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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惊蛰和樱庭直臣同时被打断。
双方主将同时看了一眼握在台面上的那双柔柔弱弱的手,当场表现出了截然不同的表情:柳惊蛰皱了下眉,没有动;樱庭直臣舒心展眉,笑了。
柳惊蛰显然也被陈嘉郡这意外的举动扰了方寸。
陈嘉郡的动作里藏不住心事,脸上的表情就更藏不住,整合在一起柳惊蛰就读出了她心里的一句话:柳叔叔,你好过分啊。
“……”
柳惊蛰一愣,气极反笑。
他真的是疯了,怎么会想到把陈嘉郡带到这种场合。
养了整整十年,当爹又当妈,头一回带她上战场,她竟然就投敌叛变了!
柳惊蛰急怒攻心。
但现在柳惊蛰更明白一件事,他不可以在这个关头对她有任何表示,否则不仅和谈前功尽弃,连家事都会外扬成为外人的笑柄。
柳惊蛰的意志坚强到了足够撑起这个场面的程度,这份意志足够他处理一切意外,包括陈嘉郡。他不动声色地一个手滑,右手握着的钢笔沿着一条弧线忽然甩了出去掉落在地,柳惊蛰温温和和地对她道:“还不帮忙捡起来?”
“……”
陈嘉郡这会儿回神了,蹲下去就捡钢笔,自然而然地抽走了握紧他左手的那只手。
她拿着钢笔递给他,也许是察觉到自己方才犯了大错,也不敢去看他,端端正正地缩在他身后坐好。
柳惊蛰拿着钢笔,对对面的老先生笑笑:“不好意思,意外。”
其实他心里已经没有了底,非常警觉对面这位老企业家的反应。
柳惊蛰明白,这个场面因为陈嘉郡的意外之举,变得对他非常不利。
如果樱庭直臣问一句,无论他问什么,柳惊蛰都将处于十分被动的地位。就算他问一句最简单的“这位小姐是?”,柳惊蛰都很难招架。坦白回答“是我负责监护的后辈”,老头来一句“你抚养的小女孩似乎都同情我了……”,柳惊蛰的谈判就算完了;不坦白地回答“是唐家的表小姐”,老头更可以有理由“连唐家的小姐都觉得您的提议不合理,您认为呢?”,无论柳惊蛰怎么答,他都会被人反将一军,难以动弹。
就在柳惊蛰浑身警惕的时候,出乎意料地,对面的人竟然放了他一马。
“柳君,”这位纵横日本商界三十余年的老派企业家一脸和善,把“老好人”三个字演绎到了极致,“我们初次打交道,日后可以合作的事还有很多,这次的合作案,利润分成就依柳君的意思。”
柳惊蛰听得出他的言外之意。
意思是我今日放你一马,日后若有所托,你也应当全力支持我。
讹人反被讹一把,柳惊蛰浮起一个被人用刀抵着后背虚情假意的微笑,这个闷亏他没有办法,只能一口气吃下了。
送他出去的时候,老先生像是忽然想起什么似的:“我今日就要回日本了,我那不成器的女儿还会在府上叨扰两日,她与您一别五年,这叨扰的两日还望柳君多照顾。”
柳惊蛰这下是一点推托的余地都没有了。
他刚受了人家那么大一个人情,现在人家说什么他都得真心实意地收着,别说代他照顾女儿,就算老同志要把女儿嫁给他,他估计都没底气一口气拒绝说“这不行”。
于是柳惊蛰微笑地给了他保证:“一定,请您放心。”
柳惊蛰送走樱庭直臣后,站在会议室外深呼吸了好几分钟。
今天如果换一个人,犯了方才那种陷他于不义的事,那么无论这个人是唐家的什么人,和唐家有怎样的关系,就算唐律出面保,他都绝不会肯让他保住她再留在唐家。
一个立场不坚定的人,是不能用的。
这是原则。
柳惊蛰这么多年能在这个尔虞我诈的世界存活下来,靠的就是遵守原则不被打破。
可是这个人不是别人,是陈嘉郡。
她不是唐家亲近的人,柳惊蛰甚至能肯定,唐律对她根本不会有太多印象,他只是一时欣赏留下了她,一旦柳惊蛰开口要放弃她,唐律是绝对不会保她的。
于是问题就来了。
对陈嘉郡,他要怎么去遵守他的原则。
无论柳惊蛰想不想承认,他都不能否认,陈嘉郡对他而言已经是一个极其特殊的存在。十年的时间造成的了解,令她做任何事,好的、坏的,他都能从她的角度去给她找出合理的解释。她几乎是透明的,他太了解她了。在同龄人中,她老成;遇上了真正厉害的人,她却有七八岁孩子的天真。她努力地在学为人谨慎,却敌不过善良心性,一旦遇到了恶,仍是会心怀同情到无能的地步。
当“放弃”二字危险地闪过柳惊蛰脑海的时候,他猛地止住了这个念头。
有人拉了拉他的袖口。
陈嘉郡显然已经知道她今天做了多么不能被原谅的事,她也不掖着藏着,自己过来主动把错误认了:“柳叔叔,我刚才……”
“走开,不要跟我说话。”柳惊蛰没有推开她,无动于衷,沉默的暴力,“如果你不是你表舅舅交到我手上的人,我今天一定不会放过你。”
第四章 十九岁的一个断肠少女
柳惊蛰好多年没有吃过别人的亏。
他光棍一个,没有弱点,是个绝不肯让自己吃亏的人。没想到身经百战练得一身防御,到头来却被他一手抚养的小花旦耍了个回马枪,心口平白挨了一刀。
柳惊蛰为这事气得两天没睡着。
夜深人静时实在睡不着了,索性坐起来靠在床头拿了本《时代周刊》翻着看,其实他也看不下去什么,脑子里都在神游。
他就想不明白了,陈嘉郡这家伙在想什么,同情对手?她有没有搞错,就算没有商业理论那也该有点常识吧,那可是日本人,几十年前被称为小鬼子的一伙人,跟这些人做生意你还讲同情?
柳惊蛰越想越觉得没天理,晚上没睡好白天脾气更大,最后连丰敬棠都看出来了,他只不过问了声“怎么这几天都不见你身边跟着陈嘉郡”,柳惊蛰直截了当地蹦出了一句“谁啊不认识”,把丰敬棠都惊了一下。柳总管发这么大的脾气可是少见得很,陈嘉郡可真有本事。
陈嘉郡这会儿是学乖了。
她隔三岔五就要被柳惊蛰嫌弃个一回,这么多年都皮了,柳惊蛰骂她几句都吓不到她。陈嘉郡知道柳惊蛰这两天很忙,她也很知趣,没去烦他。但她也没闲着,他不想见她不妨碍她想见他。趁着他不在时替他整理整理宴会的东西,搬运一些容易被忽略的细节物品,等柳惊蛰回来,总能听到旁人对他讲“是陈小姐的意思,幸好有她帮忙”。渐渐地柳惊蛰发现陈嘉郡这人缠人的段位极其高,她知道他烦她,所以她知趣地不出现,但总会借旁人之口令他明白她始终在他身边。
柳惊蛰不冷不热地想,幸好只是她监护人。现在的小姑娘真是不得了,只是监护人就被她缠成这样子,将来她男朋友还不知道会被她盯成什么样。
这两天陈嘉郡也睡不着。但她和柳惊蛰不同,心思完全不在那天谈判中她的行为意识是否正确这个严肃主题上。陈嘉郡睡不着的理由很简单,像所有动了感情的女孩子那样:喜欢的人不理自己,谁还睡得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