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却夏恹恹抬眸。
当然记得。
最记得那天晚上他贱兮兮上来拉她手腕,然后被她反手拧在墙前叫唤得跟傻狗一样。
说起来,那晚要不是为了避开影视城外接他的保姆车,她也就不会临时起意跑去小洋楼,更就不会被迫听到陈不恪的解约秘密、惹出来后面这一连串的麻烦事。
一想到这,却夏看常敬的眼神都更凉凉了。
常敬却好像毫无察觉,还背向导演朝她笑得更灿烂了:“导演,却夏似乎有事,我之后再找您聊这个角色。”
“行,那就中午吃饭再谈吧。”
“我这就回去研读剧本,可不能让您失望。”
“哈哈,好,你去吧。”
常敬转身朝棚门走来。
却夏站在门旁,神情淡得不见波澜,她甚至懒得挪开眼,就那样安静漠然地看着常敬走近。
他在她眼皮前停了一步,朝她微笑着点点头,什么话也没说就掀开棚帘出去了。
却夏微微蹙眉。
难道她看错他了?虽然是个渣男,但也是个大气的被怼墙上了都不会记仇的渣男?
那还真是人不可貌相。
“却夏是吧?这是芷薇的替身剧本,你拿去,”导演招呼,“再有几个镜头的重点细节我给你讲清楚,拍摄时候你注意下。”
“……”
十分钟后。
离开了导演棚,却夏拿着剧本一边轻翻一边贴着棚布往前走。刚转过棚子拐角,她刚要迈步,却突然刹停了身,硬是将自己重心撤回后。
堪堪停住的一两秒后,女孩眼皮带着些微戾意,蓦地掀起望上前——
“喔噢,”抱臂贴在棚布边的常敬吹了个轻浮的口哨,“却小姐的柔韧和核心力量都很不一般嘛。”
临近中午,拍摄基地里算不得人来人往,但也不定什么时候就会有场务匆匆路过。
和那晚月黑风高孤男寡女不同,却夏不能随便动手。
再忍一年。
愿素人世界没有傻×。
于是女孩长翘的眼睫慢慢垂下,小狐狸似的轻勾翘起的眼角也耷拉回去。
静默数秒,她没说话,退后一步,侧身——
就要绕过常敬往前走。
常敬显然没想到却夏会是这个反应,他舔着上颚露出个兴致盎然的笑,等女孩走过身前,才突然迈步伸手握向那只纤细的手腕。
和那晚一样。
唰。
女孩头都没回,一侧轻挪侧转,身体就带着手腕最大幅度避开了常敬能追触到的范围。
这一次她终于停身,眉眼冷得像结着霜花:“常敬。”
却夏冷冰冰地压低了眸色。
常敬的手在空气里虚握了握,抬起来,他笑了:“原来这样都躲得开,你们替身演员都有你这么好的身手吗?不过,这样是不是就说明,那天晚上你是故意没躲?”
却夏:“……”
这人竟然还笑得很真诚。
他受虐狂?
却夏不想和这种脑子异常的说话,更不想被缠上,所以她仍直接转身就要离开。
这一次常敬没追,而是眯了眯眼,突然报了四个数字。
“5879。”
却夏小腿收停。
5879,她手机尾号最后四位数。
却夏漠然垂眸,将手里剧本缓慢卷起:“说吧,你想干什么。”
常敬笑了:“只是想和你交个朋友。”
“幼儿园小学没交够吗,”却夏握着卷成短棍似的剧本,回过身,“还是你喜欢自讨苦吃?”
“嚄——”
常敬也是机警,一看到那剧本卷起的绷直程度,他立刻举起双手后退:“我没有和却小姐动粗的意思,跟剧组场务问了手机号码而已,应该不至于挨打吧?”
却夏没表情地睨着他:“未必哦。”
常敬一愣,又笑了:“却小姐还真是特别。”
却夏:“你也很特别。”
“特别帅吗?”
“特别烦。”
“……”
却夏卷好的短棍没有用上。
拍摄区那边跑过来了常敬的助理,似乎是公事电话,常敬遗憾地看了却夏一眼,跟着助理走了。
没有常敬骚扰,下午的拍摄还算清静。
临近傍晚,组内收工,却夏作为替身演员,卸褪服装的时间自然是被排在主演们后面。
她就站在临时更衣间外面,一边熟悉后面的剧本一边等。
剧本即将翻页的间隙,被她随手攥着的手机轻轻震动了下。
一条新信息,陌生号码,没备注。
却夏合拢剧本,点开一看。
【1399999】:却小姐,明晚有时间吗?
“……”
却夏慢吞吞蹙了眉。
这个骚包的“9999”尾号,这个诡异的时间点,以及这个又拽又欠的问题。
99%是常敬的搭讪短信。
但却夏还是考虑了那1%的可能性,于是思索过后,她指尖略微动动。
【却】:?
收到这个问号时,陈不恪刚在经纪人张康盛和其他保镖的“拼死”护送下,走出H市国际机场VIP通道,跑进停车场内路路边的黑色商务车里。
司机一脚油门,把惊魂未定的张康盛拍进车座。
“呼……”
张康盛扭头,看着车屁股后变小的人影,他心有余悸:“恪总,你这群私生粉太疯狂了,为了能在VIP通道追堵你,头等舱的票都舍得空扔啊?还有刚刚这架势,她们有这百米短跑的拼劲儿,为什么不参加奥运为国争光呢?”
“嗯。”
听那人敷衍都漫不经心,张康盛察觉,扭头:“嚯,您还看手机?刚刚要不是您这边发信息掉链子,我们哪会被追得丧家犬似的,这是给谁——”
话未说完,商务车又是一脚油门。
这一次猝不及防,陈不恪低垂着眼,拿指节空抵着的手机直直就撞进掌心。
没打完的消息飞了出去。
陈不恪:“?”
司机:“陈先生您坐稳了,那群私生开车追上来了。”
张康盛回头瞄了一眼:“…我操。”
陈不恪叹了声气,手贴回座椅:“嗯,开吧。”
与此同时,H市另一边。
更衣间外却夏手机再次震动,她落眼一扫。
【1399999】:却小姐,明晚有时间吗?
【却】:?
【1399999】:我想去你家看看
却夏:……
却夏:?
现在圈里,像常敬这样的渣男变态都这样不加掩饰了吗?
心里火起,却夏面上反而更冷若冰霜。
她放下剧本,拿起手机匀速又快速地打了一串字,直接发了过去。
【却】:看来常先生喜欢受虐,可以,你带绳子来,我一定给你一个毕生难忘的夜。
一句发出。
对面仿佛死了。
却夏对着手机冷漠一笑,刚要揣回兜里,就听身侧男更衣间的房门打开。
常敬整理着领子,在助理陪同下走出来。
“手机给我,让他们到门口接。”
“好的。”
助理连忙递上。
却夏:“……”
这个是常敬。
那她手机里那个骚包的9999是谁?
“嗡嗡嗡嗡。”
一通电话打进来。
却夏本能接起,然后木住。
刚刚来电显示的尾号,几个9来着。
手机里像是风声灌过。
然后风停,有人倦懒着那把圈内盛誉的磁性嗓音,低低笑问:“却夏,我只是想去看honey,也要带绳子吗?”
却夏:“………………”
还是让她死了吧。


第11章 春日
“…为什么会是你。”
却夏的声音是空洞而麻木的。
麻木里又透着一种“就这样了”“爱谁谁”“毁灭吧”的绝望。
陈不恪听得发笑:“给你的号码没存?”
“…忘了。”
“那你想是谁。”
“……”
“哦,那位喜欢受虐的常先生么。”
“…………”
陈不恪拿他低低懒懒的嗓音在她耳旁的手机里说话时,那位“常先生”正打却夏面前过。
更衣间外走廊算不得宽阔,手机也算不得安静。
低头看手机的常敬忽然就停了。
却夏仰头,对上常敬。
她缓缓一停,抬手捂住收声器位置:“有事?”
听到这问,常敬的视线就顺着手机挪下来,落到女孩雪白纤瘦的手背手腕上。淡蓝血管像浅青妖娆的小蛇,在她薄细的皮肤下若隐若现地攀附,冷淡却风情着。
“没事。”
常敬说完又突然笑了:“不过这走廊是却小姐的吗?你能站在这儿,我不能?”
这张笑脸就多少有点挑衅和欠扁了。
却夏却没露出半点情绪波澜,她只平平扫了他一眼,就耷回眼皮。然后女孩转身,溜着墙角往前走了几米,到女更衣间门的另一边才停下。
多一个余光也没再分给常敬,却夏松开收声器,蔫垂着眼和对面“谈判”。
“是我认错人了。”却夏停顿,思索了下,“陈先生想看honey,哪天晚上都可以,但是要等我从影视城回去后。”
通话里一阵骚乱。
又几秒,陈不恪的声音才回到手机旁:“抱歉,刚刚有事。你进组了?”
还不是你的功劳。
却夏耷着眼回:“嗯,这次跟组时间会比较长,替身演员每天的拍摄时间也难固定。陈先生每次过去前可以给我一通电话或者短信,我会尽快赶回去。”
陈不恪大约是随口问:“H市影视城离你住址很远,临时通知,可能会劳烦到却小姐?”
却夏:“劳烦到我的话,陈先生就不去了吗?”
陈不恪:“去。”
却夏:“……”
那你还问个勾八。
不及却夏再说话,陈不恪那边,手机背景音里收入了经纪人张康盛的哀嚎:“祖宗!电话什么时候不能打,这会儿都飙到生死关头了,回去再说呗!”
生死关头?
却夏听得一愣。
“又不是我开车。”手机主人懒懒道。
“那也——我们都快紧张死了,生怕出车祸,您在旁边闲聊,它合适吗?”
“嗯,”那人嗓音拖得低慢,像玩笑又随意,“万一死了,总要有个听我遗言。”
陈不恪笑着转回手机里:“对吧,却夏。”
张康盛:“…………”
却夏:“?”
他们什么时候到了互听遗言的关系了?
她又不是他继承人。
通话最终还是在经纪人的强力谴责下结束。
却夏对着手机若有所思。
是她错觉么?陈不恪对她的态度好像突然亲近许多,之前那种笑里也明晃晃的疏离感似乎从哪一次开始就不见了。
转折点好像是,honey?
想了片刻没个头绪,却夏也懒得再浪费脑细胞。
她收起手机,一抬头就看见不远处的常敬仍没走,正以一种微妙的神情盯着她。
目光接上后,常敬作势就要过来。
恰好此刻,却夏面前的更衣间门在两人中间拉开了,秦芷薇捋着肩后长发走出。
却夏没犹豫,一步迈出,从她身后空隙转进更衣间内。
门一关,过来的常敬扑了空。
秦芷薇勾回手,眼神略略飘过停在身前的常敬:“你找我有事啊?”
“没找你,我找却夏。”常敬顺口回。
“哈??”
常敬低回头,才看见秦芷薇恼怒扬起的眉毛。
他反应过来自己刚刚忘了掩饰,眼神一动就转了笑:“我有事要问却夏,芷薇这是要走了?”
秦芷薇却没答,不高兴地转过来:“你找却夏问什么,问我就是了。她给我当替身好几年,我们以前还是初中同学,她能有什么事情是我不知道的?”
常敬目光闪烁:“你确定你都清楚?”
“当然了。”
“那,却夏是不是认识陈不恪?”
“……”
秦芷薇几秒间就变了几回神色,像是有话要脱口又被她摁下去了。
最后只剩冷冰冰一张脸蛋,她轻蔑地斜常敬:“连你也信那些乱七八糟的流言?那场慈善晚会都是我喊她去替助理的,阴差阳错才让她混进了拍卖场,要不是这样他们都不可能站在同一个房间里——陈不恪怎么会认识她?”
常敬:“那你就能确定,他们一点关系都没有?毕竟陈不恪确实拍走了她的随身物品。”
“当然没有!”秦芷薇冷声,“一条破手链,不恪就是想做慈善找个由头。听到这种流言后,他可是立刻就把东西撇回去了,这还不够划清界限的?”
常敬望着更衣间门:“那就有意思了。”
“什么有意思,这种无聊的流言你都能信。”秦芷薇一拽披肩,刚要转身走。
常敬忽地低声:“我刚刚,听到陈不恪给却夏打电话了。”
“!”
秦芷薇的身影猛地僵停。
抓着披肩的手颤了下,她才咬牙扭头:“什么?”
“却夏接了一通电话,另一边是陈不恪的声音。”
“…不可能!一定是你听错了!”
“我亲耳所听,”常敬笑眯眯地退回去,“芷薇你不是喜欢陈不恪吗?他的声音你应该知道啊,那可不是圈里那种随处可见、辨识度低的。”
秦芷薇面色微红,却是气得,她一跺高跟鞋,扭身就要去拉更衣间的门。
“你这是要做什么。”常敬一拦。
“当然是找却夏问个清楚!”
“哈哈,且不说你不太有问清楚的立场,”在秦芷薇发火前,常敬低身,衔上后半句,“你确定你要在这儿闹大,让全剧组甚至圈里人都知道,却夏和陈不恪就是有点说不清的关系?”
“你少胡说!他们没有!”
秦芷薇猛抬头:“一定是却夏借着上次,上次不恪去公司谈我们要合作的那个剧本,顺便还了她手链撇清关系那次,她肯定是趁机纠缠陈不恪了!”
“……”
常敬神色里隐过一丝讥讽,眨眼就是他惯常的微笑面具:“是啊,一定是这样。却夏如果真能攀上陈不恪一星半点,那怎么可能只是一个小小的替身演员呢?”
“哼,今天听你的就算了,改天我一定找她说个清楚!”秦芷薇踩着恨天高,气得扭身离去。
常敬插着西装裤带,笑眯眯地站在原地。
他的余光扫过斜旁两侧——半开着门的男更衣间,还有走廊两头零散躲着这边的剧组工作人员的身影。
他们的议论声他听不清,但秦芷薇走之前那句情绪激动而近破音似的尖声,总该有耳清目明的能够听几分吧。
“却夏啊却夏,”常敬点着左脚转过半圈,他自言自语着,施施然往外走,“谁让你敬酒不吃,非要吃罚酒呢。”
·
“明晚?”
张康盛惊得差点撞在电梯门上,却顾不得,先扭回头瞪大了眼。
“那怎么行!”
“怎么不行。”陈不恪靠在梯厢后壁,阖着眼问。
“那是晚上啊祖宗,万一被狗仔拍到,那真是跳进黄河都洗不清了。”
“白天没时间。”
“我可以在行程表上挤出一块!反正您明天下午还要回家一趟,不如就安排在回去前?”
“我是说她没时间。”
“……”
半晌无声,陈不恪掀起黑睫:“有话就说。”
张康盛幽幽盯着他,还是等两人出了入户电梯,迈进陈不恪的大平层玄关,他才幽怨开口:“还她没时间,您什么时候这么会体谅人了?”
“她不是在暂代honey的铲屎官么,这叫人道关怀。”陈不恪随意踩上拖鞋,长腿未停地往里走。
“真的只有这么简单?”张康盛追上去。
“不然?”陈不恪经过置物柜,拿起最近一端搁着的遥控器,视线没落就随手一按。
270度观景大平层的电动窗帘齐齐拉开,光影倾泻。
他看都没看,仍是单手插着口袋,神色困懒,遥控器被扔到走过的置物柜最末端。
张康盛神情纠结:“恪总,我也知道你是因为她对honey的虹膜异色症的态度很温和,所以才格外接纳她,但honey毕竟是猫,换了——”
那人蓦地停身,一身困倦懒散的意态像眨眼间抹掉。
他停了几秒,回眸:“换了什么。”
“……”
张康盛僵了舌头。
太阳将他灿白的发辉熠得更加耀眼,却夺不了那张情绪懒淡的侧颜半分惊艳,那人就站在光里,低低垂望着眼。
瞳孔是纯粹的黑,黑外一圈琥珀色的虹膜,像千万里戈壁沙漠后的无人区中心,世界上最澄澈而孤独的湖泊。
而其中一颗湖泊,边沿下像藏着一抹淡淡的蓝绿色。
想起什么,张康盛背后倏然就冒了汗。
他本能地挪开对视的视线。
完全是本能,所以下一秒理智回归,张康盛就后悔了——
他听见身前那人转回,很轻很淡地嗤了声。
“!我不是怕的意思,恪总!”张康盛慌忙跑了两步,却见陈不恪已经站着整个大平层内唯一有玻璃墙遮拦的卧室门前。
那人推抵开门,嗓音轻哑嘲弄。
“你想多了。”
“恪总,你别误会,我真的……”
“我从来没有奢望过。”
“……”张康盛一哑,说不出话来了。
陈不恪侧过身,神色回到进门时的倦懒,“排斥异类不是刻在生物基因里的本能么?谁都一样。我早就不期待任何人了。所以放心,你担心的事情不会发生。”
那人说完,迈腿跨过玻璃墙侧。
张康盛本能想追:“不恪。”
玻璃门关合,门缝尚漏出声冷淡的嘲笑——
“别跟了,你想爬床吗。”
张康盛噎在原地。
片刻后,他转身走开,面色悻悻却又着实松了口气。
……
“爬床?她怎么敢的啊,那可是陈不恪。”
“痴心妄想呗。”
影视基地洗手间,整妆镜前。
剧组两个女场务一边补妆一边闲聊着。
“昨天看她刚来剧组,不爱说话,还挺酷的啊,真做得出这种事?”
“装谁不会?全剧组今天都在说,能有假?”
“这要是真的,那她是想红想疯了吧。别说她一个替身演员了,就算是她正主,秦芷薇那么追陈不恪,圈里谁不知道,也不见陈不恪搭理啊。”
“就是这种上不来台的才更豁得出去,听说慈善拍卖后就一直在死缠烂打,陈不恪怎么推拒都没用。”
“Unbelievable(难以置信)。”
“别不信了,消息保真,这可是他们从天乐那边传出来的。他们自己公司的人,总不会有假吧?”
“……”
哗啦啦。
马桶抽水声盖过两人闲聊。
两人自觉停了话声,靠里的那人余光从镜子里一扫,就看见个套着松垮长毛衣的女孩慢吞吞拉上门,一步三晃似的从里面挪向镜子这边。
女孩的中长发随意扎起,在脑袋后竖了个小揪,狐狸似的内勾外翘的眼角懒懒耷着。
她眼皮半抬不抬地停在妆镜前。
“啪嗒。”
水龙头被抬了下,带着细碎泡沫的水轻缓冲过女孩纤细修长的手指。
离她最近的女人先是疑惑地盯着她侧脸,随即一惊,补妆的动作跟着僵化。
而再往外的那人毫无所察,转着长管口红,施施然抹过唇角:“陈不恪那边估计后悔死了,明明是慈善竞拍,却给自己惹上这么一个怎么也甩不掉的——哎哟!你拉我干嘛,口红都画歪了!”
“嘘嘘,别说了。”
“……”
两人的目光终于还是一同落到却夏身上。
洗手间内的空气窒息数秒,高跟鞋的声音凌乱又匆忙地向外跑去。
却夏全程都像在梦游。
那两个人的存在和离开没有半点影响到她这边,匀速地搓洗过每一根手指,她才关上水龙头,抽了张擦手纸,慢条斯理地擦掉手背上晶莹的水珠。
换了平常精力充沛的时候,她还有可能计较一下,偏偏昨晚,honey不知道是不是预感到了自己主人今天要来看它,半夜突然开启跑酷模式,砸了却夏忘记带进卧室的杯子,并将杯中的红茶里的一大半泼在沙发上。
猫奴夏被迫半夜两点起床,给陈不恪的逆子收拾残局。
一想到这,镜子里女孩无声攥紧了擦手纸,眼神凉得睫毛都快结冰了。
望今晚见面父子情深,逆子的白毛亲爹能将这祸害带走。
她才不会舍不得。
却夏没情绪地垂回眼,转身往外走。
“啪嗒。”
握成一团的半湿纸巾被后抛进垃圾桶,在边沿转了个圈,盘旋落进废纸筐里。
女孩已经头也不回地出去了。
下午的拍摄基地里人来人往。
却夏走到哪儿都能感觉得到,有各种目光在暗处窥视着这里。
可如果恼怒地望过去,对方又会立刻没事人一样转开,徒留自己尴尬憋火——所以这种蠢事,却夏三四年前就不会做了。
随他们说,她无所谓。
这个名利场里她籍籍无名连小虾米都算不得,他们对她的窥视好奇和打量也不过因为一句“陈不恪”。
和那人放在一起,注定太平不了,这是圈里铁则。不然也就不会有那么多人挖空心思想蹭他一蹭了。
好在沾边不多,她一个替演也没几个人认识。
过几天,蹭陈不恪三个字热度的人换一拨,他们很快就会把她这个无名小卒忘干净的。
“哎呀却夏!总算找到你了!”
导演组的一个小助理飞奔过来,在却夏身旁急刹,抓着她胳膊就把她拖去一旁。
“你和陈不恪怎么回事啊?你听听,今天剧组里都给你传成什么样子了?”小助理今年大学刚毕业,和却夏一样年龄,自来熟得很。昨天却夏进组是她带着熟悉,现在算是剧组里唯一一个和她说得上话的。
“传吧。”却夏不在意地打了个呵欠,“嘴长在他们身上,我也不能挨个缝了。”
“……”
小助理退后一步,“你竟然用这么平静的表情说这么恐怖的话。”
“还有更恐怖的,听吗。”
小助理沉默:“谢谢,还是算了。不过你真的不准备节制一下这些谣言吗?”
“?”
却夏本来都准备拜拜了,闻言回眸:“这么确定是谣言?”
“嗯!”
“信我什么,我们才认识一天。”
“我又不傻,”小助理不服气,“就凭你的长相身材,如果真什么手段都愿意用,那还会几年了只是替身演员吗?她们都不用脑子思考问题的,只知道跟着学舌。”
“也不一定。”
“啊?”
小助理一懵,扭头。
只见女孩轻翘的眼角拎起来点,眼神里像有什么活过来了似的,灵动勾人:“也兴许,我就是在等着钓陈不恪这种大鱼呢。”
小助理呆了:“真、真的吗?”
却夏睫羽一扫,那点笑意就零落了,她又回到之前困乏漠然的模样,打着呵欠没心肺地转开脸:“假的。”
“?”小助理悲愤,“可是你说的很像!”
“像就好。下部剧本要演的角色。”
“下部?咦,你要出演自己的角色了吗!”
“可能吧,还在等人拍板。”
“哇,是等金主爸爸们决议吗?”
“……”
却夏眼睫眨了下。
承认陈不恪是金主爸爸的话,那怎么听起来,组里传她死缠烂打抱大腿换资源的谣言都像是坐实了?
女孩停住,神色木然而古怪。
正在此时,她毛衣口袋里手机嗡嗡一震。