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脸色变了变,对来人笑了下:“多谢告知。”
褚琬也从屋子里出来:“适才是谁来了?”
“是隔壁学堂的,过来找我。”
“找你做什么?”
颜婧儿心不在焉摇头,强行压下心底的慌乱,进屋收拾一番然后出门。
国子监门口。
一个身穿青绿交领褙子的妇人见颜婧儿出来,先是朝地上呸了声,然后扭腰走过去。
“哟,攀上贵人了,连姑母都不认了?”她说。
这人正是之前接走颜婧儿的姑母,也不是亲的,而是祖辈旁支,叫颜金凤。以前颜婧儿父母还在时,跟颜家走得还算亲近。
颜婧儿面无表情问她:“你来做什么?这里是京城,这么远你们来做什么?”
“怎么,京城就来不得了?这是你家还是路是你开的?”颜金凤突然厉色起来:“颜婧儿,我看你是翅膀硬的很呐,忘恩负义的东西,当初要不是我可怜你,你如今能有这造化?”
“你可怜我什么?”颜婧儿冷笑:“可怜我的家财被你们骗走吗?”
“哎呀,做人要将良心哟,不然招天打雷劈。你吃的穿的住的,哪样不是我供的,你金枝玉叶大小姐,喝燕窝吃人参,这些难道便宜?你爹留下的那点家财哪够使?”
这般不要脸的人,颜婧儿气得眼睛发红。
她最初被颜金凤带回去的时候,身子不好,常常夜里梦魇惊吓大汗淋漓,也确实请了几个大夫来看,还开了许多金贵药方。
但也就吃了那么几天,之后的都是她自己掏银子给的。彼时这对夫妻对她嘘寒问暖,她又刚痛失亲人,对他们极其依赖。在他们几句话诱哄下,就将带来的剩余家财交托他们打理。
彼时颜金凤劝着她说,自己还小不懂经营,家中田地铺子若是打理不好就荒废了。
颜婧儿想,好歹是父亲留下的产业,不能在折在她手上。便信他们夫妻,一股脑将庄子铺子地契都交了出去。
哪曾想,她那姑父是个好赌的,在外头欠了一屁股债,那些家财都被他拿去还债去了,仅仅两个月,就挥霍得干干净净。
这还不止,他们夫妻居然还想……
颜婧儿看她眼睛都要冒火。
“哟哟哟,你可别这么看我。”颜金凤道:“再说了,这些钱财最后不是被你那哥哥讨回去了?他可真狠呐,连我们住的宅子都逼着拿去当。”
“别说这些钱他没交给你啊,颜婧儿,我实话与你说,你这么赶尽杀绝,我活不了,你也别想好过。”
“你们想做什么?”
“做什么?”颜金凤盯着颜婧儿,疾言遽色:“当然是要钱。如今你飞黄腾达了,住进富贵窝,而我跟你姑父连个住的地儿都没有。”
“别的不说,你少说得给这个数。”
她比了个数字,五千两。
颜婧儿都要气笑了,就她们住的那破宅子也值五千两?当初,她被这对夫妻贪墨的家财可不止五千两。
“我若是不给呢。”
闻言,颜金凤立即怒目横眉,声音都尖锐了起来:“不给,别以为你有靠山我就治不了你了。”
“鹤县梁公子的那桩事,你难道忘了?”
颜婧儿脸色一白,袖中的拳紧紧攥起。
见她这模样,颜金凤舒心地笑了:“颜婧儿,我劝你最好想清楚,姑娘家这辈子名声最重要,你说若是没了这东西,你往后还怎么活?你那哥哥若是知道了,想必也得把你撵出来。”
颜婧儿心慌意乱地回到号舍。
褚琬问:“怎么了?”
颜婧儿摇头,说自己身子不适,不跟她去饭堂吃饭了,想歇一会儿。
然后她抖开锦衾,侧身朝里躺着。
“颜婧儿,”褚琬见她这模样有些担忧,小声问:“你真没事?”
颜婧儿依旧摇头:“我就睡一会儿,你自己去吃饭吧。”
“哦,”褚琬穿好鞋,走到门口突然扭头道:“颜婧儿,你不是有哥哥嘛,天大的事有你哥哥在呢。”
颜婧儿躺在床榻上一动不动,也没说话,看样子是真想一个人静静。
褚琬只好自己出门。
门关上后,屋内静下来,颜婧儿闭着眼睛侧躺着,睫毛微颤。
她觉得有点冷,又把软衾拉高了些。
天色暗下来,夜幕像一张沉重的大网,将她裹得难以呼吸。
突然,颜婧儿掀开锦衾下床,飞快穿好鞋后,背着书箱出门。
掌灯时分,顾荀刚转过照壁,就见颜婧儿脚步匆匆地进门。
他诧异:“颜姑娘怎么突然回来了?”
“顾叔,大人在百辉堂吗?”
第21章
“顾叔,大人在百辉堂吗?”颜婧儿问。
“在,大人刚吃完晚饭,兴许在抱厦后边喂鱼。”顾荀迟疑问道:“姑娘这个时候回来,是书院里发生什么事了?”
颜婧儿摇头:“我来找大人有点事。”
说完,她匆匆拐过璧影,进了二道门,很快就不见了人影。
顾景尘确实正在喂鱼,也在想着朝堂政事,以至于小厮领着颜婧儿过来时,还特地等了片刻。
等到他抓的那把鱼食缓缓撒完,小厮才禀报道:“大人,颜姑娘来了。”
顾景尘转身。
颜婧儿定定地看着他,不知为何,适才一路想好的话,此刻全部堵在喉中,有些犹豫起来。
“何事?”他开口问。
“我…”
顾景尘负手而站,静静地看她,眉眼掩在夜色中,显得有些冷峻。
“我来找大人借本书,”颜婧儿慌乱地扯了个理由:“崇文阁里头找不到,兴许被人借走了。”
“什么书?”
“《水经注》。”
顾景尘睇了她片刻,那双深邃的眼睛透过朦胧的夜色,似乎看穿了她在扯谎。
颜婧儿的心高高提起。
少顷,他终于开口:“跟我来。”
颜婧儿提起的心才小心翼翼地落下。
她心乱如麻地跟在他身后,跟着他走进书房。
顾景尘从桌面上拿了盏烛台,说道:“这本书年代久远,不确定还能不能找到,试试看。”
“嗯。”颜婧儿点头。
她继续亦步亦趋地跟着,封闭的空间内,能闻到他身上的香气。
颜婧儿不知那是什么香,有点像淡雅的松烟,又有点像龙涎。但从他身上散发出来的,即便只是香气,也带着股迫人的气势。
令她更加犹豫了。
确切的说,她有点胆怯起来。
颜金凤的那番话仿佛带着魔咒,在脑海里挥之不去。
她突然,不想让他知道那件事了。
这时,顾景尘转身,用一本书卷抵住差点要撞上去的颜婧儿的脑袋。
他问:“是这本吗?”
颜婧儿回过神来,赶紧后退一步,点头道:“是的。”
可顾景尘却沉默地盯着她打量起来。
颜婧儿不知怎么回事,眸子茫然。直到他将书卷正面展开在她眼前,颜婧儿脸颊倏地发烫。
那是一本《三字经》,而不是她之前说的《水经注》。
顾景尘故意试探她。
室内静谧,她被顾景尘犀利的目光审视着,心里发慌。
“不说吗?”顾景尘开口问。
“说什么?”颜婧儿装傻。
这般僵持了片刻,顾景尘收回视线,转身继续往前走。
这回,颜婧儿没跟着了,站在原地等待。
她懊恼自己一时冲动跑回来,现在反而让自己面临尴尬的境地。
过了会儿,顾景尘重新拿了本书卷过来,放在桌上。
这本才是颜婧儿要的,她赶紧拿在手中,说道:“多谢大人,我会尽快还回来。”
“嗯。”
她福利福身:“不打搅大人了,我先回去。”
“回哪去?”
颜婧儿脚步一顿,她内心是想回国子监的。
但听得他说:“天色已晚,今夜回洗秋院,明日再去国子监。”
“好。”颜婧儿再福了福身,抬脚出门。
没过多久,顾荀赶过来,见顾景尘坐在椅子上看书。
他问:“大人,颜姑娘匆匆跑回来所为何事?”
“借书。”顾景尘头也未抬。
顾荀诧异:“就为借书?之前我见她跑得气喘吁吁,还以为书院里又发生了什么事。”
他停了下,仔细想想觉得不对劲,说道:“大人,颜姑娘兴许不是来借书,应该是心里有事。”
“嗯。”
“大人知道?”
“她不肯说。”顾景尘道。
“唉,”顾荀叹气:“我听说这个年纪的小姑娘心里爱藏事,不过也是,小姑娘家的秘密又怎么会跟我们两个大男人说?怪我疏忽了。”
顾荀建议道:“大人,我看是该请个嬷嬷回来教导颜姑娘了。”
“在别的府上,姑娘家过十二三岁,都会由嬷嬷教导晓事。我们府上以前没女眷,我也没想到这些,回头打听打听姑娘长大了该怎么教,也好以备万一。大人以为如何?”
“你去办就是。”
这事顾荀没经验,也不知去向谁讨经验,但想起来顾景尘有几个属官好像膝下也有这么大的闺女,如若不然……
顾荀看过去,试探地开口道:“大人,我记得李崇李大人府上好像有两个差不多大的姑娘,兴许……”
顾景尘抬眼,表情微微有点愕然:“你让我去问?”
昂,要不然呢!
顾荀心想,这事他来操心最合适吧!
沉默片刻,顾景尘颔首:“罢了,那我便去问问。”
次日,颜婧儿回到国子监。
因她走时没跟褚琬说,晚上也没回号舍,第二天褚琬在学堂见到她,悄悄坐到她旁边问。
“你昨晚回府去了?”
颜婧儿有点愧疚,点头道:“我本来打算回来的,所以走之前也没跟你说,害你担心了吧?”
“是有点担心。”褚琬问:“怎么样?事情解决了?”
“你怎么知道我有事?”
“昨天你脸色发白,一看就知道啊。”褚琬放下书箱,凑过来说:“但你平日都习惯把事情憋在肚子里,我也不好问究竟。”
颜婧儿默了下:“也没什么事,学官来了,你快坐回去吧。”
褚琬见她不想说,也不勉强,又坐回了自己的位置。
就这么过了几天,原本以为颜金凤会再来纠缠,但这几天都安安静静,颜婧儿心情渐渐浮躁起来。
…
这日下午,到了跟段潇暮约定交课业的日子。
颜婧儿吃过午饭后,便去上次的槐树下等他。但段潇暮不在,他的小跟班说他在外头茶楼喝茶,让她带着课业过去。
颜婧儿心想,这金贵世子爷到底什么毛病,大中午的不睡午觉还跑去喝茶。
她从书院出去一趟再回来,估计午觉也没法睡了。索性回号舍收拾了下东西,然后背着书箱出门。
天气有点热,又是大中午的,日头格外晒。
颜婧儿从号舍走到国子监大门口,额头微微浸了些汗,她尽量挨着街边屋檐下的阴凉处走。
段潇暮在的那个茶楼也不远,从大门口走过去约莫一刻钟就能到。
但她走着走着,视线里突然出现两个高大的阴影。
有人拦住了她的去路。
抬头看清来人是谁时,她面色立即沉了下来。
“我已经说了,我不会给你们一文钱。”
颜金凤是拉着自己的丈夫一起来的,她木着脸,眉稍有颗黑痣,因微微竖起而挤压在眉眼间,透着点煞气。
她丈夫就跟在她身后,许是中午还喝了酒,身上带着股浓浓的酒味。同样半眯着眼,里头射出黏腻晦暗的光。
颜金凤身材矮胖,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哼笑了声:“我可不是来跟你商量的。”
“就这么说吧,”她抱着双臂横站在前头:“梁家的人我已经去信通知了,过不久他们就要来。颜婧儿,你是希望事情闹大了好,还是安静处理?”
颜婧儿袖中的手攥紧,她冷声道:“来了又如何?我与梁家公子一无媒二无聘,我们清清白白,难不成你还能绑了我跟他成亲?”
颜金凤眸色陡然一狠:“好你个颜婧儿,来了京城果真就不一样了。你当真就不怕我将事情抖落出来?”
“你抖落什么?”颜婧儿道:“梁公子是个傻子,我跟他能有什么?当初分明是你欺骗我,拿了我贴身之物说是去改命,谁曾想你居然藏着这般肮脏的算计。”
颜婧儿想到这件事就止不住气得发抖。
眼下见颜金凤居然还恬不知耻拿这件事作要挟,她今日若是受胁迫了,那么往后便无穷无尽。
颜婧儿咬牙道:“梁家人来了也好,那我就带他们上官府去问问,到底是谁收了他们的银钱,又是谁要将我偷偷卖了。”
颜金凤一听要上官府,心底也有些发憷,但她还是想堵一把。
姑娘家的名声何其重要,她是知道的,且颜婧儿来了京城,还在国子监读书,尚有大好前程,不可能不为自己做考虑。
她之前也是听说颜婧儿在京城有个远房哥哥,是什么哥哥她不清楚,但她那哥哥供颜婧儿上书院读书,那颜婧儿就该过得不差,几千两银子怎么说也该是拿得出。
换做任何人,五千两银子换一辈子名声,谁都愿意选后者。
倒不想这个颜婧儿看着柔柔弱弱的,居然骨子里这么烈。
迟疑了么片刻后,颜金凤道:“好!很好!果真是翅膀硬了,敢拿官府来吓姑母了!你真是个白眼狼,当初就不该接你走!”
“当家的!”颜金凤扯了下醉酒的丈夫,吼道:“你快说句话,这个小丫头片子不想给钱!”
颜金凤的丈夫叫罗盛,以前是个屠夫出身,满身横肉。他混浊的眼睛眯了眯,呼出的酒气熏人得很。
他直直地往前走过来,颜婧儿低头看着他的影子逼近,而后不得不后退两步。
“敢报官是吧?”他一拳砸在路边铺子门板上,发出极大的声响,引得路过的人纷纷看过来。
“这是怎么了?”
“看穿着是国子监的女学生。”
“谁家的女学生,难道是惹上事了?”
陆陆续续,有人停下来围观。
颜婧儿心里有点慌,害怕他们就这么口无遮拦的就把梁家的事说出来了,毕竟路过的还有几个穿着青衿的国子监学子。
适才她外强中干,鼓着一股气势,也只是想把这对夫妻吓退罢了。
可这会儿……
她脚步慢慢后退,直到退无可退抵着个石墩,眼看罗盛那只手伸过来要抓她衣裳,她紧紧闭上眼睛。
但下一刻,却听得一阵震天的惨叫。
嗷嗷——
然后便是砰地一声,有什么重物被甩在地上。
颜婧儿心有余悸地睁开眼,就见段潇暮不知何时过来了,此时正护在她面前。
他身子单薄,分明还是个高高瘦瘦的少年,却莫名令颜婧儿舒了口气。
罗盛已经滚在几步之外的地方,他捂着左边手,哀嚎了几声后,大喝:“他娘的你是哪个?敢打我?”
段潇暮嘴里还含着什么东西,说话有些囫囵,但是模样极其嚣张:“看清楚,是你爹我!”
围观的有几个人笑起来。
变故来得太快,颜金凤愣了下,赶紧去扶罗盛起来。夫妻俩仔细地打量段潇暮,见他身上也是同样的国子监青衿,便有些拿不定主意。
在国子监上学的有外头来的子弟,也有京城子弟,就怕他们遇到的是哪个贵人家的子弟。她们敢拿捏颜婧儿,可不代表敢得罪京城的贵人。
罗盛被这么一踹,酒也醒了,忐忑地问道:“你到底是谁?我劝你莫要多管闲事。”
“哦。”段潇暮万年不变地吊儿郎当,懒懒地道:“小爷就爱管闲事。”
这时,人群中有人小心提醒:“这位可是信国公府的世子,惹不得啊。”
罗盛一听,心里慌了,信国公是个什么国公他不清楚,但周围人的反应令他明白,这个少年他惹不起。
遂,他与自家婆娘互睇了眼,心里都在琢磨着主意。
颜金凤就看向颜婧儿道:“行啊臭丫头,来京城没多久,就勾搭上贵人了。”
她狠狠瞪了眼颜婧儿,而后强作凶狠地撩下句话:“你等着,等梁家人来京城,到时候可别哭着来求我。”
说完,颜金凤拉起罗盛就打算离开。
“慢着!”
段潇暮缓缓将嘴里的东西咽下,脸上笑得漫不经心:“刚才说什么,再说一遍。”
他慢慢悠悠地走过去。
“你想做什么?”颜金凤犟嘴道:“我跟我侄女说话,与你何干。”
段潇暮面色一沉,低嗤了句:“小爷不打女人,算你走运。”
然后,他看向旁边的罗盛,抬腿又是一脚。快准狠且极其有力,罗盛几乎是飞出去的,然后又砰地摔倒在地上。
众人还能听见骨头撞在青石板上发出咔嚓的声音,疼得牙齿打颤。
果然,那厢罗盛爬都爬不起来了。
颜金凤彻底吓到了,慌慌张张赶紧跪在地上:“世子爷,民妇错了民妇不敢了,您大人不记小人过,放过我们吧。”
说完,她踉跄跑过去扶起自己丈夫,连拖带拽逃了。
段潇暮踹了人,视线往旁边看热闹的人群瞥了眼,那些人接触到他的目光,皆止了瞧热闹的心,纷纷离开。
人群散去后,段潇暮转身去看颜婧儿。
颜婧儿低着头站在那,她肩膀消瘦,青衿单薄,像一只无家可归的兔子。
兴许还红着眼睛抹泪。
段潇暮走过去,单手从她肩膀上接过书箱。顿了会,问道:“小师妹,我课业抄好了?”
颜婧儿没说话。
“小师妹,问你…哎…”
颜婧儿突然转身往回走,书箱也不要了,脚步颓然且缓慢。
段潇暮敛了漫不经心的神色,凝着颜婧儿背影片刻,把书箱跨在自己肩上,也缓缓跟在她后头。
就这么的,阳光炽烈的午后,集贤街道上,一个少女垂头在前走着,而身后不紧不慢地跟着个高瘦挺拔的少年。
两人谁也没说话,像吵嘴过后的小冤家,又像闹别扭的……小儿女。
不远处,酒楼三楼的窗边。
顾景尘不经意瞥见这一幕,他目光顿了下。
苏云平滔滔不绝说完,见他却在看窗外,便问道:“韶卿在看什么?”
“没什么,”少顷,顾景尘收回视线,淡淡道:“你适才所说的事……”
第22章
苏云平说完政事,倒了杯茶过去给顾景尘。
“你今日看起来甚是得闲。”他说。
顾景尘淡笑了下,端杯品茶,是他惯常爱喝的浓香普洱。
“对了,”苏云平想起一事,问道:“你何时得空来讲学,书院的学子们可是盼得很呐。”
“去年你那一堂讲学,着实精彩,后来还有学子整理撰录成书,书肆里颇是畅销。”
“再说,”顾景尘道:“近日政事繁多,未必抽得出空闲。”
“既不得空,今日怎么主动来这边寻我?”苏云平道:“不会只为适才的政事吧?”
两人谈的事也不是什么急事,在苏云平看来晚几天也不打紧。
“还有其他事。”顾景尘道。
…
颜婧儿情绪低落地回到国子监,她知道段潇暮一路跟在后头。也清楚他是好意,可这种情况依旧令她羞耻难堪。
那些狼狈的模样被顾景尘看了就算了,可如今连国子监的同窗也统统都看了去。
她感到一阵挫败,也十分茫然。
走到西三堂的树下,颜婧儿脚步停下来。
段潇暮也跟着停下来,静静地看着她,也没说话。
过了会儿,颜婧儿转身道:“师兄,今日多谢你。”
段潇暮懒懒地“嗯”了声,依旧看着她。
颜婧儿低头走过去,从他手上接过书箱,然后从书箱里掏出之前抄好的课业默默递给段潇暮。
段潇暮没接,她就放在旁边的石桌上。
“师兄,这是抄好的课业,往后…”她抿了抿唇,继续道:“往后估计不得闲了,还请师兄找其他人。”
说完,也不等段潇暮回应,她背着书箱赶紧进了学堂。
段潇暮目送她背影消失,眸子微敛了片刻,然后对身后招了下手。
小跟班赶紧跑上前来,问:“世子,什么事?”
“去查一查今日那对夫妻是何人,来京城做什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