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手小力气小,小刀一歪划到手上,就是一道流血的伤口。
林笑聪明地想出了解决办法!
不论春夏秋冬,她都戴上冬天的毛线手套削铅笔。这样就算小刀碰到手,也割不破手套。
自从开始用这个办法,她的手指就再也没有割破过啦!
林笑听到哥哥回家了,但是她依旧慢吞吞地削完一支铅笔才摘下手套,两只手来回扇风,夏天戴毛线手套真的太热啦!
她才不会一听到哥哥回家就跑过去……
她还在生气呢!很大的气!
林笑听到妈妈说哥哥没喝酒,撇了撇嘴,那哥哥肯定去打牌了!
她端起自己的小草莓水杯,装作去倒水的样子走到客厅。
“喂,把两毛钱还给我。”


第9章
“小气鬼,给我的钱怎么还能要回去?”林跃飞拍了一下林笑的头顶。
“那你还说话不算数呢!”林笑脱口而出。
“我什么时候说话不算数了?”林跃飞挑眉。
“你说以后再也不喝酒打牌了!刚才又去打牌了!”虽然这次打牌回来的比以前都早,不像以前那样半夜才回来,叮铃咣当地把林笑和妈妈都吵醒。
林笑知道妈妈因为三班倒长年作息紊乱,睡眠浅、难入睡。每次被吵醒后,吕秀英走去大门口把安全链拴上,再躺到床上,很久很久才能睡着,有时甚至闭目养神到天亮直接起床。
林笑哒哒跑到大门口,把安全链挂上,指责哥哥:“你打完牌回家也不知道把安全链挂上!”
林跃飞虚心认错:“我以后记得挂。”
妈妈和妹妹的小习惯在泛黄的记忆中突然变得鲜活起来,林跃飞脑中浮现出这样的画面,每天晚上睡觉前,妈妈或妹妹都要把老式防盗门的安全链挂上。
这样即使门被人从外面打开,也只能开一条缝。
现在的治安不如以后好,翻窗撬锁入户盗窃这样的事年年都能听说。传说中现在的防盗门锁,“熟练工”拿着铁丝几秒钟就能打开,吕秀英一直觉得不安全。
林跃飞想到,上辈子自己总是深夜才回家,家里只有妈妈和妹妹,又要给自己留门,不能挂上安全链……妈妈心里一定很不安吧。
或许这也是妈妈睡不踏实的一个原因。
林跃飞以前不懂女人为什么这也怕那也怕,后来和沈芸在一起,沈芸念叨得多了,林跃飞虽然也没办法百分百体会到沈芸的感受,但是在行动上注意多了。
走夜路的时候,碰到顺路的女性行人,他就拉开点距离,让人家先走。
晚上坐电梯的时候,如果电梯里只有一个女人,他就等下一趟。
沈芸一个人的时候都经常没有安全感,现在妈妈还带着一个年龄那么小的妹妹,只会更加警觉。
林跃飞怕自己记不住,走到妹妹的书桌前撕草稿纸,准备写一张便签贴在门边。
林笑一把抢过自己的草稿纸:“不许动我的东西!”
“你今天怎么这么小气?”林跃飞伸手去揉妹妹的头顶,这一次林笑敏捷地躲开了!
林跃飞噗嗤一声笑了,在林笑“凶狠”的目光中,收起笑容,认真解释:“我没有食言,今天没喝酒也没打牌。”
林笑眯着眼睛观察哥哥,像一只机警的小狐狸。
她绕着哥哥转了一圈,耸耸鼻尖,竟然真的没有闻到烟味!以前哥哥每次打牌都会带着浓浓的烟味回家。
“那你出去那么久,去干嘛了?”林笑问道。
“你知道老五何智吧?”林跃飞说道。
林笑皱起小眉头,哥哥身边的那几个朋友她都不喜欢,隐约记得何智是身材最瘦小的那个。
“我刚才把他抓去读书了。”林跃飞告诉妹妹。
“就像抓我读书那样吗?”哥哥怎么到处抓人学习?
哥哥刚退烧就裁了一刀草稿纸,装订成一本口算本,每天睡前给林笑出两页口算题,林笑第二天必须把这两页口算题写完,哥哥还要给她批改。
一开始只有加减法,现在还添上了乘法!
放在铅笔盒里的课程表,林笑在背面写上九九乘法表,每次想不起来的时候就翻过课程表偷偷看一眼。
明明非常隐蔽……哥哥竟然发现了!
哥哥残酷地没收了林笑的旧课程表,说反正你下学期就换新课程表了。
没想到哥哥不止抓她学习,还抓其他小弟学习。
“是不是只要叫你一声哥,就会被你抓去学习啊?”林笑皱着小眉头。
还真是,林跃飞噗嗤一声笑了,亲妹妹、拜把兄弟,甚至还有沈芸,他计划通通把他们抓去学习!
“对啊。”林跃飞点头。
哥哥真是大魔头!西游记里的大魔头到处抓人来吃,哥哥到处抓人学习!
林笑踮起脚尖,飞快地拍了一下哥哥的头,超小声:“弟弟。”
既然叫哥哥就会被哥哥抓去学习,那就叫弟弟好啦!
林笑迈着小短腿飞快溜走,被林跃飞一把抓住后衣领,语气危险:“你刚才叫我什么?”
林笑脖子前面被人造棉睡裙紧紧勒住,她立刻投降:“哥!哥!亲哥!”
林跃飞轻哼一声,这才松手。
吕秀英从厨房里端着碗出来,瞪了林跃飞一眼:“不许欺负你妹。”
晚上的炖肉还剩一大半,炒丝瓜还剩一小半,现在天气这么热,吕秀英没再热,直接端上来让林跃飞吃凉的。
她又给林跃飞现做了一碗疙瘩汤,用葱花和西红柿炝锅,再添一点炖肉的肉汤,一端上来林笑就不停吸鼻子。
“咕噜噜……”林笑低头看自己的小肚子,它怎么叫了呢?
哥哥一边笑她,一边对她说:“去拿个小碗。”
林笑立刻去厨房里捧了一只小碗出来,放在哥哥的大碗旁边。
林跃飞分给林笑一小碗,“够不够?”
林笑把小碗端到自己身前,吹一吹、喝一口,幸福地眯起眼睛:“太香啦!”
林跃飞眼中也露出怀念的神色,这份独属于妈妈的饭菜味道,他也许久没尝到了。
吕秀英看到两个孩子吃得这么,自己也觉得有些饿了,把锅里最后半碗疙瘩汤盛起来,一家三口坐在饭桌上一起吃了顿夜宵。
和哥哥抢着吃完炖肉,林笑数得清清楚楚,她比哥哥多吃了两块肉!
林笑大度地原谅哥哥,那两毛钱她就不要回来了。
她握着削好的铅笔坐在书桌前,刚才写的日记,需要再修改一下。
林笑把哥哥说话不算话,狐朋狗友一叫就走的那一段擦掉,准备改成哥哥抓小弟读书,还有一家人一起吃了夜宵!
这对林笑来说是十分稀奇的体验。
以前哥哥晚上都不在家,自然从来没有一家三口晚上一起吃过东西。
林跃飞叼着牙刷,从大屋门口走过,看到林笑趴在书桌上,皱眉:“林笑!这么晚了你不睡觉在干嘛?”
林笑被叫大名,手一抖,刺啦——本子被橡皮擦破了!
林笑傻眼了。好长好长的一条口子,把整张纸撕成两半……
她只能重写这篇日记了。
林笑冲到门口,朝着哥哥砰砰砰砰一顿捶:“都怪你都怪你……都怪你!”
第二天早上,林笑起床,哥哥已经不见了。
“笑笑,看看你书桌上有什么?”吕秀英正在裁衣服,看到林笑起床,指了指她的书桌。
林笑踩着拖鞋,踢踢踏踏地走到书桌前:“哇,新本子!这是给我的?”
新本子很漂亮,硬皮封面上印着扑蝴蝶的小猫!
“你哥一大早给你买的日记本,让你写作业用的。”吕秀英说道。
林笑摇头,哥哥什么都不懂,她写暑假日记的作业本是全班统一的,哥哥给她买的这个硬皮本,到时候根本不能交上去。
而且老师要求用田字格本,哥哥买的是横格本。
再说了,林笑的本子前面还有之前写的两篇日记呢!
要是换了新本子,前两篇日记岂不是也要重写?
林笑才不会做这样的傻事,她只要把橡皮擦破的那一页小心撕掉就行了。
不过哥哥买回来的本子,林笑很喜欢,这样的本子用来写作业交给老师实在是太浪费了。林笑决定把漂亮本子放在抽屉里,等她会写的字更多一些的时候,用来写真正的日记。
不是交给老师看的那种,是真正的日记!
“先别抱着新本子看了,你哥一大早还买了早饭,快过来吃。”
林笑立刻放下新本子,一溜烟跑到餐桌旁。
炸油条、炸糖糕、茶叶蛋、豆腐脑!好丰盛的早餐哇!
林笑最喜欢从食堂买的早餐,但是妈妈很少从食堂买,家里的早饭基本是昨晚的剩饭。妈妈偶尔从食堂买,也只买一样干的一样稀的,油条或者糖糕,豆浆或者豆腐脑。
林笑第一次早餐一口气吃这么多样!
她伸手去拿油条,吕秀英先一步拿在手里,把油条的两股拆开,递给林笑一股:“你吃不了一根,吃半根吧。”
“你哥也真是的,买什么茶叶蛋啊,想吃鸡蛋在家煮不就行了……”
林笑咬一口香香脆脆的油条,又喝一口滑溜溜的豆腐脑,听到妈妈的话连忙说道:“我爱吃!食堂的茶叶蛋好吃!”
吕秀英翻了一个白眼:“你觉得外面什么都好吃,食堂的东西哪里有家里好吃?”
食堂新鲜的早饭当然比家里昨晚的剩饭好吃,林笑在心中想到,但是不敢说出口。
吃完丰盛的早饭,林笑终于关心起哥哥的去向:“妈,我哥去哪儿了?”
以前哥哥虽然天天出门,但都是下午才出门,上午在家里呼呼大睡,林笑还是第一次见到哥哥一大早出门。
吕秀英也有点奇怪:“说是去踢足球了。”也不知道他又在哪里认识了踢足球的新朋友?
林跃飞连午饭都没有回家吃,一直到太阳落山他才回家,头发湿漉漉的,身上带着一股香皂味。
“你去澡堂洗澡了?”
“你今天踢了一整天球啊?怎么晒成这样!”吕秀英看着林跃飞一个白天就变得又黑又红的皮肤,惊呼道。


第10章
接下来的几天,林跃飞每天都是如此,一大早就出门,晚上在厂区澡堂里洗完澡再回家。
吃完晚饭就躺在床上,一副累坏了的样子。
林跃飞一天比一天晒得黑,吕秀英看不过去了,虽说男孩子晒黑点不要紧,“但你这都快晒成黑炭了。”
林跃飞身高腿长、脸型端正、浓眉大眼高鼻梁。厂区里人人都知道林跃飞是个混混,但也不得不承认他实在长得好。
但是现在,林跃飞再也不是让人一眼惊艳的帅小伙了,在一片黑里仔细观察五官,才能发现五官长得很标致。
“你不是说有看上的姑娘了吗?怎么把自己晒成这样?”林跃飞唯一的优点就是长得好了,现在连这个优点都没了,人家姑娘能看上她什么啊?
林跃飞的情绪瞬间低落下来,这些天他一直在想办法找沈芸,但是毫无线索。
吕秀英看到儿子的反应,心里顿时有数了。唉,看上的姑娘没看上他。
吕秀英告诉林笑,让她这些天别去烦哥哥:“小心你哥骂你。”
林笑一点都不意外!哪个姑娘会看上她哥啊?
她哥每天瞎混,唔,最近不这样了;她哥浑身烟酒气,唔,最近也不这样了……林笑掰着手指头数哥哥的缺点,数着数着感觉哥哥最近好像变好了一点?
不!哥哥最近添了一个新毛病,睡觉打呼噜!
昨天晚上,林笑隔着一堵墙都被哥哥的呼噜吵醒了,她揉揉眼睛从床上爬下来。
吕秀英也醒了:“笑笑,怎么了?”
林笑跌跌撞撞地往前走:“打雷了,要下大雨了,我去关窗户。”
吕秀英哈哈大笑,林笑才知道震天的响声根本不是雷声,是哥哥在隔壁打呼噜!
自从哥哥白天踢足球开始,林笑每天晚上都会被哥哥的呼噜声吵醒。
隔着一堵墙都这么吵,要是做哥哥的老婆,和哥哥睡在一间屋里,那不得被吵死?
所以哥哥以后肯定找不到老婆的啦!
要是真有人看上她哥,林笑才要惊掉下巴!
吕秀英不满意儿子晒得太黑,林笑不满意哥哥半夜打呼噜,不过两人对林跃飞的改变大体上还是满意的。
喝酒伤身体,吕秀英以前总是提心吊胆,担心林跃飞酒后惹事,踢足球的新爱好健康又安全。
林笑看妈妈开心,自己也开心。
以前每次哥哥出门,妈妈都愁眉苦脸,现在每次哥哥出门,妈妈都高高兴兴。
妈妈还给哥哥买了一个超大号的塑料水壶,头一天晚上给哥哥晾好凉白开,早晨灌到水壶里让哥哥带出门,哥哥每天回家水壶都一滴水不剩。
“小飞,后天别去踢球了,我们回老家看看你姥姥。”吕秀英说道。
林跃飞愣了一下:“好。”
林笑比哥哥激动得多:“妈妈你可算有空了!”
林笑一放暑假就请求妈妈带她回老家看姥姥,但是妈妈一直在上班上班上班,她等啊等、盼啊盼……终于盼到这一天了!
林笑把这句话写在她的日记本上,作为“回老家篇”的开头,她特意为回老家留了一篇日记呢!
林笑是姥姥带大的,她上小学前,姥姥在林笑家住了好几年,帮忙照顾林笑。
棉纺厂里有托儿所和幼儿园,女工们上班前把孩子送过去,下班后再把孩子接回家。
但是厂里托儿所和幼儿园条件太差了,小孩子不磕不碰就行了。
吃饭的饭碗在洗洁精水里涮一遍、清水里再涮一遍,就算洗好了。喝水的水杯水龙头底下冲一冲就全摞在一起。
吕秀英有洁癖,看到后就受不了。
但实在没办法,她上班就带不了孩子,只能咬着牙把林笑送过去。
偏偏林笑小时候身体又特别弱,身边只要有一个孩子生病,一定会传染给林笑。
林笑体质还特别爱上火,每天都需要喝很多杯水。吕秀英特意和幼儿园老师打招呼,让老师给林笑多喝水,然而老师哪里顾得上这个?
林笑和其他小朋友一样,每天上午排队喝一杯水、下午排队喝一杯水,没过几天就喉咙肿痛、扁桃体发炎。
去厂区医院看病,医生说要做手术摘除扁桃体,可把吕秀英吓坏了。
她坚持先不做手术摘除,靠输液消炎退烧。
林笑那么一个小小人儿,手上的血管细得很扎不进去,输液针扎在额头上。
吕秀英不知道偷偷掉了多少眼泪。
林笑病了两场之后,吕秀英觉得实在不能再把孩子送幼儿园了,只能继续向林笑姥姥李云珠求助。
李云珠把林笑带到上幼儿园的年龄,刚回老家,立刻又跑回来,埋怨吕秀英:“你怎么不早和我说?”
“你看这生病生的,笑笑小脸都瘦成什么样了?”
李云珠又在林笑家里住了三年,把林笑带到上小学,这才回老家住。她不习惯住城里,在农村住得自在,家门口的小院种满了蔬菜,还养了几只鸡。
吕秀英提起过去,林跃飞突然想起来一件事!
“妈,笑笑小时候,厂里不是照顾你,让你去小学管档案?”林跃飞问道。
吕秀英茫然道:“是有这么一回事,咋了?”
吕秀英当时毫不犹豫地拒绝了,厂里的确是在照顾她,如果她从棉纺女工岗位上换去小学管档案,带孩子的问题就解决了。
管档案工作清闲、时间灵活,吕秀英能一边上班,一边照顾好家里的两个孩子。
但是管档案工资低啊!
工资变低一大截,虽然还能勉强养活家里的两个孩子,但肯定舍不得吃舍不得穿,吕秀英不愿意苦孩子,她宁愿自己工作辛苦点。
再说了,纺织厂女工是铁饭碗,在小学管档案,吕秀英总觉得不稳当!
对于老师这个职业,吕秀英心中也敬而远之,她爸就是老师,没有熬过特殊年代。吕秀英从小就听妈妈在耳边念叨:“家有三斗粮,不当孩子王。”
虽然在小学管档案算不上当老师,但是吕秀英内心深处依旧隐藏着畏惧。还是工人阶级最光荣,当工人总不会有错。
这种种原因加在一起,从丈夫去世、林笑出生,一直到林笑上小学前,厂领导提了好几次让吕秀英去管档案,吕秀英也拒绝了好几次。
现在林跃飞突然提起这件事来,吕秀英满脸疑惑,不知道儿子提这个干嘛。
林跃飞对吕秀英说道:“妈,你现在还能去小学看门不?你跟领导说说,把你调过去吧。”
吕秀英吃了一惊:“为啥?”
林跃飞在心底叹气,上辈子吕秀英特别后悔自己当初没去小学管档案。厂里另一个人图清闲去了小学档案室。
后来棉纺厂倒了,棉纺厂的幼儿园、小学、中学都没倒,子弟学校全都归了市里。后来学校里的老师都有了教师编制,连档案室的老师也不例外,都是教师编。
现在,子弟小学的老师工资是比纺织工人低。
但是后来慢慢的就追上了。
再后来,老师工资就超过工人了。等到吕秀英退休的时候,退休金更是差了一大截。棉纺厂后来效益不好,工人们的退休金都断缴了,吕秀英退休后拿到的退休金很少,一个月只有一千多块,教师退休金一个月有大几千。
吕秀英经常念叨:“当初真该去小学管档案,谁能想得到呢?”
“那时候人人都觉得当工人好,当老师不好。谁知道风水轮流转,以后反过来了呢。”
只是这些原因,现在林跃飞说了吕秀英也不信。
“妈,你去学校当个管档案的老师,以后退休工资比工人还高呢。”林跃飞说道。
吕秀英毫不犹豫地摆手:“那不可能!”
林跃飞:……还真可能。
“妈,工资低点也没事,我马上就要赚钱了,我来养家!”
吕秀英听到林跃飞的话,脸上笑成一朵花。
林跃飞在乎的确实不是钱,他很想让妈妈换工作,是因为纺织厂的三班倒太伤身体了。七个白班、七个中班、七个夜班,中班和夜班都得熬夜,作息时间长年处在混乱中。
吕秀英现在已经有一点神经衰弱的初步症状了,入睡很难,睡眠很浅。
等年纪再大,吕秀英的神经衰弱越来越严重,每晚只能靠安眠药获得几个小时的睡眠。睡不好,身体就不好,各种毛病都找上来了。
还有耳背、手腕痛、静脉曲张……都是年轻时在车间里留下的职业病。
林跃飞不想让妈妈继续在车间辛苦了,他原本想的是,等自己赚钱了,就让妈妈买断工龄、提早内退。
但是今天想到被调去学校管档案的这个机会,林跃飞觉得比内退更适合吕秀英!
吕秀英现在还年轻,又是闲不住的性子,天天在家里反倒闷得慌,在学校管档案正合适!
林跃飞晓之以理、动之以情,用自己做生意多年锻炼出来的好口才,说服吕秀英换工作。
吕秀英眼眶都红了,连忙背过身去,躲着林笑偷偷抹眼泪。
“真是长大了……知道心疼妈了……”
吕秀英感动地哭了一场,然后毫不犹豫地拒绝了林跃飞。
吕秀英老家挺近,一百公里出头,开车上高速只要一个半小时——这是林跃飞重生前的速度。
林跃飞重生前,每年开车送吕秀英回几趟老家,高速飞快又平稳,车上准备点吃的喝的,吕秀英在车上吃吃喝喝就到了。
现在回一趟老家却没那么容易。
高速公路还没修,大巴车只能走普通公路,一半路段坑坑洼洼,车开上去颠得人七荤八素。
大巴车里,人味、汗味、汽油味混杂在一起,冬天还好,夏天最难熬。
林笑盼着回老家盼了半个暑假,到了长途汽车站,心里也发憷,直往吕秀英怀里钻。
走到大巴车旁边,她还没上车呢,一闻到尾气味儿就先晕了。
林笑从小鼻子就灵,家里包饺子调馅儿,吕秀英不必用舌头尝咸淡,把林笑叫过来用鼻子闻一闻,就知道盐有没有放够。
最神奇的是,家里人快要感冒了,林笑能提前闻出来!
吕秀英和林跃飞一开始都不信,以为林笑小小人胡说八道。后来林笑说中了几次,前一天说了,后一天真的感冒发烧,两人才信了。
吕秀英问快感冒的人身上是什么味儿,林笑也形容不清楚:“就是感冒的味儿啊!感冒之后身上的气味会变!”
因此,炎热夏天的大巴车,对嗅觉格外灵敏的林笑带来的折磨是几倍的。
她一上车就像只病猫一样,窝在吕秀英怀里。
吕秀英给林笑做了一只口罩,只有薄薄一层纱布,用牙签挖一丁丁点清凉油蹭在口罩下边,戴在林笑的小脸上。
还随身带着话梅、陈皮,让林笑在路上嚼着。
这一路,林跃飞也难熬得很。重生前高速一个半小时的路程,现在要在大巴车上颠四个小时。
大巴车终于停下来,车上的人们争先恐后地往下挤。有个人差点踩到林笑的脚,林跃飞眼疾手快,一把拦住对方:“小心点!”
大巴车开远了,林笑深吸两口新鲜空气,立刻就活过来了!
像山里的小鹿一样,蹦蹦跳跳地往老家的方向跑。
林笑记路很厉害。她小时候身体弱,吕秀英不敢带她坐大巴车,去年才第一次带她回老家,总共就回来过两次,林笑就把路记得牢牢的。
“笑笑,我们先去买肉。”林笑听到吕秀英的声音,立刻调转了方向,跑上另一条小路,去市场的路她竟然也记住了。
吕秀英割了两斤肉,又买了一只大西瓜。
“开口吗?”卖西瓜的小贩问道。现在西瓜品质远远不如以后,开西瓜犹如开盲盒,经常买到白瓤的一点都不甜的。
因此买西瓜时都可以开口,尖尖的西瓜刀插进西瓜里,切出一个三角形的口子来,拔出一小块西瓜看一看,是红的才买。
吕秀英摇头:“不开口,回去要吊在井里的。”
“你给我好好挑,我可提前和你说好了,要是西瓜切开是白的,我要抱着西瓜来找你换的。”
卖西瓜的小贩一脸苦笑:“行。”
买肉买瓜绕了一点路,总共步行了二十多分钟,吕秀英带着林跃飞和林笑走到村口,开始不停有熟人打招呼:“秀英,回来了啊!”
人们先看三人的脸,再看他们手上拎着的东西。
走到老家的小院门口,林笑远远就看到站在门口等待的姥姥。
林笑立刻把手里拎着的猪肉甩到哥哥怀里,朝着姥姥飞奔而去。
“姥姥!”林笑扑进姥姥怀里,闻到让她安心的气味,“我好想你啊。”
林跃飞错后两步走进小院,向阔别已久的亲人们打招呼:“姥姥、舅舅。”
舅舅吕世荣猛地瞪大双眼,惊讶地看向林跃飞。
这都多少年了?林跃飞都多少年没叫过他舅舅了?
“啧,今天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第11章
“舅,以前是我不懂事,我给您赔不是。”林跃飞对吕世荣说道。
吕世荣的眼睛差点从眼眶里瞪出来,他张开嘴半天才发出声音:“你,你又打什么鬼主意?”
林跃飞笑:“真没有。”
上辈子直到林跃飞重生时,妈妈和姥姥都还健在。
妈妈检查出老年痴呆症初期,身上小毛病很多,大病没有,应该能长寿。
姥姥身体更好,一把年纪了吃得香睡得着,生活完全自理,如果不是妈妈拦着不让,甚至还想养鸡。
但是舅舅吕世荣已经不在了,胃癌,发现时已经是晚期。
林跃飞看着舅舅年轻精神的模样,心想以后得每年让舅舅去医院体检。
吕秀英在林笑的催促下,把西瓜外面洗干净,放进竹篮里,然后把竹篮吊进井水里。
这样吊一晚上,西瓜吃起来有股沁人心脾的凉爽,又不会冰到激牙,凉得刚刚好。
吊好西瓜后,林笑站在井边一个劲儿地低头往下面看。林跃飞一把揪住她的后领子,把她往后拉:“离井边远点。”
林笑小小一只,身体比井口细得多,站在井边看着吓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