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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香蓉站在院子里听动静,想着这会儿天黑了,姑娘还没吃饭,要不要进去问问。兴许大人也还没吃,如若不然两人坐下来吃慢慢谈也好。

  她是这么想的,便壮着胆子走上前去,但才上了一级台阶,就听得里头突然传来极低的一声“我错了。”

  ?

  香蓉吓得立即退回来。

  适才她没听错?

  那句话是她们大人说的吧?

  天呐,她们向来说一不二的大人,居然…居然开口道歉了。

  香蓉傻了,傻过后有点愁,这是她能听的吗?毕竟大人也是要面子的啊,如此一想,香蓉赶紧脚底抹油跑了。

  门外头传来了点动静,好像是什么人跑出院子的声音。顾景尘自然听见了,但睫毛都未曾动半分。

  他缓缓开口道:“此前,是我之过。”

  颜婧儿起初也有点懵,还以为自己听岔了,但他又道歉了一遍,这才发觉没听岔。

  人就是这么奇怪,当身份尊贵的那一方向你低头时,你会觉得自己占了许多便宜,顿时就想原谅他。

  颜婧儿就是这样的。

  她之前哪怕有天大的委屈,听了他这句道歉后,居然立刻烟消云散。

  甚至这会儿冷静下来后,还觉得自己之前做得有些过了。

  她不仅说出口“讨厌他”,还在管家和丫鬟面前说他坏话,连解除婚事这样的话也说出口了。

  颜婧儿隐隐有些后悔起来。

  “今日之事,”顾景尘继续道:“是我思虑不周。”

  官场上打交道,向来以利为准,利在前,天大的委屈都要往肚子里吞。所以,顾景尘是真的没法理解因为口舌之争就大打出手的事。

  但见颜婧儿哭得这般伤心,他难得地换位思考了下。

  若是顾荀在此,想必也会欣慰地感叹,他家大人终于有了点温情。

  “你…”顾景尘停了会,似在思考怎么哄人,但显然也没想出什么好法子,干巴巴地问:“还生气?”

  颜婧儿从鼻子里“嗯”了声,听起来依旧委屈极了。

  顾景尘捏了捏眉心,尽量放缓语气问道:“你要如何才不生气?”

  “……”

  颜婧儿不说话。

  她不说话,顾景尘也沉默。

  但问题总要解决,片刻后,他说:“国子监读书的事,你无需担忧,等处罚结束,我再送你回去。”

  “嗯。”

  “处罚的事你也无需担忧,苏云平会妥当安排。”

  言下之意就是要作假?颜婧儿抿唇瞥了眼屏风的地方,但看不清外头的人。

  “嗯。”她淡淡回道。

  “至于永诚伯府,我会给你讨个说法,最迟明天。”

  “嗯。”其实她已经不怎么关心这个了。

  这时,外头的人停了会,而后问道:“你还想回大槐村去?”

  颜婧儿动作一顿。

  他语气太过平静,像是问她又像是只陈述这么句话。

  搞得颜婧儿都有点不明白了,他到底是想让她回大槐村,还是不想?

  颜婧儿沉默、纠结。

  就在她纠结的这么个空档,听得屏风外的人继续说道:“过半个月就是端午,很热闹。”

  “?”所以呢。

  “届时府上在岸边搭凉棚,”顾景尘说:“可去看赛龙舟。”

  颜婧儿手指搅着软枕一角的金线绣纹,眸子微转。

  “你若有相识的同窗好友,不妨请来一道瞧热闹。”

  颜婧儿很心动。

  那厢顾景尘侧耳细听,最后问:“你觉得如何?”

  颜婧儿这下是真弄明白了,这人估计是不想让她回大槐村,所以故意拿赛龙舟的事来哄她呢。

  突然想起之前听到的那句“顺毛捋”,心想,确实捋得还挺舒心的。

  她也没纠结多久,很快就没骨气地“嗯”了声。

  顾景尘缓缓勾唇。

  其实颜婧儿之前说回大槐村也是赌气之言,若是真回去了,奶娘难过不说,她也觉得愧对顾叔还有三个婢女。

  当然,也还有顾景尘。

  认真想起来,顾景尘除了严肃了点、冷了点,其实对她还挺好的。

  小姑娘嘛,脾气来得快去得也快,给颗糖再说两句软化就满足了。更何况这哄人的还是顾景尘,他长得好看,声音也好听,很难不原谅啊。

  顾景尘哄得颜婧儿彻底没了脾气,又做回了只乖乖小兔子。

  顾景尘走后,婢女香蓉拍着胸膛劫后余生进门,看颜婧儿的目光都崇拜得很。

  “姑娘饿了没?”她问:“要先洗漱还是先摆饭?”

  颜婧儿下床,在镜子面前随意打量了眼,也还好,模样不算太狼狈,反正天乌漆嘛黑也瞧不大清。

  “先吃饭,”她说:“我饿得很了。”

  她确实是饿了,之前在书院打架就费了不少力气,回来后又大哭了一场,这会儿已经虚脱无力。

  在饭桌前坐下后,闻着菜香味,饥饿感更强。颜婧儿接过拂夏递来的汤,勺子都没拿,就这么端着喝。

  素秋在一旁布菜,等她喝完了,才柔声道:“姑娘今日哭得这般伤心,奴婢们都难过得很,往后姑娘可莫要这样了。”

  素秋比颜婧儿大三四岁,人也稳重。许多时候劝颜婧儿,她都会听。

  颜婧儿点头:“我知道了。”

  经过这一遭,三个婢女们也大体明白了今日发生了何事,但三人都被顾荀敲打过,这事往后就不能再提。

  “大人想来也是在乎姑娘的,”素秋想了想,说道:“大人离开时还嘱咐奴婢们好生照看姑娘呢。”

  颜婧儿动作停下,想起之前自己又是哭又是说气话的,那股子尴尬淡淡地涌上来,脸颊微热。

  但她很快就安慰自己——在顾景尘面前出糗也不是一回两回了,也不差这一桩。

  所谓虱子多了不痒,债多了不愁。兴许就是颜婧儿这样的,她潜意识里决定破罐子破摔到底,于是,很心安理得地吃完了这顿饭。

  又心安理得地洗了个澡,然后睡觉。

  百辉堂。

  顾荀边拿剪子剪烛芯,边问道:“颜姑娘那边怎么说?”

  顾景尘从卷宗里抬头:“什么怎么说?”

  “颜姑娘此前说要回大槐村,我就觉得此事不妥。”

  “不回了。”顾景尘道,想起什么,他吩咐道:“今年赛龙舟搭棚的事,你好生办。”

  ?

  顾荀一愣,他还是头一回听顾景尘提起这种鸡毛蒜皮的庶务,像这种搭棚看戏的事连顾荀自己都不大关心的。

  “我与她说让她去看赛龙舟。”顾景尘解释道。

  顾荀笑了,赶紧应道:“好,这事我亲自去办,回头寻个视野好的地儿,再给颜姑娘准备些茶水点心。她今日受了不少委屈,是该好生散散心。”

  “对了,”想到一事,顾荀问:“永诚伯府那边怎么处置?”

  “就按国子监规矩办事。”

  “可国子监那边兴许还得罚颜姑娘。”

  “在府里罚便是。”

  “……”

  他语气这般理所当然,像是毫不觉得这种弄虚作假有何不妥。

  借着烛光,顾荀打量自家大人,觉得他有些不一样了。

  哪不一样说不上来,就比如这种弄虚作假的事,以前大人是肯定不屑的,但因为颜姑娘要受罚,他倒是改口改得很自然。

  “还有事?”顾景尘问。

  “哦,还有一事。”顾荀道:“颜姑娘今日在洗秋院说的那几句话,大人想必是听见了。”

  “哪几句?”

  “……”顾荀委婉提醒:“就大人进门的最后那几句。”

  顾景尘没说话,继续低头看卷宗。

  “大人,”顾荀道:“颜姑娘年纪还小,小姑娘家都得依着些。兴许颜姑娘以前在家中父母宠爱惯了,遇到大人这样的,难免有些……”

  顾荀费尽心思斟酌合适的言辞,想劝他家大人待小姑娘温柔些。

  顾景尘开口道:“我知道了。”

  行吧,顾荀姑且当他知道了,收好剪子,准备走。

  这时,小厮在门外禀报:“大人,永诚伯求见。”

  顾荀转头去看顾景尘。

  顾景尘头也未抬:“不见。”

  正如顾景尘要求的,一天之内给他个交代,次日国子监便公布了事情结果。

  永诚伯府的姑娘在书院蓄意挑事引起纷争,国子监处以板刑后给予除名,并永不录用。

  此消息一出,众人哗然。不过京城这么大地方,每天各样八卦层出不穷,国子监除名学子这样的事闹了点小水花就没了。

  原本以为事情也就这样结束,但没过几天,不知是谁传出永诚伯府的姑娘私下去戏楼寻男子的事,还被那男子撵出来。这等风花雪月的八卦谈论起来更刺激,瞬间就喧嚣尘上。

  后来还有人传出,永诚伯府的姑娘就是许慧姝,要寻的便是信国公府的段世子。段世子那脾气,不高兴起来连姑娘都撵出门也不是不可能。

  上京百姓们更是乐得不行,永诚伯夫人平日里嚣张跋扈,这下丢了这么大的糗,都在看她有什么反应。

  永城伯夫人没什么反应,伯府大门紧闭,听说永城伯夫人病了。

  后来信国公夫人去了永诚伯府一趟,也不知与伯夫人说了什么,没过几天,许慧姝就被送回乡下祖宅。

  有人感叹:“可惜了,眼看就要及笄寻一门好亲事,这回送去祖宅去,恐怕以后都得嫁在那边。”

  有人说道:“可惜什么,若不送去祖宅,在京城谁家还会讨这么个儿媳妇。”

  众人频频点头:“说得在理。”

  与这次事件相关的,还有参与纷争的几人,皆都受了处罚。

  姜钰、孟晓月和褚琬是怎么罚的,颜婧儿不知道,她只知道自己是在相府躺着罚的。

  并且还得休养两日。

  这两日,她基本都在小书房里待着温书,偶尔顾景尘会派人送来些零嘴吃食。

  颜婧儿觉得,自从那天她哭闹过后,顾景尘对她似乎变得更好了点。

  怎么说呢,就是比起之前冷冰冰的人来说,这种派人送吃食的行为倒是令他添了许多人情味。

  这会儿,颜婧儿坐在椅子上,边背《诗经》边伸手从旁拿果子吃。

  据说这是从南边快马送来的荔枝,果肉饱满多汁,咬一口,舌尖清甜满足。

  颜婧儿还挺喜欢吃,不知不觉就吃了大半盘。

  另一边,百辉堂倒是挺忙。

  今年开春后,事情格外多,皇上龙体欠安不太管事,事情便大多压到了顾景尘身上。百辉堂的属官们今年又增加了好几个,个个忙得脚不沾地。偏偏顾景尘还是个做事一丝不苟之人,讲究当日事当日毕,哪怕点灯也得忙完才能下职。

  搞得两个去年年底刚成亲的年轻属官苦不堪言,甚至私底下问顾荀丞相大人何时成亲,也好让他体会体会这等与娇妻聚少离多的痛苦。

  顾荀只是呵呵笑,说兴许快了快了。

  这倒是令众人狐疑起来,这种问题以前也不是没问过,而每次顾荀皆是无奈摇头。但如今顾荀反应这般模棱两可,显然是很有搞头啊。

  众人不禁将视线看向书房里正在勤勉办公的丞相大人。

  而顾景尘浑然未知属官们的热切期望,他正在查看去年户部赈灾拨下的款项,每次这种事都会牵扯出许多贪污案子。

  大多时候,只要贪得不多,朝廷都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水至清则无鱼,这事心照不宣。

  不过户部的官员过来汇报庶务时还是有点战战兢兢。

  别的不说,就顾景尘这张面无表情的脸,即便他不开口说什么,也总是唬人得很。

  顾景尘翻看了会儿,然后合上账本,道:“每年琐事极多,开渠、赈灾、城墙修葺、粮草军饷,哪一样都需要户部操心,你们倒是辛苦了。”

  这话说出来,户部的官员们松了口气,同时也暗暗惊讶。往回他们丞相大人是绝对不会说‘你们辛苦了’这种话的,今日乍然这么一听,还颇是不适应。

  户部侍郎陈大人抬眼瞧过去,倒是没见顾景尘有什么多余表情,他又微妙地放心下来。

  怕就怕他先礼后兵。

  “明日休沐,正好你们也可以歇一歇。陈大人休沐会做什么?”顾景尘问。

  “啊?”

  陈大人有点懵,好端端的怎么突然话起家常来了?

  “哦,下官也没什么事做,”陈大人赶紧回道:“打算带孙儿们去兽园看看。”

  “兽园?”

  “城北十里地建了个兽园,有三年了。”陈大人说:“大人忙于政事,家中又无小孩,想来也不知道这些。”

  “不过这兽园倒是很有趣,下官去过一回,里头各样稀珍走兽皆有,孩子们极喜欢。”

  顾景尘点头。

  中午的时候,趁顾景尘吃午饭的空档,顾荀过来禀报事情。

  “戏楼的事查清了。”他说:“那天信国公的世子也恰巧在戏楼听戏,订的雅间就在颜姑娘隔壁,想必是正好碰上了。”

  并没有颜婧儿主动去见段世子之说。

  顾景尘慢条斯理嚼饭。

  “另外,”顾荀迟疑了下,说道:“但颜姑娘在书院似乎与段世子是认识的。”

  顾景尘缓下来。

  “哦,两个人也不是很熟。”顾荀解释道:“是段世子让颜姑娘帮他抄课业,一开始颜姑娘也不乐意。”

  “这事…”顾荀试探地问:“可要干涉?”

  “不必。”顾景尘继续吃饭。

  次日,颜婧儿本来收拾收拾准备去国子监上学的,结果被告知顾景尘又帮她多请了一天假。

  颜婧儿不解:“为何?”

  顾荀笑呵呵道:“大人今日休沐,顺便带姑娘去兽园看看。”

  “去兽园?”

  “对,”顾荀说:“听说兽园有许多有趣的动物,都是你们姑娘家喜欢的,去散散心也好。”

  这话也不知是怎么传的,陈大人说兽园有趣,有许多稀珍动物,孩子们极喜欢。后来顾荀随口问的时候,顾景尘就说兽园有许多动物,颇是有趣,孩子们喜欢。

  因此,传到颜婧儿这里,就变成了动物有趣,都是姑娘家喜欢的。

  颜婧儿一听,还挺有兴致。

  她小时候也去过兽园,不过彼时的兽园不大,里头的动物也不多,尽是些猴子、孔雀、长尾猫什么的,她很想去看看其他有趣的动物。

  于是,事情就这么愉快地决定了。

  颜婧儿吃过早饭后,让婢女认真打扮了一番,从柜子里之前顾景尘送的那些衣裳中挑选了件素雅的长裙。

  是件浅黄宫缎素雪绢裙,颜婧儿在镜子前转了一圈,然后出门。

  顾景尘这会儿还在忙,颜婧儿就在东厢房正厅等着。

  婢女上茶水进来,颜婧儿抿了一口,问:“大人平日喝什么样的茶?”

  “普洱。”婢女问:“姑娘要尝尝吗?”

  颜婧儿今日心情好,笑着点头:“好。”

  她自己喝惯了花茶,来百辉堂也有婢女给她准备花茶,都是清香甜腻的味道,还没尝过其他的呢。

  很快,婢女沏了杯普洱过来。乍一闻气味,有股悠长的清香,颜婧儿捧着杯子喝了一口,视线无意识地看向对面书房。

  不过,下一刻,她就僵住了。

  茶滋味太苦了,还涩,而且苦味绵长。除了口腔,还蔓延入喉中,全是苦涩味。

  颜婧儿秀气的黛眉微微拧起,含在口中的茶一时不知是咽下去还是该吐出来。

  婢女见了这模样,好笑道:“大人就喜欢喝这个味,喝了好些年了,大人说苦茶提神。”

  “嗯嗯。”颜婧儿点头,确实提神,苦得她这会儿全身毛孔都是张开的。

  突然,对面书房门打开,两个官员走出来,一同走出来的还有顾景尘。

  顾景尘不经意地朝这边瞥了眼,正好瞥见颜婧儿苦着脸皱眉的模样。

  他眸子微动。

  过会儿,他走过来,问:“发生了何事?”

  颜婧儿缓缓咽下嘴里的茶汤,摇头:“没什么,就是茶太苦了。”

  顾景尘视线在茶盏里看了眼,是上好的早春班章,只不过量放得多了些,确实苦。

  他浅浅勾了下唇,说道:“走吧,带你去兽园。”

  城外北边是一片山,山下有人圈了块地辟作兽园,开放经营,许多人都会带着孩子们过去游览。

  今日是休沐,路上行人比较多,只不过大多是男孩的身影,像颜婧儿这样的小姑娘倒是没怎么见。

  颜婧儿跟着顾景尘进门时,他还在门口遇到了同僚。

  “丞相大人也来看异兽?”

  “舍妹喜欢。”顾景尘道。

  顾景尘有个异姓妹妹这事已经传开了。那人瞧了眼顾景尘身后站着个文文静静的小姑娘,也不知想到什么,突然说了句:“令妹爱好很特别啊。”

  颜婧儿:?

  顾景尘淡淡颔首,与那人辞别后,就领着颜婧儿进园子。

  两人在岔路口停了会儿,顾景尘站在指示牌面前,问:“想先去哪边?”

  指示牌上写着左边大型飞禽,右边稀珍走兽。

  颜婧儿想,大型飞禽有什么好看的,要看就看稀珍的嘛。

  于是指着右边说:“去那边看看。”

  这一路她兴致高昂,兴许是因为要来兽园,又兴许是难得跟顾景尘出门觉得很新鲜。

  这回,她倒是率先走前头,只不过走着走着,觉得有些不对劲。

  他们来到的第一个园子,里头关着几只黑乎乎的熊。看见有人来了,其中一只晃着肥硕的身子走到铁栏杆旁。

  走近了才发现,这熊不仅黑,而且还极其高大。

  颜婧儿腿软地咽了咽口水。

  她转头看了眼顾景尘,他背着手,就跟在园子里散步似的。又或许是没有看动物的兴致而是在想事情,他脸上毫无波澜,见到大熊也只是淡淡瞥了眼。

  颜婧儿不好露怯,强装镇定地继续往前走。

  前面是一条铺满石子的小路,两边种了茂密的竹子。颜婧儿穿过小径,心想前面总该有有趣的动物了吧?

  然而,才转过弯,就听得一阵海啸山崩的咆哮,吓得她大跳。

  定睛看去,见不远处有一座巨大的笼子,里头关着一头雄壮的老虎。那老虎极其有力,爪子趴在铁笼上,晃得铁链哗啦啦地响。

  它张着血盆大口,露出尖锐的獠牙,疯狂嘶吼。总感觉下一刻它就要从笼子里窜出来。

  若不是旁边站着持□□的护卫,颜婧儿差点都要尖叫出声。

  她呆愣愣地看着笼子里的东西,老虎这种动物她以前只在书上见过,活生生的还是头一回见。

  没想到…没想到这般吓人。

  顾景尘走过来,见她面色有些白,微微蹙眉。

  “你若害怕…”他思忖了下,说道:“那就不看了。”

  颜婧儿确实怕,可她好不容易出来玩,且还对顾叔说的“都是你们姑娘家喜欢的”抱有一丝期望。

  她指着道路前头,问:“那边呢?还是这样的动物吗?”

  园子里的护卫听了,说道:“姑娘,那边没了,这里最凶的也就熊和老虎,那边都是温顺的。”

  “哦。”颜婧儿总算放心下来,她对顾景尘说:“不若我们过去那边看看?”

  顾景尘点头,这回抬脚走到小姑娘前头。

  颜婧儿亦步亦趋跟着。

  两人先是经过一座小桥,桥下是人工凿成的河,河里养了些绿头鸭嘎嘎嘎地叫。这么一看,倒确实挺温顺的。

  走过桥后,便是来到一处怪石嶙峋的园子,这边没多少树木,杂草倒是极其多,约莫有半人高。

  颜婧儿探头去寻,不知这里养着什么动物,正想问一问那边的护卫。然而下一刻,她身子就僵住了。

  就在她的右手边不远处,假山上盘着一团东西。那东西外形青墨交织,上头的花纹呈复杂的菱状,表皮在阳光下还泛着光。

  就在刚才,它身子还快速地滑动了下。

  颜婧儿傻眼了。

  这不就是蛇么?

  她小时候也见过蛇的,但没见过这么大的啊。

  蛇这种东西!

  她最怕了!

  颜婧儿全身汗毛都竖了起来,腿软得走不动路。顾景尘走出老远才转头看她停在原地。

  “怎么了?”他问。

  颜婧儿颤颤巍巍指着假山的地方:“那是…是…蛇吧?”

  “嗯。”他平静地应了声,问道:“你怕蛇?”

  呜呜呜呜呜……

  难道你不怕吗!

  那么大一个呢!

  颜婧儿都快哭了,适才护卫还说这边的动物温顺呢,虽然也没什么不对,但是……

  她不敢走路了,连走到顾景尘身边的勇气都没有,毕竟过去就得经过假山。虽然假山外头有细密的铁网,但她就是怕啊。

  “大大大人…”颜婧儿哆哆嗦嗦,带着哭腔请求道:“你过来。”

  “嗯?”顾景尘像是第一次听到这样的要求,他挑了下眉。

  “呜呜呜…我不敢过去啊。”颜婧儿补充道:“我走不动路了。”

  “……”

  最后颜婧儿是被扶着出兽园的,来之前还精神抖擞,回去后仿佛丢了魂魄。

  回到府上,整个人灰头土脸,蔫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