,“我看到女儿睡得很香,她妈妈在旁边也困得不行,但还是哼着歌谣轻拍她的背哄,那时候我就知道我想要的是什么了。”

  郁承神情沉静,望着天空不语。

  潘隽拍了拍他的肩,说不是每个人都会有这种想法,有些人终其一生可能都无法理解。如果你也渴望的话,那么你是幸福的,阿承,因为你找到自己所爱的事物了。

  那一晚他们在晚风习习中解开心结,临走时潘隽跟他说:“阿承,我就要抽身出来了,希望你也可以自由。”

  自由啊,自由。

  这世事艰难,想要的东西明明很简单,却需要费尽心思才可以争取。

  郁承不久前刚抽空去看了一眼侯素馨,老人家状况实在不太好。见到他的时候还是眼睛发亮,没过一会儿就叫出他的名字,但是再有人进来的时候,她却不说话了。

  ——她把郁卫东忘了。

  那是陪伴了她那么多年的丈夫。

  郁承握着侯素馨满是皱褶的手掌,努力不让自己泄露出一丝不平静的表情。而父亲,那个上了年纪的、身姿总是笔挺昂扬的老人,躲在外头某个她看不见的角落里,捂着脸无声地哭了。

  岁月嬗递,他什么也留不住,好无力,到现在孑然一身。郁承迎着溶溶月色抽了一支烟,把肺腑里沉郁的气息全部倾吐出来。

  他沉默地坐了半宿,看到天边那颗晚星也一闪一闪地熄灭之后,才站起身来,离开了。

  有了潘隽在天平这端不着痕迹的支持,郁承对付裘明帆隐隐占据上风。对方频繁接近潘耀这件事让他多留了心,暗中派人保护,一举一动都盯住了。裘明帆似有所察觉,很长一段时间都没有同潘耀再见面。

  这段时间潘晋岳中风又发作了一次,身体越来越不好了,郁承接管很多事情他也没有过问,隐隐有点要权力交接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