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和歌盈盈一笑,一丝未得逞的遗憾与玩味全在眼底。
“我对贵公司紧追成这样,”她抬手撑着下颌,对卫朝枫一笑,“也不见得贵方的柳总管会紧张。”
卫朝枫难得地被惊成了一棵被闪电劈中的树。
作为有过两性经验的男人,卫朝枫当然明白了她的言下之意。
正因为他一下子就明白了当中原委,瞬间连宰了柳惊蛰的心都有了:想他累死累活为了暴雪跟个女人斗了这么久,却原来这女人做这一切只是为了要引起柳惊蛰的注意?!
卫朝枫火冒三丈,转身就给柳惊蛰打了个国际长途把他叫来了香港,把他的风流债和这次的烂摊子一股脑打包丢给了他。
柳惊蛰和江和歌有点交情。
还是那种,称得上私人关系的交情。
夜晚十一点的兰桂坊,正是纸醉金迷的夜生活开场时间。江和歌一踏入夜店,一眼就望见了正坐在吧台的柳惊蛰。
这家伙真是有创意,脚边竟然还放着一个行李箱,显然是从机场下飞机后直接过来的,连车都没有开,估计卫朝枫郁闷之下一个任性,也没派人去接。江和歌看着他就觉得这男人当真是好兴致,拖着行李箱打了辆的士不慌不忙地就来赴这一场鸿门宴了。
柳惊蛰正在吃饭。
一杯冰水,几份简易小食。这里没有主食,真是苦了他了,把薯片和炸鸡当饭吃。江和歌站在他身后,一声娇俏:“柳总管,要见你一面,可真是不容易。”
柳惊蛰没有放下手里的水杯,微微侧了下身,就见到了身后这一位正穿着一袭低领深V吊带小礼服的故人。男人笑了,开门见山:“哪里。有人把我老板的外甥折腾成那样,我不来一趟,也不好交代啊。”
江和歌笑盈盈地在他身边落座,应声而答:“哦,那你就只为暴雪而来,没有别的?”
“怎么会。”
江和歌会心展眉。
“维港的夜景,香江的人情,兰桂坊的女人、舞、酒,都是我来香港的理由。”
江和歌笑容渐收。
她伸手搭上他的肩,借力一靠,就坐在了他左腿之上。她打赌这个姿势只要他稍稍低一低头,她V领之下的饱满风光在他眼前便会一览无遗。这样的姿势对她而言太有利了,无论是谈生意,还是谈情:“柳总管,你来香港的理由,就是没有我?”
“这个,当然也是有的。”
柳惊蛰没有推开她。
这种时候推开一个这样的女人是没有用的,她心里想,自然会再缠上来,柳惊蛰不干这种浪费时间的事。
他掐住了她的腰,用力一带,将她整个人带向了自己。隔着衬衫他都能感受到她吊带小礼服下的柔软,饱满而诱惑。柳惊蛰知道今天晚上他会很苦,有一个尤物千方百计要诱惑他,这种苦放在其他男人身上是梦寐以求的苦,放在柳惊蛰身上就是飞来横祸的苦了。
他凑近她:“你让我莫名其妙出了一趟差,接手了一个烂摊子,还欠唐硕人那边一个交代,你说接下来,我们该怎么谈?”
江和歌笑意满满,是那一种,兼具女人在感情上和事业上的双重胜利感:“用你这个人来谈,就可以啊。”
柳惊蛰抬手,将一杯水凑近唇边喝了一口,刚刚好挡住了她的动作。江和歌一个倾身,就只够得上在他的玻璃杯上落下一个红唇印。她有点恼羞成怒,抬眼去看他,却听见他说:“这个,还真不可以。我卖身很贵,你出不起这个价。”
江和歌拂袖:“那我们就没得谈了。”
右手被他一把拉住。
柳惊蛰从一旁甩了份文件在她面前:“我们可以谈的,还有很多。电视上都讲了,香港是讲法律的,我比谁都信这个事实,所以来之前,查了点东西。”
江和歌一怔。
“贵公司近年来走国际路线啊,引入了数量庞大的外资,这本来没什么,做这一行的,谁都想和国际接轨。但贵公司股权的外资份额已经达到了第二大股东的程度,换言之,我有理由对监管层提出质疑,你对暴雪的举动不是出自你的本意,而是代表了你身后的外资势力。这样一来,性质就变了。你知道的,大陆最近金融圈地震,查了不少人,也抓了不少人,其中一条最严重的罪名,就是国内资本联合外资恶意搞乱中国市场。在飞机上我大概算了一下,最近半个月你在和暴雪这一战中动用的资金量,从市值的角度讲至少百亿,这个级别,足够被查了。”
江和歌没料到他出其不意打了那么阴的一张牌,一时间惊怒交加:“柳惊蛰你!”
柳惊蛰笑笑,不以为意。
江和歌反问:“唐硕人动用的资金也不少,你就不怕查了我,祸及他?”
“他不会,”他放下水杯,气定神闲,“暴雪可是正宗民企,根系大陆。祖孙三代纳税大户,根正苗红。他不仅不会被查,恐怕对媒体煽风点火一下,还会得一个‘金融保卫战’的荣誉称号。对他我一点都不担心,否则怎么敢用这个威胁堂堂江小姐你呢?”
这个世界上有一种男人,他们看上去玩得很疯,玩得很野,什么都敢试什么都敢赌,但其实这种人的底线比谁都分明,他们看人、看事、看社会的态度自成准则,且有自虐一般的自制力。中国古法老话里讲“君子终日乾乾,夕惕若厉,无咎”,说的就是柳惊蛰。他的危机感和自控力,是他这些年成就“唐家柳总管”的最大底牌。
柳惊蛰风度不错,阴了人家一把后仍然对人家推心置腹得像个朋友,打了电话叫人把车开来了,亲自开车送江和歌回去。
江和歌在夜店被他阴了一把恼怒得很,但十分钟后就释然了。反正柳惊蛰这性子她也不是第一天知道,跟他交手数次她回回落得同样的下场,虽然下次仍然乐此不疲找他麻烦引他注意,但对江和歌而言,她的大小姐人生顺风顺水,“柳惊蛰”这个名字是她为数不多想要攻占却屡战不下的存在。有这样一个存在,人生多出了很多遗憾美,也有趣得多。柳惊蛰即便不是她的情人,也不妨碍对她而言,他是一个很好的朋友兼对手。
她知道他不住酒店,下车时很欠揍地摸了一下他的脸:“真好奇,你有没有让女人进过你的主卧室?”
“当然……”没有……
“没有”两个字刚到喉咙口,陈嘉郡那张无辜的包子脸毫无预兆地就在他脑中跳了出来,他甚至能听见她用那种还未长开的、奶声气的音调在他房门口对他叫:柳叔叔……
柳惊蛰心里一惊。
他疯了吗?这种时候想到陈嘉郡?那哪能算个女人,完完全全还是个抱着奶瓶的小孩。
不过,这小姑娘才那么点大,竟然心比天高地学会了喜欢唐律,现在的小孩可真早熟呀……
柳惊蛰神色幽幽地想了会儿有的没的。
既然想到了陈嘉郡,他也顺便想到了件事,给自家小孩走了个后门:“你公司替我收个实习生,放在投研部好了,让有能力一点的投资经理带她,实习期就从过完年之后开始好了。”
江和歌看着他,稀奇得跟个什么似的:“柳惊蛰,你有私生子啦?恭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