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下马车后,悄悄问褚琬:“你为何让你父母也出门来?我一个小辈哪里受得住这样的礼。”
褚琬说:“我也试着拦着,但拦不住,谁让你……”
她神色极其复杂,且极其沉默地上下打量颜婧儿,最后说道:“我都不知该怎么跟你相处了。”
“什么?”
“我一想起你是未来的丞相夫人,我这腿肚子就有点打颤。”褚琬说。
颜婧儿噗呲笑出声来:“现在还不是,还得许久呢,眼下站在你面前的是你同窗颜婧儿,你颤什么?”
褚琬点头;“是啊,我就尽量这么想来着,如若不然,我铁定是不敢写帖子给你的。”
“如何就不敢了?”颜婧儿道:“再如何,我都还是一个鼻子两只眼睛,难道还能变了模样?”
“确实没变。”褚琬听她这么说话又笑起来:“果真还是那个颜婧儿,嘿嘿。”
辞别褚琬的父母后,她们高高兴兴地往后院走。
这还是颜婧儿第一次来褚琬家中做客,对她家中环境也很是好奇。
一路上到处瞧了瞧,褚琬家只是个二进的院落,但麻雀虽小五脏俱全。天井两旁种了许多绿植,还有藤蔓沿着矮墙攀上屋顶,开着粉粉紫紫的小花。
在茂密的花圃中又藏着个浅浅的青石水缸,水缸里养了几尾鲤鱼,颜色鲜亮。水缸后边做了假山,假山上长满青苔,高处用水车引了活水流下,形成一个小型的瀑布景观。
乍一看,竟有飞流直下三千尺的意境。
只这么一方小小天地,便亏得如此美景。颜婧儿惊讶,问道:“你家的院子都是谁设计的?”
“哪有什么设计?”褚琬说:“今日添一些花草,明日又捣鼓座假山,就成了这么个模样,看着玩呢,可比不得相府。”
相府的湖泊那是真的湖泊,相府的假山,也是真的假山,都够容纳好几人进洞里歇凉的那种。
褚琬的小院,实际上只是离正院隔了道拱门,但进了拱门就是另外一番天地。
小院里居然种了几棵琵琶树,树的旁边还有一座秋千,墙边搭了个葡萄架,葡萄架下放着藤椅桌子,桌上摆满了瓜果茶点心。
阳光从密密麻麻的葡萄叶里零碎地落下来,给阴凉的地方添了几分明亮和清爽。
这样一个小院落,朴实中透着温馨。
见颜婧儿脚步缓慢下来,褚琬问:“怎么了?可是嫌我这寒酸?我跟你说这还是我阿娘努力拾掇出来的样子,若是放在之前,阿圆将这院子里弄得到处都是猫猫狗狗的,可乱了。”
颜婧儿摇头,说道:“哪里是嫌弃,我倒是很羡慕你。”
褚琬睁大眼睛:“你羡慕我什么,赶紧说来我高兴高兴。”
颜婧儿笑:“我喜欢这个小院,令人踏实和温暖。”
“…哦,”褚琬故作遗憾:“还以为你羡慕我比你长得好看呢。”
她话落,颜婧儿捂嘴大笑。
过了会儿,宋盈也来了,因都是年纪差不多大的,也都未出阁,聊的话题天南地北毫无顾忌,好不欢快。
阿圆还小,抱着她心爱的猫安安静静坐在一旁听,嘴里含着糖果。
都是正值情涩的姑娘们,难免会聊起未来夫婿的事。宋盈跟萧殷定亲的事已经没什么好聊,众人最好奇的莫过于颜婧儿与顾景尘的事。
宋盈起初也跟褚琬一样惊得下巴都要掉了。
她说:“我最初听到你与顾丞相有婚约,彼时还在铺子里吃面呢,差点吓得没把面吸溜进鼻子里。”
“天呐,颜婧儿,你可真是出息了,居然瞒了我们这么久。”
颜婧儿不好意思,说道:“也不是故意瞒你们,彼时我来上京年纪还小,还得读书呢,若是顶着他未过门妻子的身份,想必是读不成书的,所以只好……”
“只好与顾大人哥哥相称?”褚琬打趣:“也是,反正是你的情哥哥嘛,这般称呼也没错。”
“呀,你羞不羞,情哥哥长情哥哥短的。”颜婧儿挠她:“这种话也敢挂在嘴上。”
两人互挠了会,那厢宋盈捧着脸颊,突然兴奋起来:“如此说来,我这是有个未来丞相夫人当手帕交了?”
她一拍手掌:“天啊,我若是回家中说这事,我爹爹还不得把我供起来?”
她这话引得众人笑成一团。
话题越聊越大胆,也越来越露骨。尤其是褚琬,没个婚约对象,居然也懂得颇多。
“颜婧儿,”她突然压低声音,然后两个大拇指鬼鬼祟祟凑到一块,勾了勾,问道:你们…可曾这样过啊?”
“……”
颜婧儿没想到褚琬居然还这般八卦。
“啊,看你脸这么红,肯定是亲过了。”褚琬激动:“快说说,是何滋味?”
“姐姐。”阿圆耳朵红红的,听不下去了:“我还小呢,娘说不能带坏了我去。”
“什么坏不坏的?”褚琬伸手撸了把她怀里的猫:“你早就坏了,还能好么?”
“我哪坏了?”
“哼,别以为我不知道啊,经常送糖给你吃的那个大哥哥是谁?”
阿圆睁大眼睛,气道:“不理你了,我告诉阿娘你欺负我。”
她抱着花狸猫,愤愤地跺了一脚,羞臊地跑了。
宋盈问:“阿圆哪里来的大哥哥?”
“就前些日子去上香吧,”褚琬说:“阿圆跟我们走散后崴了脚,结果是被个男人背回来的。说起来,那男人长得确实不错,龙章凤姿的,不过就是年纪太大了。”
“多大?”
“大概…”褚琬估摸了下:“二十左右吧,不过看他的衣着装扮,想来应该非富即贵,即便送糖给阿圆吃,估计也没其他心思,只单纯觉得阿圆可爱罢了。”
“但是阿圆这个小丫头,居然将那些糖果一颗一颗地收进匣子,还藏在床头柜中,你们说说她这是何意?”
褚琬摊手:“她才十二三岁的姑娘,就做这种事,我都懒得戳穿她心思。”
三人关系好,皆将阿圆当妹妹看待,褚琬说起这话来也用不着遮掩。倒是颜婧儿挺能理解的,毕竟她也是那样的年纪就偷偷喜欢顾景尘了。
吃过午饭后,颜婧儿和宋盈又在褚琬的屋子歇了一觉。午觉起来,褚琬提议打叶子牌,于是又派人去把阿圆喊回来。
四个姑娘围坐于四方桌前玩得起劲,时光好像是又回到了曾经上国子监的时候,抛开矜持、规矩,只当自己还是个未及笄的小姑娘,尽情耍尽情闹。
直到下午申时,婢女来禀报说顾景尘来了。
颜婧儿还没开口呢,褚琬差点都拿不稳叶子牌,她诧异问道:“顾、顾丞相来我家了?”
婢女点头:“顾大人刚从宫里出来,说是顺道过来接颜姑娘回去。”
第69章
顾景尘的马车停在褚家大门口,褚琬的父亲褚文耀得了消息,唬了大跳。
他转头问夫人:“这该怎么办?是不是得去请丞相大人进来吃茶?”
褚夫人稍微比丈夫镇定一些,也清楚自家丈夫老实憨厚,不善于与人打交道,当了一辈子的官也只混了个从五品户部员外郎。如今顾丞相直接到了家门口,难免令他手足无措。
想了想,她说道:“顾丞相都到家门口了,于情于理你都该去见个礼。再说了,顾丞相日理万机,也不一定会赏脸来咱们家做客,兴许想着接完人就赶紧回去呢。”
褚文耀点头:“有道理,不论他进不进来,咱们礼数不能少。”
于是,褚文耀整了整衣衫,忐忑出门。但才跨出门槛,又被他夫人喊住。
“怎么了?”
“夫君啊,你就打算穿这身衣裳去?”
褚文耀低头一看,立即明白过来:“夫人提醒得对,如此不够郑重。”
于是,他又赶紧换了身官袍,边整理衣帽,边匆匆小跑出门。
顾景尘其实还真是顺道来接颜婧儿的,他从宫里出来去了趟城外营地。从营地回府,要经过这里,听说颜婧儿还未归,便来这接人了。
褚文耀出来时,他还在马车上处理庶务。
“不知丞相大人驾临,下、下官有失远迎。”
“无妨。”顾景尘忙着办事,也没什么空闲寒暄,只说道:“褚大人无需多礼。”
“呃……”褚文耀客客气气地问:“大人可否要进来吃杯茶?颜姑娘还在后院打叶子牌,兴许还没结束。”
后头这句话他只是随口说的,按道理,小姑娘们打叶子牌也不算什么重要事,顾丞相来了,颜姑娘自然会立刻出来。
哪晓得,顾景尘听了他这番话,居然认真思忖了下,而后点头道:“好。”
再然后,他吩咐人去跟颜婧儿说,让她莫急,如果还想打叶子牌,再玩两局也成。
因此,等颜婧儿收拾好,准备去见顾景尘时,婢女又来禀报道:“大人让姑娘莫急,大人正在跟褚大人吃茶,说让姑娘再玩两局也成。”
颜婧儿狐疑地又坐下,心想,或许是褚大人和顾景尘有事要谈。
这边,又热热闹闹地玩叶子牌,只苦了那厢在堂屋紧张得手心冒汗、憋半天也不知道该说什么的褚大人。
顾景尘也不会与人话家常,遇到同僚大多时候都是谈公事,是以见到褚大人,也“友善”地问了问褚大人在户部的情况。
搞得褚大人一边受宠若惊,一边心里发愁。
好在褚琬知道自家爹爹的性子,玩了一局后就过来解救他了。
颜婧儿到时,看了眼脸都笑僵的褚大人,也很是不忍,拉着顾景尘赶紧走。
褚家人将两人送出门,褚夫人还送了一篮果子给颜婧儿,笑着邀请她下次再来玩。至于褚琬,也有点憷顾景尘,只敢低声对颜婧儿说了句“慢走啊。”
倒是阿圆,腼腆地朝两人笑了笑,而后挥手送别。
等上了马车,颜婧儿问:“大人怎么来这了?”
“来接你。”
“我知道,只是……”
“只是什么?”顾景尘放下卷宗,抬眼看她。
“大人穿了这么身官袍就来了,倒是把褚大人吓得不轻。”颜婧儿说:“连我的好友,也怕你呢。”
顾景尘莫名:“他们…为何怕我?”
他觉得自己已经尽量和蔼可亲了。
“当然是因为大人总是不苟言笑。”颜婧儿道:“难道大人不知道自己不笑的时候就会显得很严厉吗?就像……”
颜婧儿歪着头,打趣地说:“就像个夫子似的,谁见了都怕啊。”
“你也怕?”
颜婧儿点头:“起初我也是怕的,后来就不怕了。”
顾景尘勾唇,拉过她的手缓缓摩挲,问道:“今日过得如何?”
“很开心,”颜婧儿说:“我喜欢褚琬家,她家中还种了果树,很是合我意。”
“什么果树?”
“枇杷,这会儿已经可以摘来吃了。”想到什么,颜婧儿说道:“对了,颐夏院也中了果树,大概再过不久石榴就该熟了吧?”
“颐夏院种的石榴可不是用来吃的。”顾景尘似笑非笑地说。
“不是用来吃的用来做什么?”
“你不知道?”
?
知道什么?难道石榴还有什么玄机吗?颜婧儿想。
顾景尘盯着她,幽幽提醒道:“石榴多籽。”
“……”
颜婧儿懵怔的神色在他意有所指的目光下,渐渐地变成了然,随即又开始羞臊。
她别过眼,嘀咕:“那也用不着种这么多吧?”
“嗯。”顾景尘应了声,故作无奈说:“原本只有六七棵,后来有人非要管家多种些。”
“……”
想起自己干的糗事,颜婧儿脸颊红透。
她低头,扯着袖中的帕子,声如蚊呐:“我哪里知道,我当时只是想吃石榴来着。”
闻言,顾景尘莞尔。
六月十四这日,颜婧儿出了趟门,去城外送别慕容贞。
慕容贞行事果真洒脱。
她着了身男子衣袍,乌发全部梳于头顶,发带系于其上。站在晨雾里,发带随风飘扬。身边只带了一个婢女、一个小厮,和一辆载满书的马车,来去悄然。
回府后,颜婧儿有些安静,婢女将账册抱过来,她也只是让其搁在桌上。然后进书房,写了许久的字。
顾景尘与她吃午饭时,发觉了,便问了句:“怎么了?”
颜婧儿道:“我其实很羡慕慕容学官。”
“为何?”
“性子洒脱,随风自由,可我做不到。”
“为何做不到?”顾景尘问。
颜婧儿抿了抿唇,心想还得嫁给你啊,还得重建颜家,还得做好多事呢。
“你也想出门游历?”顾景尘看出了些许。
颜婧儿点头:“以前在甫州时,也常跟廖老先生出门游学,那时的时光颇是怀念。”
“说起来,我也想像慕容学官那样,去大江南北走一走呢。”颜婧儿低声道:“也不知以后是否有机会。”
顾景尘淡淡勾唇,敛下长睫,不紧不慢地夹菜给她:“先吃饭罢。”
六月中旬,是国子监开学升堂之日。
以前西三堂考甲等的学子升学入东三堂,而东三堂里修道堂和诚心堂的学子则继续升学至率性堂。
至于那些率性堂的学子们,则是到了人生最重要的时刻。这一日,意味着他们将从国子监结业,结束整个国子监的读书生涯,并开始进入仕途,分拨到官府各部实习吏事,成了一名监事生。
颜婧儿此前没有完成修道堂的学业,这次,她重新进入修道堂读书。
国子监学子不分年龄,无论是西三堂还是东三堂,从十二三岁到二十五六岁的学子比比皆有。如颜婧儿这般十六岁入修道堂读书的贵女也有好几个。
这期间,她便认识了个新的同窗,是长兴侯府的四姑娘陈文姝,其祖母乃惠安大长公主,圣上的嫡亲胞姐。
陈文姝为人略腼腆,见到颜婧儿时害羞地说道:“我在宫宴上见过你,听说你曾拜入廖老先生门下,我可否…可否跟你结交?”
颜婧儿失笑。
陈文姝家世显赫,但她是个名副其实的书呆子,一心只想读书,跟褚琬一样,对嫁人不感兴趣。听说家中安排了许多次相亲,每回她都在相亲宴上问对方公子:“你近日读的什么书呀?”
十个有九个都被吓跑了,一度令她母亲头疼不已。
但在众人眼里的书呆子陈文姝,颜婧儿觉得她极其可爱。她为人良善,且好于求学,曾好几次拉着颜婧儿一起废寝忘食研究学术。
也就是这样的几次废寝忘食,倒是令两人的关系越发亲密。
颜婧儿如今不住号舍,每日下学,她都会照旧回相府。
原因无他,眼下离婚期不到一年时间,甄嬷嬷逮着她便要教她学习打理中馈,除此之外,设宴、办席、迎来送往等礼仪都要学,甄嬷嬷都恨不得将她一人分成两瓣了。
一开始学习中馈还比较轻松,都是些理论上的。但后来甄嬷嬷觉得如此效率不高,也不知怎么跟管家说的,最后顾荀索性撂开了府上庶务,大小事都一股脑交给了颜婧儿来管,美其名曰练练手,然后笑呵呵地撒手不过问了。
可倒是把颜婧儿累得够呛。
所幸相府人少事不多,府内庶务无非是众人吃喝拉撒以及迎来送往的礼数,至于府外头的生意经营依旧由顾荀管着。
不过,这事也不知被谁透露了出去,颜婧儿一手挑起相府中馈,在夫人小姐们口里传得极快。她虽未出嫁,却俨然将她看做了相府的女主人。
紧跟着的,便是送入府上的帖子渐渐变得多起来,有时候一天都能收到三四封。
皆是邀请颜婧儿去做客吃茶的。
说是吃茶,无非就是内宅妇人们的结交应酬,有时候内宅妇人们的关系,也影响着朝堂男人们的关系,所以这里头的事还颇是有讲究。
以往相府没有女主人,众人想结交没有门路,可如今颜婧儿出现了,这些夫人们就格外热情活络起来。
颜婧儿为此有些头疼苦恼,有些人家还能以国子监学业重为由拒了去,但有些人家却拒不得。
比如,靖海侯府。
靖海侯府几年前有嫡女嫁入皇家做儿媳,身份也水涨船高。跻身京城新贵后,喜欢三天两头设宴,且靖海侯在兵部也身居要职,不可小觑。
吃饭的时候,颜婧儿问顾景尘:“后日休沐,我要去靖海侯府赴宴,可要注意些什么?”
顾景尘抬眼,一时没明白过来她话中之意。
颜婧儿迟疑了下,说道:“我听说靖海侯跟大人不对付呢,我怕万一说了什么话给大人惹麻烦。”
朝堂上的事,颜婧儿多多少少知道些。清水流是不可能有的,人人都有拉帮结派的立场。顾景尘虽为丞相,掌管大部分朝政,但以信国公为首对兵权也有极大掌控力。靖海侯便是站队信国公一派,而信国公与顾景尘两人素来政见不同。
顾景尘定定地看着她,饭也不吃了。
“是吧?”颜婧儿小心地问:“是不是有许多要注意的事?”
“过来。”顾景尘伸手。
“干什么,我吃饭呢。”
“婧儿过来。”顾景尘柔声道,这回眼里溢出些笑。
颜婧儿放下碗筷,缓缓挪过去,被他一把揽入怀中。
“大人,”她挣扎:“门还敞着呢。”
这里是百辉堂,正厅大门开着,外头随时会有人经过,甚至可能还有属官。
颜婧儿紧张,推他胸膛:“大人到底想说什么?”
顾景尘揽着人,一点也不慌,还好整以暇地捏了捏她鼻子,说道:“无需顾虑,你想如何便如何。”
“万一我说错话了呢?”
“婧儿知礼,又岂会说错话?即便有几句令她们不满意,那也是她们的事。”
“可若是给你招来麻烦怎么办?”
“没人敢给你夫婿找麻烦。”他说。
“……”
颜婧儿脸红,想着他是不是也听到外头的传言了?
外头都说她如今是相府女主人,顾景尘居然也夫婿长夫婿短的,这已经都是好几次听他这么自称了。
不知不觉,就快到中秋。
颜婧儿入国子监读书也两个多月。
今日下了一场秋雨,晨起时,雨水还淅淅沥沥的。颜婧儿吃过早饭,换上青衿出了洗秋院。
“姑娘慢些,仔细别淋着雨。”拂夏在一旁给她撑伞,手里还提着书箱。
颜婧儿见她这动作有些艰难,索性接过书箱背在身后,然后又夺过雨伞,说道:“你回去吧,我自己走就好。”
反正从西苑到大门口也没几步路,用不着送。
“这如何使得,万一姑娘在路上滑倒,也没个人扶着呢。”
颜婧儿在她额头上敲了一记:“坏丫头居然咒我滑倒。”
拂夏吐了吐舌。
“快回去吧。”
颜婧儿一个人走到门口,外头马车早就等着了,不过,却只有顾景尘的马车。
“我的马车呢?”颜婧儿问小厮。
那厢顾景尘掀开车帘,喊她:“上来。”
钻进马车后,她问:“大人不用去上朝吗?”
“正要去,”顾景尘从卷宗里抬眼,说道:“顺便送你上学。”
“哦。”
颜婧儿狐疑地坐下,也从书箱里拿出本书来读,她得赶紧背一段,晚些学官要栲校呢。
“对了,”后知后觉地,她反应过来,问:“大人为何突然想送我上学?”
“你的马车坏了,得修。”
“哦。”
颜婧儿起得早,用袖子掩住口,偷偷地打了个哈欠。
顾景尘勾唇,拉过她的手贴在额头上,然后自己阖眼仰头往后靠。
颜婧儿会意,丢开书卷,帮他揉按起来。
“大人昨晚又熬夜了?”
“入秋后朝事繁忙。”
“可再忙也要歇息,若是大人累垮了该怎么办?”颜婧儿说。
顾景尘微掀眼皮,意味不明地睇她:“我不是纸做的,哪有那么容易累垮。”
“话虽如此,可大人一把年纪……”
顾景尘一顿:“嫌我年纪大了?”
颜婧儿忍着笑道:“我嫌不嫌有何关系,大人年纪不小难道不是事实吗?”
顾景尘默了会,倏地将人一拉。
颜婧儿惊呼,下一刻就坐进他怀中了,她娇叱道:“大人干什么?”
“婧儿学坏了,该罚。”
说着,薄唇惩罚似的印下去。
顾景尘的吻霸道,颜婧儿挣扎没两下就软了下来,呜呜咽咽低吟。
外头还在下雨,淅淅沥沥的雨声盖过了车里的动静,两人在里头吻得难舍难分。
连何时到了国子监都不知道。
过了会儿,外头骤然传来苏云平的声音。
“里头是韶卿?”
顾景尘僵了下。
颜婧儿也吓得不敢动作。
但苏云平是真的好奇,他老远就看见马车了,这会儿走近问道:“我看马车停在门口许久了,韶卿为何不下来?”
顾景尘:……
第70章
临近中秋前夕,突如其来一阵寒潮,瞬间天气冷了下来。
自从颜婧儿管了相府中馈后,府上整体面貌焕然一新。
譬如下人们的秋衣,除了添得更厚了些,衣裳花样子也变了。从历年不变的淡蓝淡绿,换成了荷茎绿和浅红。
丫鬟婆子们身上换了个新颜色,心情也变得不同,各自私下还比对着谁穿得更好看。
“要我说啊,还是颜姑娘最好看,”有个丫鬟笑道:“颜姑娘最初来府上的时候,我还见过呢,那时候清瘦得跟竹竿似的,如今三年过去,倒是长得高挑且……”
“且什么呢?”小丫鬟没读过书,想了会儿,说:“就是前后好看,哪哪都好看的那种。”
其他丫鬟啐她:“赶紧干活是正经,私下议论主子你不要命了?”
那丫鬟吐吐舌:“颜姑娘良善,对下人们极是和气宽容,哪里是你说的这般凶。走了走了,这就搬花过去。”
几个丫鬟们手里抱着盆栽,都是搬去百辉堂的。
此前花匠在花棚里种了批木槿、月季、金丝菊,这会儿正是花开旺盛之际,颜婧儿吩咐人将花都搬进百花堂。
因此,当顾景尘与属官们议完事出门,众人脚步皆顿了那么下。
李大人视线瞧了一圈,摸着胡须调侃道:“内宅有了女眷,就是不一样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