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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于,当钱攀升到两贯时,苏谦喘着粗气,看山水目光如同看着仇人,却报不了更高的价格。
于是,山水终于喝下了进屋后的第一口茶,她迎接着对方的目光,泰然道:“那就,一贯一两罢。”
苏谦脸一红,随即一僵,差点没晕过去,怔怔地看了这女子许久,几乎面红耳赤——他哪里还不明白,对方就这么喝口茶的工夫,就已经把自己底价看得一清二楚。
但到底是商人,他尴尬地抹了一把脸,把刚刚溢出的情绪压在心底,不由地感激道:“姑娘大义!苏氏一门,必感佩您恩德一世。”
虽然刚刚气得不行,但能拿到手上这个价格,他感觉心都要跳出来了:“不知姑娘有多少线卷。”
“先生的海船是四百料的海船,”山水好整以暇地放下茶碗,“运力自是不凡,然,您能吃下多少货呢?”
如今的海船,是以“料”来算承载重量,一料就是一根做船的标准木料,一根料在水中,产生浮力大约有两百斤左右,做成船后排水更多,但扣除压舱、船体本身的重量、船上水手、食水、还有必须留下的安全空舱位,一艘四百料的船,也就能载三至四万斤左右的货物,按公子的说法,还没一个大货车装的多……虽然不知道什么大货车,但公子的话,就是对的。
苏谦迅速盘算了自己这次从杭州带来的货物,除了一些普通陶瓷之外,都提花锦缎和一些凡品建盏,锦缎准备和辽国交换一些小的北珠,建盏准备和倭人换一些黄金,然后在密州购买博山琉璃,如果将货物快些出手的话,大约能筹出两千贯左右,能吃下的——也就百来斤毛卷。
他一时心痛起来。
山水倒是温柔地看着他,那神情慈悲,温柔道:“也不是,没有其它办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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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买给他是一贯,如果一次性大量收购,还会有更多的折扣,”山水向公子汇报了这件事情,“因为,我们的货源太多了——仅是密州一地的羊毛,每年便有数千石,大多用以充入被捻,如果按一件毛衣用线八两来算,仅密州的羊毛,能给本州每人织一件衣服。”
“但羊毛如今仅仅能用织机做布,需要上品的织户研究织造技艺,”山水微笑道,“所以,我给苏家留下了足够的利润,让他们全力推广羊毛,这样的利润,足够让他们放弃原本的丝织祖业,而全力钻研羊毛的用途,然后,完全绑在我们的船上。”
只有内行,才知道如何将羊毛在织造行的潜力完全发挥出来。
如果是大织户,就算有利润,也不会放弃本职,全力为他们推广。
赵虎头很满意:“你居然无师自通了代理商的制度,真是太厉害了!”
“都是公子教得好。”山水谦和地低头。
第18章 文武要全
“今天,我们讲讲生产力和生产关系,”赵虎头坐在桌子上,盘着小短腿,给坐下的书童婢女讲解着自己那微薄的社会知识,“生产力呢,就是一个人在单位时间里创造的产值,打个比方,松元,你在家时,一个时辰能砍多少柴?能卖多少钱?”
旁边的小书童立刻答道:“回公子,我能砍半束柴!卖十文钱!”
“那这就是你砍柴的价值。”赵虎头伸着短短的指头,指另外一个书童:“迟白,你在我这,一个时辰能磨多少炉甘石粉?”
小女孩认真道:“三块,大约三两五钱。”
“那么,按冻伤膏的价格,你一个时辰能创造一百贯,也就是十万钱的价值。”赵虎头道。
于是在场众人同时惊叹,这价格,差了一万倍啊!
“所以呢,不同人,创造的生产价值不同,你们明白其中的区别了吗?”赵虎头认真地问。
四人纷纷点头,这个区别太明显了,他们都是穷苦出生,非常明白。
“所以,想要生活变得更好,努力砍柴,是没有效果的,但是提高技术,就可以赚更多的钱,买更多的吃的,帮更多的人,对不对?”
学生神情变得认真而虔诚,纷纷称是。
“可是公子,”山水突然问道,“涑水先生曾说:天地所生财货百物,不在民,则在官,我们赚了钱,是不是就有人少赚了呢?”
涑水先生就是司马光,他这话是当年变法时他和王安石争论的话,早就被大宋的各种文臣用过无数次,广为流传,山水自然也知道。
“这是个好问题,我们弄懂了这个问题,就能明白为什么现在变法了这么久,国没有富,民也没有强了。”赵虎头卖了个关子,“先问一个问题,你们觉得,王公变法,是成功还是失败?”
这个倒是全部异口同声:“失败了。”
岂止是失败了,除了农田水利法,其它的法无一被人恨得咬牙切齿,尤其是近年来,蔡京徽宗高举要追随前两任皇帝的变法大旗,实则收刮天下,民间诸人怀念苏东坡、司马光等人尤其多——虽然在赵虎头看来,这不是他们做得有多好,实在是现在这波人,干的太差了。
“那么就回到刚刚的问题,就比如说,松元,你的手冻伤了,还能不能去砍柴?
“不能。”
“不能砍柴,是不是会少赚钱,会饿肚子?”
“是啊。”
“这个时候,没有赚钱,是不是就没有创造劳动,没有生产?”
“嗯……对。”
“这种事情常见吗?”
“太多了,每到冬天,好多人家都熬不过去。”
“那我们如果给他冻伤膏,给他的羊毛手套,他的手会好起吗?”
“会!”小孩子们回答的特别大声。
“那么,他们可以去砍柴吗?”
“可以!”又是孩子们超大声地回答。
“那你们看,新的柴火,新的羊毛手套,新的冻伤膏,是不是就能让人好好的度过冬天,还产生了更多的财产?如果缴税,朝廷也有钱?”
孩子们纷纷抢答:“对对对!”
“所以啊,你们看,是不是一个小小的改变,天地间的财富就增加了?朝廷和百姓家里,都多了钱?”
孩子们用力点头。
赵虎头满意道:“那我们回过头来看,涑水先生说的话:天地所生财货百物,不在民,则在官,这句话,它对不对呢?”
孩子们和山水一起摇头:“不对!”
山水更是举一反三:“所以,王文公说的:善理财的人可使不加赋而国足,是对的!”
赵虎头点头:“那你们再想想,王文公是对的,为什么变法失败了呢?”
众人纷纷摇头,这个问题太深奥了。
倒是山水,一番斟酌后,联想公子刚刚说话:“是因为,他没有提高这些技术吗?”
赵虎头鼓掌:“对了!山水找到了重点。”
山水略有骄傲,又在夸奖下羞涩地低下了头:“公子过奖了。”
“那我们回过来看,王公变法,他既然不能找出新技术,我称之为生产力,也不能提高你们砍柴做工的积极性,我称之为生产关系,那么,他又能从哪里找来财富,让民不加赋而国足呢?”赵虎头反问。
小孩们点头记住,山水则若有所思。
“回到刚刚的问题,王公变法,本质上,是一种变着法子收税,但他呢,是想收像我家、司马文公、还有那些大商人的税。”赵虎头叹息一声,“他想从上层收税,来改变国家费用的不足的问题。”
山水微微蹙眉。
“那么山水,你想到没有,王公为什么会失败?”
山水联想起自己在赵家的见闻,再加上公子几乎把答案都直接给她了,便答道:“官员、宗室、商户,都不会想要多交税赋的,他们会反对。”
“不错,就是这个道理,今天呢,就讲到这里,关于变法的影响,我们下次再谈,你们各处去做事吧!”
赵虎头结束了今天的小课堂。
从孩子和山水都有些恋恋不舍,公子讲的虽然简单,但却非常吸引人,比杨先生讲的那些知乎者也可好听多了,山水更是觉得,每次听了公子讲课,都如醍醐灌顶,能让她在与人打交道时更加游刃有余。
就比如前些日子和杭州海商的交易之所以会让利,就是因为听了公子那句“利润可以让商人违反一切道德、习惯、法律。”
她认真记下了今天听到的笔记,准备晚上再好好揣摩。
赵虎头则在一边拿起香饮子,一口而尽,小孩子,一说多了就容易口渴。
他将来肯定是需要帮手的,那么,就需要这些帮手们与他思想一致,而不是总想着忠君爱国当官员,虽然他的知识都是皮毛,但这个时代,皮毛也够用了。
能教多少是多少,将来还需要这些小帮手们给他培养更多的人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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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晃数日,便到了新年时间,密州的赵家开始热闹起来。
赵仲湜目前生了九个儿子,嫡庶都有,大的已经授官领薪水,小的汴京的宗室学堂,按理,过年应该是去祖宅,但如今交通不便,在外地的一般也不会为了回家而专门走一趟,尤其是这种家里官吏多的家族,一但天南海北的外放了,有时甚至一生都见不了几次面。
就比如苏东坡,一生不是被贬官,就是在流放的路上,想弟弟了就写一首词,在密州当官就直接“但愿人长久,千里共蝉娟”来怀念一下弟弟。
不过今年过年,家里来了一位特别的客人。
那是一位英姿勃发,白马银枪的小将,十五六岁的年纪,眉宇间都是骄傲恣意。
“虎头,快叫舅舅!”种夫人喜不自胜,对着这小将就是一番嘘寒问暖,又把儿子提溜了出来。
“虎头见过舅舅!”赵虎头认真地抱拳行礼,意图用礼貌来保持距离。
“哎,这孩子也太乖巧了!”那小将绽放大大的笑脸,单手把小孩提起来,抱在怀里就是一番揉搓,“虎头是吧,来,想不想玩抛高高……”
赵虎头翻了个白眼,他就知道会是这样!
无论他是乖巧、礼貌、暴躁,都会是这种待遇,除非大哭大闹出声——但这种他实在是做不到。
种彦崇玩了一会小孩子,便与族姐姐夫坐谈。
西北军种氏家族是大宋武勋中的顶层,神宗变法时,赵促湜的父亲曾经是抵御西夏前线永兴军路的节度使,与种家熟识,便与种家联姻。
武勋在官场上地位低下,购买兼并土地这事上却是当之无愧的顶层,这次蜡园的消息,让种氏家族很有可能在养羊业上再添一主业,所以种家当今的家主种师道,便派出了嫡长孙前来探看。
第19章 突然安静
西军种家,在北宋的历史上是绝对不能绕过的存在,种家五代从军,其中的“三子”、“三孙”,都是在宋史里有单独列传的名将,种家子弟战死沙场就有五十多人。
如今种家当家家主是种师道,目前是大宋武将中的天花板,他是天下人尊敬的“老种”,连后世《水浒传》里都梁山好汉们都要称一声“老种经略相公”。
如今拜访赵府的那位十四五岁的小将种彦崇,就是如今种家族长种师道的孙儿,绝对的名门之后。
种氏嫁给赵仲湜已经有二十年,离开陕西老家也有二十年,虽然不时和家族有些书信往来,但毕竟路途遥远,思乡之情难免。
这位小公子和堂姐唠叨了一番陕西老家的族人情况,赵虎头仗着年纪小,光明正大地在一边听。
种氏回忆起当年还是姑娘时,可以常常出门骑马弄枪,家中姐妹和乐融融,虽然没有汴京繁华,却也没有那么多的礼教,说她想念父母,说一直没有尽孝,说到动情之处,眼泛眼泪光。
种彦崇于是给族姐讲起很多家族中的大小事情。
从他们的聊天里,赵虎头知道种家这些年来,已经大不如前,最主要的原因就是种氏和种彦崇他们的父辈一代,都直接或者间接地死在了西夏战场。
种彦崇的父亲、伯父都已经去世了,种师道这一支家里的男丁就剩下了他和年幼的弟弟,而种夫人这一脉,剩下的也只有一个男丁,最重要的是,如今蔡京当政,种家不支持这奸臣,被打压得抬不起头。
两人都很忧愁,但种夫人却突然间出奇不意地问道:“你可是和爷爷起了争执?”
种小将一愣,直言道:“你如何知晓?”
种夫人微微一笑:“这蜡虫之事再重大,叔爷也不会让你在年前过来。”
这时节天寒地冻、又是年关,得有多大仇,一个爷爷才会让一个未加冠的孙儿,独自去千里之外办事啊?
种彦崇微有尴尬,道:“阿爷想让我考常科。”
种氏微微挑眉头,显示出过人的修养,而一边的赵虎头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常科就是文科,种彦崇那拿枪骑马的姿态,怎么看都不像个能考状元的啊,考武科还差不多。
种彦崇有些恼怒,伸手就把赵虎头抱到怀里,双手捏脸,左右一扯,以掩饰尴尬:“你这小孩,舅舅今天便教你什么是祸、从、口、出!”
赵虎头无奈,只能委屈地求救:“娘亲,虎头好痛哦……”
于是种夫人瞬间眼神一凛,种彦崇顿时一滞,乖巧地把小孩子还给了母亲。
“为何要让你考常科?”种夫人疑惑道,“我种家一向以战功得功名。”
“阿爷说,如今边需不振,一时半会,拿不了西夏,宋辽又已百年未开战,难得武功,再者,种氏先祖本就是大儒种放一脉,考常科,也算是承继家学……”
赵虎头听懂了,简单地说,就是老种觉得宋朝如今没钱了,最少十年都打不了西夏,和辽国又没的打,没有军功,又有蔡京挡着,种家人在武将这边很难升官,所以让孙儿先去文科混混资历,但看起来,种彦崇并不想去文科班,所以干脆借着来办事的由头,离家出走了。
老种这想法,还真不能说有错,别说大宋了,估计辽国也没想到,自家百年江山眼看还算过得去的时候,让白山黑水里窜出来的东北哥们在十年时间里就给一锅端了,而在这一场天下变局里,大宋军臣考出了中国有史以来最差的成绩单,要等到数百年后的南明出世,才有机会在比烂的行当里和这位后辈一较高下。
又听了一会,两人的话题落在了蜡园上,赵虎头见没什么重要消息,干脆趁两人不注意悄悄溜掉,免得一会又任人鱼肉。
……
种彦崇的到来在赵家引起了很大的话题,这位小将每天一大早醒来,在雪地里站桩一个时辰,练枪一个时辰,少年英姿,让不少婢女暗送秋波。
赵虎头则需要想尽办法躲着他,因为这个小舅舅太烦人了,总想着逗弄他,还说什么虎头太乖巧了,想抱走云云。
这些都不是最过分的,最过分的是,这小舅舅每天都给他洗脑,说少年应该练武,强健身体,有天的早上还把他从温暖的被窝拖出来,说是一起站马步。
种氏对此,不但没反对,居然还很支持!
赵虎头忍了又忍,终于忍无可忍,怼他道:“若我学武艺有用到之时,怕是大宋危矣。”
这话很有道理,如果到了他一个宗室上战场,估计大宋差不多就国破家亡了,明白这一点,种彦崇很失落,不再欺负小孩子一起练武。
但赵虎头这话出口后,却骤然反应过来——妈的,这么一说,还真有用得上的时候。
并不是他看不起种家,相反,在靖康之辱的那段时间,种家的表现就算不是高光,也绝对是在水准线之上,但是经不住猪队友的拉胯啊!
那段历史的情节,堪称治疗低血压的神物,从联金灭辽开始,就一直往死路走,还是没人拉的回来那种。
种家的人几乎没有一个是正常死亡,种彦崇的祖父种师道,在靖康之辱时被宋钦宗一二再再而三的投降操作活活气死,而种师道的弟弟种师中,在没有粮草的情况下逼着出战,生生战死,种彦崇则直接战死在了伐辽之役里。
所以,赵虎头以前从来都没想过能进入朝廷中枢,去阻止靖康事件,因为赵家那三个皇帝,真的是畏敌如虎,只要一丝能求饶的机会,就绝对不会放过。
可是,若是有机会和种家打好关系,在靖康之时,也许会是一步好棋呢?
想到这,赵虎头不再排斥种彦崇的教导,而是早上起来,摸黑跟着小舅舅去站马步。
种彦崇特别开心,像一匹关不住的野马,走路都带风。
赵虎头对此很疑惑,问了母亲。
母亲告诉他,种彦崇有个弟弟,和他差不多大,但先天不足,体弱多病,大夫说很难长到成年,很可能是把他代入了弟弟健康时的模样,才这般上心。
赵虎头于是放下心来,认真跟着种彦崇训练,艺多不压身嘛。
……
新年很快过去,赵虎头的站桩有点样子,种彦崇还给他削了一把小剑,每天舞来舞去教他剑术,称自己十八般武艺不说样样皆精,但四五样还是有的。
过了两天,他还准备了一把小弓小箭,准备让小虎头练练准头。
但他找到小虎头时,隔着窗户空隙,他发现这小孩正盘着腿坐在桌子上,老气横秋地几个书童说话。
“我们上次讲到的变法的影响,这次呢,我们接着讲变法是怎么把大宋拖到沟里去的……”
种彦崇于是看到四个奴婢拿出纸笔,认真记录。
“首先我们要明白一点,就是路线的差别,什么叫路线呢,比如松元你想要吃饱饭,于是就种田,收获粮食,这就是松元的路线,而顾达你呢也想吃饱饭,于是你去抢松元的种的粮食,这是顾达的路线。而这两路线虽然愿望相同,但这是冲突的,有差别的,你们懂了吗?”
“啊,顾达你居然抢我的粮!”“顾达好坏!”“不,我没有!”
“好了,懂了就行,这只是举个例了,说回来,变法的时候,神宗皇帝和王文公,都是想强大国家,这是他们的目的,这一点,他们是重叠的,但他们路线不同,皇帝陛下是想要靠富国强兵来重现汉唐伟业,而王文公,是想靠富国强兵来拯救大宋的财政。”
山水举手:“那公子,这两个路线,难道也有区别吗?”
“当然有!”赵虎头拿起一张纸,写了个字,“汉唐伟业就是打仗,要花钱,拯救大宋的财政、要改革,就要用钱!”
他举起纸,上边写着“钱”字。
“所以,王文公变法收上来的钱,大多被拿去打西夏了,前几次伐夏小胜,可最后一次,又遇到孤儿寡母,一败涂地。”
说到这,赵虎头有些感慨。
大宋不知是不是窃国时欺负周家的孤儿寡母上瘾了,一连三次最重要的战役,都被孤儿寡母打成了傻逼,第一次,看辽国孤儿寡母,想去收复燕云十六州,结果遇到的是历史上赫赫有名的萧太后,打得太宗连夜驴车漂移逃跑。第二次,看西夏孤儿寡母,兴兵六十万,结果梁太后亲征,永乐城大败宋军,六十万的军民伤亡直接把神宗给气死了。等十几年后的第三次,联金灭辽,却遇到了耶律大石和萧普贤女,一万辽人打败十万宋军,让把辽军当兔子撵的金国将领们目瞪口呆之余,又嘴角流泪。
拉回思路,赵虎头继续道:“所以王文公变法时,没有钱来兜底。”
“为什么要用钱来兜底呢?”
“因为要应付突发情况,就拿青苗法举例,它放低利息贷的本钱是用平抑粮价储备库‘常平仓’的库存,并且一次就把常平仓的储备粮全放出去,所以,在大旱到来时,常平仓拿不出粮食救灾,大量灾民直接冲击京城,王公的第一次下岗、额,罢相,就是因此而来。”
众人纷纷点头,窗外的偷听者更是如被雷击,一时恍然。
“我们从财税上看,为什么一直打不下西夏,也是因为没有做好‘失败’的准备,西夏善战,但是国家太小,经不起长期战争,而我们需要打一场持久战,将对方磨死,但每次战事有动荡,朝廷就怕一直打下去太花钱,于是叫停了。汉武帝用两代皇帝的储备,才灭了匈奴,咱们用一两年的钱,就想灭掉西夏,是不是太抠门了?”
山水举手:“所以公子,王公变法失败,是因为一次想办成太多的事情,对吗?”
“对的!但这不是王文公的问题,而是神宗陛下的问题,他想要成果,想当一个有为之君,想要证明自己,两个人都想富国强兵,但是路线发生了冲突,所以失败,而我们想要合为做成一件事,就要有明确的、不会冲突的路线,你们明白了么?”
众人纷纷点头称是,并夸奖公子之智,举世无双。
种彦崇突然道:“那要灭西夏,应该用什么路线呢?”
屋内瞬间安静。
第20章 愿者上勾
寂静数息后,婢女山水礼貌地走出的门外,将种大公子请进了屋里。
种彦崇很自然地坐下,视屋中凝重的气氛于无物,才十五岁的他,正是我乃天下第一的中二时间,以及,虎头不高兴时,就会板起脸,但是他的脸颊圆圆的,两颊一生气就会鼓起来,看起来更可爱了,好想捏捏。
“你最好停下你冒犯的手。”赵虎头心情更恶劣了。
种彦崇想起还有正事,便收回手,为了表明态度,他把裘衣脱了放在一边,也学着几个书童的样子,从旁边抽了一张纸,拿起一根碳棒,吹捧道:“虎头,你有治世大材啊,来来,给舅舅说说,西夏那边怎么打才能成功。”
赵虎头冷漠地道:“我知道,但我不想告诉你。”
种彦崇眨眨眼睛:“真的吗?那我可要捏你的脸了。”
赵虎头更生气了:“墙角偷听,岂是君子所为,亏你还是我舅舅呢!”
“我本就不是君子,”种彦崇一点不在意,反而把小马扎拉到虎头面前,笑道,“虎头,我知你聪明,却没想到,你还是个神童呢。”
有宋一朝,特别追捧神童,且卷的特别厉害。先有杨亿十一岁中进士、晏殊十四岁中进士,已经是很卷了,结果卷到后来,卷出了个四岁当进士的蔡伯俙,这风气一直到王安石的“伤仲永”一文出来,这神童风气才稍有止歇。
赵虎头因此并没有觉得这是夸奖,他还在思考这个舅舅会对自己的计划造成什么影响,他试探道:“你就不觉得,问一个四岁小孩这种问题,很丢人吗?”
种彦崇微微一笑,道:“我也就问问,难道还能当朝堂奏对不成,但刚刚虎头你的说法,实在让我惊喜。”
种家深耕西北百余年,与西夏交手无数次,对其了解当然远胜当朝诸公,刚刚小孩子的很多话,都触及了更深层次的东西,他感觉有张窗户纸蒙在眼前,但却就是难以打破,所以心痒难抑,问出这个问题。
“你是要考常科的人,问什么西夏?”赵虎头开口就扎他的心。
“因为只有打西夏啊,”种彦崇用无奈地口吻道,“难道还能去打辽国?会被当朝诸公骂死的。”
西夏毕竟小国寡民,不过大宋数州之地,又有关中天险为屏,打就打了,也不用挑日子,辽国可就不行了,不但疆域更胜宋朝,又有铁骑并幽云险关,孤军深入的话,半个月就能打到汴京城,那谁扛的住啊。
所以,军功这事,只能求于西夏。
“虽然有永乐城之败,至神宗归天,但后来不是有哲宗亲政么,不但夺回失地,还开疆两千里,几乎将西夏灭国。西夏已是秋后蚂蚱,如今河湟开边,想来不久就能拿下,舅舅何必担心。”赵虎头敷衍他。
种彦崇抬了下眼皮:“那你说为什么没有灭国呢?”
赵虎头随口道:“因为辽国干涉啊,当时他们不但遣使过来,还发动大军在雁门关巡游,差那么一点,就可以灭掉西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