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娘亲放心,我只会偶尔去转转,还会带上人去听讲,不会被人骗的。”赵士程保证。
种氏忍不住笑了出来,伸手戳他额头:“得了吧,这世上哪有人骗你的份啊,你不骗别人,就已经是大发慈悲了。”
赵士程不满道:“哪有你这么说儿子的,小骗子就不是你的宝贝了么?”
“当然是了,这些事情,你自己拿捏就好。”种氏摸了摸儿子的头,“虽然太早了些,但你素来心有成算,不过无碍,你尽管玩去,只要不是欺君谋逆的大罪,母亲都给你担得住。”
赵士程的神色一僵,立刻故作生气道:“娘亲胡说什么呢,儿子又不是傻子,你这是看不起我!”
“娘亲错了,虎头生气的样子真可爱,来,再把嘴翘高一点,我给你挂个油瓶……”
赵士程只能无奈地被母亲又逗弄了许久,走的时候,忍不住在心里感慨。
将来吧……他肯定会搞些大事,希望母亲受的住才好。
他又顺着回廊,去找到沉迷珊瑚的父亲,把自己想拜师的事情讲了讲。
赵仲湜一听只是学道,便放下心来:“你喜欢就行,炼丹求道耗费甚巨,你若是钱不够了,尽可寻我,但有一点,绝不可服食丹药,明白么?”
赵士程自然满口答应。
就这样,他拜师道教的事情,就算成了,剩下的,都是走些过场,甚至过场也不用走,林灵素如今还不是将来的国师,也不敢受一位赵宋宗师的大礼,只说愿收为记名弟子,连道号都不用起。
就这样,赵士程拥有了独自出门上学的权利,至于他出门有没有去道观上学——这不重要,逃课一向是宗室子弟的必修课,林灵素、赵家父母,都没有指望他是认真学习。
最重要的是,道宫还在修缮中,赵士程以师礼将这位道士请去赵家暂住几日,林灵素对这么有礼貌又懂事的可爱小孩顿时起了感谢之心,那和颜悦色神情里,就多了不少真心。
而为了感谢宗知州最近忍着对道士的厌恶帮他招揽人手,赵士程让山水把下一期的工程款打过去的同时,还另外出了一部分,说是年终奖励,让知州将这些钱分发下去,给那些民夫们过个好年。
宗知州爽快地收下了,还专门回信赞扬了赵小友心善,是密州之福。
所以,一如既往,在赵士程身边的所有人都很满意,宗泽也就佩服这小孩,他总能找到一个能让大家都接受的局面,将同路的不同路的都聚集到一起,可惜自己老了,也不知道能不能到看他长大时会是什么样子。
……
就这样,时间很快到了腊月。
密州的商路依然络绎不绝,很多商户都赶着在过年之前,跑最后一趟商。
新镇的码头又加宽了一截,这里已经是一颇为繁华的市镇了。
羊毛镇的美名已经传扬出去,附近的州县都有商户乘船过来购买梳洗后卷起的毛条。
如今限制羊毛衣服生产的,就是纺线了,将毛条绞线是一个很费精力的事情,稍有疏忽,线就会断开,或者粗细不一,大多数人纺的线,都只能自用,江南苏家的船队从来都瞧不上这些线,他们都是带着羊毛回去,织成能纺布的细线,只是这样耗费人力,就算是一个熟练的织工,一天也最多能纺出四两细毛线。
然而,就在这时,山水告诉赵士程一个消息,七里坡的一位工匠,改进了纺机,那纺机的滚轮是竖起来的,放了两个,比先前的速度要高很多。
赵士程立刻就起了兴趣,带着山水,前去七里坡参观了这架纺车。
那位匠人知道主家前来,十分紧张,有些结巴地为小公子和山水姑娘介绍道:“这个纺机是用了竖轮,我加了一个踏板,能纺得更快,只是、只是我总觉得,还可以再改改……”
赵士程在他的介绍里,细细看了那架纺车,虽然竖着放了纱轮,但是这个机器并不是很科学,用脚踏驱动纺轮,却需要两只手捻接毛条,提高大约一倍的效率。
可是那传说中的珍妮纺纱机却是可以同时纺八十个纱轮。
他仔细观察了纺纱的各种步骤,突然问道:“有没有一条办法,可以让粗短毛条变成细毛条,然后再织机?”
那匠人一愣,眼中泛起各种不同的光芒。
赵士程继续使用着自己那半罐水的一点常识:“想想平时纺户是怎么用手捻纱的,可以用什么达成相似的效果?如果你能找到办法,那一次,应该可以用纺数十个纱轮的线吧?”
那匠人陷入了顿悟状态,许久才回过神来,随后,他虔诚地向公子叩拜:“谢公子,小的明白了,小的知道该怎么改了。”
赵士程当然就勉励一番,他也只是知道一个方向,具体的改进,肯定还是要这些专业的来,不过他看了一眼对方正在改进的图纸,发现那是给纺车加了一根很多漏斗洞的木杆,看了一会,搞不懂原理,他让山水给这位工匠送一份奖励,同时,也让山水把先前那个加了脚踏板的纺车做一批出来,卖给织户。
“可是公子,你不是说那种纺机还有改进的余地吗?”山水疑惑地问,“为什么不等改好了,再拿出来卖?”
赵士程笑了笑:“一般人纺线,也就自己家用,哪用得上几十个纺轮的纺车,就他刚刚这种,反而是最合适的。”
山水顿时明白了:“原来如此,所以相似的货物,最需要区别的,是如何卖给不同的人?”
赵士程说我可没想那么多,你们就喜欢到挖掘深意,我也是很无奈了,但表面上,他还是露出赞许的目光:“山水啊,你真是越来越聪明了。”
山水被夸奖了,美滋滋地道:“那当然,当初为了当公子的大丫鬟,我可是费尽心机才打败了二十几人备选人,连夫人都赞我,公子你更是一眼就看出我的资质,努力教导我,不是么?”
赵士程心说那是当时我手边就你一个人,没得选啊,但这话是万万不能说出来的,于是他笑而不语,露出一副你说对了又怎么样的神情,骄傲地巡视起这处密州城外已经粗具小镇雏形的村落。
这里已经又修起了一片宅子,建起了沼池,澡堂扩大了,那玻璃窑和煤窑日夜不停地冒着烟气,力夫们推着两轮车进进出出。
他盘算了一下,目前他拥有三个焦炭窑,一个炼铁高炉,一个玻璃窑,三个石灰窑,最近收取的煤焦油和苯都不算少了。
要不要新攀一个产品出来呢,阿斯匹林、磺胺、青霉素都是大杀器,尤其是第一个,制造简单,副作用比较小,后边两个要麻烦很多,得把化工产业链点到一定程度才可以按工业生产的办法出产。
或者双氧水、红药水这些常用药也可以制备一部分?
先不急,等回头在那便宜师傅那里混一点声望,到时再来弄这些,就有人为他分担火力。
说到那个便宜师傅,山水最近查他的消息,发现的这位买了很多矿石和火药,看起来,很有可能也是一个古代化学的天才啊。
看来回头要和便宜师傅多联络联络感情,他真的很好奇,战国开始延续至今,一千多年的时间,中国古代的丹药行业到底积累了多少化工知识。
搞不好,还能再牵一条生产线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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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样是新年将至,新镇也是热闹非凡。
附近的许多镇子来购买羊毛时,常常会带些货物过来的交易,许多住户如今都把自己宅子隔出一小片,做为铺子,卖些货物。
韩七的老婆就是其中之一,她一边在家里带孩子,一边卖肉饼,猪肉价贱,包在饼里味道还算不错,不少人愿意买一个尝尝鲜。
当然,韩七还觉得妻子生意好的原因,就是他是这小镇的乡军都头,很多人都是为了奉承他,才专门来照顾生意,经常遇到他了,就会拖着他说上半个,惹得韩七都白天都不怎么敢回家,只能在外多巡逻几次。
宗知州弄出那个“安驿”出来后,新镇周围的盗匪几乎都看不到了,感觉自己没有存在感,真担心手下的儿郎们会像河北路的那些禁军一样的废掉。
要是有场大一点的仗就好。
他心里突然冒出这么一个念头,吓了一跳,又赶紧压下去,用力敲了自己的脑壳——真是疯了,自己老婆儿子都在这里,有大仗那还得了!
想到这,他巡逻的更认真了,路边的一个个行人都被他犀利的目光看得浑身发毛,退避三舍。
突然间,韩七看到一个年轻啃炊饼的小伙正看着他,目光有些不对。
“你,什么名字?”习惯使然,他上前盘问,“哪里来的?”
“我,我叫郭药,”那年轻人有些畏惧地低下头,“是跟着船过来的。”
“哪个船?”韩七刨根问底,“船主是谁,船在哪里的,路引呢?”
郭药小声道:“船就在码头,我就想下船买些杂物,没带路引。”
“带我过去。”韩七挥了挥手。
于是这个年轻人带着他去了码头,码头停靠的是艘一丈长的小船——大船吃水太深,容易在这个小码头搁浅,所以有些大船会用小船把货物运到码头。
韩七又问了些细节,这少年说他们的船是从河北路过来的,所以他才有些燕京那边的口音,船主是想来这里卖羊毛,他正想再盘问一番,就有人来报告,说东市有人闹事。
于是韩七便离开了。
年轻人于是又游荡到小镇的海边,找了个清静的地方,独自坐着,看着远方窑炉飘起的烟柱,捏着手里未吃完的炊饼,沉默不语。
他已经很久没吃那么饱了。
在这里,只要做一些活,就能吃饱。
这些年,辽东几乎年年有天灾,饥民随处可见,这次,他本想和帮派里的兄弟劫了那船,却未想到,那船主居然和辽将高永昌有联系。
劫船之事自然不能再提——这些辽国贵族,不会放过任何损伤他们威严的人,宋朝和辽国都不会接收对方的逃犯。
正好,高永昌听说这个配方后,大喜过望,让那船主以他的名义,在铁州招揽流民,自己便带着兄弟加入其中,想要混口饭吃。
他和几个人被派来打探这里的虚实,尤其是,要知道哪些人会制作那种洗羊毛的药水。
可惜了,这样的方子,哪是一个小镇可以护住的呢?
第56章 要收下么
年关将至, 韩七忙碌一天后,回到家中的第一件事,就是脱掉铠甲, 再仔细擦去其上的灰尘,随后虔诚地将其挂好。
他的妻子见此情况,撇了撇嘴:“快些过来喝汤, 孩儿们早就饿了。”
韩七立刻坐到桌边, 端起一碗热汤,一口下去,热气从肺腑蔓延而上, 感觉整个人都活了过来,不由奇道:“居然是羊肉汤,你怎么突然那么舍得了?”
他妻子轻嗤一声:“再过一日, 就是除夕, 这些日子我那小买卖还行,便买了一条羊腿, 准备过了个好年。”
韩七用力点头:“夫人真是贤惠, 能娶到你, 是我韩七上辈子积德。”
对方被如此夸赞,一时脸颊微红,嗔道:“少灌迷汤, 明天你早些回来,我煮好肉汤等你过年。”
韩七神情一滞, 小心地看了眼夫人,又小声道:“夫人、我, 我有一件事要和你商量一下。”
“你说。”妻子正给儿子舀汤, 头也不抬地道。
“这, 其实,也非大事,”韩七抓了抓头,道,“明晚,我要与士卒巡夜,怕是……不能回来……”
女主人舀汤的手一顿,不由地叹息一声:“我就知道,行吧。”
韩七有些愧疚:“你也知道,以前在延安府,常常有党羌趁着年节前来抢掠,每到这时,最不能松懈,我初为都头,还是得小心些,才能不辜负种公子的举荐……”
“我都说行了,”女主人终于抬头看他,随意道,“我也是边境出身,什么场面没见过,你自去巡逻,家里我会看好。”
韩七忍不住笑了,坐过去伸手一揽,把夫人抱住:“多谢夫人!”
女主人拍了他的手背:“做什么呢,吃你饭去。”
……
次日,已是除夕,新镇之中要比往日冷清许多,很多民夫在月中时,就已经带着辛苦大半年攒下的钱财,踏上回家的路,镇上只留下一些定居的流民,还有乡军的家眷,以及不能离开的大窑匠人。
新建的街道上有许多小儿裹着羊毛衣服,在雪地嬉戏,一些住户趁着天晴给屋顶除雪,不少周围的村落有人过来购买煤饼毛线卷之类的东西,也会趁着最后的年节将一些海货卖掉。
韩七带着数个士卒在沿街巡逻,走到道路尽头的海岸外,便见一座塔楼,一名士卒正从一处高塔上下来。
这塔楼高有五丈,粗有两丈,是用青石做地基、再以那灰泥浇筑而成,是镇上最高的建筑,高塔在夜间会在顶上点火,为晚归的船舶做为引航,同时也会让眼力极好的士卒在其上观察敌情,若是有敌情,会立刻敲响塔顶的大钟,给镇上的居民警戒。
韩七上前询问交班的士卒,问可看到什么异常。
对方回答是没有发现异常。
韩七勉励了他几句,继续带着手下巡逻。
时间就这样缓缓过去,一直到晚上。
他们点起了火把,继续巡逻,相比西北,密州的天气并不算太冷,韩七和手下乡军士卒们适应良好,他们在路上还会指着城中的灯火,聊一些八卦绯闻,说一些家长里短,打发漫长的时光。
直到突然间,远方的街口传来了高昂的惊呼,打破了这小镇的寂静。
远方有人高呼着火了,不止一处,粗略一看,各个方向,竟有三处起火。
韩七神色顿时一凝,这套路也太老了,连西夏人都早不用了,要是只有一处他也就带人去救火了,但同时几处一起起火,怕不是在当他傻子。
于是他让身边众人熄了火把,让一个心腹带着几火把去那起火之处,他则带人前去镇口的道路——镇子只有一个入口,其它的方向都是荒滩野林,很难一次让多人通过。
他的猜测一点都没错,就在那起火不久,只见不远处很快点燃一大串的火光,正向城中的袭来……
韩七猛然吹起军哨,拿起弓箭,不用瞄准,也不用警告,就已经对着那火光发出一箭——他是从西军神臂弓营里出来的箭手,久经战阵,所有一切,都是本能。
对面立刻有一点火光倒下,韩七大呼一声:“弟兄们,抄家伙!”
不用他提醒,退伍的兄弟们已经纷纷拿起背后的长弓,劈头盖脸就是一波箭雨,他们在西北与西夏打的就是守城战,用得最多便是弓箭,若是从前,他们这么一波长箭发出去,长官必须给他们投下赏钱,否则是绝不会发下一波箭。
但这次,却完全不同。
他们身后,是他们的家眷,是他们的性命,这个时候,哪里还有空要钱!
先射上几波,等距离近了,再送他们上天。
箭如雨下,虽然在黑暗里准头不是那么好,但问题不大,他们抽出长刀,呼喊着便冲了上去,黑夜里,敌人拿的武器砍在他们身上,立刻激起一阵金石之声,而他们的武器,却是刀刀入肉。
一时间,到处都是惨叫惊呼。
而这短短的时间里,灯塔的警钟被敲响,那些没有巡逻任务的乡军也迅速穿戴盔甲,各自出头,向着小镇入口处冲杀而去。
家眷们都很懂,纷纷紧闭房门,不给自家儿郎添麻烦。
偶尔有一两个被闯入家中——这里的楼房修得极密,都是三家人共用两面墙,只要大呼一声,立刻就会被暴怒的邻居们一涌而上,捅成肉泥。
于是这场混乱只维持了不到半个时辰,韩七就已经命人清点的战场,收拾俘虏,清查流寇,一切都显得那么井井有条,他们脸上甚至没有一点劫后余生的恐惧,仿佛这事有如上班打卡那么寻常。
韩七也不觉得有多值得骄傲,他看了一眼,这些前来袭击的匪徒一个个面黄肌瘦,身上也没有着甲,武器粗劣,和先前他们剿灭的盐匪们区别不大,甚至盐匪看起来还没有那么瘦弱。
命人加强巡逻后,韩七开始提审这些个俘虏。
这事顺利得不行,这些俘虏并不是多威武不屈的人物,几乎就是吓一吓,便竹筒倒豆子地把知道的全说了。
他们本是辽东的饥民,前些日子被人招募,说是要去抢一个海边的小镇,他们当然就来了,先前的半个月,他们都在附近的一个小岛训练,听说这是一个连城墙都没有的小地方时,他们还很激动,觉得一定能成。
但为了万无一失,他们还是派人潜入放火,准备趁乱攻镇,但没想到这里的乡军居然这么可怕,先那波箭矢就让他们顶不住了,四下逃散,反而慌不择路,被挨个擒拿。
他们说出这些事时,个个都心有余悸,在他们看来,能穿上铁甲,都应该是铁林军或者武官才有资格,这小小的镇子,怎么能如此不讲武德,穿上铁甲来杀他们这些饥寒交迫的小民……
韩七连夜写了报告,又命人加强警戒,然后抽了个空闲,隔着门报了个平安,便继续挨家挨户地巡逻,看看有没有什么漏网之鱼。
到第二天,正是大年初一,有些疲惫的镇民们纷纷出门,大家言语激动地提起昨晚的惊心动魄,一些人直接破口大骂,说那些放火的人是点了他们放在墙角的煤饼,虽然救火及时,用积雪覆盖便灭了火势,但还是损失不少。
他们还提起了昨天晚上的大战,几个换班下一来的士卒们被围观者献上茶水肉脯,骄傲地提起他们的人员伤亡简直可以忽略不计,那些乌合之众才被射了两波箭就没了战意,他们唯一的伤亡,就是一个士卒在黑夜里不小心摔倒,折了胳膊,其它的一些小伤,都可以忽略不计。
还有一些参加的士卒特别热闹地给旁人看他铠甲上的凹痕,声称这是自己的功勋。
镇民们十分感激他们的保护,纷纷拿出年货做为感谢,他们原本还嫌弃韩七每日纠察扰民事多,但现在看看,对方哪是事多,分明是有先见之明啊!感谢韩都头的救命之恩。
韩七和一干属下哪见过这种阵丈,被吹捧的骨头都轻了三两,都有些不好意思了。
而镇上的主管王洋则是被惊到呆滞,他就搞不懂,大宋什么时候这么武德充沛了,居然二十多个巡逻乡军就敢直接冲百人的敌阵,难道不应该是的暂避敌锋,把其它乡军都集结了再大战一场吗?
韩七骄傲而不屑地告知王洋:“战场之上,机不可失,再者,我等是装备精良的铁甲军,若是这都不敢冲杀,岂不是贻笑大方?”
铁甲军素来都是军中主力,再说了,战场上可不单是比人多的地方,战马、战甲、士气、训练都是极重要的区别,他们这一战,简直是天时地利人和,是每个将领都梦寐以求的了。
王洋似懂非懂,但还是感谢了韩七等人,以前看着觉得这些军中刺头觉得桀骜,如今再看,只感觉到亲切,想来,是先前的自己太带偏见了。
果然,如老师所说,要实事求是,没有经历的事情,不能轻下定论。
……
羊毛镇遭到攻击的事情很快传到密州,宗泽和赵士程碰了个面,把事情讨论了一次,前者决定要为他们嘉奖请功,后者决定给他们重金奖赏之余,还应该多一点装备。
赵士程没想到这么早就有了海盗,那以后羊毛镇越来越大,肯定少不了觊觎之辈,那么,要不要在主要的路口,修一些大炮——嗯,这个暂时有难度,那就修一些投石机,投一些□□,应该是没问题的。
两人很快商定好了奖励,宗泽感慨一番后离去,他还要继续调查,究竟这袭击背后的人到底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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羊毛镇里,最近有一位年轻的客人特别低调。
郭药师最近可以说的深居简出,十二分的惶恐。
他是辽将高永昌的手下,这次的事情,高永昌十分重视,派了一位心腹家将负责此事,他们觉得辽国产羊,羊毛之利,当远强过宋国,这才派人前来,先是让他潜入镇中,收集消息,然后等匪兵攻入镇子,由他带领匪兵,里应外合,掠走这里的财富和工匠,成功退去,然后他们就可以从朝不保夕的饥民,变成高将军手下的精兵。
计划是那么的美好,但计划第一步就出了问题。
谁能想到,这么一个新修的、连城墙都没有小镇,居然有着带甲精兵,且个个战力不凡,箭术优秀,那些匪兵们,连大街都没走上去,就已经被杀得嗷嗷逃亡。
这种情况下,他哪还敢按计划出门,去给他们带路。
要知道,那夜里死去的匪徒们,都被割下首级,垒成一座京观放在路口,其中有一个,正是那位高将军倚重的心腹家将,那恐怖的景象,不但吓哭无数小孩,还让郭药师也阵阵胆寒。
听说这是西军的传统,所以这些乡军,其实都是从西军中抽调的精军么?
这真是太可惧了。
郭药师已经全然不敢去想什么立功的事情。
他只想快些回到船上,回到辽东,他在宋国没有户籍,若让宋人知道他是辽人探子,说不定便要成为材料,给那座京观添砖加瓦。
光是想想,这位年轻人就觉得不寒而栗。
可郭药师已经等了好几日了,先前送他过来的海船,却毫无踪影,仿佛从未出现过。
他的心情渐渐从期待、忐忑,最后变成了绝望。
是呢,一个普通的饥民探子,又怎么可能值得他们冒险呢,哪怕他观察细致,了解了很多消息,但这对一位将军而言,又有什么重要?
郭药师的钱已经见底,他不可能在客舍里待的太久。
进退两难。
嗯,其实也不是特别地难。
在他看来,打不过就加入,并不是什么稀奇的事情,这个镇子看起来,至少不会饿肚子,做些活计就能养活自己,岂不是比在辽东吃沙子要好?
他一向很机灵,就靠着这份随遇而安的机灵,他才能活下来,到现在。
……
韩七于是又见到了那位形迹可疑的青年。
对方说有很重要的事情要禀报。
韩七最近反复审问了那几个俘虏,如今听着他带着浓重口音汉话,心里便有了几分猜测,神色瞬间严肃起来,将他带到静室,开始审问。
但不用审,这位叫郭药的青年已经仔细地把其中的关窍一一说出。
“……小的就看那吴船主从高将军的家中出来,还让仆相送,想来相谈甚观,”他甚至还在其中补充了自己的猜测,“高将军是渤海国遗民,渤海国被契丹所灭后,王族一直都没弃过复国,想来,高将军是想用您这里方子,补充他的财力,方便将来趁机而起。”
“渤海国想要复国,契丹人便听之任之吗?”韩七疑惑地问。
“您有所不知,契丹与宋国不同,他们,是宫帐制……”郭药师组织了一下语言,才继续道,“契丹人追逐水草而居,政事都在帐篷里过问,每个王上都有自己的宫帐,前王的宫帐宫帐治下的近卫、土地都可以保留下来,所以,契丹国内,有很多这样的以宫帐为核心的部族,契丹王族只是其中最势大的一只。”
“尤其,上任国主不得各部族民心,渤海国旧地从属一个宫帐治下的势力,”郭药师顿了一下,又道,“而且,辽东的部族常常反叛,辽国也都是以辽东部族和女直部族去镇压,而不是用自己的近卫。”
韩七又问了很多他知道的情报,让人将他带下去看着,然后便把所知写入书信,送给宗知州,问该怎么处理这个辽人。
……
情报很快落到宗知州手里,宗泽觉得既然他弃暗投明,让他们知道幕后主使,就不必杀他,但这事毕竟是因为羊毛而起,宗泽将信又转给了赵士程,想看看他的意见。
赵士程拿到信后,一时有些惊讶。
郭药师啊,这位三姓家奴可是靖康时期有名的人物,如今居然落到他的手里,也是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