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还有什么?”

女医生写完了,合笔,用非常理所当然的自然语气说道:“有啊,怀孕前三个月和后三个月,不能行房;中间有也不要太激烈,意思意思解个馋就得了。”

南桪:“.........”咬住唇,没敢笑。

顾沉光:“........哦,好,记住了。”

南桪瞟了眼身边人的脸色——很好,不生气,但是很痛苦。

她想笑。

......

回去的路上,两个人凑在一起看孕检单,上面有一张黑白图片,医生说是胎儿,黑乎乎的,啥也看不出来,可是两个人看得倒都起劲。

南桪指着图上一个小黑点,小声问:“......是这个?”

顾沉光认真看了看,说:“应该是,王姨刚刚指得这个。”

“......不像啊?”

“刚三个礼拜,没长开吧......说不定我们下次去就能看到了。”

“......哦。”

顾沉光轻轻亲了亲自己的小妻子,转头对司机说:“去商场。”

“好的,二少爷。”

今天测试结果刚出来时,顾沉光立刻就要带南桪来医院检查,怕有什么问题。两个人坐到车上,他才发现,自己手抖得厉害,完全不能开车——为此,把万年不用一次的顾家司机特意叫了来。

司机话音刚落,顾沉光手机响了——他把人一掰,按到自己肩膀上,看着手机上的来电提示,露出个果不其然的表情。

“喂妈......对,我们现在刚从医院出来,司机开的车......很好,胎位很正,对,王姨看的,我哥直接把人叫去的,你放心......啊?没有,刚从医院出来还在车上......行,我问问她。”

顾沉光转身,问南桪:“妈让我们晚上回去吃饭,去不去?”

南桪闻言眼一亮,忙不迭点点头:“去呀,让郑阿姨做红烧肉给我吃。”

郑阿姨是顾家的老阿姨了,做饭特别地道,尤其是红烧肉,算是一绝,南桪打小就迷她做的肉。

顾沉光看她一提肉眼睛里面“蹭”就泛光,伸手轻敲敲她额头,忍不住笑出声:“这点出息。”

继续跟易楚说:“回去,不过估计要等等,我们现在准备去买点东西......不行,等不了了,我们现在就去,买完回家。”

“哦对,南桪要吃红烧肉,您跟郑阿姨说一声。”

“大概三个小时,晚饭前肯定回去......好。”

挂断电话。

南桪脑袋枕在他肩膀上,伸长了脖子凑到前面看他:“我们现在去哪?”

顾沉光笑一下,低头,用唇蹭蹭她的,说:“给我闺女买东西去。”

“你怎么知道就是闺女?”

顾沉光:“我想要闺女,像你。”

“......不都说闺女像爸么?”

“那也要闺女,”他说:“闺女好看,还听话。关键是,性格也要像你,这样才可爱......”

南桪:“......”

顾沉光低头看了看自己肩上的人,沉吟片刻:“眼睛也要像你,嘴巴也像......”他想了想,突然觉得不对:“不对,也不能太像,太像你到时候被别人娶走怎么办?”

南桪:“......?”

顾沉光皱眉:“别人不能像你,我闺女也不行......这么一想儿子好像也能接受,我到时候可以教他怎样为人处世,应该会比女儿容易下狠心。”

南桪:“......”

那人想了想,又觉得不对,眉头紧皱:“那要是生个儿子出来每天跟我抢你怎么办啊?”

南桪:“..................”

“沉光。”南桪面无表情叫道,声音非常冷静。

“恩?”还在纠结中,声音非常苦恼。

“我觉得,生儿子吧。”

“......为什么?”

“我觉得男孩子三岁的时候,智商应该蛮可爱的。”

“?”

“比如你。”

顾沉光:“..........”

前面司机猛地喷笑出声——听声音,应该忍了很久。一直没敢笑,被南桪一句话搞得,憋不住了。

这俩人,典型的唯心主义,孩子还没到一个月,讨论是男是女讨论的这么欢,纠结欲死——就好像你想生啥就能生啥一样!不仅唯心,还是唯心主义里面的主观唯心主义。

忒理想主义。

顾沉光被自己媳妇嘲笑了智商之后,终于认识到自己现在貌似不适合说话,于是老老实实闭了嘴,乖乖给某个人当人肉垫子,还咧嘴笑得一脸得意。

没救了,爱情真使人麻木。

......

两个人到商场,硬生生逛了两个多小时,一头扎进婴幼儿专区就不肯出来了——司机接到顾沉光电话,下车帮他们搬东西,看着整整几大袋子的育儿书童话书外加各种小孩衣服奶瓶鞋子玩具口水兜,满头黑线。

怀孕刚不到一个月,你们搬这些个东西回去,干啥使?

算了......老司机叹口气,任劳任怨开始往后备箱装东西,一边装一边摇头,现在的年轻人啊,都冲动,太冲动,一点都不像他们那个时候稳重哦......

顾沉光和南桪正沉浸在喜悦中,一人拿着双手掌大的鞋子爱不释手的把玩着,左看看右看看......完全没心思注意一旁司机先生恨铁不成钢的叹息。

————

怀孕后,顾沉光对南桪的作息时间,有了非常严格的限制和规定。

为此特意去买了个小黑板挂在家里,当记事板,每天上面都是顾沉光飘逸潇洒的字迹,在写着——八点起床一杯牛奶俩香蕉,聊天一个小时增进父女感情,看育儿书一个小时,听音乐一个小时(要舒缓的女声的低低的不能要英文音量不能大于20)......午睡一个半小时......晚上十点,睡觉,一杯牛奶。

另外,手机没收,不准玩了;电视只能每天在他的监督下,看一个半小时综艺节目,太吵的还不行,嘉宾丑的也拒绝,要又好看又能愉悦心情嘉宾又漂亮的;睡前还有半个小时童话时间,南桪小时候没听到的睡前童话故事,这几个月算是听全了,每天晚上都在顾沉光刻意放柔的声音中入睡,枕着他的胸膛一觉到天明。

四个月的时候,南桪开始出现妊娠反应——每天吃啥吐啥,吃个苹果恨不得能把酸奶吐出来。

顾沉光心疼的啊......天天变着法给她熬汤喝,最后实在不行,一开车直接冲到顾家,把郑阿姨请了过来,每天按南桪口外给她准备吃的。

有一天半夜两点,南桪突然睡醒,挣扎着从他怀里坐起来。

顾沉光立马惊醒:“怎么了?又想吐?”

南桪:“不是,我想吃西瓜。”

于是顾沉光大冬天,半夜凌晨两点毫无怨言的挨个水果店给她找西瓜。

买回来,她吃了一小半,吐了半小时。

顾沉光就陪她跪在马桶边吐,看她脸都吐得发白,突然眼圈就红了,蹲下来狠狠抱住虚弱的人,发誓一样:“就一个......咱就生这一个。”

五个月时,南桪妊娠反应结束,开始了胡吃海喝的阶段。

顾沉光开始还挺高兴,每天苦练厨艺,变着法满足她的口腹之欲,直到后来两个人去孕检,王医生顺口提了句最好不要吃得太多,不然胎儿太大不好生。

回去后,南桪就很痛苦了啊......顾沉光死死严守着她每天的食物,照着孕期手册认认真真规划每天吃啥吃啥,多一口都不准吃。

南桪悲伤,趴在沙发上哭天抹泪:“顾沉光我告诉你你再不给我吃,我就要产前抑郁了!真的!很可怕的!”

顾沉光:“.........”

没办法,搬出老梗,把人抱到腿上坐着,指指自己的嘴唇,面不改色:“呐。”

南桪:“...........”

见她不动,别过脸去一脸悲愤,顾沉光无奈,叼了半个橘子再指了指:“这样?”

南桪看见橘子,眼睛一亮,立马扑过去咬人!

七个月,南桪小腿开始浮肿,顾沉光就每天推了工作,照着孕期手册给她按摩——又娇又软,能碰不能吃。

对禁欲几个月的男人来说,太折磨了——因此每次给她按一个小时,手酸的不行,就拉过她让她帮自己“按摩”,俩人一起手酸。

第二年五月,南桪提前一周到医院待产。

第五天,半梦半醒间顾沉光觉得有人在抓自己的手臂,猛地惊醒,开灯就看见自己的小妻子面色苍白,满脸的汗:

“好痛......叫,叫医生啊......”

他像是一下子反应过来,先迅速而温柔的搓搓她脸,语气镇定地说:“别怕,宝宝别怕”,下一秒便猛地弹起来,三步冲出去叫医生!

☆、第52章 结局章

封闭的产房内,不断女人的叫喊声一声高过一声,嘶破了嗓子,带着不可承受的痛苦。

透过槅门,穿透走廊。

顾沉光就坐在手术台边,一手紧握住她的,两人交握的手心全是汗,不知是他的,还是她的。他身后是一张巨大的隔板,所有的医生都在隔板后安静忙碌着,剩他二人在这一侧。一时间,他恍然觉得,好像这世上就只剩了她。

——面色苍白,大汗淋漓,嘴唇因为疼痛干裂出伤口,再被咬出血。

狼狈的一塌糊涂。

难以忍受的痛苦占据了整张脸,仿佛再不用一颗稻草就可以把她彻底压倒。冷汗一层又一层的冒出来,从来黑亮分明的眼睛里因为过度的疼痛已经涣散。向来隐忍的人,此刻却仿佛再也无法承受似得嘶吼出声,喊破了嗓子。

顾沉光从未有任何一刻,像此刻一样,仿佛被人丢下刀山火海十八层地狱一般的痛苦和恐惧。

所有理智的弦都被硬生生的掰断。

他握着她的手,紧紧贴在自己的侧脸,眼睛直直看着她苍白的面孔,语无伦次:“宝宝,宝宝别怕,你别怕......我在,我在这......”

她早就因为疼痛而耳鸣,此刻听到他的声音,微弱而模糊,却还是忍不住拼了最后一丝力气转过来。

看到他脸的那一刻,所有的眼泪都不受控制的往下掉:“好疼,沉光......我好疼,好疼啊,怎么会这么疼......”

顾沉光眼睛也红的吓人,强撑着哄她:“不怕,马上,马上就好了......医生说很快的,真的......”

南桪气若游丝,眼泪不停的滚落,混着汗水:“......可我已经疼了这么久了,怎么还没好......会不会,我会不会死掉?书上说,好多女人,都是生孩子死的......我会不会......”

“不会,一定不会,不许瞎说!”

“可我觉得......自己已经要疼死了,真,真的......啊!”她突然一声大吼,手指一瞬间揪紧床单,半个身子都痛得仰了起来。

有医生在帘布后激动地开口:“头!头出来了!加把劲,再加把劲!马上就成功了!”

顾沉光却恍若未闻,他抓着痛极人的手,双目通红,暗沉的眼睛死死盯着她的,一字一句,如发誓一般:“你不会死。路南桪,你记着,你要是敢死,我一定去找你,永远也不放过你。”

你敢抛弃我,那我一定天上地下,不要自尊不要未来不要梦想,死也不放过你。

我这一生同命运斗争,从未低头半寸,可若它要夺走你,那我真的毫无他法,只能屈膝投降。

你若是我的命,那我便认命。

他低头,声音哑得像是含了满口的血碴子。他说:“路南桪,我爱你。”

温柔的,深情的,用尽一生的骄傲和爱情。

南桪狠狠一震,没等说话,下身忽然一阵猛烈的疼痛,有什么东西一下子离开。

耳边骤然响起医生的欢呼:“生出来了!是个儿子,恭喜二位!”

......

一瞬间,她心里有满满的欢喜突然溢满,嘴角轻轻勾起——挣扎着去看他,却猛地看到他左眼掉下来的大滴眼泪。

顾沉光完全无视身后护士医生的呼声,径自俯下身,搂住她,整个人都在微微颤抖,声音却无比坚定,吐在她耳边,含混而清晰。

“路南桪,我爱你。”

南桪只听到这一句,下一秒,昏昏失去了意识。

————

再醒时天已经亮了,没到正午,太阳斜斜的挂在半空中。

她试探着动了动——浑身都痛,像是被火车毫不留情地碾压过一样,骨缝里泛着酸。

身边有熟悉的声音传来:“醒了?”

南桪扭头,就看见一张满脸担心的面孔。她笑了笑,用嘶哑的声音问:“嗯,睡很久了?”

他搂住她,结结实实亲了口,再继续搂紧不肯放,生怕她消失一般。片刻后,才闷闷开口:“......很久。”

久到他几次三番把医生揪了过来,一遍又一遍地告诉他,她没事。

搂着自己的人明显被吓坏了,南桪却难得不照顾他的情绪,迫不及待的扯扯他的袖口,问:“咱儿子呢?”

顾沉光瞥她一眼,无奈的轻轻揉她的头发。坐到床边,轻轻扶她起来,靠在床头:“我怕他吵到你,就让我妈先看着,抱来给你看看?”

南桪:“好。”

他替她掖了掖被子,起身走出去,很快便回来——怀里抱着孩子,身后还跟着易楚。

南桪看到人,微微直起身:“妈。”

易楚赶忙小跑过来压住她,满脸认真,紧张道:“别动,刚生完孩子乱动容易落下病。”

“......哦。”

顾沉光这时候走上来,微微侧身把孩子递给她看:“你看。”

不点的小孩子,包在襁褓里,安心睡着,小嘴巴一张一合的吐着泡泡。

南桪看得爱不释手,用手指轻轻碰了碰孩子的脸。抬头看顾沉光:“我想抱抱。”

易楚已经不动声色地退出病房,把空间留给这一家三口。

顾沉光皱起眉,有些犹豫:“他很重,医生说八斤三两,你胳膊能行吗?”

南桪手已经伸出去了,随口道:“没事。”

迫不及待就要接过来抱。

他没办法,只好小心翼翼把孩子交给她,不放心的叮嘱:“抱一会儿就得了,手酸就和我说。”

她一边应着好,一边抱过孩子,直起身,轻轻搂在怀中。

小小的孩子眉眼还未长开,红红的小嘴撅起来,眼睛闭着,一只小手握拳蜷在脸边,睡得天昏地暗。

南桪咿咿呀呀抱着哄了一会儿,这才抬头看向手一直撑在她胳膊下面的人,笑着问:“取名字了吗?”

“取了。”他抬头对上她的视线,眉眼温柔。

南桪弯眼睛笑:“叫什么?”

顾沉光:“顾南。”

“......这名字是不是有点像女孩子?”

顾沉光:“是有一些,不过总比顾路好听。”言罢,意味深长的看了她一眼。

南桪自然懂,脸开始红,轻咳一声,强撑着正经脸问道:“那为什么不叫顾桪?”

顾沉光一挑眉,说:“那样的话就太像你的名字了,我听着不舒服。”

南桪:“......”

“而且顾南也很好听,不是特别女性化,男孩子叫的话,也挺有意蕴的。”

他看她一眼,俊脸有些尴尬,问:“不喜欢?”

“啊?”南桪立马摇摇头,看着怀里软软嫩嫩的小娃娃,轻声说:“没有啊。”

怎么会不喜欢呢?

顾南顾南。

顾沉光与路南桪。

沉光归南路。

他坐过来,拥紧她。

她怀里还抱着他们的孩子,正昏昏沉睡。

这世上有人死守誓言,比如路盛铭和叶九真的至此也未再见一面;

这世上也有人放弃誓言,比如周秦到最后还是没勇气来参加他们的婚礼。

可她不需要他的任何一句誓言,就敢付尽身家性命,用一生喜乐为注,她与身后紧紧相拥之人,会白头而死,不愁老之将至矣。

勿需霜雪,时光是最好的温柔,岁月奔驰,飞越永恒。

南桪想,老天爷待她真的不薄,她这样命途多舛的人,却能得到这样好的一个人,一生珍爱,温柔以待。

她总该庆幸——

命运腐朽,前路温柔。

————正文完————

☆、第53章 婚后甜蜜蜜小番外

(一)

南桪后来因为兴趣,开始着手文字工作,当副业搞。经常为了赶稿子,熬到凌晨一两点睡觉。

严重影响了夫妻生活。

某日上班,黎晰见顾沉光一脸欲求不满,本着一颗熊熊燃烧的八卦之心,打探出了某人最近被媳妇干巴巴饿着的原因。

对此,深表同情,并且普及了几条女人熬夜的弊端。

顾沉光听着听着,脸色越来越沉,突然听到某一条,眉一挑。

晚上,十一点半,南桪还在电脑前敲敲打打,敲敲打打。

顾沉光洗完澡走过去,不管不顾,直接合了电脑把人一把抱起。

南桪一晃,下一秒便被人稳稳横抱在怀里。

南桪:“你干嘛?”

顾沉光脚步不停:“去睡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