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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嘉郡在听到这句话的那一刻既羞又愧。
她就像全中国所有出息不大的那一类普通小孩那样,内心深处始终害着一点自卑,柳惊蛰不惜延误婚期也要力保另一位小姐安全无恙的行为,对陈嘉郡而言无疑是加速放大了心底原本就为之忧郁的自卑。
还不够坚强的小孩在面对这样的境况时,逃避是最简单的自我保护机制。
就在他拖她过去的时候,她选择了不面对:“我……”
他停住动作,给她机会说。
“我……不想追着你跑了。”
“……”
两人各自楞了半晌。
陈嘉郡像是没想到她真的说出了口,柳惊蛰像是没想到等了半天会等出这样一句话。
中文是全世界最复杂的语言,几个字的排列组合可以形成无数种可能:表面意思、弦外之音、说者无意、听者有意……她还太小,不懂得中文强大的杀伤力,很多时候,误会和伤害都是从几个字的中文开始的。
僵持片刻,柳惊蛰忽然就笑了。
很不好的那一种笑法,带着地下社会里走出来的那一种阴冷。
他放开她,作势像是要走。陈嘉郡刚想起身,就见他左手握成拳砸了过来。先退后进,这是懂进攻的好手,不死也伤。她几乎下意识闭上眼,“啊”地一声叫了出来。床身承受一次重击,他的手砸在了她脸旁的位置,险险擦着她的脸颊,手心高温,骨节泛白的声音被她听得清清楚楚。
柳惊蛰第一次有彻底弄坏一个人的念头,就是在这一刻。
“当年我就告诉过你,为我,不值得;我也问过你,你有本事喜欢我两三年么,你自己想清楚。我一次次把你推远,你一次次靠过来,甚至我跟你被人用刀指着的时候,你还在说你喜欢我,那一刻我真的完全信了你。”
“坦白讲,在遇见你之前,我这辈子从来没有要找一个人结婚的打算,我是什么样的人我清楚,我有的不得已、要吞什么忍什么,我也清楚。其实我没有把握,在保护你和平衡唐家之间,我一点把握都没有。这些年,你或许一直在想,为什么我会利用樱庭市,不惜和她订婚,当年你也骂过我,说最没有品的方法就是利用对我有感情的女人,但那时我真的没有时间了。”
“我没得选,唐家只给我两年,两年过后如果我成不了,唐家弃了我这张牌,或许我一辈子都会被困在日本。你觉得唐律做不出这事?呵,我从来不敢这样低估他。你不认识别人你总认识方是非,一旦错了,唐律连他都不肯放过,至今派了连我都不清楚的人马在做着只有他自己知道的事。唐家多少好手,明里的就有这么多,暗里的连我都不清楚,少我一个没差的。所以那时我只有一个念头,两年,我一定要回来,因为我还有你。”
他看着她,忽然笑了,“人人说我这次来后街,动静闹太大。我自己也明白,上岸十几年,做成这样太不像我。但我没忍住,我没控制得了自己,我不是为了她,她怎么样我都心疼不了,我是因为你。我想就因为这些人,这些脏得要死的事,我跟你的婚事都要被打断。我反复想你又要等我的样子,想得自己都失了控,下手都比清醒时更重。回来时我对自己讲,以后再不管这些事了,随便好了,谁的死活都跟我没关系,我保护你一个人就好了。但我真的没想过,你会说后悔……”
他也会伤心。
但没人信,他也不要人来信这个。
跑江湖跑久了,伤心都忘记了该怎么表达,学会了用暴力来释痛。
“好啊,一拍两散是吗,没所谓。”
他捏住她下颌,捡一回当年老本行,黑吃黑,无所不用其极。
“陈嘉郡,你知道我在你这个年龄的时候,想要一个人听话,有多少种方法?有些人嘴硬,嘴里不肯说实话,三十二颗牙齿,一个一个砸,撑过去的人很少,就算撑过去,不打麻醉,也是死人一个了,一地血流光,总能从人嘴里听见实话。或者,把人关起来,绑了慢慢弄,有些人特别喜欢这么搞。你以为在床上把你绑了就叫做搞?我告诉你,这叫做爱不叫搞,真正要搞人是变着花样你跪下来求人都没用的……”
“当然你放心,我对你不会这样,我说过,我从来不对女人出手。但你想甩我,也没那么容易。我做生意讲究连本带利地赚,你要跟我好聚好散,你想都不要想。”
他抬高她的脸,男人女人,欲望对视。
她一直想要的,一个不以长辈身份对待她的柳惊蛰,她现在终于见到了。
陈嘉郡是要到现在才明白,始终以长辈身份面对她的柳惊蛰,给了她多少后路。
贪心不足,报应都来了。
她被他吓住,回不了神,连眼泪急速往外涌都没有察觉。
“……”
柳惊蛰捏住她下颌的手迅速地被泪水打湿。
他没想到她会哭。
本来后面还有一长串恐吓威胁,他干这个最擅长,没想到才刚开了个头就被她的反应弄得恐吓不下去了。
她像是真的被吓住了,连哭都不敢出声,卡在喉咙里抽,抽得太厉害连空气都被挤光,憋不住才呜咽一声,声音也极小,直愣愣看着他,咬紧唇不敢响,一双眼都被水浸泡得红肿。
“……”
柳惊蛰这下知道他用力过猛了。
他把她当成了季清规那种对手,在他眼里季清规如果不是一个女人那简直是可以用“变态”来形容的一个存在,挑衅指数在唐家找不出几个。他下手没分寸,心里认了如果陈嘉郡要跟她走那他一定先毁了她。
柳惊蛰心里一软,松了手,一把拦起她的腰抱入怀里,“好了好了,我吓你的……”
陈嘉郡精神都要崩溃了,这会儿终于听见了他一声哄,前所未有的委屈,一下松了口,埋在他胸口放声大哭。
“……”
柳惊蛰真没想到她会这么不经吓。他手也没摸人也没搞,事实上什么都没干呢,只在口头上吓唬了她一顿,她竟然就被吓崩溃了。
他态度软下来,摸着她的披肩长发,把她当小孩哄,“好了好了,我不对。哭成这样啊?我跟你讲了这么多你前面的都不听就听后面那几句吓你的啊?好了我抱你……不讲了不讲了,我不对。最后那几句不是真的啦……哎陈嘉郡,我认真跟你讲道理你不听,我随便说的你就信啊?”
他解开绑着她的领带,丢到一边。陈嘉郡双手得了解放,忙不迭地攀上他的脖子,一声声喊他“柳叔叔”,喊得都不带停的。她现在急于要从这三个字里找安全感,柳惊蛰会对她不客气,但柳叔叔永远不会。
柳惊蛰拉过一旁的薄被盖在她身上,女人哭起来没个头,小孩哭起来就更厉害,陈嘉郡两样都占了。他头疼又后悔,从她嘴里听见“季清规”三个字就神经过敏,一时没收住分寸去吓她,把她吓成这样。
陈嘉郡被眼泪呛到,咳嗽不止。柳惊蛰拍着她的背,他明白她心里未讲出口的难过,“好了,我知道。说结婚的是我,说不结了的也是我,飞过来救别人的是我,刚才把你骂了一顿的也是我,你委屈死了……”
陈嘉郡埋在他胸口抽气,生动形象地在他面前表现什么叫“委屈死了”。
“你从来不凶她,你只凶我……”
“……”
他心想他对别人又没兴趣,他去凶别人干什么……只有她一提分手他连杀人的心都有,刚才那点程度根本还算不上凶……
偏偏柳惊蛰的行动电话还在这会儿震动了起来,他单手抱着她,腾出一只手接起来听,唐律给他找麻烦是从不挑时间的,“上线,有点事找你谈。日本那边没法一口吃下来,我等不了。”
“……”
这个人的作风柳惊蛰是知道的,说等不了就是连夜要吃下来的。他硬着头皮顶风作案,拒绝了一回:“我明天打给你,今晚我不行。”
“……”
电话那边显然也没想到他会说不行,柳惊蛰是半夜接到任务能马上飞过去解决、还能在天亮之前回家睡半小时补补的人,业务能力无人出其左右。这会儿电话那头听了几秒钟,听见一个哭、一个哄的声音,就明白今晚柳惊蛰的“不行”是不行在哪里了。
“行,你不行……”
电话那头阴阳怪气地说了这么一句,就挂了。柳惊蛰无语了一会儿,听出他没说出来的后半句:竟然敢拒绝,我看你挺行的。
“……”
柳惊蛰滴着冷汗扔掉电话,抱起怀里小朋友,哄她:“你看你厉不厉害,跟我这么一闹,就让我被人记恨上了。”
陈嘉郡刚才被吓得厉害,一时半会儿止住了眼泪也还没止住抽气声,说话都是不连贯的,能说单音节就绝不多说其他字,这会儿也用一个洋文代替了:“why~~”
柳惊蛰捏了捏她的脸,意味深长:“你那个表舅舅,凌晨一点多了还在动脑筋搞死对手,一看就连性生活都没有的……想拖我下水没拖成,还在我这里被喂了一顿狗粮,你说他会不会放过我?”
“……”
陈嘉郡有一个特点,跟柳惊蛰再怎么吵,外人面前却永远一条心。柳惊蛰和她之间用十四年时间维系成了“家人”的关系,这是比“情人”关系更坚固、也更强大的力量。这会儿听了他的一番话,陈嘉郡当即搂他搂得死紧。什么表舅舅,那都是外人,只有柳叔叔是她的自己人。
柳惊蛰笑笑,跟她没法急,“我被你闹了一晚上,跟东瀛黑帮谈生意都没你这么难搞啊小朋友……”
他扶住她的后脑靠在他肩膀上,单手抱起她,打开房门走了出去。去厨房拿了一瓶牛奶,倒在杯子里放进微波炉加热,走回卧室喂她喝了半杯,抱着她讲道理:“到现在还认为我对别人好、对你不够好吗?小骗子,别人是生是死我都不心疼,你跟我一闹我就被你闹掉半条命……嘴硬,坏起来很厉害嘛,要我这么哄才肯罢手……”
他很疼惜这个人,“陈嘉郡,以前我对你说,变得更好,回来见我;现在,它再不适用于我对你了。你已经长大,已经变得足够好,你不来我身边我也一定会去找你。……唐家没几个人真正有家的。我没有,霍四没有,季清规没有,唐律也没有。但有你陈嘉郡,以后我就和他们不一样了,这就是陈嘉郡对柳惊蛰的意义。”
她得了便宜,还要算一笔旧账:“你抱她……”
“……”
陈嘉郡是细节控。
柳惊蛰顿时就笑了,“我对真正喜欢的人不是那么抱的。”
言语间还没等她听明白,就尝到了真正被他抱的滋味。他是会玩的,知道怎么用一张嘴和一双手让女人舒服,讲话就更咸湿,“想被我抱啊?不想?谎话精,上面说着不想下面还吃定我……”
他忽然掀了被子下床,将她一把抱起来,教她搂住自己,窄腰向上挺,将胀得要死的东西挤入她体内得救。抱她的手力道一松,陈嘉郡身体一沉,将他全部吞入。她是上等好货,紧得能要他命,里面又热又酸,死在她手里都不算亏。抱着做,爽过头,又哭过一场,声带嘶哑连叫都叫得更令人心动。他完全没办法再去想当年唐律把这个人送到他身边的用意,尝过她的滋味他算是把命都搁在唐家了。
他对她教:“呐,我喜欢一个人,是要这么抱才叫抱的……”
……
折腾到半夜,陈嘉郡昏昏睡去。
柳惊蛰坐在床头,拿起行动电话,皱着眉给一个人发短信:“你有病啊,来搞我的人?!”
季清规的短信回得很快——
“看不惯你,我会一会你。”
柳惊蛰:“……”
随心所欲,挥霍城府,让人又恨又无语,是季清规了。
他调出电话本,将她拉入黑名单,暗自发誓将来一定不会让陈嘉郡跟唐家任何一个人再接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