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什么?”
“我还想继续完成国子监的学业呢。”
国子监是大塑朝最高学府,所教学问自然与别的地方不一样,她虽曾拜名家大儒为师,眼见和学识也上了很大一个层次,但学海无涯,去国子监继续读书是她之前就想好了的。
这样,对她日后做女官也极有帮助。
顾景尘点头:“读书也不妨碍成亲。”
“诶?”
颜婧儿睇他。
顾景尘唇角微勾,说道:“国子监修道堂学期一年半,若是等一年半再成婚……”
他喉咙动了动,恐怕等不及了。
“我此前考虑过,”他继续道:“我们可先将婚事定下来,毕竟准备婚事也需要一年,一年后再成亲便可。”
“你意下如何?”他问。
颜婧儿低着头,脸颊红透,这种话他是如何镇定自若说出口的?
莫名的,她觉得两人坐在这里,边吃饭边计划婚事,跟做梦似的。
按理说,婚事该由长辈们来商谈,可她和顾景尘都没有长辈,只好两人坐下来商谈。
这感觉,就挺诡异。
“婧儿是否同意?”他又追问了遍。
颜婧儿还能如何?在大事上,她向来听他的,以前也是他安排她所有事,这回依旧如此。
她声如蚊呐地嗯了声,只想快些结束这个话题。
两人吃过饭后,天已经彻底暗下来了,百辉堂到处都点了灯笼,将廊下照得亮堂。
顾景尘牵起她的手,说道:“陪我走会。”
颜婧儿跟着他,穿过百辉堂正堂,来到后头的抱厦。往回,顾景尘吃过晚饭后,习惯在抱厦喂鱼。
小厮已经带着鱼食等在那里,见到顾景尘牵着颜婧儿过来,他也不觉得惊讶,将鱼食递给顾景尘后,就退下了。
抱厦里静悄悄,只余夏日虫鸣沙沙作响。顾景尘站在池子边,伸手从瓮中抓了一把撒下去,鱼群集聚过来,张着嘴巴抢食。
“我还记得你第一次来抱厦找我的时候。”顾景尘声音清润。
颜婧儿正在看鱼抢食,闻声转头。
“身子瘦小,战战兢兢地行礼,说要谢我。”顾景尘道:“后来,我便喊你跟上,不过我一直好奇……”
他眸子映着廊下的灯火,深邃明亮,说道:“彼时你跟在身后盯着我看,是看什么?”
“……”
他为何记得这般清楚?
“莫不是…”他目光促狭,说:“从那时起,你便已经……”
“没有!”颜婧儿恼羞成怒瞪他:“彼时你那么严厉,我躲你都来不及,才没有。”
顾景尘低笑,一把将她拉入怀中,就这么从身后抱着人,下巴搭在她肩上。边环着她腰肢,边喂鱼食。
然后,在她耳畔亲昵地问:“那婧儿说说,是从何时开始的。”
第61章
顾景尘从身后抱住她,下巴搭在她肩上,鼻尖若有似无地摩挲她脖颈滑嫩的肌肤。
颜婧儿忍不住瑟缩了下,反而却被他箍得更紧了些。
她来百辉堂之前才沐浴过,头发也并未全干,出门前只让稔冬在头上用发簪盘了个小巧的发髻,大部分的发丝都顺在背后,这会儿倒是方便顾景尘闻嗅。
“婧儿用的什么洗发,这般香?”
颜婧儿被他弄得有些痒,低声道:“茉莉猪苓。”
“唔…”顾景尘轻轻浅浅地呼吸,手上还慢条斯理地喂鱼食,一心多用也毫不费劲。
过了会儿,他又开口:“适才的问题,婧儿还未回答。”
“什么?”颜婧儿别开脸,装傻。
“婧儿从何时喜欢我的?”
“你为何总爱问这个?”颜婧儿气,想到什么,反问道:“那大人呢,大人又是从何时喜欢我的?”
不想竟被她将了一军,顾景尘勾唇。
“你怎么又不答我?”颜婧儿斜眼睇他。
两人视线对望了那么会,最后还是顾景尘先别开。
“大人可是觉得难为情?”颜婧儿反退为进,咄咄问他。
顾景尘没说话,只手上动作不停,唇边噙着浅浅的笑意。
过了会,他说道:“这种事你知道便好,也不必说出来。”
颜婧儿瞪大眼睛,不可思议地瞧着他——他居然承认了。
可顾景尘不是向来就面皮厚吗?为何还……
她噗呲地笑出声来,难得地跟顾景尘过招她占了上风,心情顿时无比美妙。
顾景尘用另一只空闲的手,捏了捏她脸颊:“坏丫头。”
喂完鱼食,顾景尘拿帕子擦了擦手,而后牵着颜婧儿走上回廊。两人就这么,沿着回廊慢吞吞地散步消食。
夏夜虫鸣多,池边、草树间,仿佛有上百上千只,齐齐震鸣,却并不觉得吵闹,反而为夜色增添了许多静谧。
“再过两日,届时我休沐,带你去城外湖畔走走。”
“城外湖畔?”颜婧儿问:“是南城的那个湖畔吗?”
“你知道?”
颜婧儿点头:“听说南城湖畔是上京风流子弟们的销金窟呢,有许多美娇娘在那里。”
顾景尘莞尔。
“大人以前也去过?”颜婧儿睨他。
“去过。”
“……”
他是何意,去过那里,莫不是也去见那些美娇娘的?
转念一想,也有可能,官场上男人们的应酬可不就喜欢邀几个美貌娘子弹琴唱曲么,若是遇到喜欢的,兴许还会留宿。
顾景尘此前二十多年都未娶妻,按理说没接触过女子,可之前他亲吻自己时分明就像是个老手。
难道……
颜婧儿抿了抿唇,心里酸酸涩涩的。
“婧儿在想什么?”
“在想…”她迟疑了下,问道:“大人是不是也跟那些花娘子亲昵过?”
顾景尘脚步停下来,似笑非笑地看她。
“大人看什么?难道没有么?”
颜婧儿一想起他也曾抱过其他女人,还跟她们亲吻过,那份缱绻与温柔也给过别的女子,她心里就难受得不行,简直像泡在醋缸里,快溺死了。
她甚至还没法指责他,毕竟,他未成亲也未纳妾的,两人曾经也没任何关系。
顾景尘好整以暇问:“婧儿醋了?”
他这从容淡定的语气,更像是承认了似的,顿时,颜婧儿鼻尖一酸,眼眶渐渐热了起来。
她别过脸,很生气,不想理他。
灯火下,小姑娘贝齿轻咬红唇,乌发披在背后,露出单薄圆润的肩头,还有一截白皙的脖颈。
一缕发丝沿着纤细修长的脖颈,不小心埋进了衣襟中。
顾景尘视线顺着那缕发丝看去,停在衣襟领口处,不敢再往下看。
他喉结动了动,轻笑出声:“婧儿想多了,我确实曾被同僚邀请去过那里,但并未碰那些女子。”
“再者,城外湖畔地方宽广,并不只有那处可赏景,我们往东边去,东边有座梨园,正值花开之季。”
他话落,颜婧儿绷紧窒息的心脏得以解救,浑身顿时轻松起来,也后知后觉地,脸颊发烫。
但随即,她又娇蛮地问道:“你没碰过那些女子,那意思是碰过其他的?”
“?”
“……”
“也没有。”顾景尘无奈。
“可你单了这么些年,就没一点点想法吗?”
毕竟他亲吻她的时候,那股狠劲,仿佛要将她吞吃入腹似的,很难不让人多想啊。
“也没有。”
“那大人就没有对女子动过一点点的心思?”
这回,顾景尘默了片刻,轻轻开口:“有。”
颜婧儿猛地回头,瞪大眼睛,如鹿般的眼眸无辜又委屈,眼尾渐渐盈了点泪,欲落不落的。
她檀口微张,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
顾景尘好笑,若是再不解释,估计小姑娘就得哭鼻子了。
他突然伸手刮了下她鼻尖:“那人是你。”
他这么个大喘气,搞得颜婧儿心情起伏不定,先是紧张得要命,随后又松了口气,最后嘛,最后就是被他气的!
这人,真是讨厌!
颜婧儿冷哼了一声,抬脚往前走。
顾景尘错愕。
怎么,解释了还不高兴?
次日,颜婧儿吃过早饭后,坐在小书房里写帖子,她已经回了京城,迫不及待想见一见昔日的好友们。
打算给褚琬、阿圆和宋盈下贴子,邀请她们吃茶。
贴子刚写好,婢女就过来禀报说管家来了。
颜婧儿起身出门,见顾荀一身深蓝直裰站在院中,她走过去问:“顾叔过来有何事?”
顾荀心情好,见了颜婧儿都是止不住笑意,他道:“颜姑娘这会儿得不得闲?”
“得闲。”
“是这样,”顾荀说:“大人有意将颐夏院重新修缮,让我来问问颜姑娘,有何喜好。”
“诶?”颜婧儿一时有点懵,但很快就明白过来。
她面颊微红,小声道:“问我做什么,又不是我的府邸,这种事当然他做主。”
顾荀好笑:“大人说,若是颜姑娘想重新建颐夏院也行,姑娘画个图纸给我。”
“……”
如何就这般夸张了?颐夏院本来就是西苑最好的一处院落,何须重建。
顾荀知道小姑娘家都面皮薄,但顾景尘吩咐了又不得不做,索性道:“这样,若是重新修缮,我不知从何处下手,颜姑娘和我一同去看看,给些意见。”
颜婧儿只好放下东西跟着他出门,同时心里头颇是甜蜜。
成婚的事,昨晚顾景尘已经跟她商量过,没想到第二天就将事情准备起来了。这般急,倒怪让人不好意思的。
颐夏院无论从方位还是风水,以及景致设计都是非常完美的。春可赏花,夏可游湖,秋来落座凉亭听风雨,冬天在暖阁里还能俯瞰偌大西苑漫天飞雪。总之,四季皆有景,处处皆别致。
颜婧儿实在没有什么意见,但顾荀似乎非要让她提点什么出来,于是只好说道:“那就再多种几棵石榴树吧,石榴好吃。”
顾荀一愣,随即笑开来,点头道:“好,石榴树好。”
因此,当顾景尘听顾荀这般禀报后,他提笔的动作顿了下。
顾荀好笑:“兴许颜姑娘不知道石榴树寓意为何。”
石榴乃多子多福之意,当初他在颐夏院种了好几棵树,便也是想着他家大人往后成婚了能多几个孩子。
到不想,颜姑娘歪打正着。
顾景尘想起两年前,有一次去颐夏院挂画时,曾带她去过。彼时两人走在九曲桥上,她还问为何种这么多石榴树,是不是他喜欢吃石榴。
想来,她是真不知情的。
少顷,顾景尘也莞尔道:“那你多种些就是。”
颜婧儿从颐夏院回来后,又钻进小书房里温书,过了会儿,小厮送了一箱子账册过来。
这些是适才颜婧儿向顾荀借的,她想在京城开两家铺子营生,但一时不知做什么买卖,于是顾荀便将顾府产业中营生比较好的一些铺子账册送来,说是让她研究研究,兴许能看出些好营生的东西。
于是,她便抱着这些账册,专心致志地一头扎了进去。
整个上午,时光倒也算是静谧,除了,百辉堂的丫鬟时不时来送点东西之外。
恋爱中的小儿女想来都是这般幼稚且无聊。一会儿是顾景尘让丫鬟送果子过来,然后颜婧儿就回了封信过去,也没写什么,就是画了个福身作谢的小人。
过了一会儿顾景尘又让人送了糕点来,颜婧儿就画了个吃得肚子圆鼓鼓的小人儿过去。
果然,没多久,顾景尘又派人送了暖胃消食的茶过来。
两人这般旁若无人地互动着,倒是让百辉堂一众属官们心下纳罕。
顾景尘倒也没做什么,就是坐在椅子上听众人议事,只不过分明说着南边灾患之事,他却笑得一脸温柔。
这模样,一度诡异得很。
顾景尘在百辉堂也很忙,只不过他这人向来能一心多用,在跟属官们议事的空档,还能分心去想石榴树的事。
等议完事,属官们离开后,他又派人去喊顾荀过来。
以往这个时候顾景尘忙于政事时不会见顾荀,所以当顾荀得知顾景尘要见他,还以为出了什么大事,匆匆丢下手头的活儿跑过来。
“大人有何吩咐?”他问。
顾景尘坐在桌前正在看卷宗,头也未抬说道:“也没什么,届时种石榴树时,旁边也多种点茉莉。”
他记得在甫州时,听丫鬟说过她喜欢茉莉,还曾亲手种了一盆,只是后来因行李太满,没能带回来。
这般郑重吩咐,顾荀面色认真问道:“这里头可是有玄机?”
顾景尘漫不经心抬眼:“并未,只是她喜欢茉莉罢了。”
“……”
最后,顾荀极度无言地离开了。
第62章
隔了两日,颜婧儿邀请褚琬、阿圆和宋盈在京城最大的茶楼吃茶。
褚琬很是高兴,带着妹妹阿圆乘坐马车早早地就来了。颜婧儿站在二楼窗边看着两人下马车,探出头来挥手打了个招呼。
由于见到好友太过高兴,声音略大,引得街上行人纷纷抬头望过来。颜婧儿不好意思,提起裙摆出雅间去接两人。
比起褚琬,阿圆变化颇大。脸蛋不圆了,两个小梨涡更加明显,个子抽条,几乎要跟姐姐褚琬一样高,俨然是个十二三岁的小美人模样。
她腼腆地喊:“婧儿姐姐。”
声音甜甜的,惹人喜欢。
颜婧儿左手拉着她,右手挽着褚琬,问道:“你们可曾想我?”
褚琬啐她:“你又不是俊俏小郎君,想你做什么。”
“哎呀,”颜婧儿瞪大眼睛,发现这个同窗好姐妹如今脸皮是越发厚了,这等话都说得出口。她揶揄道:“你快矜持些吧,免得小郎君都要被你吓着。”
阿圆噗呲笑出声,无情地揭姐姐的底:“她如今是想去痷里过日子的人,可不怕这个。”
颜婧儿听了,眉头微蹙,收了打闹的心思。进了雅间坐下后,她才问出来:“为何想去痷里,发生何事了?”
褚琬倒是没事人似的摆手,说道:“爹娘逼我相看,可我不乐意,一气之下就说若是再逼我,我就去痷里过日子。当然,我只是说说而已啦。”
褚琬跟颜婧儿一样,年纪皆是十六,这个年龄的姑娘,大多家里都已经定了亲,只等准备一年半载就嫁出去。
像褚琬这样还没定亲的是极少数。
照理说来,褚琬长得好看,仪态也落落大方,还是从国子监结业的人,即便门第低了些,也会有大把贵夫人们喜欢。
颜婧儿问:“依你的条件可不差婚约,怎么就说这种胡话?”
差自然是不差的,甚至还有好些官夫人递出了橄榄枝,只不过褚琬都拒绝了。因着这事将她娘亲气得半死,已经好几个月没给她好脸色看了。
褚琬说道:“我不想成亲。”
“你不想成亲那想做什么?”
“我想入大理寺判案。”
“诶?”
“我此前打听了,大理寺缺两个撰笔录的,从八品官职,正好合适。”
“可大理寺从未招女官。”
“那是以前,现在兴许我努力努力,就能去呢。”褚琬说。
“如何努力?”颜婧儿稀奇。
“嘿嘿…”褚琬挑眉:“天机不可泄露,说不准过些日子就有眉目。”
她神神秘秘的,神采飞扬,眸子璀璨清澈,模样恣意且娇媚。
颜婧儿觉得这情态似曾相识,但一时也没心思去深想。她正要开口问阿圆这两年来的境况,那厢婢女就说宋盈到楼下了。
于是,三人挤到窗口,又去看宋盈。
颜婧儿正要招手,褚琬就赶紧将她摁住,小声道:“别喊,她这会儿正浓情蜜意呢,咱们好生瞅瞅。”
颜婧儿不解是何意,但很快,就见旁边有个身着浅紫锦袍的少年郎打马到门口。
他站在马车旁,宋盈站在车沿上,两人离得有些近,也不知是在说什么,宋盈笑得欢快。
从她们的角度,看不清少年的五官,大体只知道是个身姿挺拔、皮肤白皙干净的少年。
颜婧儿问:“那男子莫不就是宋盈口中的殷哥哥?”
“正是,”褚琬说:“宋盈从国子监结业后也没回沂州,留在京城陪未婚夫婿考科举呢。”
“考上了吗?”
“考上了,在翰林院当编撰,不过说起来这里头还有件好笑的趣事。”
“什么趣事?”
“彼时萧殷得了探花,且是今年士林子弟中长得最好看的一个,游街那日被鄂国公府的公孙玥看上了。”
“公孙玥你知道的吧?就是后来跟姜钰走得近的那个,这位可是上京城出了名蛮横霸道的娇小姐。她第一眼瞧中萧殷后,死活要嫁他,后来鄂国公也想让萧殷当孙女婿,听说还许了大好前程。”
“后来呢?”颜婧儿听得津津有味。
“后来萧殷拒绝啦,说在家中时已经定了亲,当时许多人还说他傻来着。”
这时,门被推开,宋盈清亮欢快地声音传进来,见她们三人站在窗边,想到什么,她脸颊一红。
“你们看见什么了?”她娇喝。
“看见你的情哥哥了。”褚琬打趣。
宋盈本来还想忸怩下,但听得这番话也懒得忸怩了,扑过来作势要掐她们:“好哇,居然看我的笑话,看我不收拾你们。”
几个小姑娘闹成一团。
不过宋盈的故事令颜婧儿很感兴趣,闹过后,她继续追着问宋盈:“萧殷拒了鄂国公府的婚事,依公孙玥的脾性会不会对你怀恨在心?”
“怀恨在心又如何?”宋盈道:“天子脚下她又不能奈我何。”
“当时你就不怕萧殷真应了这门婚事?”
宋盈自信满满:“他才不敢,他哄着我都来不及,又怎敢做对不起我的事?”
两年过去,宋盈容貌也有了许多变化,眉眼间褪去少女的青涩,已然有了成熟女子的气韵。许是通了情事,一颦一笑,都流露了女子柔媚风情。
颜婧儿静静听她说着,不禁莞尔。
许久未见的好友再续,总是有说不完的话,不知不觉就到了快午饭的时辰。于是,三人又转道去对面的酒楼用午饭。
出茶楼大门时,见街边围着些百姓对一辆马车指指点点,几人脚步缓缓停下。
一辆华丽的马车停在街边,旁边还有被撞翻的小摊,蒸饼蒸糕落了一地,摊主敢怒不敢言,闷头吃亏,脸都是黑的。
有个婢女下马车来,高傲地丢了一袋银钱在摊主面前,什么话都没说就又钻了回去,随后吩咐车夫启程。
很快,马车就消失在街口。
褚琬瞧了眼,低声道:“好像是信国公府的马车。”
随即旁边有人也说:“马车里头是信国公夫人,这般急匆匆的行路也不知是要去作甚。”
“婧儿你听说了吗?信国公府前段日子出了件大事。”褚琬消息灵通,进酒楼门槛时跟她说道。
颜婧儿扭头:“出了什么事?”
“信国公府二公子,哦,就是适才国公夫人的儿子,被人砍去了双腿。”
褚琬压低声音说:“是被人活生生砍去的,听说信国公带人找到的时候,段二公子被丢在乱葬岗,人还是活着的,就是流了一身血。啧啧,也不知是结了什么样的深仇大恨,这般凶残。”
颜婧儿听了,心头一跳,蓦地想到什么。
“信国公夫人就这么个儿子,因为这事人都要疯了,到处寻名医救治。但腿都没了,如何救?即便活着,也跟个废人无异。”
“你快别说了,”宋盈道:“这等子事你怎么也在婧儿面前说?”
褚琬无辜睁大眼睛:“这有什么,全京城的人都在议论此事呢。”
颜婧儿恍惚地又转头,朝信国公夫人马车消失的方向看了眼,问道:“段世子回京了吗?”
“啊?”褚琬被突然这么一问,愣愣道:“段世子不清楚呢,已经许久未听见他的名字了。”
雅间是早就订好了的,只不过这会儿正逢午饭时辰,酒楼客人多,以至于上菜有些慢。
所幸几个小姑娘有聊不完的话题,边吃点心边天南地北地说趣事。
颜婧儿茶水吃得有些多,便起身先去趟恭房。她低着头想事,也没注意酒楼大堂这会儿又进来了两人。
那两人从另一侧上了楼梯,其中一人说道:“你总算回来了,我跟阿祁等了你许久。”
这声音很耳熟,颜婧儿下到楼梯口倏地转头看去,却只看了个大概背影,那两人已经消失在拐角处。
香蓉狐疑地问:“姑娘看到什么了?”
“没什么。”颜婧儿摇头,她适才好像听见了国子监祭酒苏云平的声音,他口中的阿祁应该是永嘉侯府的慕容祁。
这两人在此出现,难道顾景尘也在?
她这会儿也不好追上去瞧个究竟,困惑了片刻,便转身继续去后院恭房。
等过了会儿从恭房出来,待返回时,面前突然出现一个石青色的身影。
“想什么?”清润低沉的声音从头顶传来。
颜婧儿猛地抬头,果真是顾景尘,她又往后头看了眼,心想香蓉怎么不提醒她。
可身后,香蓉早已经不见了踪影。
“大人怎么在这?”颜婧儿惊喜,随即又问:“大人特地在此等我的?”
顾景尘好整以暇地站在那,眸子含着点笑,抬手敲了下她的额头:“走路低头,在想什么?”
颜婧儿也没想什么,就是听到褚琬说信国公府的事,她心底有疑惑,没事就琢磨了下。
“没什么,”她笑问:“大人怎么知道我在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